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来创作论——精选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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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摘要
阿来的创作在中国当代文学中是极具鲜明特色的。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开始创作以来,阿来以稳健的创作活力,深刻而持久的历史挖掘,独特的叙事方式,重构了川北藏族近一百多年民族发展变迁的图谱。
童年时期特殊的生长环境,成就了他文学创作中开放的视野和宽容的态度;他对人类发展历程的沉思,对普通大众命运和精神深处的探寻,因双重文化的交叠,而具有多层次的角度和更宽广的叙述空间。
三十多年的文学创作中,阿来始终保持着对文学的敬畏,珍视民间的文化传统,持续地书写人类社会发展中时代交替里个体的存在,命运的更迭,精神的异化,文明的衰落和自然生态的恶化,而将希望寄托于未来生命的延展。
阿来在虚构的热情和非虚构的审慎之间,化身历史深处最富诗意的漫游者和灵魂歌者。
本文综合阿来现已出版的作品进行全面的梳理,除绪论和结语之外共分为五个部分。
第一章阿来创作的背景简介。
文学是语言的艺术,对于作家来说,应该没有比语言更重要的了。
阿来是一个用汉语写作的藏族作家,从小生长在汉藏交界的地带,日常交流的藏语和书面使用的汉语之间的转换,语言深层所蕴含的文化意义,身份的归属,阿来都有独特的体验和感悟,对于他的创作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也具有重要的意义。
第二章主要从历史叙事的角度对文本进行细节分析。
纵观阿来小说的整体创作,历史不仅是文学叙事的大背景,更是阿来不断往返的精神领域,对历史的梳理,摊开历史的褶皱,深触历史腹地,延展出的是现实与未来的宽广空间。
第一节主要以阿古顿巴和格萨尔为例分析阿来对民间故事的重构;第二节从《瞻对》入手探讨阿来历史书写中虚构的艺术和非虚构的体验之间相得益彰的文学魅力;第三节关注短篇小说中阿来对历史细节的处理。
第三章主要分析阿来作品中对现代性相关问题的关注和反思。
“现代性”一直是阿来文学创作持续关注的主题,科技变革、文明发展、生态循环、人文向度、个体存在等,现代性相关的问题以及对现代性的反思,在阿来的作品中都有所体现。
现代的变革必然宣告上一个时代的终结,在新旧时代的夹缝处存在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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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最后”,“最后的猎人”、“最后的马队”、“最后的土司”、“最后的巫师”……它们曾是时代的辉煌,却因时代变迁而悄然衰落,最终以悲壮或惨淡谢幕,被遗忘在时间的废墟中,阿来用文学的方式拂去它们的尘埃,重燃它们的生命最后之光。
这些在本章中有进一步的阐释,包括从现代性的视角分析作品中对时间和空间的呈现。
第四章主要透过作品中的动植物意象,来分析阿来的生态伦理观。
阿来创作的诗歌和散文数量并不是很多,但是对于了解他的创作历程,以及对他思想观念、小说创作的理解都是十分重要,不可或缺的。
自然环境是阿来关注和书写的关键词之一,在诗歌和散文中所占的份量更是重中之重,这一章主要从这两种文体中感受阿来对大自然的热爱,根据作品中动植物意象来分析和解读阿来对环境污染、生态恶化和人与自然的关系等问题的批判和思考。
第五章主要研究外国文学对阿来创作的影响。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大量的西方文学作品、文化理论和哲学著作等被翻译引进,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以后的很多作品都有明显受外国文学影响的痕迹。
阿来在开始创作之前就阅读了大量的外国著作,必然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这一章通过比较分析,来探寻阿来的创作与外国文学的关系。
关键词:
阿来,文化身份,历史叙事,现代性,生态反思
II
Abstract
Alai’s literary works have distinctive characteristics in Chinese contemporary literature. Since the 1980’s, Alai has reconstructed a map of national development over one hundred years for Tibetan in the North of Sichuan with steady creation vigor, deep and lasting historical digging and unique narrative style. The opening view and tolerant attitude should be attributed to the special growth environment in his childhood. His meditation on human development and deep quest for the general public fate and spirit have multi-level perspective and broader narrative space due to dual cultural overlap. In the literary creation of more than 30 years, Alai writes continually with reverence for the literature and value for folk culture the existence of the individual, change of fate, the spirit of alienation, decline of civilization and the deterioration of natural ecology in alternate era of the development of human society and he is pinning hopes on life extension in the future. Alai is as the most poetic striders and soul singer deep into history between fictional enthusiasm and non-fiction prudence.
