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花间词与宫体诗审美趣味的趋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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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花间词与宫体诗审美趣味的趋同性
南朝宫体诗玩赏佳丽、流连声色,五代花间词写“谢娘心曲”、“香径春风”,二者内容上相承相因。
宫体诗给人以“轻艳”的印象,花间词“类不出乎绮怨”,在审美趣味上也构成了趋同性。
这种审美趣味上的趋同性主要体现在以艳丽为美,以纤巧为美,以悲怨为美三个方面。
一、以艳丽为美
“艳”在内容上的表现,即集中于女性有关的题材,这里,我们主要讨论其艺术风格上的表现,包括语言、色彩、情调上的艳丽化。
刘师培曾说“梁代宫体,别为新变也”[1](P85),“益尚艳辞,以情为里,以物为表”[2](P103),这明确指出了“宫体诗”是一种“新变”的诗体,并强调了它在表现形式上的艳丽。
南朝诗坛上一直存在“新变”的趋势,认为“若无新变,不能代雄”[3](P889)。
为此,南朝诗人着力在形式技巧上开拓创新,永明体就是这种追求的产物。
永明体声律和谐、辞藻华美、意象绮靡的特点也影响了宫体诗,因此,《梁书-庾肩吾传》说:“齐永明中,文士王融、谢?、沈约始用四声,以为新变,至是(指萧纲立为太子)转拘声韵,弥尚丽靡,复逾于往时。
”[4](P690)
“丽”的本意是指对偶。
《周礼-夏官-校人》中有“丽马一圉。
八丽一师”之说,郑玄注“丽,耦也”[5](P860)。
后又有华美之意。
在文学上最初用于概括辞赋特点的有:“诗人之赋丽以则,辞人之赋丽以淫。
”[6](P49)这里的“丽”就是指描写物象和文辞的华美。
“靡”常与“丽”、“绮”等组合,陆机《文赋》中有“诗缘情而绮靡”,李善注云:“绮靡,精妙之言”[7](P241)。
也就是《文赋》后文所言:“其会意也尚巧,其遣言也贵妍。
暨音声之迭代,若五色之相宣。
”因此,“弥尚丽靡”说的就是宫体诗设色的鲜艳和
物象的华美。
宫体诗中不仅有直接表现颜色的黄、青、红、翠、绿、白、苍、朱、紫等语词,还有以丹、碧、粉、黛、金、银、玉、素、铅等“物”借指的颜色,描绘人物与着色环境,如,“瑶台函碧雾,琼幕生紫烟。
”(梁武帝《七夕》)“玉貌歇红脸,长颦串翠眉。
”(萧纲《妾薄命》)
宫体诗物象的华美不仅体现在写女性佩饰、衣装多绮丽之词,对室内陈设、渔猎之具的描写亦然。
如:“皎皎高楼暮,华烛帐前明。
罗帷雀钗影,宝瑟凤雏声。
”(何逊《咏倡家》)“低鬟向绮席,举袖拂花黄。
”(徐陵《奉和咏舞》)“灯光入绮帷,帘影进屏风。
金徽调玉轸,兹夜抚离鸿。
”(萧绎《咏秋夜》)“锦笮系凫舸,珠竿悬翠旌。
”(刘遵《从顿还城应令》)“玉珂逐风度,金鞍映日晖。
”(萧绎《和刘上黄》)在这里,美人所居之处是“绮席”、“绮窗”,所弄之乐器也是“宝瑟”、“金徽”、“玉轸”。
美人一旦到了户外,所接触的也都是精美之物。
垂钓用的是“珠竿”,上面还装饰了“翠旌”。
美人目送的征鞍则是金鞍,马上人还佩戴了玉饰。
同样,花间词之“艳”也早有定评,胡仔就曾指出“花间鼻祖”温庭筠的词“工于造语,极为绮靡”[8](P125)。
温庭筠的代表作品多以表现女性生活情事为内容,写她们的居所、服饰、容颜、体态、心绪。
温词在审美情趣上远超宫体之风,珠光粉气、镂金错彩,奠定了整个花间词的审美风貌。
