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及其对高等教育的影响

全球化及其对高等教育的影响
摘要：本文着重介绍了当代全球化的崭新特点，以及与此相关的全球性社会结构和关系的变化。

高等教育作为社会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全球化进程中所受到的影响和面临的挑战是历史上从未有过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其影响还会向深度和广度发展。

这些影响可以从政治、经济和文化三个方面清楚地看到。

关键词：全球化；高等教育；改革
在当今时代，全球化的进程已不可逆转。

无论对于社会、国家、组织还是个人，一个明智的选择就是积极面对全球化、理解全球化和回应全球化。

如何理解全球化？全球化的本质特征是什么?它对社会尤其是对高等教育有哪些影响?本文拟从政治、经济、文化三个方面加以分析。

一、相关争论与全球化特征的界定
虽然多数人承认全球化是影响高等教育改革的主要外部因素，但如何理解全球化，在世界学术界却是歧见纷呈，论争叠起。

在20世纪90年代之后，世界学术界的全球化研究形成了三个流派：全球主义，怀疑论和转换论（Held et al．，1999）。

第一个学派追随新自由主义的观念，认为日益增大的国与国之间的相互联系和影响以及资本、服务、劳动力、技术和信息等的快速和自由的流动，削弱
了国家及政府在传统上的作用。

特别是在经济领域，跨国贸易、国外直接投资和金融市场变得过于全球化，以至于国家几乎失去了控制资本流动的能力，国家的权力越来越小，甚至成了决定的接受者，而不是主宰者。

在这种正在崛起的经济全球化、全球性的管理机制以及世界文化融合的大环境中，一个无国界的地球村将会形成。

怀疑论者认为全球化只不过是个神话，主权国家并不是国际化或全球化过程的牺牲品，而仍然是主宰者，他们坚信国家权力的持久性。

赫斯特和汤普森认为，如果把全球化解释为伴随着国与国之间大规模贸易和投资资本流动的开放性国际经济，那么全球化与国际化就区别不大，就没有什么新的内容（Hirst & Thompson，1996）。

转换论者认为，即使经济是全球化的主要表现领域，对全球化的理解也绝不仅仅是一个经济学的概念。

全球化在创造新的政治、经济和社会环境方面是史无前例的。

但是，他们并不同意全球主义者关于全球性发展总趋势的观点，因为全球化的进程是非常复杂的，绝不是简单的线性发展。

海德和他的合作者（Held et al．，1999）为了超越上述学说的局限性，提出了一个阐释全球化的理论框架，该框架定义了两个概念——流动和网络。

流动指自然物品、人、象征、符号和信息跨时空的运动；网络指独立的机构、活动的节点和权力场所间的有规则的相互作用。

根据他们的理论，全球化的定义包括4个主要元素：空间性（extensity）、强度（intensity）、速度（velotcity）和影响（impact）。

空间性是指支撑社会、政治和经济活动的全球网络在空间上的伸展程度，伸展的程度越高，在网络中一个地区发生的事件、决定和活动影响到其他地区的组织和个人的程度也越高。

强度用来测量在这个网络内跨越国界的流动以及网络结点间相互作用和相互连接的量级。

速度用来测量思想、商品、信息、资本和人员全球范围内扩散的快慢。

影响则反映不断增长的空间性、强度和速度对全球范围不同社会和群体造成冲击的程度和结果。

他们把这四个元素统称为构成全球化的“时空维度”，并依此把全球化定义为：“一个或一组过程，其中包含可以用空间性、强度、速度和影响来评
价社会关系的空间组织转型，并伴随着国际和地区间的流动及网络化”（Held et al．，1999：6）。

基于以上设想，他们提出了代表不同的空间性、强度、速度和影响组合的4种全球化类型，借此可以较容易地理解全球化的复杂性及其历史偶然性。

类型一叫做深度全球化（thick globalization），在社会生活的各方面体现出较广阔空间性、较高强度、较快速度和较大影响；类型二称作散布全球化（diffused globalization），具有较广阔空间性、较高强度、较快速度和较小影响：类型三，即扩张全球化（expansive globalization），是较广阔空间性、较弱强度、较慢速度和较大影响的组合，早期西方帝国的扩张就属于这个类型；类型四是以较广阔空间性、较弱强度、较慢速度和较小影响为特征的稀薄全球化（thin globalization），如早期丝绸之路即与该类型较接近。