This paper is clarified into five parts except for the introduction and conclusion, which has scanned and sorted out comprehensively for Alai’s published works.
The first chapter Background introduction of Alai. Literature is the art of language and there should be no more important than words for a writer. Alai is a Tibetan writer and writes in the Chinese who grows up in sino-tibetan border zone. Alai has unique experience and comprehension for conversion between daily communication in the Tibetan and paper written in Chinese, deep cultural meaning of language and identity, which has exerted a far-reaching important significance.
The second chapter Throughout Alai’s whole creation of the novel, History is not only a literary narrative context, but also a spirit field moved back and forth continuously by Alai.
A broad space of the reality and the future is stretched out by combing history, spreading the fold of history and touching the depth of history.This chapter mainly analyzes the text from the angle of historical narrative. The First quarter aims to take Agudunba and Gheser as examples to analyze Alai’s reconstruction of folk tales; Starting with Zhan Dui, the Second quarter aims to talk about literary charm brou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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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ut between the art of fiction and non-fiction experience in writing of history; Alai’s handling of the historical details in short stories is focused on in the Third quarter.
The third chapter The theme of “Modernity” continues to be the focus of Alai’s literary creation such as technological reform, development of civilizations, ecological cycle and human dimension. All related issues for Modernity as well as the reflection of modernity are reflected in Alai’s works. A new modern reform must declare the end of last era. There exists lots of “Last Ones” in cracks in the turn of the old and new era such as “the last hunters”, “the last mission”,“the last headmen”,“the last Wizards”…who once stood for the era of glory, but have been quietly fading with time change and have taken curtain call finally in the solemn or gloom, forgotten in the ruins of the time. Alai brushes their dust from the angle of literary, renewing their last light of life which is explained further in this chapter as well as the analysis of rendering of time and space in text from the angle of modernity.
The forth chapter There are not many poems and proses created by Alai, but have played an important and indispensable role for his creative process, ideas and understanding of novel. Natural environment, one of the key words focused and written by Alai, is playing a more important. role in poems and proses. Alai’s love of nature is felt from the two kinds of writing style in this chapter, Alai’s criticism and reflection for ecological degradation, environmental pollution, relationship between human and nature and so on are analyzed and explained according to the images of animals and plants in text.
The fifth chapter During the 1970’s, lots of western literary works, culture theory and philosophical works were translated and introduced, which has influenced Chinese works in the late seventy’s and early eighty’s. Alai who read a large number of foreign books before his writing is inevitably influenced. This chapter explores the impact of foreign literature on Alai’s creation through comparative study.
