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调的大师——黄蜀芹

低调的大师——黄蜀芹
1939年9月9日，在上海沦陷区的家中，戏剧大师黄佐临迎来了第一个女儿的降生，为纪念自己的母亲，取名黄蜀芹。

父亲黄佐临，著名戏剧家，原籍广东番禺，长于天津。

后赴英国留学，曾受教于戏剧大师萧伯纳。

回国后曾导演《梁上君子》、《夜店》等话剧及《假凤虚凰》、《腐蚀》等电影。

新中国成立后曾任上海人民艺术剧院院长；母亲金韵之（丹尼），著名戏剧电影表演艺术家，代表作有话剧《夜店》，电影《腐蚀》等。

出生于这样的艺术家庭，黄蜀芹从小接受在传统文化的熏陶，并在上海受过西洋启蒙的浸染，积淀了深厚的文化底蕴也保持着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在艺术上，她时常在自家的客厅里观看黄宗江、石挥、黄宗英等戏剧艺术家的排练。

在性格上，遗传了父亲沉默的个性，在小学时几乎不与其他人交流。

这样独特的生长环境，深深影响着她的人生道路的选择以及作品风格的形成。

展开剩余89%
黄蜀芹性格内向，但戏剧之家的环境为她提供了丰沃的表演机会。

1947年，文华影业公司开始拍摄电影《不了情》，制作班底已是当时的大家（导演桑弧，编剧张爱玲，主演刘琼、陈艳艳），片中需要一
名七八岁的弹钢琴的小女孩，便自然想到了黄佐临的女儿——8岁的黄蜀芹。

就如一般故事开头类似，内向的黄蜀芹一开始是拒绝的，但在听闻可外出吃饭后，就应允了演戏的任务。

在《不了情》的拍摄中还让导演桑弧吃了不少苦头。

但这次的经历成了她走向电影之路的一个铺垫：放弃演戏，选择和父亲一样执导影片。

1957 年高中毕业的黄蜀芹立志报考北京电影学院，但同年电影学院已经开始不招生。

内向而执拗的黄蜀芹不愿将就读其他，变响应国家号召下乡了两年。

1959年如愿考上电影学院后，受主任教员田风老师影响较大，并系统的接受了电影教育和训练。

1964年毕业后，黄蜀芹分配至上海电影制片厂，参与“社教片”的拍摄工作。

同年，下乡参加“四清”运动两年。

至1966 年“文革”开始后，与电影相距甚远，用她的自述描述即：“我们到电影厂十几年了，就是结婚、生孩子、种地。

15年了，我孩子都上小学了，电影是什么？边都没有摸着。

虽然领着电影厂59.5块钱的工资，但是始终都没有机会在电影机器旁边工作，一个人有几个十几年呀！”
直到1979年，谢晋导演挑选了黄蜀芹作为《啊！摇篮》的副导演，黄蜀芹才开始正式接触整个电影制作工序。

对于谢晋先生的感激之情，黄蜀芹从来不加掩饰：“他觉得我们这辈人都40岁了还不干正活，挺可惜的，就把我们捞上来，这等于救命恩人啊！所以那时候的心情是叫我干啥就干啥，只要让我参加电影的拍摄，只要看得见那个摄影机，在旁边听它转的声音，做什么都愿意。

”正式因为谢晋导演给的这次机会，即使在《啊！摇篮》中的主要任务是看管片中的驴，也让她了解了一部电影史如何被拍摄制作完成。

谢晋后来再次邀请黄蜀芹担任《天云山传奇》的副导，主要负责整理拍摄台本工作（从现场拍摄到文字工作的系统学习）。

《啊！摇篮》剧照
《天云山传奇》海报
有了两次当副导演的实战训练后，黄蜀芹终于在1981 年独立执导湖南潇湘电影厂的首部影片《当代人》（当时中国电影人员紧缺，从业人员自我摸索前进，一般当过两次副导后就开始独立执导，这也是谢晋导演广泛培养中国电影人的主要方式）。

