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论》何以成为一个“艺术的整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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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资本论》性质的解读一直都是学界
研究和争论的热点话题。
与马克思同时代的学者认为《资本论》是“实在论”与“德国辩证法”的结合,是“唯物主义”与“形而上学”的综合,这些对《资本论》的矛盾评论割裂了《资本论》方法与内容的统一。
当代学者从不同维度界定《资本论》的理论性质,将其界定为政治哲学、社会哲学、经济哲学、伦理学等,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资本论》的整体性。
“不论我的著作有什么缺点,它们却有一个长处,它们是一个艺术的整体,但是要达到这一点,只有用我的方法,在它们没有完整地摆在我面前时,不拿
去付印。
”〔1〕
这种“艺术的整体”在马克思自己看来首先是通过形式美表现出来的,只是
代表了马克思要在《资本论》四册完成后,再全部出版付印。
但整体性不是部分的简单加和,不是以整体为目的的简单组合,而是由不同部分与要素的本质联系所构成的统一整体。
“用雅科布·格林的方法不可能达到这一点,他的方法一般比较适用于那些没有
辩证结构的著作”,〔1〕
这里提到的格林的方法是指《德国辞典》按照字母排序编纂的方法,格林教科书式的方法不能使《德国辞典》成为“艺术的整体”。
马克思之所以将《资本论》打造为一个“艺术的整体”缘于《资本论》的研究对象与研究方法的内在要求,作为艺术整体的《资本论》表现为形式
基金项目:本文系中国人民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科研基金项目“作为艺术整体的《资本论》与马克思主义
整体性的建构研究”(581121112021)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作者简介]冯显婷,中国人民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
摘要:《资本论》理论定位的前提在于如何理解《资本论》的整体性问题。
作为一个艺术
的整体,《资本论》在叙述上表现为一个完整的辩证结构,是逻辑与历史相统一的艺术整体。
物与形式规定结合的二重性阐释路径在资本具体运作过程中揭示了资本本质,也更证实了《资本论》并不是以物的客体逻辑为核心,而是在批判资本逻辑的基础上实现了资本与雇佣劳动的整体统一。
在方法论上,不同研究方法与叙述方法的结合使《资本论》成为科学再现资本主义生产过程的艺术整体。
整体的理论内容中蕴含着科学批判与价值批判的统一,蕴含着在揭示现实世界客观规律中批判旧世界、发现新世界的革命和批判精神。
因而,《资本论》是科学性、批判性与革命性相统一的艺术整体。
关键词:资本论;艺术整体;方法论;二重性中图分类号A81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6547(2024)03-0016-07
《资本论》何以成为一个“艺术的整体”?
冯显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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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内容、本质与现象的统一,这种统一是由《资本论》从抽象上升至具体的叙述方式所构筑的。
一、叙述内容与叙述形式的统一:“辩证结构的著作”
通过与《德国辞典》进行比较,马克思指认自己著作所具有的辩证结构以及由此构成的艺术整体性。
这也就进一步引起了我们对《资本论》艺术整体性的追问,《资本论》如何表现为一种辩证结构?这种辩证结构如何体现为一种“艺术的整体”?
首先,内容完整与逻辑严密是《资本论》具有辩证结构的基础,也是《资本论》成为一个具有艺术性叙述整体的关键。
马克思在付印之时表明理论史完成之后才能全部出版,并形容自己的著作是一个“艺术的整体”,因而这种整体性是内容与逻辑的完整。
《资本论》第一卷具有相对独立性,分析了资本的生产过程,但第一卷并不能完整地阐释资本主义社会剩余价值的生成和分配过程,它只是对资本生产一般理论的概述。
第二卷在第一卷理论叙述的基础上,延续了第一卷的理论逻辑,具体研究了“资本在流通领域所经历的形式变换和物质变换”,〔2〕阐述剩余价值的实现方式,为第三卷“揭示和说明资本运动过程作为整体考察时所产生的各种具体形式”〔3〕奠定叙述基础。
正如恩格斯所言:第二卷研究所得的结果是第三卷的引言,第三卷是研究资本主义社会再生产的最终结论。
