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95243_“巫女”养成记

miko “巫女”养成记
● 撰文 图片 范筱悦 ● 编辑 武侠
穿过神社的鸟居，踏上沾着青苔的石阶，
路过有着参天大树的树林，仿佛进入了
Global T rekker
巫女们穿着白色的和服外衣，红色的绯袴，还有白色的和服袜与红纽草鞋。

头发长的话，后面的头发必须要用白色的檀纸包着，再用麻线扎上。

日本有“逢魔之时”的传说，认为在黄昏昼夜界线变得模糊时，天界和人界便会接通，穿过神社的鸟居即可到达另一个世界。

因此神社通会在傍晚17:00左右关闭，只有举行祭典时，为了迎接神灵，才通宵开放。

秋日祭的游行队伍到达神社时已经将近19:00，朱红色的社殿里，巫女们正在灯光的映照下起舞，给祭典增添了一份神秘。

巫女们在平时穿着的白衣绯袴上罩了一层名为“千早”的白绢外衣，绣有龟、鹤、松、菊等青摺纹样，头上装饰有花簪、插头、折枝等，手持象征稻穗的神乐铃，为面前的人驱除邪气。

身边的一个日本老奶奶告诉我，这些巫女都是当地的小学生，她们为了祭典要提前练习巫女舞，这也是这个地区的惯例，本来神社就是连接一方地域的氏神和氏子的媒介，孩子们自幼便开始为神社做些工作。

看我很感兴趣，老奶奶说，如果我也想做巫女，可以去参加奈良春日大社的巫女修行课程，学习巫女舞和祭祀的礼仪。

日本人每年年初有去神社做初次参拜的习惯，这一天，人们会把旧的护身符送还给神社，求得新的护身符来保佑新年的顺利。

所
以正月是神社最忙碌的时候，特别需要“助勤巫女”的帮助。

与佛教主张灵魂救济、国家镇护不同，神道是以地缘、血缘联结的村落等的信仰，可以说，神道的神灵时刻在每个人身边，既可以是给予一方恩惠的守护神，也可以是招致病魇、造成天地变异的恶灵神。

祭祀神灵并实现神人对话的场所，便是神社。

日本有大大小小的神社十万多个，祭祀产土神（类似中国的土地神）、天神地祗、皇室或氏族的祖神、英烈或伟人。

其中，尤以祭祀日本皇族祖神——天照大神的伊势神宫最为出名，自古便与皇族的政治权威相联结，现在日本的内阁大臣和农林水产大臣正月都会参拜伊势神宫。

明治以后，一部分祭祀天皇和平定大和的功臣的大型神社也升格为神宫，在社殿的正门装饰有家徽，鸟居上装饰有皇族象征的金色菊花，现在比较有名的东京的明治神宫和京都的平安神宫，都是祭祀天皇的神宫。

其他祭祀日本八百万神灵和地域氏神的神社散布在各地，有些香火旺盛，有些已无人管理，但踏入鸟居后，仿佛还能感受到神灵的气息。

巫女，是神社的神职人员，负责解释神谕、维持神社的运作、打扫、售卖商品等。

在日本的战国时期（1467—1615），巫女解释的神谕甚至会影响到政局，因为通达神明，让人们又敬又怕。

神道、神社与巫女
神道，是敬奉山川等自然现象、神话中的祖灵、含冤去世的死者等
八百万神的多神教，基于日本民间信仰和自然信仰，在与中央地方政
治体制的联结下发展起来，对日本国家的形成有着重大影响。

通过面试
我在大阪的关西大学留学，学校经常组织留学生参加体验日本文
化的活动。

2016年
10
月初，我参加了池田市主办的秋日祭。

池
田市保存着几十年前的神轿，每到秋日祭，会有四名少年在神轿
上敲打太鼓，池田町的人们簇拥着神轿，以町内会为起点绕市区一周，最后前往池田市的神社
——
畑天満宮，接受神主和巫女的
驱邪仪式，作为秋日祭的结束。

Global T rekker
地球旅者
目的地
Destination 1
1.鸟居代表神域的入口，它的存在提醒来访者，踏入鸟居即意味着进入神域，之后所有的行为举止都应特别注意。

