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自清作品的女性情结解读

第33卷第5期2018年10月Vol.33No.5Oct.2018
广西科技师范学院学报
Journal of Guangxi Science &Technology Normal University
朱自清作品的女性情结解读
张
萍
（朔州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中文系，山西朔州
036000）
摘
要：女性形象的生动塑造和女性化意象的使用，给朱自清作品带来丰富而含蓄的文学意蕴，并使其具有经久
不衰的艺术魅力。

这种对女性独特的情结来源于朱自清的家庭环境和个人性格特点以及中国传统文化审美心理的影响，此外，五四时期“文学为人生”思潮的影响和他对女性特有的审美观也是很重要的因素。

关键词：女性形象；女性化意象；女性情结；审美情怀；性格气质中图分类号：I207.4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2126（2018）05-0061-04
作为我国现代优秀作家，朱自清开拓了中国现代“美文”的先风，给读者留下了众多经久不衰的经典作品。

他的作品感情细腻、意境优美、清新隽永，有的至今仍被选入中小学生的语文课本，成为一代代青少年吟诵和习作的典范。

朱自清的作品之所以有如此巨大的艺术魅力，诚然缘于他对事物独到细致的洞察力和深厚的语言文字功底，但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其作品中的女性情结。

这种对女性的极大关注，使他的作品中常呈现出美丽娴静的女性形象。

此外，他还用女性的容颜姿态去摹写一些自然风物，以女性化的意象让人们去感知景物的多姿多彩。

这种独到的创作手法与广大读者的审美情趣吻合，同时唤起了人们内心深处的情感共鸣，使得朱自清的文学作品具有极强的艺术感染力。

一、朱自清笔下的女性形象
“人物形象是作家的精神产儿，是作家心灵感受
人生的艺术结晶。

”［1］
一部文学作品，如果没有作家真
情的流淌和滋润，是很难保持永久的艺术生命力的。

女性是朱自清笔下所钟爱的形象。

在作品中，他满怀深情地塑造了许多鲜活亮丽而又让人感触万千的女性形象。

人们在为这些可爱可泣的女性感怀落泪、惆怅不已的同时，也无不为作者高超的写作技巧和他的真挚情感所震撼和感动。

（一）深情追念中彰显亡妻隐忍负重的美好形象在朱自清的作品中，悼念亡妻之作是最真挚感人的，字字催人泪下，感人肺腑。

而在这些情真意切的文章中，作者回忆了妻子在世时的点点滴滴，从而流
露出作者对她过早离世的深深遗憾，并表达出对亡妻深切的怀念。

《给亡妇》写于妻子离世三年后，全文用第二人称，于轻轻的呼告中起笔，作者似乎在与妻子作面对面的谈话。

朱自清告诉妻子她走了这三年之中儿女们的成长和变化，因为他知道，这是亡妻在世时最惦记和关心的事，由此引发了对妻子生前处理家庭琐事的深情回忆。

他写了妻子不顾身体的病弱和劳累，悉心照顾六个孩子的辛劳；写了她白天夜里对儿女们无尽的操劳和惦念，以及对家事的辛勤料理；还写了妻子在家里的顺从和忍耐，以及对作者的爱和关心。

想到结婚十二年来聚少离多的无奈，回忆起妻子为家庭的无私付出和她内心承受的苦楚，朱自清感慨万千，辛酸不已。

全文缠绵悱恻，情深意重。

作者在抒发他对亡妻深情思念的同时，也为我们形象地展现了一位善良贤惠、勤劳隐忍的女性形象，她集中华传统美德于一身，既是一个为儿女无私奉献的伟大母亲，又是一位为丈夫及家庭甘愿付出的好妻子。

在《给亡妇》中，朱自清以特有的悠缓低诉的叙事和抒情方式，把人间永恒的亲情阐释到了极致。

随后第二年，朱自清又写了《冬天》。

这篇作品的结构安排很别致，作者选取了三个与冬天有关的生活片段——儿时吃豆腐、夜游西湖、在台州过冬，而实际上作者的重点还是在悼念妻子，以前面的父子情和友情去衬托对妻子的爱。

而且，文章的表达方式也很独特，作者以其乐融融的暖色调去反衬作品凄凉低沉的情感基调，以乐景写悲情，在对温暖如春的家庭生活的回忆中，暗含着对已故妻子的追念和深情。

“有一回我上街去，回来的时候，楼下厨房的大方窗开着，并排
［收稿日期］2018-09-06
［基金项目］山西省教育科学规划课题“《古代文学》中的德育因素与学生的道德建设研究”。

