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金藏事迹及其溯源——粟特人华化历程的个案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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⑤ 例如 ：沈睿 文《重读安菩墓 志》，《故 宫博 物馆院刊））２００９年 ４期 ，第 ６—２１页。 ⑥ （日）冈野诚《唐代 ｌ二括 ｃ亍为法制史 医学史 交错》，明治大 学《法律论 丛》７３—２．３，２０００年。此 文 由翁 育 碹 翻译 ，介 绍到国 内，题为《唐代 法制史与 医学史的交 汇》，收张 国刚主编 《中国社会 历 史评论 》第 ３卷 ，北京 ：中华 书 局 ，２００１年 ，第 ２１２—２１５页。 ⑦ 关 于对 学界“华化 ”、“汉化”问题 同异 的探讨 ，参见王睿《唐代粟特人华化 问题述论》，社会科 学 文献 出版社 ， ２０１６年 ，第 ３５—６０、２０３—２１２页。本文 中的华化指 的是 “中国化”，很 多时候与 “汉化 ”可 以通 用 ，但 “汉化 ”也 有汉族 化 之 意 ，为避 免 歧 义 ，这 里 运 用 “华 化 ”一 词 ，偶 尔也 运 用 “汉 化 ”一 词 。 ⑧ 赵振华 、朱亮 ：《洛阳唐 安菩墓的一批 与农牧 业有关 的文物》指 出：从安 菩墓 中主要 随葬 品的种 类和 数量 来 看 ，与 同时期 、同身份的汉人墓葬无异 ，其生活 习尚和埋 葬风俗 ，显然 已完全汉化 。载《农业 考古》１９８４年 １期 ，第 ２６２ 页。蔡 鸿生《专 门史与通识》一文认为 ：从安 菩墓 志所载其 家世 看不 出任何袄教 的痕迹 。从 家庭与信仰 来看 ，安 氏家 族进入六胡州 时已经 突厥化 、汉化 了。栽 陈春 生主编 ：《学理与方 法—— 蔡鸿 生先生执 教 中山 大学五 十周年 纪念 文 集》，香港博 士苑 出版社 ，２００７年 ，第 ４—６页。李锦绣 ：《“乐工”还是“乐匠”—— 安金 藏研 究》提到 “安金 藏以忠孝著 闻，华化甚深 ”，《晋 阳学刊））２ｏ１５年 ３期 ，第 ４０页。
粟 特人 是操 粟特 语 的 中亚人 ，擅 长经 商 ，安 姓 粟 特人 来 自于 以布 哈 拉 为 中心 的安 国。 自安 菩 墓 志问世 以来 ，学界一直对其嗣子安金藏的研究多所关注 。⑧ 学者多留意于对安菩墓志所展现 的史料 价值之分析 、（ 安菩一家的宗教信仰问题 ，⑤医学 上对安金藏剖腹 的疗 治，⑥也有学者对正史所载安 金 藏 的职业 身份 提 出 了怀 疑 。关 于安金 藏及 其 家族 的“华 化 ”或者 “汉 化 ”⑦程度 ，有学 者 认 为 ，从安 菩墓志来看 ，其家已经完全汉化了，⑧李鸿宾则提 出：安菩夫妇所在的洛阳是汉文化 的核心之地 ，墓 葬虽有粟特本族初始文化的痕迹 ，但整体上已倾向汉化 ，但并未完全汉化 ，尚处于汉化的过程 中。笔 者非常认 同李文这一观点 ，惜其文未有进一步展开，对安金藏家族 的华化历程 的复杂性似乎仍有未 阐之剩意。本文主 旨在于通过对安金藏事迹 的研读与溯源 ，指出两《唐书 ·安金藏传》所载其忠孝行 为 与 中 国本 土忠 孝行 为 的差异 与背 离之 处 ，对正史 掩 饰安 金藏 出身 的原 因进行 解 释 。