2.清丽的花朵和不时闪过的巫女的身姿，交织成神社中既神秘又优美的画面。

3.巫女服饰的一种——千早，印有各种花纹，级别不同花纹也不同，最常见的是鹤松纹，头上还会戴花簪子和金冠。

她们除了跳神乐舞，
还要帮助管理社务，和式结婚仪式时所见的大多是这种装束的巫女。

23
我先找到了离学校最近的服部天神宫，它位于大阪府丰中市，祭祀主神是医药之神少彦名命和学问之神菅原道真。

菅原道真曾是宇多天皇重用的大臣之一，受到醍醐天皇的重用，曾晋升至右大臣，相当于中国古代的丞相。

后来被左大臣藤原时平诬陷，左迁至筑紫太宰府，也就是现在的福冈。

据说，菅原道真去世后天地变异，朝廷多有鬼神作祟，为了平复冤魂，便将菅原道真作为学问之神、天满天神在日本各地供奉。

相传，菅原道真当年左迁至筑紫途中患上足疾，在服部天神宫里祈愿后治愈，服部天神宫当年还只是祭祀少彦名命的一个小祠堂，自那以后就变成了合祠两位主神的神社，在关西地区以治愈足部疾病而闻名。

递交了履历书之后一周，我收到面试通知。

面试官是神社正职的巫女，面试的问题大概是做巫女的动机、是否有经验、通勤时间等。

可惜，一周后我收到了落选的通知，不过这并没让我打消做巫女的念头。

我又向大阪天满宫递交了履历书。

天满宫位于大阪府市北市，以日本三大祭典之一的天神祭出名，祭祀主神为学问之神菅原道真。

奈良时代，孝德天皇在建造难波长柄丰崎宫时，为了守护西北方向而在大阪建造了祭祀八岐比谷神、八岐比卖神和久那斗神的大将军社，菅原道真在启程前往筑紫之前曾在这里参拜，祈愿旅途平安。

菅原道真殁后五十
年，
一夜之间，大将军社的前面生出七棵青松，放出异样光芒，于是村上天皇敕命建立了大阪天满宫，以纪念道真公。

一周后，我和另外三个女生一起参加了天满宫的面试。

面试官是神社的神主，姓大桥。

得知我是中国人，大桥神主说起自己曾经到访中国的经历：亲切的路人，美丽的黄山，还有好吃的馒头。

我发现原来神主也像普通人
1
2
1.传统日本祭奠仪式上抬神轿的场面，一般是祈祷丰收。

2.神社中记录着供奉者名单的寄与札。

Global T rekker
地球旅者
上岗前的学习班
在神社，工作称为
』
奉仕』，意为奉仕神灵。

因为没有经验，我要提前来神社进行奉仕礼
仪
的培
训。

首先是发型。

长发要在后面束成一束，刘海要别在一边，露出额头，显示奉仕的诚意。

其次是穿戴。

助勤巫女的服饰比较简单，由白衣绯袴组成，称为常衣，正职的神主和巫女在正式服装下会先着常衣，祭祀之外也是着常衣来奉仕。

常衣内层是肌襦绊和白色内衣，之后着白色小袖的白衣，用白色腰带固定。

对没穿过和服的我来说，绯袴的穿戴是最难的。

绯袴的原型是平安时代女官和贵族女子穿着的捻裆袴，腰部前后装饰有六长七短的刺缝白线，长到脚踝，穿戴时要先用绯袴前面的带子固定住后方的腰板，防止在奉仕时松动掉落，然后用后面的带子在腰前打一个蝴蝶结，露出装饰的白线。