［作者简介］张萍(1973—)，女，山西朔州人，硕士，讲师，研究方向：中国现代文学。

广西科技师范学院学报2018年第5期（总第135期）
地挨着她们母子三个；三张脸都带着天真微笑地向着我。

……现在她死了快四年了：我却还老记着她那微笑的影子。

”［2］在寂寞的台州，初来乍到，又赶上是冬天，然而，妻子的笑容如和煦的暖阳，不再让作者感到孤单和寒冷。

这里，武钟谦这一具有朴实、温柔的东方女性美的光辉形象又一次跃然纸上。

而在怀念亡妻的作品中，作者把她作为一位普通女性去展露自己的内心情感世界，并讴歌了胜似人类美好亲情的夫妻之情。

（二）对旧制度的控诉中塑造了被损害妇女的凄美形象
朱自清还塑造了其他一些感人的女性形象。

《笑的历史》写于1923年，主人公小招原来是一位天性爱笑的活泼姑娘，但自从嫁到夫家以后，便感到说话做事很不自在，总是担心说错话，做错事。

虽然她时刻告诫自己要小心行事，然而还是让丈夫、公婆看不顺眼，他们责备她爱笑，说她不懂规矩，并经常给她脸色看。

渐渐地，小招成了家里人嫌弃的对象，而她的性格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笑越来越少了，哭却一天天多起来，后来，她竟然变成了哭笑都不会的木偶了。

整部小说从主人公自述的角度，塑造了一位前后性格截然不同的少妇的形象，从而体现了她从纯真活泼到后来精神失常的整个过程，让我们真切地看到，人性一旦受到压抑后，美好的形象如何被扭曲直至最后被毁灭。

作者正是借这种被毁灭的悲剧表达了对像小招这样具有悲惨命运的广大妇女的深深同情，同时，对摧残妇女心理健康的封建家庭及封建礼教提出了悲愤的谴责和控诉。

散文《阿河》创作于1926年，作品塑造了“阿河”这样一个年轻、漂亮又聪明的女佣人形象。

她面容姣好，身材匀称，浑身散发出青春又健康的气息。

就是这样一位人见人爱的女孩儿，小小年纪就嫁给一个比自己大十几岁的男人，这男人又老又丑，还是个赌徒。

对于不幸的婚姻，阿河极力抗争，出嫁后没多久便赌气跑回娘家，后又出去做佣人，不巧被夫家发现，他们便把她抢回去，然后又死跟着她，最后，在阿河的坚决反抗下，那男人提出高价，答应放手。

于是，她的爹只好又把她卖到了另一家。

八十块大洋，让好不容易跳出封建婚姻火坑的阿河又最终跳入另一个火坑，最后葬身于封建社会为她置下的、让人无法逃避的熊熊火海中。

一个正值青春花季的美丽少女，被无法摆脱的悲剧命运任意摧残和践踏。

《生命的价格——七毛钱》写了一个年仅五岁的小姑娘，以七毛钱的售价被卖给别人，而卖主竟然是自己的哥嫂！作者在感到不可思议之余，不禁猜想着其哥嫂之所以这样做的种种心理和情境，继而又想象女孩将来必定悲惨的命运：女孩会被卖给人家做丫头，她的劳力将被压榨，若长到一定年纪可能又被卖给别人做妾，或许被卖在妓院，从此沦落风尘。

作者在为这廉价的生命交易惊叹不已、连连感怀之时，想到这个可怜又可叹的女孩仅仅是当时许多承受苦难遭遇的妇女的一个典型，于是，在作品结尾，他不禁愤激地发问：“这是谁之罪呢？这是谁之责呢？”作者通过对阿河和五岁小女孩这两个悲剧人物形象的刻画，唤起读者对造成她们悲惨遭遇的深层社会原因的思考。

二、朱自清笔下的女性化意象
朱自清在其写景散文中，常常用女性的容颜体态来描绘自然风物，使其笔下的景物大多带有美丽多姿的神韵和女性特有的生命情感，从而塑造了一批生动的女性化意象。

