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承焘词径论及其词学史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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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 祖谋 一生 四校 梦窗词 ，是 晚清 词坛 学吴 风潮 最大 推手 ，但 平生 长于 校勘 之学 ，论 词绝 少 ，即便对 最 喜欢 的梦窗 词 ，圈点 十多遍 ，评语 只有 十 一个 字 。他始终 乐 于 以迷 离 恍 惚 的梦 窗 词 寄托 遗老 心 事 ，忧生 念乱 。言近 旨远 。引人 东坡词 仅 属补救 措施 ，用 来 消解模 拟 梦 窗 词带 来 的晦 涩 。换 言之 ，他 的 词籍 校勘 和 写作 取 向是一体 两 面 ，不可 分 割 的 ，正 因为在 填词 实 践 中得 到 梦窗 词 的各 种 滋 养 ，才有 意 反 复校 订 梦 窗 词 ，为后世 留下 一个 足供 摹仿 的善 本 。
值得 注 意的是 ，夏 承焘 曾亲 炙 朱 祖 谋 。与 这 位 晚 清 一 代 词 宗 渊 源不 浅 。朱 祖 谋 在 “晚清 四大 家 ” 中。最为谦 冲和易 ，乐于接引后学 。夏承焘学词导师林踌翔是朱祖谋弟子 ，他参与瓯社社集之作常 由其 师 寄上海 经 朱祖谋 、况 周颐 二老批 点 。他 的词 学血 统 ，事实 上 ｝［集 了朱 氏 的部 分好 尚 ，但 因个 人 兴 趣 等 原 因 ．又与朱 氏存 在差 异 。
［收稿 日期 】２０１８－０２－２０ ［作者 简介 ］方隽 （１９８４－），男 ，广东广州人 ，博士研究生 ，从事 中国古代文学研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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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法“期期不敢苟同”，他 曾说 自己“早年妄意欲合稼轩 、遗 山、白石 、碧 山为一家 ，终仅差 近蒋竹 山而 已 ”［ ］ｌｌ 。这几 个学 词对 象 ，白石 之外 ，稼 轩 、遗 山 、碧 山三 家 都 与 当 时 炽烈 的 民族 主 义氛 围有 关 。“差 近蒋竹山”。当然是 自谦 ，但竹山词“信手拈来 ，都成绝唱”，也可 以看作对 自然谐畅境界的推许 。
２０１８年 ５月 总第 ２９０期 第 ５期
中国古代 文 学研 究
学 术 交 流
Ａｃａｄｅｍ ｉｃ Ｅｘｃｈａｎｇｅ
Ｍａｖ．２０１８
Ｓｅｒｉａ
方 隽
（中山大学 中国语 言文 学系 ，广州 ５１０２７５）
［摘 要 】词径 即学词路径 ，主要分为 学词 对 象与 学词 方法 两部分 。夏 承 焘为词 学大 家，他 对 朱祖 谋的词 学有所继承和超越 。注重学词对 象与 学词 者心性的 契合 。在 学 习方 法尤其是词 径表 述 上 ，大体仍 受周 济“宋四家”的影响。夏承 焘《作 词法》中的学词路径 步骤 明确 ，实践性 强 ，反 映了 当 时词 学从研 究到普及 的转化过 程。
一 、 夏承 焘与朱祖谋词 学的离合
对词 学 家学词 经 历 的关 注 ，是 词学 史研 究 的进 路 。夏 承 焘 日后 的词 学 功业 ，与早 年 学 词 爱好 ，关 系 匪浅 。夏 承焘 作词 自十 五六 岁始 ，朱祖 谋 、况周 颐 的 高足 林 鸥 翔 在 １９２２年 任瓯 海 道 尹 ，宦 余 提 倡风 雅 ， 在积谷山东山书院祠堂创立瓯社。夏承焘 因而读到常州词 派张惠言、周济诸人著作 ，“略知词之源流正 变 ”。受 当 时学风 影 响及本 人 爱好 所 在 ，开 始 编订 唐 宋 词 人 年 谱 、考 订 姜 白石 词 。对 白石 词 的好 尚 ，于 此打 下基 础 。抗 战烽 烟使 其 避乱 上海 ，创作 渐 多 。林 鸱翔 、夏映 厂 、冒鹤 亭等 人恰 在此 时结 午社 ，夏 承焘 亦加 入 。他对拈 题 选 调 的束缚 颇觉 不 耐 ，但 与诸 老 商量 切磋 ，词 艺大 进 。对 于时 流 “填 涩体 、辨宗 派 ”的
