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浴女》的女性叙事意蕴

《大浴女》的女性叙事意蕴
马藜洪烨
摘要：几百年来中国妇女在寻求自我解放的道路上艰难跋涉，可谓路漫漫其修远。

铁凝力图拓长对女性的自我体验，自我认知的挖掘，并在其叙事意蕴中揭示女性世界的缺憾和弱点，从女性世界出发，寻求一条适合女性自身发展的道路。

关键词：母性抗争性嫉妒孤独
The Narrative Meaning of“woman in Bathing”
Mali HONGye
Abstract: Chinese women have tracked through hardly on the path
of-liberation for hundreds of years. Tie Ning tries her best to expand woman's self-experience, to excavate the self-cognition, to explore shortcomings and weaknesses and to explore the way. That suits for woman’s self-development starting from woman’s word self-development starting from woman's word. ' Key Words: maternal internal; resistively; jealousy; solitary
塞尚油画《大浴女》中，裸女身体的轮廓线与天地，植物之色溶为一体。

人物与大自然协调的彼此敞开，它隐喻性的传导了画家洗涤精神，渴望生命和灵魂双重洞开的澄明心境。

铁凝也是受了塞尚的启发创作了《大浴女》，意在无遮挡的窥视人性中各种潜在状态的阴暗，以期让读者在这关照中自审和清理布满尘网的内心。

铁凝早期的作品如《哦，香雪》、《没有纽扣的红衬衫》、《麦秸垛》等作品已经走进了女性的内心世界了，为《大浴女》的问世奠定了基础。

她无固定态势的写作风格和超越自我的叙事手法常给人意想到的惊喜。

作为活跃在当代文坛的女作家，铁凝已经发表了短篇小说近百部中篇小说十多部长篇小说三部。

她的作品着重从女性叙事的角度入手，去反映宏大的历史画面；善于捕捉生活中浪花，探访人尤其是女人最隐蔽的心灵世界，刻画最为细腻的情感瞬间，用诗一般的语言，带领读者走进人物灵魂的最深处。

《哦，香雪》描写一个农村少女香雪在火车站用一篮鸡蛋向一个女大学生换来一个盼望已久铅笔盒，表现了农村少女纯朴可亲和对现代文明的向往。

中篇小说《没有纽扣的红衬衫》真实描写一个少女复杂矛盾的内心世界和纯真美好的品格；引起了广泛的社会反响，被拍成电影《红衣少女》，引导了一个时代的的少男少女，是铁凝文学作品的新探讨。

《麦秸垛》和《棉花垛》的先后发表，标志着铁凝进入了一个新的文学创作时期，她开始反省古老的历史文化，开始关注女性生存境遇，开始有了女性自觉意识。

后来的《玫瑰门》一改以往和谐理想的诗意境界，透过几代女人生存竞争间的较量厮杀，彻底撕开了生活中丑陋和血污的一面。

这也许是女性过极的反抗。

但《大浴女》则是这些作品较有代表性，它有较深的女性叙事意蕴。

小说中贯穿的主线是一位叫尹小跳的青年知识女性身心成长的历程。

故事从文革时期展开，尹小跳生活在一个特殊的年代，目睹了物质匮乏之时人性的异变，小小年纪的她便变得成熟、懂事、敏感。

她潜意识中“谋杀”了尹小荃，似乎为母亲为这个家遮掩了丑陋，却背负了一生的负荷，心灵深处总在惩罚自己，总被愧疚的噩梦缠绕，无意识的自责影响着她最终选择了走进心灵的花园来赎罪。

故事围绕几个女性唐菲、孟由由、尹小荃的关系中来展开的，时间跨度比较大，从文革一直到现在，向我们揭示了复杂而隐蔽的女性内心世界。

通过几个女主人公的诉说，揭示出了深刻的叙事意蕴：女性在当代社会中寻求一条适合自身发展的道路仍然是迷惘和无所适从的。

一、母性——怀柔世界的平衡木
母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母爱是最纯洁的，母爱是无私的，俗话说母爱大于天，母爱是众人赞赏的。

唐津津就是这样一位母亲，生活的重压打不倒她，别人的鄙夷也打不倒她，即使众人的强势的将破鞋挂在她的脖子上也无法让她底下高傲的头，可女儿唐菲是她的软肋，她害怕女儿和自己一起受苦，就这样“唐津津到底沉不住气了，尹小跳看见她急促的跪着冲那个茶缸挪了两步——她那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的迅雷不及掩耳的急促而又显得决绝的跪步，给尹小跳留下了终生难忘的印象。