熟练之后，大约十分钟便可以穿戴好这一身，脚上配的是足袋和红色的草履。

穿好常衣的巫女们，在神主的带领下前往神社的正殿，向天满宫的祭祀主神——御神体行礼，祈祷奉仕顺利完成，之后是神主讲话。

大家都保持正坐，我坚持了五分
一样有自己的日常生活、会开玩笑，增添了不少亲近感。

神主有司职等级的不同，刚入神社的神主最先是着白袴，三级神主为青袴，二级神主为紫袴，二级上为紫藤薄纹袴，一级为紫藤浓纹袴，最高等级的特级神主为白藤纹袴。

神主和正职巫女主要负责祭祀的神乐和神事。

后来我问过大桥神主，为什么选择从事神职，他说神道有着感谢自然的恩赐、敬畏自然的教义，他就是被这样珍惜自然的观念所吸引，并且也被天满宫每年天神祭的壮观场景所感动。

在天满宫，能够参加面试，基本就被认为是合格人选了，这次面试也可以说是即将开始工作的通知。

巫女工作两小时可以休息十分钟左右，在社务所的休息室里喝热茶、吃零食。

午餐时间大概三十分钟，每天的菜品也略有不同，包括烤牛肉饭、荞麦面、玉子烧、关东煮、味噌汤、蜜桔等，非常丰盛。

除了祭祀处，我也去了神社的其他地方奉仕。

在授予所，神主会在帘子后面为参拜者书写神社的朱印，忙碌了一天之后，神主还特地买了章鱼烧分给巫女们吃。

站在我旁边的一个巫女长期在天满宫奉仕，接待参拜者时动作娴熟，遣词用句恭敬。

我问她为什么坚持在神社奉仕，她说因为神社可以洗涤灵魂一般的沉静庄严的气氛，还有可以一起奉仕的伙伴。

在抽签处，参拜者先在抽签箱里抽出标有序号的小球，巫女们再依照序号找出对应的签纸。

排队的人络绎不绝，一天下来嗓子会隐隐作痛。

内殿的工作相对轻松，每隔一小时会有代表公司前来参拜的队伍，巫女们的工作就是倒神酒和清洗杯具。

巫女的工作对我来说并不简单，繁琐的祭典流程，冬冷夏热的装束，语言的障碍，都是全新的挑战。

但收获也很多。

奉仕的过程，让我对日本传统文化有了新的认识，同时也让我有机会见到形形色色的日本人，有比较谁抽的签比较好的天真烂漫的小孩子，有为了抽到“大吉”一直排队的有趣的老爷爷，有染着夸张发色的情侣，有抱着孩子一脸幸福的夫妻……他们怀着各种期盼来到神社，当他们接过我手中的护身符、签纸、神酒，笑着对我说“谢谢”的时候，我心里满满的都是温暖。

因为是正月祭典，神社里有很多小吃摊，工作结束后我们准备去换衣服，一个卖小蛋糕的大叔给我们一人塞了一把小蛋糕，笑着说辛苦了，我的疲惫仿佛都因此减轻了好多。

成为巫女，也让我重新与自己的内心对话。

以前要面对很多人时我总会很害羞，习惯了躲在人群背后，但是这次成为巫女的工作经历，让我深深感觉到，用笑容和真心对待他人真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

奉仕的日子简单而有规律，感觉生活一下子变得“纯粹”了。

“悠悠神代事，黯黯不曾闻”，也许神灵所居住的那个世界我们无从得知，但是心怀对神灵、对自然的敬畏和对万物的感谢之意，便能知晓些许神意吧。

钟腿就开始麻了。

在神社，贩卖称为“授予”，意为神灵的授予；金钱称为“奉仕料”，即献给神灵的供品。

我做的巫女工作是比较基础的（只有真正“通灵”的巫女才可以负责解释神谕），基本分为三种：护身符的授予，签纸的授予，在内殿接待参拜者、倒神酒。

我领到一份护身符的种类和价格表，要在正式奉仕前全部记清。

之后两人一组进行授予护身符的练习。

巫女的用词遣句是固定的，要用标准的敬语，首先对参拜者表示谢意，要说“感谢您前来参拜”，而不是“欢迎光临”。

扮演客人的一方说想要保佑身体健康的护身符，另一方就要准确地推荐适合的种类和价格。

奉仕的收获
日本的正月一月一日，我的巫女生涯正式开始。

赶在早上
7:00
前到达神社，穿戴整齐，去社务所确认当天的奉仕地点。

天满宫的祭祀主神是学问之神，而正月过后
即将迎来各种升学考试扎堆的春季，所以合格祈愿的护身符最受欢迎。

一个小孩将一个还没开封的装压岁钱的信封
郑重交到我的手上，我把合格祈愿的护身符交到他手上时，也从心里希望他能考上理想中的学校。

还有一个小孩子买了结缘的御守，让我帮她吹一口气，那一刻我感觉自己似乎真的有了神力……护身符的授予，最难的是奉仕料的计算，要极力避免出差错。

此外，护身符一旦掉落，会被视为不吉利，不能再进行贩卖。

Global T rekker
地球旅者
了解日本神社文化的14个关键词
■ 御神体　ごしんたい
神道中神灵依附的物体，祭祀参拜的对象。

神道中认为海、川、瀑、山、森等显眼的地点会有神灵依附，古日本的神篱、磐座信仰中以御神木、夫妇岩为御神体，大神神社以三轮山为御神体，皇大神宫以三种神器之一的八咫镜为御神体。

