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定元：红外学科奠基人

誓不留美
1951年3月，美国移民局。

桌子后的办事员问：“共产主义好还是
资本主义好？”“我是学科学的，不懂什么主义。

”办事员抬起头，眼前是一张亚洲人的面孔，高而清瘦，目光炯炯。

“国民党与美国是资本主义，现在中国大陆是共产主义。

”
年轻人说：“如果国民党是资本主义，那我宁愿是共产主义。

”办事员冷笑：“我知道你们中国人都想赚美元。

”年轻人大声回答：“是有个别中国人想留下赚钱，但大多数人不是。

我就是要回国的！”办事员仿佛抓住了把柄：“你这话是否作准，我要记录下来。

”他低头，在对话表的末尾打上“departed before 10，May ”的字样，代表强制年轻人出境。

年轻人认真地看着他：“我已经订好了船票。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移民局。

这个年轻人，名叫汤定元。

彼时的他，在美国芝加哥大学物理系读了两年多时间，在学校的高压物理实验室工作。

1950年，抗美援朝战争打响，汤定元在国外看着每天有关战事的消
息，内心焦急不已，他开始思考回国的问题。

祖国已经陷于危难，为什么要留在美国？论文做完有什么意义呢？博士学位有什么用呢？他迅速告诉导师自己的决定，婉拒了导师的再三挽留，放弃博士学位，准备归国。

在汤定元的学生和同事们的印象中，他是一个谦恭和蔼的人。

这一次，是他人生难得的“冲冠一怒”。

1951年5月，汤定元登上戈登将军号海轮，经过漫长的旅程，于6月2日回到中国。

由此，汤定元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在美留学生中第一批回国的11人之一。

几十年后，谈及当初的决定，汤定元丝毫不觉得后悔：“我们那一代的知识分子，经历了那一段中国历史，有很强的爱国主义精神是很自然的事情。

”三封长信
回到祖国，汤定元选择半导体物理作为自己的研究方向，在中科院开始了自己的科研生涯。

深入到半导体领域，汤定元慢慢意识到，我国需要的不仅仅是从理
论上研究物理机制，还应当从应用上多作文章，让物理真正的对国防、军事等领域产生帮助。

1958年，他写信给解放军总参谋部，建议红外研究领域应当注重器件研制，比如红外线探测器。

红外线探测器是一种利用热电元件检测人体的存在或移动，并把热电元件的输出信号转换成电压信号，对电压信号进行波形分析的元件，在国防和军事领域都能发挥很大的作用。

这一建议得到高度重视，国家正式下达发展红外技术的科学研究任务。

汤定元成为了这一任务研制小组的组长。

经过半年的艰苦努力，小组研制出了性能优良的硫化铅红外探测器，同时建立了一套测试系统。

这套研究成果成为了我国建立红外探测器实验室的样板。

研究有了一定的基础，各地的红外研究所纷纷建立起来。

然而不久，国家面临三年自然灾害的问题，多家研究所因为经费原因开始撤销。

汤定元焦急不已，他再次提笔，给聂
荣臻元帅写了一封信，指出红外研究
The Scientists 科学家
Report 报道
作为我国红外学科奠基人，国外学者以为“汤定元从地平线上消失了”。

而在摄影机拍不到的地方，汤定元正在让红外学科生根发芽。

/本刊记者 余双
汤定元：红外学科奠基人
54 | 创新世界周刊 | 201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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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有发展前途，但由于国家处在困难时期，可以聚散为整，集中全国的科研力量攻关。

他又向国家科委负责人韩光作了详细汇报并应邀写了一篇介
绍红外技术的文章，引起了国家领导人的重视。

由于汤定元的倡议，1962年，国家将红外技术和应用光学并列作为我国科研发展重点。

同时，中科院于1963年底召开红外工作会议，决定将上海技术物理研究所和昆明物理研究所作为我国发展红外技术的专业研究所。

从此，红外研究作为国家项目被确立了下来。

1965年，一次实验爆炸造成了人员伤亡，给刚起步的红外研究蒙上了阴影，外界开始质疑红外研究能不能搞好，需不需要搞。

汤定元第三次提笔，言辞恳切表明红外研究的必要性和他的决心。

党中央表示了支持和帮助，时任副总理的聂荣臻点名红外雷达由上海技物所承担。

我国红外物理和技术的研究应用，随着这三封信开始了从0到1的蜕变。

在他的指引下，我国实现了多项关键技术的自主创新：利用透镜浸没与微型制冷器技术，研制成浸没制
冷的硫化铅探测器组件；自主研发的
用于我国第一颗人造卫星的锰镍钴热
敏探测器，至今仍用于多种卫星的红
外地平仪；用于红外相机的锗掺汞探
测器的研制，研究成果被列入国际科
学手册，并成为如今世界上公认最重
要的红外技术。

汤定元研制成功多种具有国际
先进水平的红外光电探测器，已成功
应用于多种遥感探测先进装备，为我
国“两弹一星”研制作出了重要贡
献。

成果被广泛应用到军用、人造卫
星、工业和科研设施上，以及用作航
空航天遥感等多种红外系统中，使得
红外研究从基础发展到了更广阔的
领域。

科普老将
回首自己一生的工作，汤定元
曾如此分析：一是科学研究，现代科
学研究都是集体智慧的结晶；二是为
我国的红外技术发展做了一些奠基性
的工作，那是从国内外的大势出发而
做；三是写了不少文章。

“别人往往依据前两项工作来评
价我，但那只不过是机遇而已。

”在
汤定元看来，写作“才是个人的事
业”。

他总是跟人说，写作的成绩与
前两者相比堪称最大，所得到的精神
回报也是最高的。

我国早年科学普及率十分低，汤
定元认为科学家应当有责任传播科学
知识，启发下一辈人的科学思维，为
未来的科研培养人才。

他曾组织编写
了一本名为《红外技术——基础与应
用》的科学普及读物，发行了近5万
本。

科普工作任务繁重，也没什么经
济回报，可汤定元不在乎这些。

“人
家叫我写我从来不推辞，知道有人通
过我的文章搞懂了科学问题我就特别
高兴。

”
直到耄耋之年，汤定元最热衷
做的事仍是给《上海青少年科技报》
作科学顾问，一说起这件事，汤定元
的脸上就漾满笑意。

他说，科技工作
者不仅要开拓，更要传播，要承担向
全社会传播科学知识、科学方法、科
学思想、科学精神的社会责任。

汤定
元一生中撰写和编译出版的科技专著
和科普书籍达数10本，印刷字数超
过300万，把科学梦种在了一代青少
年的心中。

如今，红外技术已成为我国战
略性高科技之一，与其相关的产业，
规模已达几十亿。

一生耕耘，汤定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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