她挪着跪步，挪到茶缸跟前，对那茶缸凝视了一会儿，接着，她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抓起茶缸双手捧着将屎将尿一饮而尽”⑴。

一个清高的知识分子在遭受如此侮辱之后，结束了年轻的生命。

可怜的母亲，她用她的尊严，她的生命保护了她的女儿，她的母性给那些围观的人带来了看热闹的趣味，给那个缺乏消遣的人们以某种心理满足，给了那罪恶的年代以讽刺。

在感叹母爱无私的同时，铁凝要诉说的是：伟大的母亲，在保护家人的同时请你也保护你自己，如果你离去了，那以后漫长的日子里你拿什么
来给予你的儿女。

你在解脱的同时把生活的艰辛，人世的险恶全都抛给了年幼的唐菲。

母亲在保护儿女的同时更要懂得保护自己，唯有你的存在，母爱的存在才真实，才有意义。

尹小跳没结婚也没有小孩。

可她身上的母性情怀，那种宽容与博大却在少年时期就开始以不同形式表现出来。

母亲章妩为了贪图安逸，为了逃避农场的艰辛，又因对饮食和性的饥渴，与唐医生发生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最终得到特殊的关照，成功的留在城里，却把留在城里照顾一对女儿的目的忘得一干二净。

甚至在小女儿尹小帆重病高烧需要亲人照顾的时候，外出鬼混一夜未归。

章妩的自私与忽略，让小小的尹小跳焕发了奇妙的对妹妹的保护欲，或者是母性的另一种表达。

她充当了妹妹小帆的保护者，除了照顾着妹妹的生活，关心着妹妹的身体，她在精神上充当小帆的档风墙、避风港。

她带领妹妹审视着母亲的出轨，防备他人的侵入，俨然一女主人的姿态维护家庭的完整。

而妹妹尹小帆自私、狭隘享受姐姐的关爱，分享姐姐战斗的成果（尹小荃之死）却推卸一切包袱。

尹小跳忍受着，并吞咽进去，以母亲对孩子般的纵容去体谅尹小帆。

成年以后，尹小跳遭遇了方兢，与其说是对方兢的爱，还不如说是对方兢的的疼惜与怜爱。

“她珍视的就是这份精细的耐心，这份纸张和文字之间那原始，诚恳，笨拙而又真切的相依相恋”⑵还没有跟方兢接触以前，她便“无望的爱”上了他，爱上了他曾经经受的苦难，他的空虚无助，他灵魂的脆弱……
这一切都深深的激起了尹小跳的母性情怀，比爱情更无私更忘我的一种爱。

她用青春、热情、执著、等待、宽容去拯救，去抚慰这样一个迷途的“大男孩”甚至去分担他的丑恶、痛苦与肮脏。

母爱，可能是护卫本能和自我爱恋的奇妙混合。

这其中蕴藏着无以脱逃的混沌本能和思维定势，还有来自传统的文化层面的影响：中国女人被要求无私的奉献自己,为丈夫,为家庭,更为儿女。

这些东西总在无形中支配着女性的行为。

这当然也是女性伟大的一面。

二、抗争性，女性意识的凸显
在男权社会中女性被压抑，被忽略，被轻视……这一切必然引起女性的抗争，自古以来女人都以不同形式不同内容对自己命运进行了不同程度的抗争，这种反抗的程度与大胆，甚至超过了男人，或决绝，或悲壮，或卑微，或成功，或失败……
《大浴女》中的几个女性也同样具备这样一种抗争性。

唐菲就是一个典型的被压抑者，她的反抗也最突出，从小唐菲就没有爸爸，后来妈妈也没有了，她生活在他人歧视中。

为了
保护自己，她从小就给自己戴上一副高傲的面具，露出轻蔑的表情，他人来欺负她决不低头，总是恶狠狠的盯着。

第一次有一个男孩子“白鞋队长”出现在她面前，她毫不犹豫的坐在他的单车上，她需要一个依靠，她需要一份保护，她需要别人的惧怕，她想扬眉吐气的在大街上招摇，因为这种日子从来没有过。

可以想象唐菲的奋不顾身，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我叫谁都不能任意欺负我”这才是最重要的。

