“麟”形象与意象论析

“麟”形象与意象论析
摘要：“麟”作为古代“四灵”之一，其形象的考证耐人寻味。

本文尝试对“麟”进行粗略考证，探讨“麟”在中国历史上的文化意象和实体形象。

借用古长颈鹿的头骨化石资料，引用甲骨文材料、《诗经》、《史记》、《说文解字》、《明史》等可信度较高的文献，结合当代学者的研究观点和文章进行梳理、辨析。

从“麟”字字形的演变，考证“麟”的实体形象以鹿为主。

发现“麟”无单一实际对应的动物，其在中国文化中最为经典的形象为盛世、圣人现身的象征物，以仁厚为主要性格特征。

在学术研究中，“麟”的文化意象的地位重于实体形象。

关键词：麟;仁厚;长颈鹿
一、引言
麒麟是我国神话传说中的“仁兽”，相传太平盛世才会现身。

而对于麒麟一物的考证，至今未休。

研究内容主要集中在“麒麟对应的自然界真实存在的动物”，从进化史着手，论证麒麟的真实性。

当代研究较为著名的有孙机和阎德发所写并发表在《化石》上的《长颈鹿和麒麟》一文。

本文将引用被搜集整理的化石资料、出土文献与文物、传世的文献材料以及学者的研究成果，从文化意象和实体形象两方面对“麟”进行粗略的考证。

化石资料以在中国和东南亚出土的长颈鹿化石为主。

出土文献与文物会选用甲骨文等古文字材料对“麟”字的形体进行有限的分析。

传世文献方面则会采用中华书局等出版社所重新整理出版的古籍，看历史上对“麟”的记载。

学者研究主要选用上面所提及的文章，辅以其他旁证，会采用清人的部分研究。

做到立足文献，有依有据，尝试还原“仁兽”麒麟。

二、“麒麟”的文化意象
在古籍中所记载的麒麟，与这种动物的实体存在关联不大。

麒麟所代表的是一种价值观，是“为政以德，为君以仁”、民生富足、贤人志士众多的一种象征。

麒麟代表的精神内涵主要见于儒家的思想，是儒家倡导“入世”的有力武器，利用了人们对于珍禽异兽的好奇与崇敬心理，引导建立“仁德”的普世价值。

因此，《老子》、《墨子》等先秦诸子学术著作之中未见关于“麟”的记载。

下面将列出部分具有代表性的古籍中对“麟”的记载：
（一）《诗经》中的“麟”
《诗经?国风?周南》的最后一首诗名为《麟之趾》，全文如下：
麟之趾，振振公子。

于嗟麟兮。

麟之定，振振公姓。

于嗟麟兮。

麟之角，振振公族。

于嗟麟兮。

[1]7
《诗序》中称：“《麟之趾》，《关雎》之应也。

《关雎》之化行，则天下无犯非礼，虽衰世之公子，皆信厚如麟趾之时也。

”[2]5毛苌认为诚信、仁厚是麟的品德，公子无论身处盛世或衰世，都应该有这样的品德。

显然，这里强调的是诚信和仁厚，与麟之实体无关。

《诗集传》中则说：“文王后妃仁厚，故其子亦仁厚。

然言之不足，故又嗟叹之。

言是乃麟也，何必??（jūn）身牛尾而马蹄，然后为王者之瑞
哉。

”[1]7朱熹同样强调仁厚是作为周文王的后代必须具备的美德，麟只是这种美德的化身。

为君者就应该习仁厚而治天下。

（二）史书中的“麟”
1. 《左传》和《史记》提到的“麟”
《左传》在哀公十四年有唯一一次提到“麟”，《经》：“十有四年春，西狩获麟。

”[3]1680《传》云：“十四年春，西狩于大野，叔孙氏之车子?I
商获麟，以为不祥，以赐虞人。

仲尼观之，曰：‘麟也。

’然后取
之。

”[3]1682《左传?哀公十四年》记载捕获一只不知名的野兽，经由孔子断
定为麟。

《史记?孔子世家》录《左传》原文，言“西狩获麟”之事，加孔子言云：“河不出图，雒不出书，吾已矣夫！”裴?S解曰：“麟非时所常见，故怪之，
以为不祥也。

仲尼名之曰‘麟’，然后鲁人乃取之也。

明麟为仲尼至
也。

”[4]1942麒麟只有在遇到盛世或圣人的时候才会出现，这是古已有之传说。

它仿佛是“指南针”，专为寻找圣贤而设。

从狩猎捕获异兽，定为不祥;到命名为“麟”，鲁人继而取之;这只出现在春秋时期的动物的地位和价值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由此可证，“麟”是圣人出盛世的“代言人”。