在颜色上,温庭筠特别偏爱红色,《花间集》所收66首温词,“红”字出现了16次。
温庭筠对“红”的钟情影响了整个花间词风,很多词人都爱用“红”字。
如毛熙震,仅《浣溪沙》七首中就出现了四处“红”:“残红满地碎香钿”、“花榭香红烟景迷”、“晚起红房醉欲销”、“绣罗红嫩抹酥胸”。
而毛文锡的《更漏子》更是以“红”字出彩。
词的上片结云:“人不见,梦难凭,红纱一点灯。
”透过纱窗看见一盏孤灯,红纱传达的是一种幽深缥缈、难以指实的情思,暗红凝重的色彩象征着女主人公心中压抑的愁怀。
陈廷焯读了这首词,不禁感叹说:“我读之不知何故,直觉瞠目呆望,不觉失声一哭。
我知天下世人读之,
亦无不瞠目呆望失声一哭也”。
又云:“‘红纱一点灯’,五字五点血。
”[9](P119)
温庭筠还喜欢同时使用“香”与“红”字,制造一种香艳的氛围,如,“双鬓隔香红,玉钗头上风”、“雨晴夜合玲珑日,万枝香袅红丝拂”。
温词中女子衣服佩饰的质地,是金、玉、锦、绣、水晶、玻璃等,透着富贵的气象。
图案是翡翠、凤凰、鹧鸪等成双成对的鸟,带着男女相思的隐喻,如,《菩萨蛮》中有“水精帘里颇黎枕,暖香惹梦鸳鸯锦”、“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詹安泰分析这首词云:
一开始就写帘,接着写枕头,写绣被,写江上早晨的景物,写女人的服饰和形状,自始至终,都是人物形象、家常设备和客观景物的描绘,五光十色,层见叠出,使人目迷神夺……简直就是一副完整而又鲜艳的异常动人的画面。
[10](P141-142) 这段话着眼于温庭筠词中环境营造之色彩艳丽、装饰精美,而这种华丽的环境氛围正与我们前述之宫体诗中的情形相似。
受永明体影响,宫体诗的音韵之美也是构成其华丽风格的一个因素。
如果说色彩鲜艳、物象精美有悦目之功,那么对音韵的推敲则有美听的效果。
宫体诗的作者群、读者群也很喜欢音律和谐的新体诗,他们“无怡神于暇景,惟属意于新诗”[11](P12-13)。
所以,宫体诗多数都富于音律美,讲究平仄对偶,不少作品已基本符合近体诗的格律。
如皇太子的《从顿暂还城》,诗中的“汉渚水初绿,江南草复黄”、“日照蒲心暖,风吹梅蕊香”、“舞观衣常襞,歌台弦未张”,对偶平仄都合乎格律。
稍加调整就是一首很规范的近体诗了。
宫体诗讲究音韵还体现在喜欢用叠字、双声词、叠韵词等联绵词,以摹声拟态。
如,“黄昏信使断,衔怨心凄凄。
”(姚翻《有期不至》)“??隔浅纱,的的见妆华。
”(刘孝威《若遇见人织率尔寄妇》)“河流既浼浼,河鸟复关关。
”(刘孝绰《遥见邻舟主人投一物众姬争之有客请余为咏》)例句中用“凄凄”状思妇之悲切,“的
的”写女子装扮之娇美;浼浼河流,如见河水流动之态,大大增强了诗歌的表现力。
这一点在词中也得到了继承和发扬,王国维认为:“苟于词之荡漾处多用叠韵,促节处多用双声,则其中铿锵可诵,必有过于前人者。
”[12](P33)花间作者笔下除了鸳鸯、翡翠等专有名词外,也常用袅袅、重重等叠字和惆怅、芳菲、徘徊、消息、迢递、玲珑、连娟等状物之词。
如,“渺莽云水,惆怅暮帆,去程迢递。
”(张泌《河传》)
“峭碧参差十二峰,冷烟寒树重重。
”(牛希济《临江仙》)
至于精通音律的温庭筠,逐弦管而填词,更是深知联绵词的妙处,上举连绵词汇在温词中几乎都能找到。
作为音乐文学,词在韵律上更是讲究,在句式安排、韵脚选择上都有所体现。
温庭筠善填的《菩萨蛮》,全由五、七字组成,为平仄转换格,上下片各两平两仄,平仄交替,情调由急促而深长,恰与内容上的女性心绪之扬抑相一致。
