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娇红记》爱情描写的独特价值

勿言，非礼勿听，非礼勿视，非礼勿动”等说教以及限 制男女爱情、婚姻自由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像条 条绳索捆缚得人透不过气来，申、娇的爱情故事就是 发生在这样严酷的社会环境中，在这样严酷的伦理规 范制约下发展起来的。 作为官宦之家的千金小姐，按照当时社会正统的 伦理规范的要求，应该是足不出户，“养在深闺人未 识”，严守男女之大防，婚姻大事只能悉听父母做主，
明末清初的戏剧家孟称舜所做的杰出传奇娇红记是一部以爱情为题材的悲剧它在中国爱情文学发展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本文将紧紧围绕爱情这一主题结合作品具体内容和人物分析从伦理价值和审美价值两方面作一剖析力求揭示出该剧在爱情描写方面所独具的价值
２０１０年９月 第３２卷第５期
三峡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Ｃｈｉｎａ Ｔｈｒｅｅ Ｇｏｒｇｅｓ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Ｈｕｍａｎｉｔｉｅｓ＆Ｓｏｃｉａｌ Ｓｃｉｅｎｃｅｓ）
理道德借助文学方式以实现自身价值的结果。尽管 文学不是以伦理价值而是以审美价值为自己存在的 依托和本质的规定，但历史的确也赋予了文学以伦理 教化的功能。”【２１说到底，文学的伦理价值实质上是社 会伦理观念借助文学的形式得以巩同和传播的方式。 《娇红记》作为一部描写男女爱情的具体文艺作 品，自然也具有伦理道德方面的价值潜能。这种伦理 价值主要表现在它对传统的封建礼教的大胆的和毅 然决然的反叛上，表现在对封建纲常的猛烈冲击上。 明代初期，程朱理学被规定为官学，此后即成为统治 阶级统治、束缚人民的得心应手的思想工具。孑Ｌ门儒 学经过几千年的发展传承，演变出的程朱理学集儒学 各派之大成，把儒家那种等级、尊卑思想以及压抑、束 缚人个性和自由的精神实质几乎发挥到了极致。“三 从四德”等封建纲常、“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和“非礼
是以李赞为代表的一批思想家，起而反对以程朱理学 为代表的宋明道学，对道学先生们所极力美化的封建 社会的家规、师训、官场禁例以及应对礼仪进行了痛 切的揭露和批判，斥之为管束人性的绳索。经过他们 的思想启蒙，追求平等、自由和民主的精神已一点一 点地开始在人民群众中生根发芽了。《娇红记》中，不 仅申、娇二人勇于争取爱情婚姻的自由，对传统的封 建伦理道德提出质疑并最终弃之如敝屣，就连娇娘的 父亲王文瑞这个封建大家长的态度也在渐渐转变。 尤其在得知申纯殉情的死讯后，更是连连哀叹：“当初 两违亲议，亦老夫之过。如今悔也悔不迭了。”“早知 道是这般生拆开，恨不的早与结姻亲。比如今娇鸾雏 凤两离分，双双化作杜鹃魂。”（第四十九出“合冢”） 这说明，在血淋淋的惨剧面前，他也对自己一向极力 维护并认真遵照执行的封建伦理道德产生了怀疑。 申纯和娇娘虽然双双殉情，但他们却赢得了道义上和 精神上的胜利。这就或多或少地透露出一定程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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ＶｏＬ ３２ Ｎｏ．５
试论《娇红记》爱情描写的独特价值
李文斌１，张晓燕２
（１。三峡大学文学与传媒学院，湖北宜昌４４３００２；２．三峡大学体育学院，湖北宜昌４４３００２）