［关键词 ］夏承 焘；词径论 ；中国词 学 ［中图分类号 ］１２０６．５ ［文献标志码 ］Ａ ［文章编号 ］１０００－８２８４（２０１８）０５－０１３２－０８
所谓 词 径 ，即学 词路 径之 意 。这一 名 称虽 迟 至清代 道 成年 间词 人孙 麟趾 以此 二字 命 名著作 ，方 告 出 现 ，但在宋人词论 中，就有许多涉及具体作法 的内容 ，如所谓 “屯 田蹊径”，可见 当时词家 已有 取径 之意 识 。北宋 李 之仪 较早 对词 径 进行 阐发 ，他 在 《跋 吴 思 道 小 词 》中 明确 指 出 ，作 词 “须 以 《花 间 集 》所 载 为 主 ”，“辅 之 以晏 、欧 阳 、宋 ，而 取舍 于张 、柳 ”［１］。李 之 仪要 求 小令 专 学 《花 间集 》，长 调 则 参 照晏 殊 、欧 阳 修 、宋祁 ，而柳永“韵不胜”，张先“才不足”，只能斟酌取用。词径论在宋代的呈现 ，蕴含 了当时词人的审 美意识 ，亦可 窥见 词 坛好 尚之 一斑 。到 了清代 ，周 济提 出 “问途碧 山 、历 梦 窗 、稼轩 ，以还 清 真 之浑 化 ”的 宋 四家词 径论 ，晚清诸 家 多发 扬其 说 ，影 响深远 。同为 ２０世 纪词 学 四大 家 ，唐 圭璋 与詹 安 泰早年 并 未 与 朱祖谋 等 老 辈词学 家 直接 接 触 ，唐 圭璋 是通 过 老师 吴 梅 ，詹 安 泰 则是 通 过 老 师 陈 中凡 、同学 李 冰 若 而遥 接前 辈 。夏 承焘 曾 亲炙老 辈词 学 家朱 祖谋 、林 鸭祥 ，成 为传 统 词 学后 继 者 ，又 是 现 代词 学 学 科 成 立 的奠 基人 ，他处于词学 由古典向现代转化的关 口，对于学词路径 的讨论 ，实在隐含 民国词学 由传统至现代演 进 的轨迹 ，值得深入研究 ，亦可启发后学。
夏承焘以《吴梦窗年谱》、吴词补笺等受到朱祖谋称赏 ，且为之扬誉 ，他在词坛 的登台亮相 ，因词学 文 献学 上 的造诣 与朱祖 谋兴 趣相 同。尤其 是他 所 作 的吴 词补 笺 ，有 报答 朱 祖 谋 知遇 之 恩 的意 味 。他 曾 对 赵尊 岳说 “疆村 先生 谓梦 窗小 笺 ，将 待 予 为之 辨 订 ”［３” ，所 以他 准备 “明年 当为 梦 窗 词考 证 ，以报 疆 村”［３］Ｉ 。这成果就是为朱氏《梦窗词补笺》拾遗补缺的《梦窗词后笺》。这是他的词学与朱氏之合 。
值得 注 意的是 ，夏 承焘 曾亲 炙 朱 祖 谋 。与 这 位 晚 清 一 代 词 宗 渊 源不 浅 。朱 祖 谋 在 “晚清 四大 家 ” 中。最为谦 冲和易 ，乐于接引后学 。夏承焘学词导师林踌翔是朱祖谋弟子 ，他参与瓯社社集之作常 由其 师 寄上海 经 朱祖谋 、况 周颐 二老批 点 。他 的词 学血 统 ，事实 上 ｝［集 了朱 氏 的部 分好 尚 ，但 因个 人 兴 趣 等 原 因 ．又与朱 氏存 在差 异 。
［收稿 日期 】２０１８－０２－２０ ［作者 简介 ］方隽 （１９８４－），男 ，广东广州人 ，博士研究生 ，从事 中国古代文学研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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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法“期期不敢苟同”，他 曾说 自己“早年妄意欲合稼轩 、遗 山、白石 、碧 山为一家 ，终仅差 近蒋竹 山而 已 ”［ ］ｌｌ 。这几 个学 词对 象 ，白石 之外 ，稼 轩 、遗 山 、碧 山三 家 都 与 当 时 炽烈 的 民族 主 义氛 围有 关 。“差 近蒋竹山”。当然是 自谦 ，但竹山词“信手拈来 ，都成绝唱”，也可 以看作对 自然谐畅境界的推许 。
２０１８年 ５月 总第 ２９０期 第 ５期