作者 简 介 ：么振 华 ，历 史 学博 士 ，兰州 大学历 史 文化 学院 副教授 、硕 士 生导 师。 基金 项 目：兰州 大 学 中央 高校基 础科 研 业务 费专项 资金 “一 带一路 ”专 项基 金 重 点 项 目“丝 绸之 路 商业 民族—— 粟特人 在甘 肃 的基础 数 据调 查 与研 究”（项 目编号 ：１５ＬＺＵＪＢＷＺＸ０１１）。
③ 国内外 学界对安金藏 的相 关研 究 ，可参照 李锦绣 《“乐工 ”还是 “乐 匠”—— 安金 藏研 究》，《晋 阳学刊１２０１５ 年 ３期 ，第 ３７—３８页。
④ 代表作如赵振华 、朱亮《安菩墓 志初探》，《中原文物》１９８２年 ３期 ；李鸿 宾《安菩墓志铭再考—— 一个胡人 家 族入居 内地的案例分析》，《唐 史论 丛》第 １２辑 ，西安 ：三秦 出版社 ，２０１０年 ，第 １６０—１８１页。
确州警列 ２０１８．０８
Ｌ Ｎ ＺＨｏＵ ＸＵ Ｅ Ｋ｛ＩＬＮ
一 历 史
安 金藏 事 迹 及 其 溯 源
一 粟 特 人 华化 历 程 的个 案考 察
么振 华
摘 要 两《唐书 ·忠义传》所载安金藏的忠孝之举，包括剖腹 以保皇嗣李旦、丧母后躬 造 石 坟 石塔 二事 。 因其 孝行 ，中宗 时其 家 得 以旌表 门 闾 ；因其 忠 心护 主 ，玄 宗 时 官至 右 骁 卫 将军 ，并泽被其后裔。但安金藏的忠孝之举与中国本土的忠孝 行为存在差异与背离之处 ，通 过 对 正史和 墓 志 中安金 藏家族 事 迹 的研读 ，提 出安 金 藏剖腹 并 非 因其会 祆 教 法术 ，亦 非 因其 本 人 为 医匠 ，而是纯 粹 之 忠心护 主 。安金 藏 的安 国粟特 人 出身 之所 以为正 史 有 意掩 饰 ，源 于 安史之乱发生后唐朝廷对安姓为主的粟特人产生感情上的憎恶造成的。安金藏家族 的华化 程度是入华粟特人中相对较高的，安金藏 的忠孝之举与 中国本土 忠孝行为 的背离与差异说 明粟特 人 的 中国化道 路 并非 一蹴 而就 ，而是 逐 步适 应 与融入 的。
一 、 剖腹 鸣冤保皇 嗣
包括正史与《大唐新语》等笔记小说在内的传世文献 ，都记录有武周时期太常工人安金藏剖腹 以
① 其事并见 ［宋］欧阳修 、宋祁撰《新唐 书》卷 ７《德 宗本纪》，中华书局 １９７５年 ，第 １９１页；［宋］司马光 编著《资 治通鉴》卷 ２３０，唐德 宗兴元元 年三 月条 ，ｊｂ京 ：中华 书局 ，２０１１年 ，第 ７５２６页。
② 罗丰《北周史君墓 出土的拜 占庭金 币仿制 品析》对姜伯勤《中国祆教 艺术 史研 究》将 安金藏为 亡母营石坟 与 安菩墓石棺床联 系起 来予以肯定 ，并指 出粟特 人 用石棺床 、石椁 的风俗 ，很 可 能是 中富人 “累石 为藏 ”传 统 的延续 。 《文物））２００５年 ３期 ，第 ６３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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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 。 因 门客 泄密 于李 怀光 之子 ，三 月 ，石 演芬 以忠 于李 唐 为李 怀 光 所杀 。① 其 人 其 事 史 载事 实 清楚 ，