从整体布局看,《资本论》具有完整的辩证结构,三卷遵循从一般到个别、从普遍到特殊的原则,展现了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过程及变化规律。
三卷之间的相互统一和相辅相成构造了《资本论》从抽象到具体的辩证结构,在内容上也完整阐述了资本主义生产与再生产过程的客观规律。
虽然三卷包含不同的研究内容和研究重点,但都通过探讨资本的不同发展过程揭开了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面纱,阐明剩余价值的产生和发展过程,揭示资产阶级必然灭亡的历史发展趋势。
其次,《资本论》是一部动态变化的著作。
它的创作计划历经了数次改变,最终形成了三卷结构。
在《资本论》的不同序言中,马克思以及恩格斯多次强调会根据资本主义社会的最新发展以及收集的不同材料补充和拓展叙述内容。
尽管最终出版的《资本论》理论结构与体系与马克思最初计划的篇章结构已经完全不同,“土地所有制、雇佣劳动、国家、对外贸易、世界市场”等并未单独成册,但是每个因素都在马克思考察与分析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过程中发挥重要作用。
坚持还原五篇或者六册计划的观点在形式上看似恢复了对资产阶级社会整体的叙述,但内在的核心主线被解构,并且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结构的内在关联也被消解和遮蔽。
最后,完整的结构、严密的逻辑以及综合的分析使《资本论》在叙述上表现为一个辩证的整体,是逻辑与历史相统一的艺术整体。
如果仅仅从其理论逻辑入手,《资本论》被看作一个研究资本主义社会发展的经济学理论,但在理论逻辑所呈现的资本主义社会发展规律中隐含着马克思的哲学认识论变革以及对现实社会历史的批判。
马克思以大量的经济现象为素材深刻剖析资本主义社会的生产总过程,从理论层面厘清了资本主义社会的财富形成过程,但并不限于还原资本主义社会的经济运转过程,更为重要的是通过展现现实生产总过程揭示资本主义社会财富的产生源泉及其资本主义社会的矛盾。
理论逻辑与历史逻辑统一的前提在于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社会整体性的探究,《资本论》内容的整体性也在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经济范畴的总体性分析中得到进一步凸显。
二、本质与现象的统一:“生产的社会关系的理论表现”
对《资本论》理论性质与理论内容的片面式理解主要体现在对《资本论》内容的定位上。
强调《资本论》是以资本逻辑为主导,缺少雇佣劳动与阶级逻辑的主体性内容,这是对《资本论》经济范畴的片面性理
马克思主义研究017
解,没有从整体上把握经济形式的双重规定。
1.资本与雇佣劳动的矛盾关系:《资本论》缺失了雇佣劳动吗?
相比《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资本论》三卷的章节目录并未单独显示劳动在生产过程中的作用以及异化劳动与自由劳动,而是呈现去主体化的趋势。
因而,西方马克思主义学者大多主张《资本论》是不完整的,并且是倒退的。
为什么《资本论》呈现一种“去主体化”趋势,《资本论》中是否真的缺失主体性主线?这一问题对我们理解《资本论》的整体性以及《资本论》与手稿之间的关系具有重要作用。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确实并未直接说明革命主体生成的过程,也并未说明劳动主体如何向革命主体的过渡。
但正如恩格斯所说,共产主义“是一种最终目的在于把连同资本家在内的整个社会从现存关系的狭小范围中解放出来的理论。
这在抽象的意义上是正确的,然而在实践中在大多数情况下是无
益的,甚至是有害的。
”〔4〕
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关注如何在当代重新寻找革命主体,《资本论》并不能给予直接答案。
但无论是劳动解放或者人的自由发展问题,马克思都只是提供一种方法而非内容,他并没有从抽象的主体入手探讨劳动应该是什么,劳动如何解放,无产阶级如何解放全人类,而是关注劳动在资本主义生产过程中的现实状况,资本如何在生产、流通与分配过程中占有劳动,最终成为一种自我增殖的价值。
这一现实过程实际上呈现了资本具有的虚假主体性外观,以及劳动主体、革命主体被资本主义社会的一系列假象所解构的过程。
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表明无产阶级只有在人类解放中才能获得自身解放以及“每个人的自
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5〕
的价值追求在《资本论》中并未消失,他从资本批判的角度揭示了劳动主体和革命主体的社会状态。
资本与劳动互为前提、相互对立的关系决定了《资本论》并不只是一本关于资本逻辑的著作。
