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克乘员纵横谈(上)

广角镜TANK 坦克乘员纵横谈（上）
★徐志伟
坦克是一种重要的陆战兵器，也是人（坦克乘员）和机（坦克）结合在一起，在复杂的条件下，共同完成战斗任务的大系统。

无疑，坦克是物质基础，没有了坦克，坦克兵就英雄无用武之地；而人（坦克乘员），则是坦克的操纵者和控制者，离开了坦克乘员，坦克纵有钢筋铁骨、巍巍巨炮，其战斗力也是零，只能成为敌方的靶子。

几十年前，美国军事专家詹姆斯·邓尼根给出了地面武器的战斗价值（即战斗力）评分表。

他指出，如果单兵武器（步枪）为1，那么，机枪则为3，反坦克导弹为200，自行榴弹炮为500 ，坦克则为1 000。

当然，打起仗来，绝不是凭一张战斗力价值表来打仗的。

但是，坦克雄踞地面武器战斗力之首，却是毋庸置疑的。

邓尼根的战斗力价值表中，
并没有考虑到“人的因素”。

其
实，人（坦克乘员）是坦克的战斗
力生成中的重要因素，某些情况下
甚至是决定性因素。

二战时的坦克
英雄，可以敲掉敌方几十辆甚至上
百辆坦克，而一般的坦克手却做不
到。

坦克乘员，不仅要经过严格
的选拔，有身体条件和文化水平上
的许多“硬杠杠”，譬如，你身体
倍儿棒，如果是一米七八以上的大
个，那你当不了坦克兵；入伍后，
首先要经过坦克学校或教导队的严
格训练；再分到坦克部队；到了坦
克部队后，还要经过一次又一次野
战训练和战术演习的历炼，才能成
为一名过硬的坦克兵。

一百年来，坦克这种兵器，已
经从简单的过顶履带式坦克发展到
拥有诸多高新技术的、现代化的主
战坦克。

随着主战坦克越来越高精
尖，越来越复杂，对坦克兵的要求
也越来越高。

让我们共同回顾一下
一百年来有关坦克乘员的方方面面
吧！
一战时期的坦克乘员
坦克这种兵器，诞生于第一
次世界大战之中。

英国最初的Ⅰ型
坦克的坦克乘员，是斯文顿上校招
募来的。

他邀集官兵志愿参与一
项“极其危险而特别秘密的危险任
务”。

在他的感召下，摩托化机枪
营和第711连的一百多名官兵纷纷
响应。

他们成了世界上第一支坦克
部队——英国坦克特遣队的坦克
兵。

无疑，论身体条件，论对于机
械的了解，这批人是最适合当坦克
兵的。

二战时期的美国M4“谢尔曼”中型坦克和它的几名乘员
DOI:10.19486/ki.11-1936/tj.2019.11.012
《坦克装甲车辆》2019年第6期 61
62 《坦克装甲车辆》2019年第6期
广角镜
TANK 英国Ⅴ型坦克的结构和乘员分布
1、手枪射击孔；
2、车长；
3、驾驶员；
4、炮手；
5、机械手；
6、机枪手；
7、主动轮；
8、链传动；
9、变速箱；10、发动机；11、散热器；12、通风机；13、水箱；14、炮弹；15、汽油箱
英国坦克特遣队共编有A、B、C、D、E、F共6个坦克连，每连有红桃、黑桃、梅花、方块共4个坦克排，每连有25辆Ⅰ型坦克，6个连共150辆Ⅰ型坦克。

这就是世界上最初的坦克部队。

让我们看一看Ⅰ型坦克是如何打仗的吧！尽管Ⅰ型坦克上有8名乘员，还挺忙活。

驾驶员控制车速和行驶方向；车长负责制动器和前机枪；两名机械手各操纵一侧履带转向，这样，光开车就用了4名坦克乘员。

幸亏车速不快，最大速度仅6千米/小时，否则非乱套不可。

两名炮手负责瞄准和射击；两名装填手除了装炮弹之外，还要兼
管机枪的射击。

更要命的是，当时的坦克上没有无线电台和车内通话器，坦克内震耳欲聋的噪声，使得乘员之间要靠打手势或肢体语言来联系。

如，按一下右肩或举一下右手，为“右转向”；按一下左肩或举一下左手，为“左转向”；按一下头，为“加速前进”等。

火炮射击也挺麻烦。

射击之前，坦克先要停下来，炮手打开炮闩，通过炮膛来瞄准。

好在射击距离也就是二三百米的样子，再远了也就看不清了。

再加上车内温度很高，又没有悬挂装置，车辆颠簸剧烈。

在这样的坦克里操作，简直是“遭洋罪”。

在坦克第一次参战的索姆河会战中，出动的是坦克特遣队中的A、C、D三个坦克连。

按编制，有60辆坦克；实际上运到索姆河地区的，只有49辆。

这49辆坦克中，由于机械故障和乘员操作不当造成的淤陷、掉沟等“抛锚”的坦克多达21辆，最后剩下的18辆坦克中，因变速箱故障只能低速前进的有9辆，最后真正投入实战的，只有9辆Ⅰ型坦克。