兹不必论。所可议者为安金藏 ，两《唐书 ·忠义传》载其剖腹 以保 皇嗣李旦、为亡母造石坟石塔 的忠 孝 之举 ，②但 对其 安 国粟特 人 的 出身 只字 未 提 。若 不 细究 ，很 容 易 误 以为 安 金 藏 是符 合 中 国传 统 道 德 标准 的土生 土长 的 中国人 。幸运 的是 ，安 金 藏 之父 安 菩 墓 志 的 出土 ，让 史 载安 金 藏 的 忠孝 之 行 背 后 所掩 饰 的身份 背景 被揭 出 ，但 正 史有 意掩 饰是 出于何种 原 因呢 ？
关键 词 安 金藏 ；剖腹 ；忠孝 ；华化 ；粟 特人 中图分类 号 Ｋ２４２ 文献标识码 Ａ 文章编 号 １００５—３４９２（２０１８）０８—００８８—１２
两 《唐 书 ·忠义 传 子 石 演芬 ，一 为 京兆 长安 人安 金 藏 。史 书 明确 记载 石演 芬 出身 于西域 胡族 ，事 迹 亦 简 单 ，兴元 元 年 （７８４），右 武 锋 都将 石 演 芬使 门客密 疏李 怀光 与谋 乱 的朱 、 妣联 合 ，怀 有 二心 ，将之 上 报奉 天行 在 的唐 德 宗 ，请 罢怀 光 都统 之
粟 特人 是操 粟特 语 的 中亚人 ，擅 长经 商 ，安 姓 粟 特人 来 自于 以布 哈 拉 为 中心 的安 国。 自安 菩 墓 志问世 以来 ，学界一直对其嗣子安金藏的研究多所关注 。⑧ 学者多留意于对安菩墓志所展现 的史料 价值之分析 、（ 安菩一家的宗教信仰问题 ，⑤医学 上对安金藏剖腹 的疗 治，⑥也有学者对正史所载安 金 藏 的职业 身份 提 出 了怀 疑 。关 于安金 藏及 其 家族 的“华 化 ”或者 “汉 化 ”⑦程度 ，有学 者 认 为 ，从安 菩墓志来看 ，其家已经完全汉化了，⑧李鸿宾则提 出：安菩夫妇所在的洛阳是汉文化 的核心之地 ，墓 葬虽有粟特本族初始文化的痕迹 ，但整体上已倾向汉化 ，但并未完全汉化 ，尚处于汉化的过程 中。笔 者非常认 同李文这一观点 ，惜其文未有进一步展开，对安金藏家族 的华化历程 的复杂性似乎仍有未 阐之剩意。本文主 旨在于通过对安金藏事迹 的研读与溯源 ，指出两《唐书 ·安金藏传》所载其忠孝行 为 与 中 国本 土忠 孝行 为 的差异 与背 离之 处 ，对正史 掩 饰安 金藏 出身 的原 因进行 解 释 。
作者 简 介 ：么振 华 ，历 史 学博 士 ，兰州 大学历 史 文化 学院 副教授 、硕 士 生导 师。 基金 项 目：兰州 大 学 中央 高校基 础科 研 业务 费专项 资金 “一 带一路 ”专 项基 金 重 点 项 目“丝 绸之 路 商业 民族—— 粟特人 在甘 肃 的基础 数 据调 查 与研 究”（项 目编号 ：１５ＬＺＵＪＢＷＺＸ０１１）。
③ 国内外 学界对安金藏 的相 关研 究 ，可参照 李锦绣 《“乐工 ”还是 “乐 匠”—— 安金 藏研 究》，《晋 阳学刊１２０１５ 年 ３期 ，第 ３７—３８页。
④ 代表作如赵振华 、朱亮《安菩墓 志初探》，《中原文物》１９８２年 ３期 ；李鸿 宾《安菩墓志铭再考—— 一个胡人 家 族入居 内地的案例分析》，《唐 史论 丛》第 １２辑 ，西安 ：三秦 出版社 ，２０１０年 ，第 １６０—１８１页。
确州警列 ２０１８．０８
Ｌ Ｎ ＺＨｏＵ ＸＵ Ｅ Ｋ｛ＩＬＮ
一 历 史
安 金藏 事 迹 及 其 溯 源
一 粟 特 人 华化 历 程 的个 案考 察
么振 华