虽然《资本论》没有以雇佣劳动为题单独成册,但并不是像西方学者所指认的:雇佣劳动只存在于工作日章节中。
“资本和劳动的关系,是我们全部现代社会体系所围绕旋转的轴心,这种关系在这里第一次
得到了科学的说明。
”〔5〕
雇佣劳动是资本产生的前提,当资本家用死劳动占有活劳动时,死劳动就转为“一个有灵性的怪物”,“转化
为自行增殖的价值”,〔6〕
即资本。
《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中资本与劳动的关系还是在对立统一的概念关系中得到阐释,具有一种抽象色彩。
比如:“资本只有作为非劳动才是资本,只有在这种对立的关系中,才
是资本”,〔7〕
“资本只有同非资本,同资本的否定相联系,才发生交换……实际的非资本
就是劳动”。
〔7〕
《资本论》不是在概念的抽象关系中梳理资本与劳动的关系,而是回归现实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价值生产过程中表现出劳动与自行增殖的价值之间的关系以及劳动的作用,在社会化生产中展现劳动对资本的形式从属到实际从属的转变。
资本与劳动的交换是作为交换价值的资本与作为使用价值的资本之间的交换,本质上是特殊的占有关系,是资本对劳动的占有。
劳动的生产性在资本占有劳动过程中体现,并最终表现为资本的生产。
学界通常以资本逻辑为中心研究《资本论》,从经济学角度对资本生产及其再生产过程中剩余价值的生产与分配过程进行研究,或者从哲学维度对《资本论》所蕴含的主体性批判进行研究。
但这种研究造成了资本逻辑的泛化研究,资本逻辑成为现代发展的根本源泉与动力,也是人类自身囚笼的根源。
这不仅导致了对《资本论》理论内容的局限理解,模糊了资本发挥作用的界限,也难以揭示《资本论》所具有的当代价值,尤其是难以把握《资本论》所蕴含的对当代社会主义发展的重要意义。
《资本论》不是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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粹研究资本逻辑的经济学著作或者经济哲学,还具有一定的政治性和革命性,是资本逻辑与非资本逻辑的统一。
《资本论》在研究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发展规律的同时还进一步显现了人类未来发展的方式,探索了科学社会主义社会的发展规律。
因此,对《资本论》的研究不能仅仅以资本逻辑为核心把握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运动规律,还应该在非资本逻辑的视域中探索社会主义社会发展与人类突破资本逻辑的途径。
2.经济范畴的二重性分析:物的规定与形式规定的统一
《资本论》的整体性最终体现在如何再现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如何在资本具体运作的现象中凸显资本本质,这主要体现在经济范畴的二重性规定上。
马克思在经济范畴的一般性与特殊性的矛盾运动中再现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产生过程。
第一,二重性的阐述路径贯穿《资本论》的全文,经济范畴的“二重性”是《资本论》的叙述逻辑,既剖析了经济形式的一般意义,又在特殊的生产关系中揭示其历史本质。
“商品中包含的劳动的这种二重性,是首先由我批判地证明的。
”〔6〕以劳动二重性为中介向前溯源,并向后延伸,可以清晰展现经济范畴的二重性路线。
向前溯源,劳动的二重性表现为商品的二重性,向后延伸,劳动的二重性与资本生产过程息息相关,表现为劳动过程和价值增殖过程的统一。
资本作为不变资本进入生产过程表现为转移生产资料价值的具体劳动过程,也是产品使用价值的生产过程,是劳动“质”的生产过程。
可变资本进入生产过程表现为再生产劳动力和生产新价值的过程,是劳动“量”的生产过程。
当质与量的矛盾进入生产关系之时,由具体劳动创造的质表现为物本身的规定和属性,以量为表现形式的抽象劳动则表现为在特定社会的生产关系形成的特殊性质,马克思把它们定义为“物的规定”和“形式规定”。
古典政治经济学家将资本理解为一种
物,在现象层面理解了资本的运作过程,从而把资本理解为存在于一切社会关系中的物。
而马克思认为应该将资本理解为一种关系,只有从形式规定中才能揭示资本的本质,即在特殊的社会历史阶段中,从现实的生产关系中才能揭示资本的历史性内涵,而非将资本作为适用于一切社会的经济范畴。
第二,物的规定与形式规定的二重属性既揭示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本质,也进一步呈现了现实生产过程中的拜物教现象。
《资本论》三卷理论内容的布展实际上是对拜物教现实的展现与颠倒,是对资本关系神秘化过程的澄清和揭示。
劳动生产力成为资本生产力的拜物教在流通过程中进一步深化。