这一事实说明，“草根时代”的坦克，可靠性极差，乘员的素质也不高。

尽管如此，坦克这种新生事物，还是显示了强大的生命力。

在战争中学习战争，通过实战检验来改进武器，是武器发展的原动力之一。

不久，在Ⅰ型坦克的基础上改进而成的Ⅳ型和Ⅴ型坦克上，就有了许多改进，如：车内装上了风扇，用来通风散热；为车内的发动机装上了消声器，用来降低发动机的噪声；车体的顶部和侧面开了安全门；为乘员配置了皮革面罩和护目镜，以保护乘员。

但是，带上面罩和护目镜后闷得慌，没有几个乘员乐意带。

乘员的分工也有了微小的改变。

这从左侧Ⅴ型坦克的内部布置和乘员分布图中可以看出。

通过一战时期最初坦克的典型布置和乘员人数可以看出，“草根时代”的坦克还相当简陋，需要配置的乘员人数也较多，坦克乘员的负担也较重。

这些，显示出“草根时代”坦克的原始性。

二战时期的坦克乘员
人类历史上的第二次世界大战，是坦克技术走向成熟、坦克称雄战场的时代。

坦克也由此获得了“陆战之王”的美称。

二战时期涌现出苏联的T-34中型坦克、美国的M4“谢尔曼”中型坦克、德国的“黑豹”中型坦克和“虎”式重型坦克等著名坦克。

典型的坦克性能为：战斗全重
二战时期的苏联T-34中型坦克和它的几名乘员
广角镜TANK
为30～40吨，乘员人数为4人（车
长、炮长、驾驶员、装填手）或5
人（加机电员兼前机枪手），装一
门75～85毫米坦克炮，公路最大速
度达40～55千米/小时。

在二战大的战役中，坦克是陆
军的主要突击力量，用来突破敌方
的前沿阵地和各种障碍，消灭敌方
的坦克和火力点，占领阵地，追击
和发展胜利。

在二战中，坦克的主
要运用方式为：大规模集中使用，
中央突击，侧翼包围；坦克炮的主
要射击方式为短停射击或原地射
击，坦克之间的交战距离多为500
米至1 000米，穿甲弹和破甲弹成为
坦克炮的主要弹种，消灭一辆敌方
坦克一般需要3～5发炮弹。

那种认
为一两发炮弹就能敲掉一辆敌方坦
克，恐怕只有坦克英雄能做得到，
一般的坦克手是做不到的。

坦克对
坦克射击的典型战法是“交叉射击
法”，即：如果第一发是“近弹”
（炮弹落在坦克的前面），第二发
是“远弹”，第三发就必须命中，
这时候是“及格”；如果第二发就能命中，就是“良好和优秀”了。

当然，敌人也不是傻瓜，不会让你一发、两发、三发……连续射击。

你打第一发弹之后，说不定敌方的炮弹马上就打过来了，这就是战斗的残酷性和激烈的对抗性。

许多朋友都玩过坦克战的动漫游戏，多数是以二战为背景的。

你可能在游戏中敲掉过许多敌方坦克，并乐此不疲。

不过，你一定是在经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后，才成为“坦克动漫达人”的。

同样，英雄坦克手也是经过严格的训练和一次又一次的战斗历炼才能炼成的。

就二战时期典型的四名乘员坦克而言，已经成为现代坦克的典型乘员配置。

时至今日，一大批西方国家的主战坦克，如德国的“豹”2主战坦克、美国的M1“艾布拉姆斯”主战坦克、英国的“挑战者”2主战坦克等，依然采用四乘员制的典型配置。

当然，两个时代对四名坦克乘员的要求，既有相
同的部分，也有不同的部分，不可
同日而语。

就二战时期对四名坦克
乘员的要求而言，对车长的要求最
高。

车长是一车之长，他既是指挥
员，也是战斗员，对全车的战斗等
各个方面负全责。

其次是炮长，那
个威风凛凛的坦克炮，便是他手中
的武器，车长不在时，炮长就自然
担负起车长的责任。

坦克驾驶员，
就是个“司机”，是为坦克执行
战斗任务服务的。

当然，车开得
好坏，直接影响到战斗任务的达
成。

装填手，就是装炮弹的，这可
是个重体力活，看似简单，也要经
过严格的训练。

因为二战时候的坦
克炮弹是整装弹，一发坦克炮弹有
二十多斤重，装填手要从炮弹架上
取下炮弹，一只手托着炮弹，一只
手的拇指保护着炮弹顶部的引信，
防止碰撞爆炸，再从狭窄的炮塔内
转过身来，然后单手推弹入膛。