温庭筠在这个词牌中还常用重复的修辞手段,如“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翠钗金作股,钗上蝶双舞”构成回环,收到了声情婉转的效果。
二、以纤巧为美
《梁书-本纪》说宫体诗“伤于轻艳”,前面我们已经论述了“艳”。
那么,何谓“轻”呢?《说文解字》说“轻”的本意是车名,段玉裁注:“引申为轻重之轻”[13](P219-220)。
与此前以言志为主旨的诗相比较,宫体诗所言的男女之情自是不够厚重、深沉。
故《隋书-音乐志》也说隋炀帝的《玉树后庭花》等“极于轻薄”[14](P309)。
“轻艳”既是对宫体诗题材内容的概括,又是对宫体诗美学风格的表述。
所谓“轻”就是小,就是弱,一指题材的狭小;二指对纤弱之美的欣赏。
宫体诗题材局限于闺闱之事,诚为狭小。
这里我们来看作品中对纤弱之美的描写。
《玉台新咏序》一再提到“纤腰”:“纤腰无力,怯南阳之捣衣”、“骋纤腰于结风”,可知时人喜欢体轻腰细的美女。
诗中更是常见,如,“垂手忽苕苕,飞燕掌中娇。
”(萧纲《赋
乐府得大垂手》)“腰纤蔑楚媛,体轻非赵姬。
”(江洪《舞女》) 宫体诗不仅喜欢写女子身形之轻,连带着女子的衣裙、香汗、巧笑,甚至于外界的阴晴、梁尘都喜欢用“轻”来修饰,如,“罗裙数十重,犹轻一蝉翼。
不言?袖轻,专叹风多力。
”(施荣泰《杂诗》)“雕梁再三绕,轻尘四五移。
”(沈约《咏篪》)
纤巧就是一种示弱,再配上含蓄娇羞的情态更是让人怜爱,宫体诗中这样的描写也很多。
欲说还休、半掩半露的娇羞是女性特有的对情感流露的节制。
如此更能激起男子怜香惜玉之情,给男性以审美的愉悦。
花间词人也热衷于表现女子体态的纤柔,“纤腰”一词屡见于词中,如,“垂玉,交带,袅纤腰”(韦庄《诉衷情》)、“斗钿花筐金匣恰,舞衣罗薄纤腰”(张泌《思越人》)、“却爱蓝罗裙子,羡他长束纤腰”(和凝《何满子》)等。
此外,花间词写女子的娇弱,尤喜欢写“无语”的神态,如,“含情无语,延伫倚栏干。
”(孙光宪《临江仙》)“含情无语倚楼西。
”(张泌《浣溪沙》)
这种神情却是宫体诗所未见的,对宫体诗人来说,美女恰如画上之人,原是不会说话,也不存在交流的可能。
而花间词中的美人则不同,原是风情万种,娇语如莺的,写“无语”正是为了说明有语,只是万语千言,无处诉说。
那种含颦不语的神态在词人看来倒是“此时无声胜有声”,可以读出更多的意思来。
花间词人对女子情态的描写善于捕捉人物动态的变化,对人物的心理、感觉往往能深入体察,故能设身处地地为女子代言。
描写情态的,如,和凝的《山花子》:
银字笙寒调正长,水纹簟冷画屏凉。
玉腕重□金扼臂,淡梳妆。
几度试香纤手暖,一回尝酒绛唇光。
佯弄红丝蝇拂子,打檀郎。
[9](P150)
这首词所写的也是一位歌女,但她放着银字笙寒,不弄曲唱歌,却一会儿试试香,一会儿又去尝一口酒。
或许她还不肯教人发现自己尝了酒,是绛唇上留的光亮泄露了秘密。
待到人说起,
她便不胜娇羞地拿起了拂尘,要打心上人呢,如此一系列场景,画出了一个娇憨可爱的美女形象。
贺裳《绉水轩词筌》评价说:“真觉俨然如在目前,疑于化工之笔。
”[15](P700)传达女子心声的,如毛熙震的《浣溪沙》,词中揣摩女子心路历程让人读之解颐:“暗想欢娱何计好,岂堪期约有时乖”,迟日庭院,美人独步香阶,所思无非与情人相处的细节。
一面畅想着若是相见了该怎样细诉衷肠,或如和凝词中所写的“尽放娇”;一面又不得不正视现实,情人有约不来,前番的暗想盘算落了空。
篇末以景结情,犹似电影的拉长镜头,但见红日高照,院落深深,难遣的是女子心中的怅惘。