全球化类型学不仅避免了怀疑论及全球主义理论的简单性和对全球化发展趋势投机分析的缺陷，还为理解当代全球化提供了一个理论基础。

按照全球化类型学，不同历史时期以及未来可能的全球化类型的区别在于四种时空维度元素不同程度的组合。

当代全球化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成型，并在20世纪70年代后发展起来的，它具有深度全球化（类型一）的特征，即具有包含社会诸方面的历史上空前的空间性、强度、速度和影响。

时间和空间的压缩，构成了当前社会新的物质基础，就是说，全球化不仅包括昼夜不停和跨越全球的市场运作和新信息技术的应用，同时也意味着时间和空间概念的革命（Scott，1998）。

先进的喷气式飞机，特别是实时的电子通讯技术的发展，如光纤技术、因特网、移动电话、信用卡、卫星等大大削减了时间和距离在社会组织活动和社会关系中的约束作用。

由于构建在压缩了的时间和空间上的社会组织系统发生了变化，固定的时间和空间的意义也发生了变化（Castells，2000b）。

一个在家工作的经理可以通过先进的通讯手段，管理和控制跨国公司的若干个分支机构；20世纪 80年代以来华尔街股市的几次暴跌在几分钟之内就波及到香港金融业，数天内就引起香港的经济滑坡；“911”后，不仅美国的金融、保险、航空、旅游等部门遭受了极为沉重的打击，他国的经济，甚至国
际间的政治关系也因此发生了剧烈变化。

要而言之，时间和空间概念的改变导致了五个方面的根本性变化：
第一，经济形式转变。

资本流动和周转的速度几乎增加到了极限，流动的成本也大幅度降低，由此导致新型经济的崛起，卡斯泰尔用信息化、全球化和网络化来标志这种经济（Castells，2000b）。

第二，跨国公司空前发展。

20世纪70年代以来，跨国公司逐步成为国际投资的主体。

90年代后，多数跨国公司还建立起战略联盟，这使得跨国公司的经营、管理和决策更体现出了全球性的特征。

因而，跨国公司的全球扩张和渗透已成为经济全球化的主体（吴兴南、林善炜，2002）。

第三，社会变得更加透明，大众对民主的期望进一步增加。

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和成本的降低，原来被少数人垄断的信息已经惠及普通民众。

人们有更多的机会了解自己的社区、国家甚至世界上发生的各种事情并分享对社会的看法，对自身状况和权利的认识也更加清楚，因而对政府的影响也增大了。

第四，世界文化的交流和融合进一步加深，文化的多样性得以彰显和发扬。

与此同时，文化、宗教间的冲突也更为世人所关注。

第五，越来越多的社会问题受到全球关注。

诸如环保、能源、人权、跨国犯罪、文化宗教冲突以及反恐问题等，已成为需要各国通力解决的共同问题。

为适应国际间经济竞争的有序化，国与国之间政治上的对抗逐渐转变为合作和协调，一些国际性的组织如WTO，使得这些合作制度化和法律化。

当然，全球化对国家政治的影响不能理解为出现了世界一统的趋势，实际上，全球化的影响在各个国家的表现是不同的。

还应该看到，新型的跨国经济、世界民主政治、复杂的文化交融和一些全球性的社会问题不仅导致了各类组织之间以及国与国之间关系的变化，还对传统的制度模式构成了严峻挑战。

新的变化呼唤着新的游戏规则。

无论如何，国家的社会角色的变化将是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

在阐明全球化的本质特征之后，接下来将重点探讨全球化对社会、尤其是对高等教育的影响。

二、全球化对高等教育的影响
潘懋元先生（1988）在论及教育的外部规律时认为，教育一定要适应社会的发展。

“适应”有两层意思：一是制约，二是服务。

制约因素主要体现在政治、经济和文化三方面，因此本文将从这三个方面探讨全球化对社会，特别是对高等教育的影响。

1．政治方面。

全球化对政治的影响明显地体现在政治权力的扩散、联合和多层管理（Held et al．，1999：438）等新型国际关系中。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在环境保护、经济增长和维护和平等很多方面的问题都超出了任何单个国家力所能及的范围，因而许多国际的（international）和超国家（supranational）的组织，如联合国、欧盟、绿色环境保护组织、经协组织等相继建立，并对国家内部的传统政治组织构成了挑战，使得政治舞台的构架超越了民族国家（Taylor，Rizvi，Lingard，& Henry，1997）。

在此背景下，国家的角色和作用正在发生变化，即从游戏的操作者（a gardening state）转变为监护者（a game-keeper state）（Urry，2000）。