《当代人》海报
自1983年执导《青春万岁》开始获奖，黄蜀芹佳作频出。

在此后十年间，其电影《人·鬼·情》和电视剧《围城》，成为她作为德艺双馨的大家的代表之作。

《青春万岁》1983年
1983年，受命于领导拍摄王蒙小说《青春万岁》，虽说不是自主选择剧本，但是小说描述的女中生活和黄蜀芹的在上海第三女子中学生活生活契合，因而在这部影片中黄蜀芹投入了非常大的激情表现一代人对于理想的专注和奋发的精神面貌。

和当时大潮流的反思电影不同，黄蜀芹坚持了自己的记忆表达，也得到了原作者王蒙的赞赏。

《童年的朋友》1984年
1984年在《青春万岁》获第八届苏联塔什干国际电影节纪念奖后，黄蜀芹在黄河边拍摄了《童年的朋友》（并在此时读了钱钟书先生的《围城》），王蒙评论此片是“温暖的惆怅”。

《童年的朋友》在黄蜀芹心中是最像自己的性格的影片，与影片的风格相匹配的还有其微薄的票房以及她的心情。

黄蜀芹当时想跳脱这种温情而惆怅的状态，自然也就有了接受拍摄商业性强的侦探片《超国界行动》的动机。

《超国界行动》也成了其票房最高的一部影片。

《超国界行动》1986年
《超国界行动》后，黄蜀芹有意识的远离电影来思考未来拍摄的内容。

在1987年创作的《人·鬼·情》也成了其创作上的转折点，也被称为中国女性电影中的制高点。

《人·鬼·情》的创作也是黄蜀芹第一次自主的选择。

《人·鬼·情》1987年
黄蜀芹在翻看蒋子龙的报告文学中了解到裴艳玲现在要排《钟馗嫁妹》。

”女演员要演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一个丑陋的鬼，我觉得太厉害了，很震动，然后这个形象就打进我脑子了。

男与女、人与鬼、丑与美、阴与阳，我在想，这些形象得多丰满啊，太具有想象的空间了。

我看完那篇文章，再抬头一看墙上的画，就直接刺激了我的创作灵感，所以我丈夫的画真的起了很大的作用。

“黄蜀芹联系到了裴艳玲，跟着他们剧团从山东一路演回河北，此后根据和裴艳玲的相处和采访编写了《人·鬼·情》的剧本。

《人·鬼·情》剧照
表面上影片是描述一个女艺人从小到大的经历，但其艺术形式是独树一帜的。

《人·鬼·情》以女性视角著称，从多角度去折射一个女性的内心世界，在当时，甚至在今天也是鲜有且珍贵的艺术处理。

从某种意义上说，它是迄今为止中国第一部、也是唯一一部“女性电影”。

它是关于表达的，也是关于沉默的；它关乎于一个真实女人的故事与命运，也是对女性——尤其是现代女性历史命运的一个象喻。

一个拒绝并试图逃脱女性命运的女人，一个成功的女人——因扮演男人而成功，却终作为一个女人而未能获救。

——戴锦华男女性别的置换，虚实时空的交错，也与《霸王别姬》有许多有趣的互文。

《人·鬼·情》中的女主遭遇”花木兰“式境遇而选择唱武生，《霸王别姬》男主则是在性别困惑里扮演青衣。

同样以戏、虚实来镜像人物境遇和心理。

作为艺术手法，影片这种实在世界和虚幻世界在纯视觉层面上的交叉扭结，,是颇具新意的；而借用本来就以虚拟为本、写意见长的戏曲来构成人物心理历程的虚线,尤见匠心。

——邵牧君
黄蜀芹也曾多次阐明，《人·鬼·情》的女性表达并非一种自觉的主题先行，但隐约之中一直寻求一种关乎于自我身份的表达。

这是我主动非常想拍的一部电影，潜意识当中我是有的，比如说女性视点，我自己从没说出来过，但是我很明白我是站在女性的角度去看这个人、表达这个人。

——黄蜀芹自述
我是一个提倡女性意识的人。

当然现在社会的主流是商业，商业的主体永远都是男性，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你看商场橱窗里的喜悦都是给男人看的，这是整个社会的趋势。