重
要的是，如果你只装一发弹，问题
并不大，如果想达到最大的战斗速
度——每分钟打6发弹，你必须在
10秒钟内完成这一套动作。

不经过
严格的训练，不强化你的臂力，你
就根本达不到这一要求。

关于坦克和坦克乘员之间的关
系，美国军事专家邓尼根在他的著
作中有过精彩的论述。

他说：战争
经验表明，坦克兵有20%的伤亡是
在坦克外面造成的。

坦克兵有90%
的时间是在坦克的外面活动。

可以
说，坦克手在很大程度上是坦克的
服务员。

对这些爱闹毛病的机械怪
物，每天至少需要8个人时（即4名
乘员干两个小时活）来进行保养。

如果遇上下雨下雪刮大风天，坦
克就会更加糟糕。

坦克必须处于高
度的战备状态。

在战斗的情况下，
坦克乘员要在狭小的坦克里面完成
各种动作，精力要高度集中，很容
易疲劳。

苏联和法国的坦克内部，
空间十分狭小，以至于选拔坦克乘
员不得不首先考虑乘员的身高，占二战时期的美国M4“谢尔曼”中型坦克和它的五名乘员
《坦克装甲车辆》2019年第6期 63
64 《坦克装甲车辆》2019年第6期
广角镜
TANK 美国M1A1主战坦克的四人乘员组分布图
俄罗斯T-72坦克的三人乘员组
人口5%的矮个子（多为中亚加盟共和国的青年）往往首先被选中。

在苏联坦克中，身高超过5英尺6英寸（约为1.68米）就会对乘员极为不利。

邓尼根还说，由于炮塔的旋转、火炮发射时的后坐力以及装填炮弹时的碰撞，炮塔内的三名成员很容易皮肉被撞伤甚至骨折。

由于观察不便，坦克驾驶员更愿意开窗驾驶，坦克车长更愿意探出半个身子来观察地形和指挥作战，当然这是很危险的。

在防御战斗中，坦克要关闭门窗，这时候如发动机的燃气和炮弹发射后的火药废气传入战斗室和驾驶室，通常会使乘员恶心呕吐，甚至轻微中毒，使坦克坚持不了一小时以上的战斗。

很明显，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坦克在人机工程学方面的设计，考虑得并不是很好。

这一点在二战后，特别是在主战坦克出现之后，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

有关坦克乘员的具体分工和所承担的任务，下面还要专门介绍。

二战后至今的坦克乘员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至今，已经有70多年的光景。

70多年来，坦克这种兵器发展了三代。

1945年至1959年间研制的坦克，为二战后的第一代坦克，以美国的M48坦克和苏联的T-54/55坦克为代表，基本上是二战末期的坦克的延续和适度发展，多为四乘员制坦克。

1960年至1979年间研制的坦克，为二战后的第二代坦克，也称为第一代主战坦克，以美国的M60坦克和苏联的T-62坦克为代表，依然多数为四乘员制坦克，但是，在这个期间，出现了瑞典的S坦克（1966年）和苏联的T-64/T-72坦克（1967/1974年），开创了三乘员制坦克的先河。

正是由于这一点，业内有人将T-72坦克划分为二代半坦克，甚至
三代坦克的。

1980年至今，为二战后的第三代坦克，也称为第二代主战坦克，以德国的“豹”2主战坦克、美国的M1主战坦克和苏联的T-80主战坦克为代表，为四乘员制坦克和三乘员制坦克并存的时代。

从1990年12月苏联解体和华约解散之后，由于国际局势的巨大变化，坦克的发展已经明显放慢，这三十年间只研制出现有主战坦克的一些改进型，如德国的“豹”2A7主战坦克、美国的M1A2SEP主战坦克、俄罗斯的T-90主战坦克等。

近几年研制成功的日本10式主战坦克、俄罗斯的T-14“舰队”主战坦克以及波兰的PL-01主战坦克（尚未最后定型）等，尽管有人称之为二战后的第四代坦克，或者是准第四代坦克或第四代坦克的先驱，但是，并没有得到业界的公认。