宫体诗中对人物心理描写也有较细微的,如刘孝绰的《古意》,该诗一开始采取的是渲染外部环境的手法,再借梁间双燕寄托孤独情怀,对燕子翻飞绮幕雕梁的描写非常细致。
直接抒情的就是“相思昏望绝”以下数句,通过梦境写女子的怀远之情。
“魂交忽在御,转侧定他乡”,真切地写出了梦境的迷离恍惚,“徒然顾枕席,谁与同衣裳”,写出梦醒后的失落,倍增凄凉。
这首诗既有间接写外部事物的,又有内心的刻画,忽而写因思成梦,忽而写梦中相会,忽而是梦醒的怅惘,委婉曲折地传达了思妇的心理。
宫体诗人对女性世界的关注改变了他们的视角,前所未有地把目光从宽广的外部世界转向到人的感情世界,关注细腻的心理变化。
而对外物的关注,也开始趋向纤细窈深的审美世界。
这些诗人总是热衷于表现大自然中的细微世界,诸如风蝶雨燕、月露风云、春草落花等。
如,高爽的《咏蔷薇》中,“不摇香已乱,无风花自飞”,营造了一种静谧的场景;“或闻好音度,时见衔泥归”写鸟鸣好音,燕子衔泥,观察细致,体物入微。
“曲池浮采采,斜岸列依依”,写曲池浮萍,斜岸杨柳,不直接亮出词面,只以物态代之。
李泽厚《美的历程-韵外之致》说诗词之别:“诗常一句一意或一境,整首含义阔大,形象众多:词则常一首(或一阕)才一意
或一境,形象细腻,含义微妙。
”[16](P254)对词的评价也适用于上面的宫体诗作品。
缪钺在《论词》中把词的特质归为四个方面,首先就是“其文小”,并总结词的意象选择是“尤必取其轻灵细巧者”[17](P45)。
词对细微景物的偏爱,恰与宫体诗一致。
花间词的意象世界正是如此。
据统计,《花间集》中意象出现频率最高的(50次以上)有23类,其中,自然物象春、花、风、月、柳、雨等均处于前列。
花间词善于将这些传统诗歌中的风花雪月意象加以组合,构成一种迷离惝恍的意境,传达出人物内心的愁绪。
如,温庭筠的《梦江南》:“千万恨,恨极在天涯。
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
摇曳碧云斜。
”
开门见山,点出心中之怅恨,接着就以景物寄情,“山月”可知是山中所见之月,山高月小,更显孤清,愁人无寐见月徘徊于东山之上,无端就迁怒于此月了。
这种对月的埋怨正所谓无理而妙。
而“水风”,则是为了说明花的去处,有花落随流水之意。
“碧云”承袭自江淹《杂体诗》“日暮碧云合,佳人殊未来”,点明了念远的情怀。
“摇曳”一词极佳,读之依稀可以想见碧云之动态。
汤显祖评这首词云:“风华情致,六朝人之所长。
”[9](P41)
三、以悲怨为美
中国文学向来有“以悲为美”的传统,而这种倾向在花间词中表现得尤为突出。
刘熙载说:“温飞卿词,精妙绝人,然类不出乎绮怨”[18](P107),“绮怨”者,“绮”即前面所说的“以艳为美”,而“怨”的内涵则来自“以悲为美”。
一部《花间集》,满纸离情别意、愁云恨雨,女子也多是捧心微颦,满腹忧闷。
花间词形成这种面貌,当与对宫体诗的学习有关。
“以悲为美”是魏晋南北朝美学的一个重要命题,汉魏六朝的赋家一直对女性的幽怨很感兴趣,形成了《寡妇赋》、《捣素赋》系列,这些作家在写作诗歌时很自然地将赋的习惯引入了诗中。
钟嵘《诗品序》云:“至于楚臣去境,汉妾辞宫;或骨横朔野,或魂逐飞蓬;或负戈外戍,杀气雄边;塞客衣单,孀闺泪尽;又士
有解佩出朝,一去忘返;女有扬娥入宠,再盼倾国。
凡斯种种,感荡心灵,非陈诗何以展其义,非长歌何以骋其情?”[19](P2—3)即指出抒悲是文学的主要功能,诗歌所要抒发的感荡心灵之“情”主要是这种失意、离别、悲伤之情。
宫体诗派的领军人物萧纲《答新渝侯和诗书》也以“高楼怀怨,结眉表色;长门下泣,破粉成痕”[20](P31010)为诗歌所要吟咏的情性。