国家直接介入市场和社会的模式逐渐由向社会和经济发展提供制度保证和宏观调控的新机制所取代。

国家的这种角色变化也体现在高等教育中。

从历史上看，国家的一个重要作用是为高等教育制定规范，而相关政策则直接体现了高等教育在国家发展中的优先地位。

从上世纪50年代末到70年代初，国家在保持高等教育与社会发展的一致性方面担负着主要责任。

可是到了70年代之后，除了国家的愿望外，社会需求也对高等教育寄予更多期望。

在此背景下，高等教育不得不充分考虑到不同社会群体的利益，因此，高等教育政策方面也体现出了权力、利益和联盟的变化。

有时政策直接来自政治考虑，有
时反映社会的现实需要，多数情况则是两者的结合。

在全球化的影响下，高等教育将更多地受到外部社会的影响，这些来自外部的力量要求中央政府减少对高等教育的直接控制，但由于高等教育对国家发展的大局举足轻重，因此国家仍希望控制高等教育。

面对两种影响，无论是国家还是高等教育部门都需要改变传统的管理和运行模式，引入市场机制，构建新的国家、社会和高等教育间的关系。

其中，社会以市场为媒体与高等教育实现互动，其作用更是日益重要。

为此，国家在完善市场、特别是跨国市场管理规则的同时，也必须制定高等教育和社会互动的适当政策，提供适宜的制度环境。

在全球化的背景下，国家对高等教育的领导主要应是宏观调控、政策引导。

2．经济方面。

时间和空间的压缩促进了商品、资本、劳动力、服务和信息的国际化流动并导致了新的劳动力划分、国家与市场之间的权力变化、跨国界的生产系统和激烈的国际竞争。

在这种新的经济模式下，经济的网络化、全球化和知识化强烈冲击并更新了传统的产业结构，导致劳动力结构的重新划分和对劳动者技能的新要求。

所有这些，都从社会需求的角度迫使高等教育进行根本的改革。

对国家来说，国际经济竞争不能永远仰赖廉价劳动力和低成本的制造业。

必须同时发展知识含量高、产品附加值高的制造业和服务业（Green，1999：Kenway，1996）。

为此，各国在制定政策时都把提高其人力资源的质量摆在重要位置，以期在全球经济竞争中赢得最大利益，因而高等教育已经成为国家经济发展的关键所在。

在新的高知识含量和高附加值生产系统和提高生产力、竞争力渐成主题的经济形势下，劳动者依照其接受教育的多少和质量高低，分为可自我设计的（高技能的）劳动者和普通的（低技能的）劳动者（Castells，2000a；Held et al．，1999）。

“尽管低技能的劳动力用非常低的费用就可以雇佣到，但商品的生产以及经济活动的决策越来越多地需要高素质、可自我设计的人员”（UNESCO， 1998：2）。

很明显，经济活动中这两类劳动力之间的比例成为决定国家和企业国际竞争力的一个主要因素。

为此，一个紧迫的需求就是增加接
受高等教育的人数。

当然，要提高劳动者的素质，塑造出可自我设计的劳动者，更重要的是学校教育要满足社会对劳动者技能不断提高的要求，包括那些能使年轻人适应不断变更的工作环境的能力、社会交往能力、处理信息能力、团队工作能力以及运用所掌握的知识和信息在不同环境中解决新问题的技能（Green，1999）。

因此，传统的高等教育和大学学习方式正面临着严峻挑战。

大学仍然是教学和学习之地，但是学习本身的概念发生了变化。

“学习已不仅仅是获得定义、事实等现成的知识，更主要的是创造知识的过程”（Cheng，2001： 15）。

鉴于知识正在成指数增长，大学能给予学生最好的教育就是让他们学会学习（Tehranian， 1996），包括不断重新定义工作中所需新技能的能力，以及为掌握这些技能寻找和学习相关知识的能力（Castells，2000a）。

正如专家们在1999年工商和高等教育大会上建议的：大学课程的核心将是学习灵活的和跨门类的技能，同时要把注重学生个性特点的发展融入课程的设计中；要培养学生在社会生活中获得知识的能力；大学要成为给准备变更职业的劳动者提供教育和服务的机构（Business-Higher Education Forum，1999）。

经济全球化的另外一个结果是制造业从业人数的减少，与信息相关的从业人员（经理，专业人士和技术人员）和“白领”阶层的增加，服务业逐渐成为经济结构中的重要组成部分（Castells， 2000b）。

