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的眼睛

女儿的眼睛

陈庆修

实行计划生育国策，一家一个孩子。我常想，无论男孩女孩，健康就好。结果生了个女孩。当她睁眼看世界的时候，我也看到了她的眼睛。女儿的眼睛是美丽的，像恬静明媚的月亮。

眼睛的美丽是天生的，眼睛里的世界是客观的反映。当然，同样的事物有不同的反映，女儿眼中的天地人物，既在意料之中，又常常出乎意料！

女儿眼中的一草一木、远山近水都是美丽的。孩子眼中的山，山深林茂，好像不时会走出一个花儿公主，能歌善舞，喜欢小朋友，可牵手，会玩老鹰抓小鸡。孩子眼中的云，轻盈多姿，好像小姑娘漂亮的裙子随风飘舞，可随心而变，会跟着她走。世界在孩子的眼里犹如童话一般，日月星云，花鸟鱼虫，竹菊梅兰，都是赏心悦目的伙伴，会跑也会飞，会说又会唱。庭院的花草，郊外的禾苗，蓝天的白鸽，地上的昆虫，都是眼中的美景；春天新绿的小草，夏夜万里的繁星，中秋圆圆的满月，隆冬飞舞的雪花，都从眼睛走进心灵，又从心灵回到自然。罗丹说：“生活中并不缺少美，而是缺少会发现的眼睛”！

孩子的画，是她眼睛里的世界，也是心灵最直观的流露。通过女儿的画卷，我感受到了她独特的视角，看到了她丰富的内心世界，理解了原苏联著名教育家苏霍姆林斯基的灼见：“每一个孩子就其天性来说都是诗人。”在孩子的绘画中，天是蔚蓝的，水是碧绿的，太阳是微笑的，小鸟在树林花丛中自由自在地飞来飞去，时而落在小朋友

的手上，这季节自然是春天。即使是夏天、秋天、冬天也都不乏可爱之处：夏天可以光着小脚丫在浅溪中捉摇头摆尾的蝌蚪，在河岸边钓游来游去的小鱼，若回头可望见不远处卖冰糕的老奶奶慈祥的目光；秋天可以去采摘那红脸蛋儿或青翠欲滴的苹果，一串串的紫葡萄、绿葡萄；冬天生机虽然藏得无影无踪，可是飞舞的雪花会来助兴，银妆素裹的神话世界就在眼前，先留下几行歪歪扭扭的脚印，再打个雪仗，最有意思的是堆雪人——雪公主，灵犀之处是点公主的眼睛，既要心明眼亮，又要美丽动人！

女儿眼里的自然界是美好的，社会也是和谐的。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我拉着女儿的手去书店。越上过街天桥，靠右边的栏杆下，跪着一个中年乞丐，他衣服脏乱不堪，旁边放着一个盛着几枚硬币的白色陶瓷罐子，行人来去匆匆，似乎没有人留意到这个人和那个罐子的存在。女儿一眼就看见了，她停止了说笑，挣脱我的手，掏出小口袋中仅有的两元钱，小心地放在那个罐子里。乞丐感激不尽。我也有同情心，有组织的救灾救贫募捐或捐献，总是踊跃参与，从不错过。但面对路边的乞讨者却常常视而不见，原因是看多了报刊等媒体上的报道，许多乞丐是职业性的，转眼之间，或出入酒店宾馆，或包养着几个异性。大部分乞讨者也许真是需要帮助的人，而我却想当然地认为他们是职业性的乞讨人，日子过得不错！

我想起了《三国演义》中名士弥衡击鼓骂曹操“污浊”，并列举了曹操如何“眼浊”和“心浊”。我担心岁月让我也“眼浊”了。而在女儿的眼中，乞丐就是需要帮助的人，她愿意把所有买冰糕、买糖

葫芦的钱送给他们。没有钱的时候，她会先缠着你要，然后送给乞讨人。成年人由于自负或成见，可能远离了事物的真实。而孩子凭天性良知，自然而然地对待周围的一切，这让我看到自身随阅历增长而流失的恻隐之心和至善性情。人啊，可以长大，但不要“污浊”，更不要“心浊”！

印度诗人泰戈尔诗云：“孩子的眼睛里找得到天堂”。的确，孩子的眼睛似股股清泉，清澈明亮，晶莹剔透，纯洁如玉，能看到成人看不见的东西。孩子天真无邪，稚气而又聪颖，她所看到的，不带任何框框，没有世俗功利色彩，可能更合乎自然、顺乎情理！

孩子的眼睛像一面镜子。对比一下，成年人与孩子感受的不同，正是“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心态各异，感受别样。孩子的眼睛，让我净化了灵魂。只要心中有爱，美好就在眼前。愿女儿能用她那双美丽的眼睛，发现和创造更丰富多彩的美！

［原载《人民日报》（海外版）2006年4月26日（文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