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与“实”

本刊特稿
巳ENKAN TEGAO
教师•TEACHER2020年11月
Nov.2020“真”与“实”
周德义
(湖南省教师教育学会，湖南长沙410116)
摘要：一切可能的世界都是“真”的，但不一定就是“实”的，而一切现实的世界才是“真”而“实”的。

在可能与现实之间的不断“变”化，即是“可能”流变而形成现实世界的变。

这就是所谓的道体流行。

关键词：真；实；变
中图分类号：B0文献标识码：A收稿日期：2020-08-06文章编号：1674-120X (2020) 31-0003-02
俗话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在日常生活中，人 们又常说："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

”那么，究竟什么是 真的，什么是假的？是不是不是真的就是假的呢？
其实，在现实的世界里，我们能够直接感觉到的都可 以说是"真”的。

这些“真"是感觉的“真”。

它包括我们 所看到的、听到的、闻到的、触摸到的和品尝到的所有的能 够被感觉器官所感觉到的一切存在。

这些我们称之为感觉的 ‘‘真”，是"真真切切”的"真"。

由感觉的‘‘真”，我们进入联想或者想象。

譬如，我们 在餐桌上看到服务员端上桌子的各种美味佳肴：由海鲜我们 想到蔚蓝色的大海，由黑椒牛仔骨和烤羊排我们想到辽阔的 大草原等。

我们听到一首熟悉的美妙的歌谣，于是联想到域 外的种种风情等。

当然，我们也可能联想到其他的形形色 色，这种联想与你此时的心情、心态、心境，以及与你的出身、经历等有关，联想有时令人振奋，而有时也令人消沉和不 快。

但是，这种联想通常也是"真”的，是一种可能世界 的"真”〇
可以这么说，凡是能够想象得到的事物，都是可能的 "真”。

一切"真"的都是可能的‘‘真”，或者说是可能世 界的"真”〇
但是，这种感觉与联想的“真”不一定是“实”在的实 际的，既可能是“真”的存在，就是已经阅历过的存在，也 可能是联想和想象的存在，一种可能的存在。

只有物之真，才是"真"而“实”的存在。

譬如，你看 到的触摸到的这张桌子，它是"真”“实"的存在。

由之联 想起来的树木的’‘真”，工人在制作桌子时的情景的“真"，以及那个工人在制作桌子时的情形形态等，都是一种"真”而不"实"的存在。

"真”的不_定是"实”的，但是“实" 的一定是"真"的。

我们说桌子是“真'’而"实”的存在，我们说关于桌子 的联想是"真"而不"实"的存在。

这句话本身即是关于“真”与’‘实”的言说。

也就是说，关于“真理”乃是一种言说之
"真”，是属于形而上的"真”，也是‘‘真"而不“实’'的在，从概念而言，是高于实物之在的“真”。

实物之"真”才是能够被感觉的“真”，是由具体的存 在者呈现出来的。

它是包含在柏拉图之“真”理念的范畴里 的’‘真'
一切具体的存在者都是个体的、个别的、具体的，也是 “真"而’‘实”的。

个别的存在者由于是个别的而具有类的 特殊性。

一群具有相同的特殊性的个体因为共性而形成一个 类别。

特殊的类别的“真"是不“实'’的。

因为我们无法穷 尽类别的_切个别，更不可能穷尽一切的类别。

所以说，特 殊的“真”是不“实”的"真”。

如此上溯，当我们界定的所有概念失去了一切内容之 后，宇宙世界万事万物的存在一定是无限的"真"的含义，但是绝对不会是物一样的“实”的存在，既是不可以触摸的，也是不可以感知的，是不为一切感官所觉察得到的无声无息 的存在。

特殊类群的存在可以联想和想象。

而普遍性的存在 只能是思维的苍白和无力。

在日常生活中，我们有艺术的存在，即艺术的"真”，还有现代社会因为计算机互联网技术造成的虚拟世界的“真”，即是虚拟的"真”。

二者都不会是如同物一般的实 在的"真”，而是可能世界里的“真”。

他们如同类别的"真 而不是物一般的“真u，存在于“真”的世界里。

只有现实 的世界是“真"而“实”地存在着。

哲学是文化的灵魂，对各种文化来说，每种文化都会有 自己的核心理念与基本精神。

金岳霖先生在〈论道》的绪论 中指出：
"每一文化区有它的中坚思想，每_中坚思想有它的最 崇高的概念，最基本的原动力。

小文化区我们不必谈到。

现 在这世界的大文化区只有三个：一是印度，_是希腊，一是 中国。

……欧美的中坚思想也就是希腊的中坚思想……也就 是希腊精神。

……中国的中坚思想似乎儒道墨兼而有之。

……中国思想中最崇高的概念似乎是道。

所谓行道、修道、得
作者简介：周德义（1955—），男，湖南省教师教育学会会长，湖南省教育科学研究院博士后指导教授、哲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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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刊特稿2020年11月
道，都是以道为最终的目标。

思想与情感两方面的最基本的 原动力似乎也是道。

……关于道的思想我觉得它是元学的题 材。

”（见：金岳霖.论道[M l.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第 16、17 页）
于是，他选择‘‘道”作为他的哲学体系也是中国哲学体 系开端的概念。