除了数量增长外，服务业的内容也在趋向以客户需要为中心，服务业的工作机构要依照工作任务、客户类型和项目对工作人员进行管理。

为此，工作人员必须根据不断变化的工作需求，及时学习新的知识和技术。

服务业结构的这种变化将会结束“固定工作”或“长期工作”的观念，因为人们不仅要经常更换工作岗位和工作任务，甚至很可能更换他们的职业。

在这样的形势下，就业能力就不仅是找到一份工作的能力，更重要的是维持这份工作并因需要而随时更换工作的能力，因而终身学习（Lifelong Learning）已成为社会的紧迫需要。

高等教育不仅要为不同的职业筛选和培养人才，更要为人们今后不断变动的工作或职业打好基础和提供服务（Cheng，2001）。

全球经济竞争从一定程度上制约了国家共用经费支出。

为了满足日益膨胀的高等教育系统的需要，国家试图去寻找其他的经费来源，而不是一味地增加
教育公用经费。

相当多的政府在高等教育中引进了市场机制（Clark，1998；Inayatullah & Gidley，2000）并鼓励私立教育发展。

另外，政府也尝试用扩大招生和调整院校结构等办法来提高教育资源的使用效率和效益。

当然，国家在把更多权力赋予高等院校的同时，也会要求高等院校承担起更多的责任，包括分担教育经费上的负担。

综上所述，当前高等教育改革的主题可以归纳为以下几点：高等教育要符合社会和全球化市场的需求；高等教育市场化和发展私立高等院校；赋予高等院校更大的办学自主权；高等教育大众化和发展终身教育；提高高等教育的效率和效益；提高和保证高等教育的质量。

3．文化方面。

崭新的电子通讯系统营造出全球范围内的虚拟社区，在此基础上，不同社会群体的兴趣、政府的政策、商业的运营策略等能更为便捷地传播，由此导致世界文化的广泛交流和融合。

一方面，由于国际间的共同利益和人类文化的交融性，世界文化正在趋同，例如，麦当劳文化已经被世界多数国家的民众所接受。

另一方面，通过全球性和本土文化间的相互影响和渗透，一种或显或隐的新的杂交文化正在形成。

在此过程中，民族国家常常被夹在文化全球化和保持自身文化本色（identity）的对抗中。

一些地方民族主义的复苏更是使得这种对抗张力不断升级。

近年来，由于不同国家和地区间的文化差异以及相互不理解导致的冲突和矛盾的例子屡见不鲜。

为了保障全球经济的正常发展，一个和平的政治环境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前提，为此，一个国家在保持自身文化本色的同时，理解他国文化和尊重和平就显得尤其重要。

高等教育的文化功能之一，就是帮助人们认识不同民族文化的特性和人类文化的共性（Xiong， 2001）。

全球化在文化领域对高等教育的影响远比其在政治和经济领域的影响复杂，因为世界文化的多样性大大超过了政治和经济模式的纷繁多样。

虽然与政治、经济相比，文化并没有在高等教育发展中起支配性作用，但是它渗透到了高等教育的方方面面，并且以潜移默化的形式，影响到人们的价值观和意识形
态。

有学者称，文化传统或促进或阻碍高等教育的发展，取决于高等教育的需求是否与文化传统一致（潘懋元、朱国仁，1995）。

例如，中国传统文化与高等教育需求有一致的方面，也有不和谐的地方。

诸如“有教无类”的教育观，知行统一的教学观以及其他人本思想与高等教育的需求是一致的，而传统文化中的专制主义和“三纲六纪”以及“天不变、道亦不变”等保守思想则与高等教育的需求是相悖的。

这些因子不可避免地导致了中西文化的碰撞（Zheng & Liu，2002）。

笔者认为，这种交锋利大于弊。

真理是在不同思想交锋中确立和发展的，因此，在高等教育中采取思想自由、兼容并包、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态度，是回应全球化挑战的必然选择。

全球化是全方位的历史性变革。

在政治方面的影响引发了国家、社会和高等教育关系的重新定位，在经济方面的影响进一步表明了市场在高等教育中的价值，在文化方面的影响唤起了公民的自由意识和反思意识，有助于兼容并包的高等教育环境的形成。

与此同时，我们也应认识到虽然多数国家都受到全球化观念的影响，但是由于每个国家的政治体制、经济结构以及文化传统各不相同，因此回应全球化趋势的方式也各有特色，目前还没有任何一种模式的高等教育改革可以完美地应用在两个以上的不同国家。

这也是高等教育研究人员必须认识到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