摘要：＜娇红记＞是中国爱情文学发展史上的一部标志性的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作品，它上承《西厢记＞、 ｌ：牡丹亭》等经典杰作，下启《红楼梦》这部煌煌巨著，为我国古典文学中爱情文学的发展树起了一杆标尺。＜娇 红记＞爱情描写的价值是多方面的，它既有动摇传统的封建伦理道德的伦理价值、揭示社会发展本质规律的历史 价值和拓展崭新爱情义界的认识价值，也有其独特的审美价值。作为一出脍炙人１３的爱情戏。它还是一部成功 的悲剧，自问世以来不知打动过多少人的心扉，具有强烈的悲剧艺术感染力。对爱情义界的创新性开拓，更使它 在中国古典文学发展史上占有了一个无可替代的位置，它所倡导的爱情婚姻原则已经颇具现代性意味。 关键词：＜娇红记）；爱情描写；伦理价值；历史价值；认识价值；审美价值 中图分类号：Ｉ ２０６．２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６７２—６２１９（２０１０）０５—００６５—０５
二、《娇红记》爱情描写的历史价值
概括地说，文学的历史价值就是文学作品中所含 有的对社会本质规律的把握以及在这种把握的基础 上对社会事件、人物所作的评价。一部作品只要真实 地揭示了一个历史时期社会生活的内在规律和基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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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貌，它就永远会因此而获得历史价值。《娇红记》的
历史价值表现在通过申娇爱情的悲惨结局所进行的 深刻的社会批判上，表现在作品对处于萌芽阶段的民 主精神的肯定上。 毫无疑问，申、娇爱情是以悲剧收束结尾的。争 取爱情、婚姻自由幸福的男女主角不得不为自己的行 动付出生命的代价。剧作家以优美细腻的笔触把这 段爱情故事叙述得如此凄美动人、缠绵悱恻，除了引 起读者（或观众）对故事主角的认可和同情之外，同时 也引发了人们的理性思考。人们会不知不觉地去思 考、追问造成这一爱情悲剧的根本原因，从而把批判 的矛头自然而然地指向当时的社会。社会制度的不 合理，人与人之间关系的不平等以及滥用权势，以强 凌弱恐怕是人们首先会想到的。在整个漫长的中国 封建社会，人都一直不是被当作人来看待的，而是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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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把功名利禄与爱情婚姻脱钩，这样的爱情显然要 纯洁得多。 第二，与封建婚姻制度决裂的彻底性。以往的许 多作品，如白朴的《墙头马上》、石子章的《竹坞听琴＞、 郑光祖的《倩女离魂》等，在男女主人公之间都加上一 个由父母意志“指腹成婚”或“议结婚姻”的套子。显 然，这是因为在这些作家看来，完全由青年男女自己 决定终身大事，既不合“礼”，又不合“法”，他们一方面 认为自由爱情是美好的，应当予以支持和歌颂，另一 方面又觉得理不直，气不壮，在支持自主婚姻方面产 生了犹豫和畏难情绪。于是便采取折衷的办法，给主 人公们的自由恋爱披上一件有父母之命的合法外衣， 把青年男女的爱情活动限定在父母之命的范围之内。 即使是以大胆反叛著称的《西厢记》，男女主人公也不 得不屈服于老夫人“俺三辈儿不招白衣女婿”的苛刻 择婿条件下，张生不得不与莺莺分别，上朝取应，中了 状元回来方能完婚。实际上仍作了一定程度的妥协， 勉强合于父母之命。而《娇红记》则不然，娇娘痛切而 清醒地发出“婚姻儿怎自由，好事常差谬。多少佳人， 错配了鸳鸯偶。”