这是她作为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孤单的，无依无靠的女人所迫切想要的。

她想要得到尊重，这是她最初的反抗，通过接受一男子的爱情。

可是，通过依靠男人的抗争来对抗不公的命运，本身就是一种无力的抗争。

她的爱是盲目的，非理性的，犹如饮鸩止渴，虽然暂时让孤独的肩找到依靠，让孤独的心得到安慰，却为她以后的人生选择埋下了隐患，最初的错误成了她悲剧的根源。

依靠恋爱或婚姻的形式来改变命运的想法是行不通的，求人不如求己。

白球队长被抓进去后，为了寻找新的寄托，新的依靠，唐菲遭受了道貌岸然的老师的情感欺骗，没过多久，唯一的亲人舅舅也去世了，唐菲可以说是一无所有。

在这种情况下，她连起码的生存都是一个问题了，女人很容易在困境中走极端，唐菲也一样。

于是，她用自己的小伎俩，加上自己的年轻的身体作为砝码，成功的获得了进入工厂的机会。

唐菲是最具抗争性的人物了，她的反抗也最强烈，最有悲剧性。

唐菲是一个美丽的错误，她的不幸在于她的美丽将她自己的生存目标淡化了，成为男性的欲望的单纯对象出现。

在文化大革命那种崇高与纯洁被打碎，真理被权利踩在脚下的年代里。

她的出生与美丽都是错误，她妄图通过男性来救赎，但在男人看来她是魔鬼的化身。

不难看出，在男性视野中，唐菲被妖魔化了。

其实她是对男权中心的一个有力反抗者，她的呈现已经完全屏弃了男女二元对立的划分，不能用好女人和坏女人来想象她。

她似乎成了魔鬼与天使的完美结合。

她在进行艰难的挣扎，将自己对男性肉欲的征服作为压制他的有力回击。

但这种失去灵魂的的控诉没有得到完整的倾听，使得她的命运成为其母亲凌辱命运的延续。

在唐菲的生命历程中，我们不难看到唐非对命运的玩弄，但在这种文化建构下让她很难对自我命运有一个清醒的把握。

当然这种反抗其他女性的身上也有所体现：孟由由对当时的政治口号，“革命不是请客吃饭”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去反抗，花五角钱请来要好的朋友准备一顿丰盛的午餐，然后有滋有味的品尝。

章芜，对农场物质的匮乏，生活的艰辛，劳动的压力，都表现出了不满，这种强烈的不满让她无缘无故的眩晕。

铁凝在这里通过对唐菲等人的反抗——尽管是错误的、非理性的方式告诉男权社会：女人，不是可以任人摆布宰割的，她会用自己的所能去反抗，去争取自己的幸福。

当然从她们身上也告诉我们，女性的反抗不能一味的依靠男性，最终还是只能依靠女性自己。

三、抢夺性或者说嫉妒，女性特有的弱点
嫉妒心理的产生是差别和比较的产物，属于一种内心情绪体验。

差别和比较的结果是：从差别和比较中形成心理不平衡，基于此而想平衡这种不平衡心理。

但所采用的方式往往是消极的。

嫉妒心理总是与不满、怨恨、烦恼、恐惧等消极情绪联系在一起，嫉妒是对别人幸运的一种烦恼。

嫉妒心理更多的隐藏在女性的内心，说来奇怪，女人非常愿意别人在困难的时候，不如意的时候伸出援手，却见不得身边的密友，甚至是亲姐妹突然某一天变得比自己好，她担心自己的优越感消失，她害怕这种强烈的对比。

我们知道小说中的尹小帆是受了中国传统与资产阶级人生观影响的新女性“做个优秀的好孩子,最好的孩子是她的初衷”⑶。

她要从所有方面证明,她尹小帆是这个家庭最值得重视的生命。

为此,她在英语方面表现出超长的才能，并出国留学，嫁给了老外，成为了大家羡慕的对象。

可后来，中国发展了，姐姐尹小跳也发展了，小跳可以把出国当成家常便饭，小跳的生活也变得很富足。

这就让有着强烈优越感的尹小帆受不了，他人的惬意对比着自己的失意，他人的成长进步意味着自己的退步，在这种心态之下，“尹小跳忙着参与,忙着破坏,忙着破坏与参与，忙着参与与破坏，不破坏就不足以证明她的存在。

”⑷并致力与抢夺姐姐的风衣,甚至丈夫……
唐菲是尹小跳的好朋友，曾经用自己的身体去为小跳换取好的工作，为朋友，她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了。