中国古代 文 学研 究
学 术 交 流
Ａｃａｄｅｍ ｉｃ Ｅｘｃｈａｎｇｅ
Ｍａｖ．２０１８
Ｓｅｒｉａ
方 隽
（中山大学 中国语 言文 学系 ，广州 ５１０２７５）
［摘 要 】词径 即学词路径 ，主要分为 学词 对 象与 学词 方法 两部分 。夏 承 焘为词 学大 家，他 对 朱祖 谋的词 学有所继承和超越 。注重学词对 象与 学词 者心性的 契合 。在 学 习方 法尤其是词 径表 述 上 ，大体仍 受周 济“宋四家”的影响。夏承 焘《作 词法》中的学词路径 步骤 明确 ，实践性 强 ，反 映了 当 时词 学从研 究到普及 的转化过 程。
一 、 夏承 焘与朱祖谋词 学的离合
对词 学 家学词 经 历 的关 注 ，是 词学 史研 究 的进 路 。夏 承 焘 日后 的词 学 功业 ，与早 年 学 词 爱好 ，关 系 匪浅 。夏 承焘 作词 自十 五六 岁始 ，朱祖 谋 、况周 颐 的 高足 林 鸥 翔 在 １９２２年 任瓯 海 道 尹 ，宦 余 提 倡风 雅 ， 在积谷山东山书院祠堂创立瓯社。夏承焘 因而读到常州词 派张惠言、周济诸人著作 ，“略知词之源流正 变 ”。受 当 时学风 影 响及本 人 爱好 所 在 ，开 始 编订 唐 宋 词 人 年 谱 、考 订 姜 白石 词 。对 白石 词 的好 尚 ，于 此打 下基 础 。抗 战烽 烟使 其 避乱 上海 ，创作 渐 多 。林 鸱翔 、夏映 厂 、冒鹤 亭等 人恰 在此 时结 午社 ，夏 承焘 亦加 入 。他对拈 题 选 调 的束缚 颇觉 不 耐 ，但 与诸 老 商量 切磋 ，词 艺大 进 。对 于时 流 “填 涩体 、辨宗 派 ”的
［关键词 ］夏承 焘；词径论 ；中国词 学 ［中图分类号 ］１２０６．５ ［文献标志码 ］Ａ ［文章编号 ］１０００－８２８４（２０１８）０５－０１３２－０８
所谓 词 径 ，即学 词路 径之 意 。这一 名 称虽 迟 至清代 道 成年 间词 人孙 麟趾 以此 二字 命 名著作 ，方 告 出 现 ，但在宋人词论 中，就有许多涉及具体作法 的内容 ，如所谓 “屯 田蹊径”，可见 当时词家 已有 取径 之意 识 。北宋 李 之仪 较早 对词 径 进行 阐发 ，他 在 《跋 吴 思 道 小 词 》中 明确 指 出 ，作 词 “须 以 《花 间 集 》所 载 为 主 ”，“辅 之 以晏 、欧 阳 、宋 ，而 取舍 于张 、柳 ”［１］。李 之 仪要 求 小令 专 学 《花 间集 》，长 调 则 参 照晏 殊 、欧 阳 修 、宋祁 ，而柳永“韵不胜”，张先“才不足”，只能斟酌取用。词径论在宋代的呈现 ，蕴含 了当时词人的审 美意识 ，亦可 窥见 词 坛好 尚之 一斑 。到 了清代 ，周 济提 出 “问途碧 山 、历 梦 窗 、稼轩 ，以还 清 真 之浑 化 ”的 宋 四家词 径论 ，晚清诸 家 多发 扬其 说 ，影 响深远 。同为 ２０世 纪词 学 四大 家 ，唐 圭璋 与詹 安 泰早年 并 未 与 朱祖谋 等 老 辈词学 家 直接 接 触 ，唐 圭璋 是通 过 老师 吴 梅 ，詹 安 泰 则是 通 过 老 师 陈 中凡 、同学 李 冰 若 而遥 接前 辈 。夏 承焘 曾 亲炙老 辈词 学 家朱 祖谋 、林 鸭祥 ，成 为传 统 词 学后 继 者 ，又 是 现 代词 学 学 科 成 立 的奠 基人 ，他处于词学 由古典向现代转化的关 口，对于学词路径 的讨论 ，实在隐含 民国词学 由传统至现代演 进 的轨迹 ，值得深入研究 ，亦可启发后学。
夏承焘以《吴梦窗年谱》、吴词补笺等受到朱祖谋称赏 ，且为之扬誉 ，他在词坛 的登台亮相 ，因词学 文 献学 上 的造诣 与朱祖 谋兴 趣相 同。尤其 是他 所 作 的吴 词补 笺 ，有 报答 朱 祖 谋 知遇 之 恩 的意 味 。他 曾 对 赵尊 岳说 “疆村 先生 谓梦 窗小 笺 ，将 待 予 为之 辨 订 ”［３” ，所 以他 准备 “明年 当为 梦 窗 词考 证 ，以报 疆 村”［３］Ｉ 。这成果就是为朱氏《梦窗词补笺》拾遗补缺的《梦窗词后笺》。这是他的词学与朱氏之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