（第十出“拥炉”）的感叹，说明她对 这种不由自主的旧式婚姻制度的不合理性有着清醒 冷峻的认识，所以她和申纯的结合和私订终身都是他 们在清醒意识支配下的自主抉择，是背着父母，彻底 摒弃“父母之命”婚姻准则的大胆“悖逆”行为，一旦遭 遇“父母之命”的逼迫则不惜以死来抗争。这就表现 了对传统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封建婚姻法则的 强烈不满和彻底决裂的态度。 第三，主题思想的普遍性和深”那振聋发 聩的一呼之后，《娇红记》再度喊出“则愿普天下有情 人做夫妻呵，一一的皆如心所求”的响亮口号。在强 调“有情人做夫妻”的基础上，又附加了一句“一一的 皆如心所求”，似乎志在突出“勿使有情人横遭意外的 波折和打击，而应促成他们顺利地如愿结合”的思想， 这不仅是对天下有情人的良好祝愿，更是对善良世风 和合理社会制度的深切呼唤。在明代末期那种程朱 理学仍居于统治地位、封建礼法依然严苛的社会背景 下，这无疑具有非同凡响的现实意义。
作为一部爱情题材的悲剧，明末清初的戏剧家孟 称舜所作的杰出传奇《娇红记》在爱情义界的开拓上 大大超越了前代，以较为纯粹的恋爱理想作为青春追 求的最高境界，体现了“爱到深处便是情，性爱是情爱 的最高和最后的必然表现方式”…的新型恋爱理想和 性爱实践。该剧的主题旨在表现青年男女争取爱情 和婚姻自由的斗争。这样的主题是元、明间许多戏 曲、小说所反复表现过的，然而该剧在思想上达到了
收稿日期：２０１０—０２—２ｌ 作者简介：李文斌（１９７０一），男，山西代县人，三峡大学文学与传媒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文艺学、东西方美学比较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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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自专。但娇娘不仅以美色而芳名远播，自由出入 表哥房间，而且彼此以诗词唱和酬答，甚至深夜与表 哥拥炉相对，互诉衷肠，直至以身相许，私自结合。这 种种举动，无论如何都是与封建礼法伦常相悖，为当 时社会所不容的。剧作家却以同情和赞赏的口吻叙 述了这段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一开篇就大加夸赞 说：“贞夫烈女世间无，总为情多难负”，然后逐一叙述 此事根由，以优美细腻的笔触，把故事叙述得酣畅淋 漓，凄美动人，最后还让这对多情男女的精魂双双化 作鸳鸯，自由自在地双宿双飞。可以看出，作者的态 度是倾向于男女主角的。他没有把他们看作是私自 “淫约”，违礼“苟合”的狗男女，而是视为贞夫、烈女， 大加赞扬。这就表现出对传统的、在当时尚占统治地 位的封建伦常礼法的公然蔑视和反叛。应该说，对封 建礼教压抑、束缚人性自由的反动本质的揭露和批判 以及对男女追求爱情婚姻自由的歌颂并非始自《娇红 记》，元杂剧中如《西厢记》等作品早就开了这一主题 的先河。《娇红记》在继承以往文艺创作这一优秀传 统的基础上又向前迈进了一大步，主要表现在： 第一。所写爱情的纯洁性。恩格斯在《家庭、私有 制和国家的起源》中说过这样一段名言：“结婚的充分 自由，只有在消灭了资本主义生产和它所造成的财产 关系，从而把今Ｅｌ对选择配偶还有巨大影响的一切派 生的经济考虑消除以后，才能普遍实现。到那时候， 除了相互的爱慕以外，就再也不会有别的动机了。”在 封建社会里，两性关系除了相互爱慕之外，还不可能 没有“别的动机”。但《娇红记》所写爱情较以往其他 许多同类作品而言的确是动机最纯的。在《娇红记》 里，感情是重于门第、财产和权势的。若论门第、财产 和权势，申纯根本不是帅府公子的对手，但娇娘偏偏 选择了申纯而不是门第显赫、富甲一方、位高权重的 帅府公子。以身相许也发生在申纯登第得官之前。 这就说明，娇娘看重的决不是什么门第财产，感情重 于功名利禄。