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和马的秘密

车夫和马的秘密
蒙特利尔是个大都市。

像所有的大都市一样，它也有小街道，比如像爱德华王子街那样只有四个街区的小街道。

没有人会比皮埃尔·杜邦更熟悉爱德华王子街，他在这条街上给住户送牛奶已经有30年了。

在过去的15年里，一直由一匹大白马为他拉奶车。

在蒙特利尔，尤其在该市的法国人聚居区，人们经常用圣徒的名字来命名牲畜和小孩。

皮埃尔的马刚到牛奶公司时并没有名字，当皮埃尔被告知可以使用这匹马时，他用手温柔而怜爱地抚摸着马的脖颈，望着马的眼睛说：“这是匹温驯的好马，我能看出它眼睛里闪动的灵气。

我要叫它圣约瑟，他也是位又漂亮又和气的圣徒。

”
大约一年后，约瑟这匹马就认得每户订牛奶和不订牛奶的人家了。

每天早晨五点钟，皮埃尔准时到达牛奶公司的奶棚，他的奶车已经装满了奶瓶，而且约瑟已经在等他了。

皮埃尔一边爬上他的座位，一边会招呼一声：“早哇，老朋友。

”约瑟便回过头望望这个马车夫。

其他的车夫都笑起来，他们说马在对皮埃尔微笑呢！
然后皮埃尔会轻轻唤着约瑟：“走，朋友。

”于是他俩就很神气地上路了。

不用皮埃尔驾御，马车就会径直驶过三条街，然后向右拐，再走两条街，又左转进圣凯瑟琳街，最后在爱德华王子街的第一家房子前停住，在那里，约瑟大约会等30秒，让皮埃尔下车在门口放一瓶奶。

然后马走过隔壁两家，在第三家停下。

接着用不着丝毫命令，约瑟会掉头沿街道的另一边走，它确实是一匹聪明的好马。

皮埃尔曾经谈到过约瑟：“我从不用缰绳，它自已就知道在哪里停下来。

唉呀，只要约瑟拉车，就连瞎子也能送奶。

”
就这样过了许多年，皮埃尔和约瑟一起慢慢地变老了。

皮埃尔那一大篷海象般的胡子已经变白了，而约瑟也抬不高腿，抬不起头了。

有一天早晨，皮埃尔拄着沉重的拐杖上班，马棚的工头贾克才注意到他们都变老了。

“喂，皮埃尔。

”贾克笑道，“你不是得了痛风病吧？”
“朋友，贾克。

”皮埃尔说，“人老了，腿也累了。

”
“你该教教那匹马替你送奶。

”贾克对他说，“剩下的其它事它都已经能做了。

”
这匹马认得爱德华街上40家牛奶订户的每一家。

那些厨子都知道皮埃尔既不会读书也不会写字，所以他们需要多送一瓶时，并不把订单放在空奶瓶里，而是大声说出来。

当听到皮埃尔马车辘辘驶来时，他们经常唱歌似地喊到：“明天早上多送一瓶来，皮埃尔。

”“您今天晚上有客人来吗？”皮埃尔也会愉快地回答。

皮埃尔的记忆力很好，一回到马棚，他会记得很清楚地告诉贾克：“今天早晨伯昆家多要了一瓶，雷莫英家买了一品脱奶油……”
大多数车夫必须每周填帐单和收奶钱，但贾克喜欢皮埃尔，从不叫他做这事。

皮埃尔所要做的就是每天早晨五点到达，走向总停在老位置的马车，然后去送奶。

他大约在两个钟头后回来，爬下座位，向贾克愉快地道声“晚安”，然后慢慢地走下街道。

一天，牛奶公司的总经理来检查清早送奶的情况。

贾克指着皮埃尔说：“您看他怎么和那匹马说话，那匹马又怎么听他的话的？它还把头转向他呢！您看到那匹马的眼神了吗？我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个秘密，当他们一起走开时，有时候我觉得他们似乎在嘲笑我们。

皮埃尔是个好人，总经理先生，但是他老了，也许应该让他退休，领一份养老金了。

”
“当然应该”，总经理笑了，“我了解皮埃尔的工作，他已经干了30年了，所有认识他的人都喜欢他。

告诉他，他应该退休了，而且可以像以前一样每周都领到薪水。

”
但是皮埃尔拒绝离开他的工作岗位，他说如果每天不能赶约瑟，他的生活就失去了意义。

“我们是两个老人”，他对贾克说，“让我们一起老死吧！约瑟要走时，我也会走的。

”
皮埃尔和他的马之间有些温情的东西，彼此似乎都能从对方身上
汲取一些秘密的力量。

当约瑟拉车，皮埃尔坐在车位上时，他们看上去似乎并不老。

但当他们结束工作后皮埃尔一瘸一拐地走下街道，看上去是那么苍老，而马也耷拉下脑袋，慢吞吞地踱回它的马棚。

一个寒冷的清晨，贾克为皮埃尔带来了可怕的消息。

夜里刚下过一场大雨，天色还很暗，空气冷得像冰。

贾克说：“皮埃尔，你的马约瑟没醒过来。

它已经很老了，皮埃尔，25岁，相当于人的75岁了，我再也不能看到约瑟了。

”
“你当然能”，贾克温和地说，“它就在马棚里，看上去很安详。

过去看看它吧！”
皮埃尔向前跨了一步，然后又转回来，“不……不……，你不明白，贾克。

”
贾克拍拍他的肩：“我们会另找一匹和约瑟一样的好马，然后一个月内，你又可以把它调教得像约瑟一样认识所有的订户，我们会……”
但皮埃尔的眼神突然让他停住了。

几年来，皮埃尔一直戴着顶大厚帽子，低低地压到眼睛，借此遮挡寒风。

现在，贾克大为震惊地看到了他的眼睛，那是双死气沉沉、毫无生机的眼睛。

“今天休息吧，皮埃尔。

”贾克说。

但皮埃尔已经一瘸一拐地走到街上了。

他转过拐角，走进街中，一辆大卡车的司机吼出警告的吆喝……然后是急刹车时车轮摩擦的尖锐声音。

但是皮埃尔什么也没听到。

五分钟后，一个医生说：“他死了……当场死亡。

”
“我没办法”，卡车司机说，“他直愣愣地走到我的车前，我猜想他根本没看见车，他走起路来像个瞎子。

”
医生俯下身去：“瞎子？这个人当然是个瞎子。

看见那些溃疡吗？他已经瞎了五年了。

”他转向贾克，“你说他为你们工作？你们不知道他瞎了吗？”
“不……不知道”，贾克柔声地说，“我们谁都不知道，只有一个……一个人知道——他的一个朋友，叫约瑟……，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