可面对好友幸福的拥有真爱，自己却没有真正被某个男人爱过,她不是祝福而是恶毒的讽刺嘲笑。

玫瑰就是玫瑰，莲花就是莲花，只要去看，不要去比较。

女人啊,明明你是善良的,友善的。

可为什么被嫉妒蒙蔽了,变得狭隘与自私,让你不知道什么是应该做的，什么是不应该做的。

嫉妒是女性不能走出困境的又一原因，女性唯有克服嫉妒，实现女性自我的相互关照，才能在女性解放的道路上越走越好。

四、孤独感，女性自我定位的困惑
尹小跳们既不能摆脱性别世界对她们的控制(包括男权中心文化和女性被内化和异化
的意识)，也不能适应和改变性别世界对她们的要求，她们在这种夹缝中不断突围，不断受
伤。

女性到底如何才能获得性别角色的真正确认和解放？女性是孤独的，女性对自我定位是困惑的。

不管是成熟而妖艳的唐菲或者是睿智而成功的尹小跳，还是悲剧的扮演者唐菲，她们都是孤独的。

虽然一直在寻找出路，企图走出这孤独，可这深层的原因，有社会的，历史的，性别的。

尹小跳一生都在寻找,一生都在孤独中前行,尽管历经磨难后找到了真爱也准备进入婚姻的殿堂，却因为内心的呼喊，道德的谴责，社会的压力，她选择了走进自己内心的玫瑰园。

她走进了自己的内心世界，走进了女性的世界，一个孤独而又高傲的世界。

也许,在她心里，真正能带她走出孤独的人，没有……
唐菲，一个真正的孤独者，从小就没有父母的关爱，成年以后也由于她身上的“邪恶”(一些不被大多数人认同的生活方式)气被社会，被那些男人所抛弃，所嫌恶，最终她孤独的死去.。

在她年轻健康的时候很多男人喜欢她，当面鄙视她，在私底下却费力的讨好她，为的是和她亲近，她的丈夫是爱她的，却因为其他男人的风言风语，自我折磨到婚姻最终破灭，唐菲的一生是孤独而凄苦的，一生都在寻找寄托依靠，却落得悲惨的死去。

可到最后她也没明白，这一切到底是谁的错？错在她把自己的一生作为赌注，把美貌和男子作为赌资，却忽略了自己是一个主体，自己才是自己真正的主宰。

在追求物质的同时却忽略了自己的内心，惟有内心的和谐才能让生活有意义。

千百年来，女性用特有的坚韧和细腻书写了历史，用伟大的母性孕育了人类。

世界因为有了女性而更加丰富多采。

可社会倡导女性为家庭，为孩子，无私奉献，女人也常常是这样行动着。

可是,《大浴女》向我们展示了一个丰富而真实的女性世界，它让我们懂得：女人也要学会爱自己，要尊重自己的内心所想，接受自己的角色，懂得自己的需要，安排好自己的生活。

女人要学会爱自己，无论自己年龄有多大，境遇如何，每天多爱自己一点，勇敢面对不幸和磨难，保持自尊、自信、自强、健康，让自己成为生活的主宰。

不要把命运寄托在任何一个男人身上，不要奢望某个男人来改变你的命运，爱他们的同时更爱自己，关心自己的身体，热爱自己的事业，把握奉献的尺度。

始终保持独立，不管是经济上还是精神上，只有这样才能不失去自己，才有能力为自己做主。

我们不仅需要同他们一起生活,更要同他们一同进步，携手共创明天，这样的爱才牢固。

女人除了属于你的事业和家庭，你还属于你自己。

在生活中疲惫时，“心灵的玫瑰园”是你休息和恢复信心的净土,她会给你更多的支持。

女性还要有自己的信念,自己的悲哀,自己
的快乐,自己的忧愁。

当然，世界是男性和女性共同组成的，女性的解放除了自身的醒悟，自强自立外，无疑需要和男性（而不是“白鞋队长式”的男人）一起来构建属于女性的社会。

注释：
⑴铁凝《大欲女》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12，1 第52页
⑵铁凝《大欲女》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12，1第70页
⑶铁凝《大欲女》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12，1第220页
⑷铁凝《大欲女》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12，1第370页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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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马藜（1966—），女，湖南双峰人，湖南人文科技学院中文系、女性发展研究中心副教授。

现主要从事文化传播与女性文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