（一）瀑水
在《白水漈》中，朱自清描绘了如烟如雾的白水漈的美妙景观：
“有时微风过来，用纤手挽着那影子，它便袅袅的成了一个软弧；但她的手才松，它又像橡皮带儿似的，立刻伏伏贴贴的缩回来了。

我所以猜疑，或者另有双不可知的巧手，要将这些影子织成一个幻网。

——微风想夺了她的，她怎么肯呢？”［3］8这里，我们似乎看到了两位温柔的女性：一位是用美丽纤手让白水漈柔柔地变成软弧的微风姑娘，一位是要编织一个幻网的多情女子。

作者展开艺术的想象，借女性的纤柔和灵巧，描绘了一幅富有生气的自然风景画，来表现白水漈特有的魅力。

（二）荷花
在《荷塘月色》中，朱自清对荷花的描写别具一格：
“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些白花，有袅娜地开着的，有羞涩地打着朵儿的；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刚出浴的美人。

”［4］文中，作者用“袅娜”
“羞涩”这些表现女性特有身姿和情态的词来描绘荷花的动人风姿，用“出浴的美人”来形容月光映照下荷花的纯洁和娇艳，给整个荷塘增添了女性的妩媚和神韵。

（三）月亮
朱自清对月景的描写更是出奇：
“那晚月儿已瘦削了两三分。

她晚妆才罢，盈盈的上了柳梢头”；
“它们那柔细的枝条沿着月光，就像一支支美人的臂膊，交互的缠着，挽着；又像是月儿披着的发。

而月儿偶然也从它们的交叉处偷偷窥看我们，大有小姑娘怕羞的样子”［5］15。

这毫无生命的自然风景，经过作者的艺术加工，融入了对女性美的审视情趣，使得其笔下的一草一木都富有人的灵性和女性的柔情万种。

（四）绿
“这平铺着，厚积着的绿，着实可爱。

她松松的皱缬着，像少妇拖着的裙幅；她轻轻的摆弄着，像跳动的初恋的处女的心；她滑滑的明亮着，像涂了‘明油’一般，有鸡蛋清那样软，那样嫩，令人想着所曾触过的最
张萍朱自清作品的女性情结解读
嫩的皮肤；她又不杂些儿尘滓，宛然一块温润的碧玉，只清清的一色——但你却看不透她！……我送你一个名字，我从此叫你‘女儿绿’，好么？”［3］7-8这一段，是作者对梅雨潭绿的精彩描写，他连用了一系列比喻，在幻想中综合了多种感官形象去摹绘绿的美。

此刻，作者已和大自然融为一体，用全身心去拥抱和感受这绿的仙境。

这里，朱自清处处用对女性美的欣赏去展示对绿的喜爱和陶醉。

在这种欣赏和喜爱中，包含着作者多种复杂的情感，在其眼里，
“绿”时而是女儿，时而是妹妹，时而又是恋人。

三、朱自清的女性情结溯源
朱自清独钟爱于女性，在他的文学世界里有如此浓郁的女性情结，笔者认为，主要有以下几方面原因。

（一）朱自清的家庭环境和个人的性格气质
在家里，身为长子的朱自清从小就接受了正规的封建家庭教育。

祖父和父亲都做过小官吏，宦海的浮沉、仕途的艰辛使得他们格外谨小慎微，这自然使得朱自清受其影响，性格敏感、孤寂而又细腻。

对于母亲而言，前面两个儿子过早地夭折，让她害怕再失去朱自清，于是按照迷信的做法，很早就给他佩戴上了一副金耳环，直到他上大学。

这无形中给朱自清蒙上一层女性的色彩。

后来，到了成家的年龄，听从父母的安排，朱自清与武钟谦结婚。

而武钟谦是一位温柔贤惠、善解人意的女性，在日常生活中，她用自己的传统美德和个性魅力深深地影响和感染着朱自清，这种从小到大的家庭生活环境是形成朱自清创作女性化倾向的客观原因。

而朱自清的性格特点及个性气质也是很重要的内在因素。

现实中的朱自清沉稳内敛、随和谨慎、平和朴实。

求学时，他不苟言笑、勤奋好学，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工作后，他又是学生心中师德高尚、严以律己的好老师。