一方面,从最初简单商品生产下价值“人格化为资本家;另一方面,工人反而仅仅表现为物质劳动力,表现为商品”的主客体颠倒发展为剩余价值表现为利润,这是“生产过程中已经发生的主体和客体的颠倒的进一步发展”。
〔3〕颠倒表现为自然形式与社会关系的二重分离。
一方面在直接生产过程中,二重性的分离表现在使用价值与交换价值的颠倒上,以交换价值为目的的生产过程彰显了资本作为物所具有的独立力量。
“商品形式在人们面前把人们本身劳动的社会性质反映成劳动产品本身的物的性质,反映成这些物的天然的社会属性”,〔6〕商品的成功交换来自等同的价值对象性,因而人们只关注劳动产品作为价值物的价值量,社会的财富积累表现为商品的堆积。
另一方面在再生产过程中,商人资本、生息资本的特殊形式进一步掩盖了劳动的二重性,掩盖了利润来自工人剩余劳动的真实来源,似乎价值的增殖在于资本自身,资本及其关系彻底表现为物本身的自然属性。
《资本论》中存在的二重性分离实际上是马克思对资本与劳动、资本家与无产者、物与人之间的支配与被支配关系的价值批判。
二重性的分析路径破除了仅从物的直观表象理解生产方式的拜物教认知,从形式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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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中揭示了资本主义生产的特殊本质。
与此同时,也更证实了《资本论》并不是以物的客体逻辑为核心,而是在批判资本逻辑的基础上实现了资本逻辑与非资本逻辑的统一。
三、研究方法与叙述方法的结合:具体—抽象—具体作为“艺术的整体”,意味着《资本论》不仅表现为理论层面上的整体,更蕴含着精致、美妙的辩证结构。
这只有用它的方法,才能构筑《资本论》的辩证结构。
马克思在1867年给恩格斯的信中说道:“他们对于把辩证方法应用于政治经济学的第一次尝试,不会不予以注意”。
〔8〕
正是由于对《资本论》方法理解的混淆,才出现了“各种互相矛盾的评论”,〔6〕
这也体现在对《资本论》开篇三章的争议上,即是否能够跳过或者删除前三章的问题。
马克思“卖弄”黑格尔方法编撰的价值形式章在理解上存在困难,因而他建议“不懂辩证法的读者”可以跳过去读附录。
但马克思同样也表明了这一部分在全书中的重要作用,“最简单的商品形式……就包含着萌芽状态中的劳动产品的一切资产阶级形式的全部秘密”。
〔9〕
对个别章节在《资本论》结构中地位的判断关键在于对《资本论》方法整体性的理解。
前三章的叙述内容是《资本论》叙述方法最直接和深刻的体现,《资本论》从抽象的商品、货币、价值形式入手是马克思运用从抽象上升至具体的叙述方法,而这种叙述方法也进一步体现了包含在其中的其他辩证法。
第一,《资本论》逻辑脉络的变化隐含着马克思从抽象上升至具体的叙述方法,这种方法是《资本论》作为艺术整体的必然选择。
“这里所说的‘抽象’不是任意的抽象,‘上升’也不是纯逻辑的推演,而是以现实历史发展为根据的科学抽象和逻辑演绎”。
〔10〕
首先,从抽象上升至具体是科学的致思路径,是再现现实历史的科学方法。
从抽象上升至具体的具体,不是感性经验层面的客观存在物——实在具体,而是思维具体,是对现实对象的认识结果。
在思维中通过去粗取精、去伪存真获得事物的本质认知,抽象出事物一般的、简单的规定性。
其次,无论是理性抽象还是思维具体,抑或是“上升”方式以及最终形成的逻辑体系,都具有
深刻历史性,是逻辑与历史的统一。
经济范畴的逻辑次序不是概念的自行运动,也不
是历史先后次序,而是“由它们在现代资
产阶级社会中的相互关系决定的”。
〔11〕
从逻辑起点——商品向资本的具体化过程是《资本论》辩证结构的形成过程,也是对资本主义社会形成发展过程的重现。
从抽象上升至具体的方法在理论上构筑了《资本论》的逻
辑整体,而逻辑整体实则是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运动的现实指认,这意味着《资本论》
的内容是相互关联且不可分割的。
第二,从抽象上升至具体的叙述内容蕴含着丰富的研究方法。
研究就是分析不同发展形式,探寻不同形式之间的相互联系。
这个过程体现了马克思“抽象力”的哲学思维。
古典政治经济学家在拜物教的现实体系中从实证维度对资本主义社会运行进行理论研究,最终只能是对拜物教现实的维护。
“分析经济形式,既不能用显微镜,也不能用化学试剂,二者都必须用抽象力来代
替”,〔6〕
在思维中抽去外在差别,才能理解经济形式的二重性和经济范畴的本质内涵。
私人劳动能够相互交换是因为“它们作为人类劳动力的耗费、作为抽象的人类劳动所具有的共同性质”。
“他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
是他们这样做了”,〔6〕
人们没有意识到劳动的
等同性,却将交换产品看作价值相等的东西。
在对商品交换的分析中,马克思将人们无意识的社会行为通过思维的抽象进行剥离,从而抽象出商品的性质。
“抽象力”是马克思在经济表象中发现本质规律的思维方法,是经济形式的分析与哲学批判相互融合