他在〈论道 > 第一章‘‘道，式—
—能”中，定义了 ‘‘道”，并且界说了"道”与“式”‘‘能"之间的关系。

他写道：
"_•_，道是式一能。

一.二，道有‘有’，曰式曰能。

这里的道是哲学中最上的概念或最高的境界。

……中国思想 中的‘道’……有由是而之焉的情形。

有‘是’有‘由’……—•三，有能。

这里的‘能’字是命名的名字，好像张飞、关羽一样……七，无无能的式，无无式的能……一•九，式无生灭，无新旧，无加减。

..._•一九，道非式。

一•二〇,
道非能。

道是‘式与能’。

仅‘式’无以为道，仅‘能’无 以为道。

……”（见：金岳霖.论道[M].北京：中国人民 大学出版社，2010.第19—28页）
在这里，金岳霖先生首先定义：“道是哲学中最上的概 念或最高的境界。

"也就是说，中国哲学的‘‘道”是本体的 存在，是万物的根源，也是"有由是而之焉的情形_’。

有“是"有“由”的含义。

金岳霖先生所说的"道’’主要蕴含老子所言之"道'’的意思。

老子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万 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依周敦颐之意，“无极而太 极”"太极而阴阳”，阴阳而四时五行。

阴阳化生万物。

因此"道”乃是阴阳互动，化生万物。

所以说，道为"真理"。

‘‘道"的本身是真而不实的。

“道”的"实’’在是建立在“式" 与"能”的结合超越之上的。

金岳霖所说的"式"为形式。

或说是“道"的抽象的表现形式，是一种逻辑化、形式化的存在。

’‘式"的表现形式是各式各样、形形色色的。

“式”是没有实质性内容的套子 或者空壳，只有当“能”进入套子里面或说填充“能”时，这种‘‘能”可以理解为唯物论者的“物质”。

“能"进入“式”方为真而实的存在。

因而"式”也是真而不实的。

所以他说 "式无生灭，无新旧，无加减”。

他说的‘_式”与“能”与 朱熹等理学家所说的"理"与“气”有相似之处。

在荀子、张载和王夫之那里，"气”是构成万事万物实物的最高级抽 象，而在理学家那里，’‘气"不过是构成世界的与‘‘理”相 对的逻辑存在而已。

金先生说的"能”可以理解为可能性，即是能够成为实 在的可能性。

‘’能”相当于亚里士多德哲学中的实有（质料），如同是一堆尚未“形"的实在的橡皮泥，当确定其为一‘‘形 式”时也就得一名为一概念而成为实在的一事一物。

"问题是'式’是否可以无‘能’。

”金岳霖确切地回答：没有无‘能’的式"“没有无‘式’的能”。

他的这一说 法与‘‘程朱理学”及冯友兰的新理学所说的存有一个脱离物 的"理世界”的说法，是有区别的。

他认为，"能”与“式”是不可以分离，也不可以独立 存在的。

如同说，“理在事中""形在器中"。

他说的是‘‘道一 式一能"及其之间的关系。

由于’'能”与‘'式”的结合，体现‘‘道"的精神，形成 世上各式各样、形形色色的具体现实的事物，也就构成了现 实世界。

现实世界是"真"而"实”在的。

但是，现实世界无时 无刻不在变化之中。

一切可能的"能”与‘’式”组成的令人 眼花缭乱的现实事物和无穷无尽的现实世界涌现出来，在时 光的长河里变化流动。

一切可能的世界都是“真”的，但不一定就是_‘实”的，而一切现实的世界才是“真"而"实”的。

在可能与现实之 间的不断“变"化，即是“可能”流变而形成现实世界的变。

这就是所谓的道体流行。

因为大道流行形成的各式各样、形 形色色的现实世界就是宇宙，我们可以称之为"大全"。

所 以象山说：“宇宙便是吾心，吾心即是宇宙。

'’因为人心乃 是宇宙心，故有‘‘如心而在的世界”（参阅：周德义.心觉[M l.北京市：商务印书馆.2019.第131页），那是本然的 世界，是至真、至善、至美的世界。

<易经〉云："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

"
在这里，〈易经>实际上提出了一组三个哲学范畴，即“形”"道'’‘'器”。

并且挑明了三者之间的关系，即是"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

那么，形 而中者呢？笔者想只能是谓之形了，即应有’‘形而中者 谓之形"之义。

何谓"形”，就是"形”。

具体分析，所谓形者，不外 乎指称外形、形式、形状、形态、形象、形（而）上、形（而）下、形（形）色（色）等。

"形""道“器"三者之间的 关系:“形”者有"形'’而无“实”也；形而下者，不仅有 “形"，而且有‘‘实”，器也。

器者，相对于形者，则是有 了新的规定性，成为具有实质的有，也就是“实有n,形 形色色的有。

形而上者，“道”也，抽象的理念的本然的有，思想的有而已。

庄子云：“有人之形，无人之情。

”（<庄子•德充符》）又云：“圣人之用心若镜，不将不迎，应而不藏，故能胜物 而不伤。

”（<庄子•应帝王〉）道家认为，圣人无喜怒哀乐，用心若镜，故而无情。

秦俑似人而非人。

虽有人之形（象），而无人之肉（体），更无人之灵（魂）。

肉体的孔子已经逝 世两千多年了，但是形象的孔子还在，我们有千千万万个孔 子的形象，思想的孔子更是变成人类的万世师表，成为中华 文明的核心内容、世界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与祖国同在，与世界同在，与人类同在（参阅：周德义.心觉丨M l.北京：商务印书馆.2019.)。

<论语〉记述，孔子站立在江岸上，望着江水奔腾不息 地流动，感悟到道体流行、自然造化和人生的哲理，由衷地 发出感叹："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
参考文献：
[1] 金岳霖.论道[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
[2] 冯友兰.新理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4.
[3] 周德义.心觉[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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