这种来自他个人成长经历的独特气质，又构成了他作品中女性情结的心理基础，使其在人物形象的塑造和意象的艺术加工上，表现出独特的审美趋向。

（二）中国传统文化审美心理的积淀和影响
朱自清是一个国学功底极其深厚的人。

早在少年时期，父亲就送他到私塾，让他师从戴子秋先生，刻苦学习经史国文，奠定了坚实的国学基础知识。

上了中学以后，朱自清学习更加认真，课外，他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时间去阅读，包括一些经史子集，这使他很好地接受了传统的文化教育。

后来，朱自清如愿考入北京大学。

这里，名师荟萃，高手云集，又让朱自清接受了良好的国文教育以及古典文学的文化熏陶。

为了在年轻一代中普及传统文化知识，工作以后，他完成了《经典常谈》一书的创作。

在书中，朱自清选择了中国古代典籍中的一些传统篇目，分别作了精要又通俗的讲解，以此对中国传统文化的传承起到了积极的桥
梁作用。

以女性自拟，用香草美人来喻指自身的高尚情操，是中国的文化传统。

自屈原以后，历代文学家中，追求柔美娴静的女性化审美情趣、以女性意象作为自己的理想和道德标准者，可谓数不胜数。

由此可见，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女性美的审美意象已居于举足轻重的地位，而熟谙中国传统文化的朱自清，他的审美意识不可能不受其影响。

这是他文学创作中女性情结的深层因素。

（三）五四时期“文学为人生”思潮的影响
五四时期，整个社会掀起了改革的浪潮，随着妇女解放运动的呼声日渐强烈，争取女性的自由也成为当时变革的主要方向。

新文化运动伊始，这时的朱自清紧跟时代的节拍，本着“文学为人生”的创作主旨，开始关注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劳动人民，倾听他们在苦难生活中的申诉与呻吟，从而进一步关注婚姻和家庭以及妇女命运。

凭借独特又敏锐的观察力，他深感女性特别是处于贫困阶层的妇女身上具备的高尚纯朴的美德，以及封建家庭和旧社会对她们人性的压抑和摧残。

于是，朱自清抱着对她们极大的同情，用无比沉重的笔触，把她们饱受屈辱的悲惨生活再次展现在读者们面前，从而揭示出她们悲剧命运的社会根源。

（四）对女性独特的审美情怀
从朱自清许多部作品中，我们可以得知：对于女性美的艺术追求，已成为他审美世界中的一种鲜明的倾向。

在他的心目中，女性的存在，得以使整个世界变得如此美丽，因此，女性在朱自清的文学领域中便成了光彩夺目的艺术宠儿。

在散文《女人》中，朱自清曾说过，他是从艺术的角度去看待女性的，他认为艺术是女性特有的天赋。

所以，当朱自清以这样特别的审美个性去观察世界、描绘自然风物时，艺术的女性的美丽形象，以及她们的容貌情态便不禁与自然景物的气质特点紧紧吻合在一起，所以，就有了作者笔下那些温婉善良的女性形象，就有了优美多姿的女性化意象，从而形成了他作品真挚、自然、清丽而典雅的艺术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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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转第8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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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lleges basing on the Cooperation among Government,College and Enterprise
——Taking a College in Hefei,Anhui as an Example
FEI Qiang,GAO Xiaoming
（Section of Teaching and Research,Hefei Preschool Education College,Anhui,Hefei230013,China）Abstract:Taking a college in Hefei,Anhui as an example,based on the transformations of scientific research achievements of higher
vocational colleges,this paper analyzes many problems among government,enterprises,schools and proposes the strategy of closely tying to the government and enterprises,and strengthening the system construction.It is of important significance for higher vocational colleges to effectively improve the scientific research achievements.
Key words:transformation of achievements;cooperation among government,schools and enterprises;system construction;scientific research management
（责任编辑：王扬真）
Interpretation of the Female Complex in Zhu Ziqing’s Works
ZHANG Ping
（Chinese Department,Shuozhou Advanced Normal College,Shuozhou,Shanxi036000,China）Abstract:The vivid creation of female images and the use of feminine imagery bring rich and implicit literary meaning to ZHU Ziqing’s works,and make them a long and lasting artistic charm.The unique complex of the feminine originates from ZHU Ziqing’family environ⁃ment and personal character characteristics as well as the influence of Chinese traditional culture aesthetics psychology.In addition,the influence of the“Literature is for Life”ideological trend during the May4th Movement and his unique aesthetics view on women are also important factors.
Key words:female images;feminine imagery;female complex;aesthetics feelings;character qualities
（责任编辑：王扬真）（上接第6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