的认识论基础,也是《资本论》具有哲学意义的艺术整体性的关键。
这种抽象方法还具体体现为从后思索的研究方法,“对人类生活形式的思索,从而对这些形式的科学分析,总是采取同实际发展相反的道路。
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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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索是从事后开始的,就是说,是从发展过程的完成的结果开始的”。
〔6〕事后分析意味着对政治经济学范畴的内容和历史性质的全面探索,是一种自然形式与社会形式的二重性分析,能够揭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不同于前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历史特殊性。
无论是抽象力还是从后思索法本质上都统一于逻辑与历史相统一的辩证法,而方法论最终又统一于如何在资本生产的现象界凸显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本质的问题。
方法论的总体性使《资本论》内容、结构等成为不可分割的统一整体。
四、科学批判与价值批判的统一:“在批判旧世界中发现新世界”
如果结构与方法构造了《资本论》外在整体性,那蕴含在客观理论体系内的批判性则实现了形式与内容的统一。
作为艺术整体的《资本论》是主观与客观的统一,是科学批判与价值批判的统一。
政治经济学批判是《资本论》的副标题,“批判”一词指明了《资本论》的理论基点。
一是对古典政治经济学家的理论批判。
马克思从经济形式的研究方法、理论内容等方面批判了资产阶级经济学家的“客观的思维形式”。
二是对政治经济学的批判实际上凸显了马克思对现存世界的批判。
从批判中迸发的是《资本论》科学性和价值性的统一,也是《资本论》成为艺术整体的最终指向。
政治经济学批判的科学性和价值性的统一蕴含在马克思对政治经济学家“客观思维形式”的批判中。
政治经济学家从现实社会的具体表象出发,归纳出经济形态的共性,并将其视为自然的必然性规定。
“如果事物的表现形式和事物的本质会直接合而为一,一切科学就都成为多余的了。
”〔3〕表现为具体的“物”的经济形式,例如商品、劳动、资本,表面是简单的,但实际在物之下掩盖的是抽象的社会关系,通过科学的抽象才能把握,否则只能在物的形式上证实资本主义的拜物教,或者在拜物教的范围内批判拜物教,最终陷入抽象的形而上学中。
“这些资
产阶级经济学家实际上具有正确的本能,懂得过于深入地研究剩余价值的起源这个爆炸性问题是非常危险的。
”〔6〕资产阶级政治经济学家将资本主义“这些规律所适用的各种特殊条件看作资本主义生产的理所当然的、普遍的和独有的条件”〔6〕最终目的是保存和维护资本的增殖。
这也就决定了资产阶级经济学家不是在历史进程中分析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而是将其理解为永恒、自然的存在。
马克思从历史运动中分析作为特殊阶段的资本主义社会,指出资本对劳动的支配和剥削是资本主义生产能够不断再生产的前提和基础,看似简单明了的交换与生产过程蕴藏着资本主义走向灭亡的危机。
马克思科学分析和揭示了资本主义社会的一般规律和特殊规律,判定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内在的对抗性和否定性以及走向灭亡的必然历史趋势。
《资本论》的理论内容是科学批判与价值批判的统一,这也体现了《资本论》艺术美的内在理论品质。
其一,《资本论》再现了资本主义社会的现实历史过程,经济范畴从抽象上升至具体的运动过程是生产关系本质属性及其内在规定在理论上的自我呈现。
资本主义特殊的生产方式贯穿《资本论》范畴运动的始终,并作为既定前提存在。
《资本论》的整体范畴逻辑表达了资本主义社会的总体内容。
只有从资本主义社会最基本的矛盾入手,考察其运动变化过程,才能在总体上再现资本主义社会的复杂联系,而这一过程最终是由范畴的逻辑体系表现出来。
客观的历史规定在《资本论》的创作上凸显为社会生产方式的决定性作用和理论再现现实生产的客观性。
其二,《资本论》对历史的分析蕴含着马克思的价值诉求和价值批判。
《资本论》创作的最初出发点在于马克思所遇到的物质利益难题,市民社会与国家的分离促使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的研究中找寻答案,依据资本主义社会的现实历史发现资产阶级的剥削和资本主义社会的对抗性,进而在批判旧社会的过程中发现新世界。
《资本论》所蕴含的价值性是科学批判的结果,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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