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了吴县县令的袁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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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了吴县县令的袁宏道《姑苏晚报》2021年11月29日 B07版
陈益
江南自来是富庶安逸的,苏州尤其如此。

明万历二十三年(1595),在考取进士三年后,二十八岁的袁宏道有机会担任吴县(今苏州)县令。

苏州的繁华秀美,令这位风流倜傥的湖北籍文学家感到很是震惊。

那么,这位后来成为公安派文学主将的文人,究竟是怎样当官的,他真的如愿以偿了吗?
“五快活也”
刚刚踏上吴县的土地,袁宏道(字中郎)自然是信心满满。

他在给林下先生(他的舅舅龚惟长,官至兵部员外郎)的信中,为天堂般的生活所感慨,油然引发联想,随即提出了人生的五大理想目标。

他说:“然真乐有五,不可不知。

目极世间之色,耳极世间之声,身极世间之安,口极世间之谭,一快活也。

堂前列鼎,堂后度曲,宾客满席,觥罍若飞,烛气熏天,巾簪委地,皓魄入帷,花影流衣,二快活也。

箧中藏万卷书,书皆珍异。

宅畔置一馆,馆中约真正同心友十余人,就中择一识见极高如司马迁、罗贯中、关汉卿者为主,分曹部署,各成一书,远文唐、宋酸儒之陋,近完一代未竟之篇,三快活也。

千金买一舟,舟中置鼓吹一部,知己数人,游闲数人,泛家浮宅,不知老之将至,四快活也。

然人生受用至此,不及十年,家资田地荡尽矣。

然后一身狼狈,朝不谋夕,托钵歌妓之院,分餐孤老之盘,往来乡亲,恬不为怪,五快活也。

”(见《袁宏道集笺校》卷五)
这五大理想目标,既有物质的,也有精神的,堪称是世间的“真乐”。

哪怕能达到其中之一,也可以“生可无愧,死可不朽”了。

袁宏道认为,“古来圣贤,如嗣宗、安石、乐天、子瞻、顾阿瑛辈,皆信得此一着及,所以他一生得力。

不然,与东邻某子甲蒿目而死者何异哉!”他所提及的嗣宗即阮籍,安石即谢安,乐天即白居易,子瞻即苏轼。

顾阿瑛,是元末富豪、诗人,轻财结客,在阳澄湖畔构筑玉山佳处,有二十四座楼堂馆所,以创办玉山雅集闻名天下。

众所周知,旧时代衙门前的街道,往往是饭馆云集之处。

在衙门从事公职的人、被官司缠身未知输赢的人、从郊外进城来不及回家用餐的人,都可能走进饭馆。

在吃饭喝酒的同时开展某些社交活动,酒菜是手段,打好官司才是目的。

谁都明白打官司并非小事,深谙此道、擅长钻营的胥吏,在正规的法律程序之外,常常掌握一定的操作空间。

他们的诉讼业务从不在公堂之上办理,而往往在饭馆的杯觥交错中进行。

在这种情况下,袁宏道的“升米公事”就分外引人瞩目。

袁中道在《珂雪斋集》中,对二哥袁宏道担任吴县县令时的廉洁
作风,有过这样的描述:“公机神朗彻,遇一切物态,如镜取影,即巧幻莫如吴门,而终不得遁,故遁词恒片语而折,咄嗟狱具,吴人谓之'升米公事’。

自非重情,无所罚赎,杖之示惩而已。

以故署门酒家萧条,皆移去……居常不发私书,尘复函数寸,期年而政已成。

公为令清次骨,才敏捷甚,一县大治。


一升米,大约一斤六两。

“升米公事”,形象地显示了极其低廉的行政成本。

这,其实是袁宏道“机神朗彻”地审理案件的结果。

与之相对应的,是官署前的街道酒家萧条纷纷移到了别处。

“清次骨,才敏捷”的袁宏道,就这样让吴县得以大治。

“作吴令则其苦万万倍”
然而,世界上的很多事情,往往会超乎人们的想象。

尽管袁宏道很想当一个好官,在任上勤于政事,判案果断,关心民瘼,颇受老百姓拥戴,却招致了某些人的不满和阴损。

尤其令他难以忍受的,是吏事繁杂,让他不得不感慨:“人生作吏甚苦,而作令为尤苦,若作吴令则其苦万万倍,直牛马不若矣。


在骨子里袁宏道是一个文学家,充满了艺术灵性,然而终究缺乏官场历练,对县令任上将会发生的一切估计不足,现实与理想的碰撞与反差,更使不谙潜规则的他一时难以接受。

身为县令,必须亲自收赋税、断刑狱,“所对者,鹑衣百结之粮长,簧口利舌之刁民,及虮虱满身之囚徒。

”吴县(今苏州)乃繁华之地,也是赋税之地。

上官来,墨客往,终日迎迓承奉,小心翼翼,唯恐在细微处得罪了某个要员。

他自知并不愚蠢,也很想适应复杂环境,却怎么也不服官场水土。

满腹的苦水只得向友人诉说,以排遣忧愁。

袁宏道给时任萧山知县的好友沈凤翔写信道:“上官如云,过客如雨,簿书如山,钱谷如海,朝夕趋承检点,尚恐不及,苦哉,苦哉!”给沈存肃的书信说:“钱谷多如牛毛,人情茫如风影,过客积如蚊虫,官长尊如阎老。