然而，有一点却是共同的，那就是它们都是三乘员制的坦克。

可以认为，进入21世纪之后，三乘员制主战坦克会渐成主流。

其实，即使是二战后的第一代坦克，除了性能上的提高之外，坦克乘员的工作和战斗环境，已经有了一定的改善。

这一点，笔者就有亲身的体会。

20世纪50年代，笔者在军事院校当学员时，最初开的是T-34坦克。

一开始不得要领，往往是挂不上档，甚至两只手使劲拉操纵杆也挂不上档，费了牛劲啦。

后来开59式坦克，由于59式坦克的变速箱有了（换档）同步器，挂档就省劲多啦！真有一种“鸟枪换炮”的感觉。

二战后的第三代坦克和准第四代坦克，乘员的工作和战斗环境进一步有显著改善。

从二战后的第二代坦克到第三代坦克，一系列改善乘员工作条件的装置相继装到坦克上或者进一步改善其性能，如炮膛抽烟装置、炮弹抛壳装置、集体式三防系统、空调、液压助力操纵装置、空气滤清器抽尘装置、加温器、故障诊断和报警装置、车长
《坦克装甲车辆》2019年第6期 65
广角镜TANK
俄图罗斯T-14“舰队”主战坦克的三名乘员分布
和炮长的显示屏、自动装弹机、按钮化的操控系统、整车的C4I系统以及各种自动化系统等，使得坦克乘员从紧张而繁重的体力和脑力劳动中解放出来。

开坦克，打炮，虽然不能像玩手机和电脑游戏那样轻松，但是，像二战时期和二战后第一代坦克那样，坦克乘员超过一般人的体力和脑力负担将成为历史。

即使是十分强调坦克外形低矮的俄罗斯最新坦克，也不再过分强调外形尺寸，乘员舱的容积已经足够大。

T-14“舰队”主战坦克已经不再对乘员的身高进行限制，并配备有符合人体工程学的座椅，坦克兵可以“舒服地作战”。

由此带来的一个重大的变化是，对坦克乘员的学历和智力水平要求更高。

坦克乘员正在从体能型向体能型加智能型转变。

当然，打仗就是打仗，战场态势瞬息万变，打仗总不能像玩手机游戏那样轻松，对坦克乘员的体能和文化水平的要求都是相当高的。

双人坦克
无疑，从百年坦克的发展脉络
上看，三乘员制坦克的下一步发展，便是双人坦克。

随着坦克
举地可以跨越的，要从坦克的总体布置、乘员训练、部队编制、车辆保养和维修、战术运用等多方面加以考虑。

笔者对双人坦克的早日实现，持谨慎乐观的态度。

单人坦克和无人战车
双人坦克的进一步发展，便是单人坦克了。

早在30多年前，美国的智库——美国国防高级研究计划局（DARPA），就用了一年多的时间，论证了单人坦克的可行性。

这种称为“尼尼亚”（Ninja）的单人坦克，具有人工智能/机器人系统，只需要一名乘员，装有机关炮、机枪、导弹等多种武器，而战斗全总只有13吨，可以独立地遂行战斗任务。

不过，这种“尼尼亚”单人坦克，仅仅是概念研究而已，并未付诸实现。

至于无人战车（不再称为无人坦克），其研究热度甚至超过了双人坦克和单人坦克。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由于地形地貌的极端复杂性，能独立作战的无人战车的实现难度，比起无人汽车和无人（飞）机要难得多。

无人战车最先可能承担的作战任务，恐怕只限于战场运输、排雷清障、战场侦察、反坦克作战等单项任务而已，和具有多任务性的无人主战坦克不能相提并论。

这也是西方国家不再称呼无人坦克而改用“无人战车”的道理。

T-14“舰队”坦克的炮长正在聚精会神地观看射击效果
各系统自动化程度和可靠性的提高，以及坦克趋向轻量化、小型化的发展趋势，人们很自然地会想到将坦克乘员组从三人减为二人。

而自动化程度的提高，使得原来必须由乘员来完成的任务可以交给机器去完成。

关于双人坦克的方方面面，我在本刊2016年第1/2期中，已经做过较详细地介绍（详见《坦克装甲车辆》2016年第1/2期，“双人坦克即将闪亮登场”一文），这里不再赘述。

一个倾向性的看法是，双人坦克很可能率先在我国或俄罗斯实现。

我们中国的情况不必多说。

就俄罗斯的情况来看，T-14“舰队”坦克率先实现了三乘员制、遥控武器站的总体结构，三名乘员已经并排布置到车体内最安全的乘员舱内。

只要对火控系统作进一步改进，装上自动化程度更高的自动跟踪和射击的武器系统，那么，便可以将中间的炮长去掉，成为车/炮长。

可以说，T-14“舰队”主战坦克距离双人坦克仅有“一步之遥”。

当然，这一步也不是轻而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