我所说的女性意识，并不是说要打破这样的状况，而是女性对自己的一个认识和觉悟。

在中国，这一点一直都是不健全的。

我并不是说特别极端地要求男女一定要平等什么的，只是女性自己起码要有意识。

——黄蜀芹自述在《人·鬼·情》后，黄蜀芹拍摄钱钟书先生的《围城》，获得当年飞天奖二等奖，其与钱钟书夫妇的情谊也常为人称道。

《围城》海报
钱钟书先生当年在上海沦陷区写《围城》的时候，经济窘迫，多亏得到了黄佐临的义助，当四十年后，黄蜀芹想拍电视剧《围城》，心怀忐忑地拿着父亲的亲笔信联系钱钟书时，没想到他竟一口答应了。

钱钟书先生甚至动情地说：“人是要讲交情的。

”正是这样两代人的深厚感情，支撑着当时骨折的黄蜀芹坐在轮椅上拍完了《围城》全剧。

短短十集电视连续剧，黄蜀芹与陈道明、葛优等演员核对着原著，认认真真拍了整整一百天，平均每十天才拍完一集。

如此敬业的工作态度与精益求精的艺术追求，使得电视剧《围城》真实再现了浓重的历史风貌，也让方鸿渐、李梅亭等鲜活的人物得以在数十年后还原于读者眼前。

电视剧《围城》里的大腕数不胜数，包括英若诚（文化部副部
长）、吴贻弓、沙叶新、陈道明、吕丽萍、葛优、李天际等。

也被评为本世纪中国优秀电视剧精品之一。

影视创作的中流砥柱
在名声大噪后，黄蜀芹坚持在创作的一线，1994年执导拍摄影片《画魂》，电视电影《红粉》、《大丈夫》三部作品。

《画魂》延续了女性题材，但资本的输入限制了其自主的表达，严格的审查也使得影片显得略显支离，其票房和其艺术成就都未有之前作品的高度。

让人钦佩的是她对于艺术和商业的现状看的十分通透：“《画魂》基本上是个商业片的路子，但又想艺术点，这是互相矛盾的，都没有走到极致。

从我现在的认识上来讲，大家都很努力，没有个人的错。

那时候没有这个经验和判断能力，你要拍商业片就是商业片，要拍文化片就是文化片。

没有什么“兼”，这个要是“兼”会两败俱伤。

”
《画魂》1994年
1995年执导拍摄的 20 集电视剧《孽债》播出后收视率达 42%，并获第十五届全国电视飞天奖三等奖；以及1999年执导50集电视剧《上海沧桑》，在第二十届中国电视剧飞天奖颁奖典礼上获长篇电视剧二等奖；2004年4月执导根据张恨水同名小说改编的年代剧《啼笑因缘》。

在电影创作也保持着持续的佳作产出。

1994年执导沈从文原著作品《村妓》；1997年执导《我也有爸爸》获金鸡奖最佳女配，第二十届柏林儿童电影节特别评委奖等多项大奖；2001年执导《嗨·弗兰克》探讨中西方文化冲突。

主要获奖情况
独立导演的影片《青春万岁》于1984年获苏联塔什干国际电影节
纪念奖，《童年的朋友》于1985年获文化部1984年优秀影片奖、首届中国儿童少年电影童牛奖。

1987年与李子羽、宋日勋合作编剧并导演影片《人·鬼·情》，于1988年获第八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编剧奖，第五届巴西利亚国际影视录像节电影大奖——金鸟奖；1989年获法国第十一届克雷黛国际妇女节公众大奖。

曾执导电视连续剧《围城》，于1991年获第十届全国电视飞天奖二等奖，最佳导演奖；首届国际电视节金熊奖；全国电影厂优秀影视片评比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