以故七尺之躯,疲于奔命。

”给丘长孺的书信说:“作令备极丑态,不可名状。

大约遇上官则奴,候过客则妓,治钱谷则仓老人,谕百姓则保山婆。

一日之间,乍阴乍阳人间恶趣,
令一身尝尽矣。


在给同道写信诉苦时,袁宏道丝毫也不给自己留面子,是全然撕开了伤疤给人看。

他无疑想说明,要在吴县这样的地方做官,干出一点名堂来,必须有一番真本事。

在给李本建的书信中,他形象地比喻说,好似小孩子吵着想吃蜡糖人,不停地啼哭,待到一下口,却唯恐唾不干净。

当官的滋味,也差不多是这样。

才第二年,吴县县令袁宏道就向上司表示,自己再也不想干了。

辞职的理由不言而喻。

顺便说一句,在袁宏道以后的清康熙二年(1663),有一个名叫孙启元的,刚刚上任吴县知县,不到一个月便上吊自尽。

究其原因,一是他体弱多病,难以承受繁重的政务;二是不擅处理与地方社会势力的关系。

理想与现实产生的反差,令他压力山大,不堪重负。

“宁乞食而不悔”
离开吴县后,无官一身轻的袁宏道,遍游东南名胜。

接连三个多月徜徉于无锡、杭州、绍兴、桐庐、歙县的佳山秀水间,与友人陶望龄、潘景升等诗酒酬答,奇文共赏。

他因而自诩“诗学大进,诗集大饶,诗肠大宽,诗眼大阔”。

但,万历二十六年(1598),赋诗谈文,宣传“性灵说”很久的袁宏道再次当官,起为顺天府(今属北京)教授。

次年迁国子监助教。

第三年补礼部仪制清吏司主事。

两年后,因兄长袁宗道去世,请假回归。

在故乡湖北公安县城南柳浪湖畔,与少年旧友吟诗作文,寄趣山水。

在这期间,他给友人写了不少信札。

我们不妨挑选其中的四封作一解读(见《精选当代各名公短札字字珠》,明许以忠选编)。

其一,写给龚惟学,即袁氏三兄弟的舅舅。

信上说:“客居柳浪馆,晓起看水光绿畴,顿忘栉沐。

晨供后率稚川诸闲人,杖而入村落。

日晡棹小舟,以一桡划水,多载不过三人。

晚则读书。

尽一二刻灯下,聚诸衲掷十法界谱敛负金放生。

暇即拈韵赋题,率尔唱和,不拘声律。

闲中行径如此,聊述之去牍,以当一夕佳话也。

”他描绘的是自己在柳浪湖畔的散淡生活。

已经绝意仕途,寄情于山水,却依然在柳浪馆
读书、赋诗。

这对于以公安三袁(袁宗道、袁宏道、袁中道)为代表的公安派文学来说,自是好事。

其二,写给曾任国子监祭酒的文学家陶望龄。

他离开吴县以后,就是由陶望龄陪伴,在绍兴游览了越中山水。

在陶望龄家,袁中郎读到徐文长的《阙编》诗,惊讶地跳起来,大声叫好,连睡着的童仆都被吵醒了。

“会胡太六,知社中兄弟近益精进。

弟谓,诸兄纯是人参甘草,药中之至醇者。

若弟,直是巴豆大黄,腹中闷饱时也有些子功效也。

”信札很短小,不过寥寥数行,却巧妙地以补药比喻别人,以泻药比喻自己,满是诙谐,且形象地透露了内心的无限意趣。

其三,写给王百谷,即文学家、书法家王穉登:“每逢吴僧来,则首询百谷。

闻动履倍常,则大喜。

谓风雅大衰,尚赖此老成人撑持也。

明春入台荡,取道两洞庭百城烟水中,首叩大知识。

想翁不作德云面孔,费不肖七日草鞋钱也。

”王穉登是袁中郎任吴县县令时的朋友,袁回到故乡公安后,常常打听王百谷的消息,打算明年春天出游时叩访这位“大知识”。

为了彼此的情谊,将耗费“七日草鞋钱”,实在是很幽默。

其四,写给苏潜夫。

他说:“弟这一条懒筋真难拔,大人颇以为言。

自思入仕十五年,丝毫无益于白发,而又重其怒。

真不成人也。

夫弟岂以静退为高者哉。

一亭一沼,讨些子便宜,是弟及(极)不成才处。

若谓弟自以为高,则弟子眼如双黑豆而已。

”潜夫即苏维霖,文学家、佛教居士,与公安三袁(袁宗道、袁宏道、袁中道兄弟)结为挚友,经常一起交流文学和佛学心得。

在信札中,袁中郎不无自嘲地讲述自己脱离官场的心态,读来令人莞尔。

抱着“宁乞食而不悔”的心志,袁宏道在柳浪湖一住就是六年,直至万历三十四年(1606)才返京任职,官至吏部考功员外郎。

重新踏进官场后,他的注意力仍然放在戏曲、小说的研究上。

自然也写出了许多脍炙人口的文学作品。

事实上,这四封信札既直抒胸臆,又不失情趣意味,也完全可以作为随笔来读。

还为他不愿混迹官场、宁肯浪迹山河,提供了可贵的研究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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