2. 《吕氏春秋》提到的“麟”
《吕氏春秋》，又名《吕览》，为吕不韦组织门客所撰写的杂家著作，太史公称它“备天地万物古今之事”。

《吕氏春秋》中也有借用麒麟来言明盛世
之貌之处。

原文如下：
夫覆巢??卵，?t?P凰不至;刳?F食胎，?t麒麟不??;乾?珊?O，?t????不往。

物之?耐?，不可?橛?。

子不遮乎?H，臣不遮乎君。

君同?t?恚????t去。

故君?m尊，以白?楹冢?臣不能?;父?m?H，以黑?榘祝?子不能?摹?[5]127 （三）《孟子》、《春秋繁露》中的“麟”
1. 《孟子》提到的“麟”
《孟子?公孙丑章句上》中提及“麟”，看重的是麒麟有代表盛世、圣人
的文化意象。

其原文如下：
曰：“宰我、子?、有若，智足以知?}人，?@不至阿其所好。

宰我曰：
‘以予?^於夫子，?t於?颉⑺催h矣。

’子?曰：‘?其?Y而知其政，?其?范?知其德，由百世之後，等百世之王，莫之能?`也。

自生民以?恚?未有夫子也。

’
有若曰：‘?M惟民哉？麒麟之於走?F，?P凰之於?w?B，泰山之於丘垤，河海之於行潦，?也。

?}人之於民，亦?也。

出於其?，拔乎其萃。

自生民以?恚?未有盛於孔子也。

’”[6]51
从走兽之圣类推人之圣，给孔子的圣人形象增加了神话色彩;麒麟为世人
公认的瑞兽，此处借用麒麟，加强了言明“孔子为圣人”的说服力。

2. 《春秋繁露》提到的“麟”
《春秋繁露》为后人辑录董仲舒遗文而成，虽对“书中思想是否为董仲舒本有”有争议，但其中提到“麟”的部分还是可以作为对“麟”的文化意象的
考证的例子。

书云：“朱草生，醴泉出，?L雨时，嘉禾兴，凤凰麒麟?[于
郊。

”[7]116以郊有麒麟现身，喻盛世的到来。

可证把麒麟视为祥瑞之兆的传
统延续到汉以后，并为后人所认同。

三、“麟”的实体形象
（一）“麟”字之义
出土的甲骨中有“麟”字的形体，可查的有四种，分别为：（前四?四七?三）、（存下?九一五）、[8]452 （五期?存二?九一五）、（五期????七一）[9]1214。

显然是从鹿从文，从字形来看，“麟”指的是有花纹的鹿。

《说文解字》曰：“麟，大牝鹿也。

从鹿、??。

（力珍切）”篆体字形为“”。

又：“麒，仁兽也。

麋身、牛尾、一角。

从鹿、其?。

（渠之切）”篆体字形为“”。

又：“??，牝麒也。

从鹿、吝?。

（力珍切）”篆体字形为
“”[10]202下从甲骨到篆体，“麟”字形体发生改变。

原本表示“麟”的字
成为这个物种当中雌性的专有名词，新造“麟”字来表示这一物种。

“麒麟”
与“凤凰”相似，为传说中的动物，雌雄分别有专名。

麒麟，雄曰麒，雌曰??。

（二）“麟”的外表
三国学者陆玑著有《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其中对“麟”的描述是：“麟，??身，牛尾，马足，?S色，圆蹄，一角，角端有肉。