Key word:
Alai, Cultural identify, History narratives, Modernity, Ecological reflection
IV
目 录
绪论 (1)
一、研究对象与选题意义 (1)
二、研究现状与方法 (5)
第一章“流浪者”之歌 (21)
第一节语言间的流浪——“我是一个用汉语写作的藏族人” (21)
一、嘉绒之子:藏族村落中的成长 (21)
二、汉语教育:在通向文学的途中 (23)
第二节“这是命运赐予我的名字”——民族融合中的身份困惑 (25)
一、血缘上的民族融合 (25)
二、多元文化格局中的身份建构 (26)
第三节文学——关于灵魂的歌唱 (29)
一、当文学遇上音乐 (29)
二、文学就是信仰 (31)
第二章“落不定的尘埃”:历史的召唤 (33)
第一节呼唤英雄——民间故事的重述 (33)
一、人物与原型:阿古顿巴 (34)
二、英雄与凡人:格萨尔 (38)
第二节必须承受的历史之重——《瞻对》的非虚构叙事 (41)
一、“虚构”的真实和“非虚构”的幻象 (42)
二、寻根与超越:“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 (44)
第三节“避重逐轻”——“事物”之重与形式之轻 (48)
一、细节的力量:《空山》之机村事物笔记 (48)
二、笑的假面:短篇小说中的喜剧意味 (51)
第三章存在与时间 (57)
第一节说不尽的“傻子” (57)
一、孤独而睿智:“傻子”形象的存在状态 (57)
二、“那个傻子就是我”:“我”与作者的虚实相生 (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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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现代视域下的时空寓言 (70)
一、生命的绝唱:时代夹缝处“最后的”挽歌 (70)
二、“飞转”与“陷落”:时间的主观呈现 (73)
三、民族与国家:生存空间的冲突与分离 (78)
四、回不去的故乡:精神空间的迷失与寻踪 (81)
第四章倾听大自然的声音 (85)
第一节“草木的理想国” (85)
一、自然的复魅 (86)
二、自由.想象.浪漫:诗歌与自然的契约 (89)
第二节灵光的消逝——文学意象的生态反思 (93)
一、“蘑菇”、“桦树”、“森林”:植物意象的生态解读 (94)
二、“熊”、“狐”、“猴子”:动物意象的伦理指向 (100)
第五章外国文学对阿来创作的影响 (107)
第一节从“众声喧哗”到“一片空寂”——福克纳与阿来 (107)
一、交错的时空——“约克纳帕塔法”与“机村” (108)
二、不同的声音——阿来与福克纳小说的叙事艺术 (110)
三、生态视野下阿来与福克纳小说创作的趋同 (114)
第二节“傻瓜的天堂”——艾萨克.巴什维斯.辛格与阿来 (117)
一、“傻瓜”的相遇:辛格与阿来小说中傻瓜形象分析 (117)
二、傻瓜才悲伤:《傻瓜吉姆佩尔》和《尘埃落定》的叙事视角的异同 (124)
第三节“鬼魂”的魔镜——托妮.莫里森与阿来 (128)
一、镜中的影子:莫里森与阿来小说中的鬼魂叙事 (128)
二、爱的空缺:小说人物形象的心理透视 (132)
三、历史的重建和身份认同 (134)
结语 (139)
参考文献 (143)
攻读博士期间的科研成果 (157)
后记 (159)
II
绪 论
绪论
一、研究对象与选题意义
我们回望一个时期的文学总体创作时,经常习惯于用“思潮”、“主潮”等这样的词语来概括同一时期大多数文学作品普遍具有的创作倾向、创作特征。
在20世纪70年代末到90年代初之间,文学研究者们不间断地对中国文学种种思潮进行概括、命名:“归来者”的诗、朦胧诗、“新生代”诗,“伤痕文学”、“反思文学”、“知青小说”、“改革小说”、“寻根”文学,“先锋小说”、“现代派”、“新写实小说”、“新历史小说”……短短的十几年,中国的文坛可以说是异彩纷呈,看似竞相争放的无序,却因为这些命名的分门别类,看上去也变得“井井有条”。
九十年代初期以后,“市场化”成为整个中国社会发展的大趋向,文学走向“市场”变成了必然的转变。
这时期的中国文学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和震荡,追求经济利益和坚守纯粹的文学精神似乎一时之间成为不可调和的两难选择,作家们不得不重新思考、定位自己创作的价值取向。