宫体诗人对女性愁怨怀着浓厚的兴趣,他们由“闺怨”进一步派生出不同的哀怨场景,诸如“春怨”、“秋怨”、“征怨”、“杂怨”等等。
此外,宫体诗中还有大量的“弃妇诗”,或取材于汉代古诗《上山采蘼芜》;或假设某个当时的场景,如《代人咏见故姬》、《咏人弃妾》、《元广州景仲座见故姬》等。
宫体诗人常常饶有兴趣地欣赏、吟咏那种无助的哀怨情态,遂有唱和“爱妾换马”之类题目的。
从某种意义上讲,昔为爱妾,今日竟沦为交换马的对象,同样属于被抛弃。
因此,宫体诗中的哀怨题材主要可归为三类:闺怨、弃妇诗和咏特定题材。
闺怨是指日常的春恨秋思、望月怀人之类,也包括征怨。
弃妇诗也包括宫怨题材,因为很多宫怨诗抒发的就是女子在宫廷争斗中失败的伤怀。
还有咏特定题材,即以大家熟知的典故为题进行吟咏的,如昭君怨、婕妤怨以及爱妾换马等题材。
如谢?的《同王主簿怨情》,属于同题共作之诗,所写怨情也是一种普泛化的女性幽怨,“长门失欢宴”,“辞宠悲团扇”用的是宫廷失宠的典故,而“相逢咏蘼芜”则是弃妇的典故。
可见,在世人眼中,采蘼芜的故妇与怨长门的阿娇不过是身份的不同,遭遇是一类的,怨情也是相通的。
宫体诗中有一半的作品是写女子心中的愁怨,之所以如此,并不是这些诗人有怎样悲悯的情怀。
相反,他们倒是带着赏玩的兴致,在对这些女性不幸命运的吟咏中获得了一种自我的愉悦。
所以在诗中,他们常常是津津有味地描写女性的泪眼愁容。
另外,宫体诗人以男性的眼光审视女子,总离不开床笫之间,热衷于表现女子独宿空床的寂寞。
如:
(1)弃妾在河桥,相思复相辽。
凤皇簪落鬓,莲花带缓腰。
肠从别处断,貌在泪中消。
愿君忆畴昔,片言时见饶。
(吴均《去妾赠前夫》)
(2)晨禽争学啭,朝花乱欲开。
炉烟入斗帐,屏风隐镜台。
红妆随泪尽,荡子何时回?(萧纪《晓思》)
(3)荡子从游宦,思妾守房栊。
尘镜朝朝掩,寒床夜夜空。
若非新有悦,何事久西东。
知人相忆否,泪尽梦啼中。
(萧纶《代秋胡妇闺怨》)
从文字技巧上看,这些作品在炼字、对偶上都颇见功夫,但却缺乏感动人心的情感。
例(1)是代言体,属于弃妇题材。
在作品中占了主要篇幅的“凤皇簪落鬓,莲花带缓腰。
肠从别处断,貌在泪中消”全为描写句,关注的只是女性的容颜,却没有什么感情的投入。
例(2)是闺思题材,对外部环境的观察得很细致,但所绘景物与诗中人物之间是一种疏离的关系,看不出有什么联系。
例(3)属于咏特定题材的,看起来这样的分法与前面标准有点不一致,这里面也可以写闺怨、宫怨,咏班婕妤就带有宫怨的味道。
咏班婕妤的是对人所共知的人物经历的敷衍,有时并不完全侧重于怨情,而是带有客观咏史的性质。
同样,咏王昭君,主要还是叹不遇,既不能算闺怨,又不完全等同于一般的宫怨。
上引第(3)例就是这种情况,秋胡戏妻的故事原出汉乐府,也带有一种母题性质,后世文人按照各自时代风尚和个人的好恶取材于兹,主旨各有不同。
到了宫体诗人笔下,很自然地就以自己熟谙的套数去吟咏,既没有对秋胡喜新厌旧的道德评价,也不像傅玄那样对秋胡妻的刚烈略着微词。
在宫体诗中,秋胡妻只是一个符号,一位因丈夫多年出行在外而独守空闺的思妇。
总之,花间词与南朝宫体诗在审美趣味上构成了多方面的趋同性,本文所言只就其最突出者言之,所概括的三个方面或有交叉,分类乃为论述之方便。
通过本课题的研究,我们对词体文学的特性的形成也有了一些更具体的认识。
窥一斑而知全豹,可以
说,没有对六朝文学的接受就没有词体文学的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