摘 要 两《唐书 ·忠义传》所载安金藏的忠孝之举，包括剖腹 以保皇嗣李旦、丧母后躬 造 石 坟 石塔 二事 。 因其 孝行 ，中宗 时其 家 得 以旌表 门 闾 ；因其 忠 心护 主 ，玄 宗 时 官至 右 骁 卫 将军 ，并泽被其后裔。但安金藏的忠孝之举与中国本土的忠孝 行为存在差异与背离之处 ，通 过 对 正史和 墓 志 中安金 藏家族 事 迹 的研读 ，提 出安 金 藏剖腹 并 非 因其会 祆 教 法术 ，亦 非 因其 本 人 为 医匠 ，而是纯 粹 之 忠心护 主 。安金 藏 的安 国粟特 人 出身 之所 以为正 史 有 意掩 饰 ，源 于 安史之乱发生后唐朝廷对安姓为主的粟特人产生感情上的憎恶造成的。安金藏家族 的华化 程度是入华粟特人中相对较高的，安金藏 的忠孝之举与 中国本土 忠孝行为 的背离与差异说 明粟特 人 的 中国化道 路 并非 一蹴 而就 ，而是 逐 步适 应 与融入 的。
一 、 剖腹 鸣冤保皇 嗣
包括正史与《大唐新语》等笔记小说在内的传世文献 ，都记录有武周时期太常工人安金藏剖腹 以
① 其事并见 ［宋］欧阳修 、宋祁撰《新唐 书》卷 ７《德 宗本纪》，中华书局 １９７５年 ，第 １９１页；［宋］司马光 编著《资 治通鉴》卷 ２３０，唐德 宗兴元元 年三 月条 ，ｊｂ京 ：中华 书局 ，２０１１年 ，第 ７５２６页。
② 罗丰《北周史君墓 出土的拜 占庭金 币仿制 品析》对姜伯勤《中国祆教 艺术 史研 究》将 安金藏为 亡母营石坟 与 安菩墓石棺床联 系起 来予以肯定 ，并指 出粟特 人 用石棺床 、石椁 的风俗 ，很 可 能是 中富人 “累石 为藏 ”传 统 的延续 。 《文物））２００５年 ３期 ，第 ６３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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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 。 因 门客 泄密 于李 怀光 之子 ，三 月 ，石 演芬 以忠 于李 唐 为李 怀 光 所杀 。① 其 人 其 事 史 载事 实 清楚 ，
兹不必论。所可议者为安金藏 ，两《唐书 ·忠义传》载其剖腹 以保 皇嗣李旦、为亡母造石坟石塔 的忠 孝 之举 ，②但 对其 安 国粟特 人 的 出身 只字 未 提 。若 不 细究 ，很 容 易 误 以为 安 金 藏 是符 合 中 国传 统 道 德 标准 的土生 土长 的 中国人 。幸运 的是 ，安 金 藏 之父 安 菩 墓 志 的 出土 ，让 史 载安 金 藏 的 忠孝 之 行 背 后 所掩 饰 的身份 背景 被揭 出 ，但 正 史有 意掩 饰是 出于何种 原 因呢 ？
关键 词 安 金藏 ；剖腹 ；忠孝 ；华化 ；粟 特人 中图分类 号 Ｋ２４２ 文献标识码 Ａ 文章编 号 １００５—３４９２（２０１８）０８—００８８—１２
两 《唐 书 ·忠义 传 子 石 演芬 ，一 为 京兆 长安 人安 金 藏 。史 书 明确 记载 石演 芬 出身 于西域 胡族 ，事 迹 亦 简 单 ，兴元 元 年 （７８４），右 武 锋 都将 石 演 芬使 门客密 疏李 怀光 与谋 乱 的朱 、 妣联 合 ，怀 有 二心 ，将之 上 报奉 天行 在 的唐 德 宗 ，请 罢怀 光 都统 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