■ 产灵　むすび
神道中促成天地万物生成、发展、完成的灵力，具有复活生命和镇魂的能力，是神灵重要的神力之一，造化三神中的两神和宫中八神中的五神，名字都带有这个字。

■ 鸟居　とりい
区划神域与人间的结界，被视为神域的入口。

稻荷神社等设置的鸟居为朱红色，有生命象征和防止灾祸的意义。

有些古老的神社会设置岩石或木质的鸟居，祭祀龙神的神社会设置水色的鸟居，祭祀皇族的神社会在鸟居上装饰金色菊花。

■ 狛犬　こまいぬ
形似狮子的狗，日本传说中守护神域的生物。

无角的狮子和有角的狛犬通常是一对，安置在神社、寺庙的入口或本殿本堂。

■ 注连绳　しめなわ
装饰有线形纸垂的绳子。

神社具有隔绝神域和人间的职能，注连绳围绕神社或御神体周围，有祛除厄祸的结界之义。

■ 神篱 ひもろぎ
在神社、神棚以外的场所举行祭祀时，临时迎接神灵依附的物体。

古时日本人认为山、岩、木、海是神灵依附的对象，祭祀时，为了迎神，会在巨木（神木）周围设置玉栏和注连绳来保护神域，这个区域就被称为神篱。

■ 神輿 みこし
神灵乘坐的神轿，轿中放置神灵依附的神器、神体，大多由青年扛负，在祭典中游行。

■ 宵宫　よいみや
正式祭祀前的准备祭典，在正式祭
祀的前夜举行，通常会持续整晚。

除夕夜也可看作是正月初一的宵宫。

■ 破魔矢 はまや
正月时由神社或寺庙授予的缘起物。

破魔矢古时被认为有净化邪气的功能，为了保佑新年的好运，所以多在初次参拜时授予。

■ 御朱印　ごしゅいん
在神社或寺庙由神主或主持为参拜者押印的印章，多记有神社或寺庙的名称及参拜日期。

■ 绘马　えま
在神社许愿或还愿时向神社奉纳的画有图案的木板。

■ 宫座　みやざ
祭祀一方地域内氏神的氏子组织。

在古代只有年龄、辈分、身份达到标准的村民才能加入宫座，宫座会轮流担任神主等神职，掌管神事相关职权。

■ 直会　なおらい
祭祀神事过后，与神事相关的人员共食祭祀时供奉的神酒、神馔，意
在分取、增强神力。

■ 触秽　しょくえ
神道上指接触到污秽之物，后与阴阳道联结，发展为中世的触秽思想。

在古代神道中，人类、动物的出生以及血的流出被视为污秽和不祥，古时女人会在离村子有一段距离的产小屋生产。

如何成为一名巫女
巫女的招募信息会公布在神社的主页上，上面写有基本要求，比如：年龄在18—25岁之间，黑发，不能烫染，妆容得体等。

应募正月助勤巫女，要先交付一份履历书。

根据神社的要求，履历表可以从神社主页下载，也可以使用市面上出售的常规表格，之后邮寄或是亲自送到神社，交给社务所的巫女。

通过书面审查，会有第二轮的面试。

招募的时间各神社有所不同，大致都是10月中下旬开始，11月初结束。

1. 进入神社前，应先向鸟居拜一礼。

进入神社后，要避开中央的道路（神灵的道路），然后到手水舍洗手，走到赛钱箱前鞠一躬，摇响铃（叫醒神灵），往赛钱箱里扔赛钱（一般以5日元为佳，因日语中5元与“御缘”同音），对着御神体作二礼，许愿后再作一礼，即可离开，离开时最好再向鸟居一拜。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