如果说《西厢记》还是把功名利禄跟感 情放在一起来权衡轻重的话（“但得个并头莲，煞强如 状元及第”），《娇红记》则明确地把二者看成是互不相 干的两码事，而且是宁可舍弃功名利禄，只求两情谐 合。．“我不怕功名两字无，只怕姻缘一世虚”。（第三 十三出“愧别”）这不仅与唐传奇《李娃传》中把李娃 助荥阳公子取得功名当成一件美事来写有质的区别， 也与元代的诸如《竹坞听琴》、《红梨花》、《谢天香》等 有明显区别。在这类剧作中，都流露出对不以爱情影 响功名行为的赞扬。而《娇红记》中，功名则被视为可 有可无之物，为了爱情，申纯甚至愿意放弃功名，不以 功名为念。而最后的登第得官确也无补于他们的爱
追求民主、自由的精神倾向来。
三、《娇红记》爱情描写的认识价值
文学的认识价值即文学作品通过其大量丰富生 动的内容所展示和提供的关于社会生活某个方面或 某些方面的思想、认识等。认识价值也是优秀的文学 创作所必备的价值项。《娇红记》是描写青年男女为 追求自由幸福的爱情而被迫双双殉情的一部爱情悲 剧，在爱情描写方面具备独特的认识价值。这主要表 现在它对爱情义界所作的大胆开拓上，它以较为纯粹 的恋爱理想作为青春追求的最高境界，体现了“爱到 深处便是情，性爱是情爱的最高和最后的必然表现方 式”的新型恋爱理想和性爱实践，已经颇具现代性爱 的性质。 恩格斯在谈到现代性爱的特征时说：“第一，它是 以所爱者的互爱为前提的；在这方面，妇女处于同男 子平等的地位，而在古代性爱的时代，决不是一向都 征求妇女同意的。第二，性爱常常达到这样的强烈和 持久的程度，如果不能结合和彼此分离，对双方来说 即使不是一个最大的不幸，也是一个大不幸，仅仅为 了能彼此结合，双方甘冒很大的危险，直至拿生命孤 注一掷，而这种事情在古代充其量只是在通奸的场合 才会发生。最后，对于性关系的评价，产生了一种新 的道德标准，不仅要问：它是结婚的还是私通的，而且 要问：是不是由于爱情，由于相互的爱而发生的？” （《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对照恩格斯的这段论 述来审视我们的研究对象会发现，申纯和王娇的爱情
新的高度——它进一步阐明了婚姻自由的合理性。 这就使得《娇红记》在爱隋描写方面具备了前无古人、
垂范后世的独特价值。本文将紧紧围绕爱情这一主 题，结合对作品具体内容和人物形象的分析，从审美 和非审美两方面作一个全方位的剖析和探讨，力求明 确地揭示出该剧在爱情描写方面所独具的价值。
一、《娇红记》爱情描写的伦理价值
伦理价值在文学价值系统中占有十分重要的位 置。人作为社会的存在物，在人与人、人与社会的关 系中，心须有一种为人人共同自觉遵守的行为规范， 否则社会便无法保持稳定。“伦理道德也同法律一 样，是社会这个自足系统自我保护、自我调节的机制。 它的存在有其必然性。文学的伦理价值是不同社会 意识形态之间互相渗透、相互强化的产物，是社会伦
当成了奴隶，当成了工具——家族的和社会的。在整
个封建社会里，在私有制没有被废除以前，婚姻往往 成为一种不含个人因素和感情因素的事情。《礼记・ 昏仪》日：“婚礼者，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 继后世也。”婚姻的目的，只在于祭祀祖先和延续宗 族，结婚、生育成为子孙对祖先应尽的神圣义务。结 婚，好像成了青年男女被家族和社会委派必须去执行 的一项任务。在这样的社会制度下，爱情是没有地位 的，是不被重视的。缔结婚姻关系的男女，其个人要 求、愿望和欢爱统统不被考虑而代之以家族和社会的 利益，男女的结合因此而必然要受到家族和社会的干 预。如此看来，申娇二人的爱情被搁置、被践踏和被 毁灭也就是顺理成章、易于理解的了。 另外，人与人之间关系的不平等，也是酿成悲剧 的一个重要的社会原因。豪富权要仗势欺人，恃强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