音中钟?危?行中规矩，游必选择地，详而后处。

不履生虫，不践生草，不群居，不?H行，不入陷阱，不罹罗网。

王者至仁则出。

今弁州界有麟，大小如鹿，非瑞麟也。

故司马
相如赋曰：射麋脚麟。

谓此麟也。

”[11]49按其观点，麟有二，一为祥瑞神兽，一为日常所见的类似鹿的动物。

瑞兽麟有角，但因角端有肉，不会伤人，因而
能被称为“仁兽”。

朱熹在《诗集传》中解释“麟”时说道：“麟，??身，牛尾，马蹄，毛虫之长也。

”[1]7麟长着獐子那样的身体，有如牛那样的尾巴，马的蹄子，是毛
虫类动物中的王者。

（三）“长颈鹿”说
凤凰是以雉鸡和孔雀为原型塑造的传说中的动物，由此推导，麒麟也应有
其实际原型，而不仅有历代文献中的寥寥数字。

对于麒麟的原型，目前倾向于“长颈鹿”说。

《长颈鹿和麒麟》一文中例举了在中国和东南亚出土的古代长颈鹿化石。

山东临?a山旺出土的古长颈鹿头骨化石是额部有两个角，脑后还有一个如同发
髻一样高高翘起的角，如下左图。

大型长颈鹿西洼兽是古长颈鹿演化五百万年
的结果，外形较像獐子等动物，与现代长颈鹿相去甚远。

我国最早记载长颈鹿的著作是《续博物志》。

其中有言曰：“拨拔力（即索马里之柏培拉）国有异兽，名驼牛。

皮似豹，蹄类牛，无峰，项长九尺，身高一丈余。

”[12]3皮毛样式、颈长与现代长颈鹿吻合。

把麒麟看作是现代长颈鹿的记载见《明史?列传第二百十四?外国七》，在阿丹和麻林两国的传中都有提到麒麟。

《阿丹》：“麒麟前足高九尺，后六尺，颈长丈六尺有二，短角，牛尾，鹿身，食粟豆饼饵。

”[13]8451《麻林》：
“已而麻林与诸蕃使者以麟及天马、神鹿诸物进，帝御奉天门受
之。

”[13]8452自明以降，麒麟释为长颈鹿为多数人接受。

日本至今仍将长颈
鹿归入麒麟科可为例证。

有出土化石和传世史料为证，“长颈鹿”说为目前最有说服力的观点。

四、结语
综合以上所考“麟”的文化意象和实体形象，本文持“麟为传说动物，并无单一物种与之对应”的观点。

麟的形象是以鹿、??、长颈鹿等为基础，取每
种动物的其中一部分拼凑而成。

“麟”形象的演变是后人对瑞兽的“神力”的
不断夸大的结果。

因掺杂了人们的想象等因素，麟的形象不能与自然界存在的
物种确切对应。

麟的文化意义大于实体意义，主要用作劝喻世人，传播思想;以之为食物
或交通运输工具极少。

麟与龙、凤凰相似，日常中，鹿、??、长颈鹿都可以为
麟的对应实体，但在用于文化意义时，麟是独一无二的兼具数种动物外表特征
的智慧生物。

诚如陆玑所言，瑞麟与麟有别。

参考文献：
[1] 朱熹集注.《诗集传》[M].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2月.新1版.
[2] 毛苌传述朱熹辨说.《诗序》[M].中华书局，1985年.北京新1版.
[3] 杨伯峻编著.《春秋左传注》[M].中华书局，2009年10月.第3版.
[4] 司马迁撰.《史记》[M].中华书局，1982年11月第2版.
[5] 高诱注.《吕氏春秋》[M].上海书店，1986年7月.第1版.
[6] 孟轲著杨伯峻杨逢彬译注.《孟子》[M].岳麓书社，2000年7月.
第1版.
[7] 董仲舒撰凌曙注.《春秋繁露》[M].中华书局，1975年9月.第1版.
[8] 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编辑.《甲骨文编[考古学专刊乙种第十四号]》[M].中华书局，1965年9月.第1版.
[9] 徐中舒主编.《甲骨文字典》[M].四川辞书出版社.1989年5月.第1版.
[10] 许慎.《说文解字》[M].中华书局，1963年12月.第1版.
[11] 陆玑撰毛晋参.《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M].中华书局.1985年.第
1版.
（作者单位：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