在“世纪末的华丽”绽放之前,类似“思潮”、“主潮”这种带有“共性”特质的概括方式几近于“失语”的状态,大众读者们的阅读期待并不明朗,究竟什么类型的文学作品可以敲开“市场”这个大门,作家和出版商们都在猜测和试探;坚守着纯文学创作的作家们也苦于搜寻着自己的文字在这个特殊时代里的回响,那一时期的文学样态仿佛是被打散了的一盘棋,毫无章法。
而阿来和《尘埃落定》恰好出现在这个“喧嚣与骚动”的文学分岔口,一下子“惊艳”了还在徘徊和探索的人们。
阿来的创作始于20世纪80年代初期,同一时期,一场关于叙事的革命也刚刚开始。
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的中国文学,大部分作品还是以对“文革”的揭发和反思作为主题,虽然就当时的整体情况和历史背景来看,这些作品确实表现出一定程度上的主体性回归,但是,当热度冷却之后再来回看这许多作品,其实它们很大程度上是充当了政治表达和情绪释放的载体,作家们无论是抚慰伤痕,还是反思改革,主流意识形态仍然在无形中控制着个人经验的表述。
在这样的背景下,文学想要挣脱历史的束缚,开启新的艺术风貌,作家们就必须要找到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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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方式来表达主体的独立意识,“先锋小说”应运而生,“先锋”的命名无疑象征着破冰的利刃,马原率先设下的“叙事圈套”也变成了这场革命的突破口。
这个“叫马原的汉人”掀起了“先锋小说”创作的热潮,同时也是这个“叫马原的汉人”,让西藏在当代小说中成为“遥远”、“神秘”、“奇异”、“幻想”、“圣地”的代名词。
而十几年之后的阿来带着他的藏族故事,似乎是为“颠覆”这固有的预设观念而来,在历史的真实之上演绎藏族人民的生老病死、爱恨情仇的常态。
虽然阿来与马原的创作风格有着很大的不同,但是80年代的马原与90年代的阿来,他们的作品对于这两个时期的中国文学发展都具有异曲同工之“妙”,它们都适时地出现在中国文学的转折处,爆破的力度足以让读者产生震撼的阅读体验,为疲软的当代文学吹入了一股强劲的藏地之风。
《尘埃落定》的成功表明在“先锋”的叙事技巧上还必须有好的故事,而这应该也是《尘埃落定》趋于经典化的内在原因。
《尘埃落定》是阿来的第一部长篇小说。
虽然“阿来”这个名字第一次被印刷在出版物上,并不是起于《尘埃落定》,但是因为它,阿来以作家的身份被更多的人认识、喜爱,关注、研究。
出版于1998年的《尘埃落定》以新奇的故事走入大众的阅读视野,又兼具历史的厚重和哲理的沉思,它满足了人们对纯文学的期待的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市场”的需求。
阿来经常说,西藏是一个名词,不是形容词,他的创作就是化解西藏在人们内心的神秘。
但不论如何“化解”,只要关乎于“藏族”、“西藏”这样的题材,对于以汉族为主的读者群体来说,它都是奇特的存在,加上《尘埃落定》中“轻淡的一层魔幻色彩”,我们无法不承认它应和了一部分读者的“猎奇”心理。
在以往的研究中,我们都在强调阿来对“纯文学”的坚守,其实,我们都忽略了他的作品的“市场性”,至少在《尘埃落定》上我们看到了这二者共存的可能性。
可以说,每一个作家都有他自己的独特性。
阿来的独特性经常因为刻意地渲染而落脚于藏族的作家身份和故事内容。
《尘埃落定》在获得第五届茅盾文学奖的时候,就有人指出阿来是获得茅盾文学奖最年轻的少数民族作家;每当阿来的作品出版或再版时,在封面、封底或者腰封处必然会印有“藏族”、“西藏”的字样;很多时候,不论是文字报道还是研究论述,提到阿来,人们都喜欢在名字的前面冠以“藏族作家”的头衔;“藏族”所包含的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确实给予了阿来丰富的创作资源,相较于其他民族的作家而言它确实是独特的,但是过2
绪 论
分地强调,只会使这种独特流于表面,变成吸引读者的噱头,占有市场的手段。
当阿来作品所涉及的地域的特殊性被反复地言说,强调他创作风格的民族性的时候,我们可曾换一个角度思考过,阿来的“藏族”或者“嘉绒大地”,或者是作品中不断虚构的“机村”,与李杭育的“葛江川”,贾平凹的“商州”,莫言的“高密东北乡”,苏童的“香椿树街”、“枫杨树乡”,阎连科的“耙耧山脉”、毕飞宇的苏北地带等等,其实并不存在差异,都是文学地理板块中的不同部分,是作家们思绪驰骋的文学场域。
这样来看,这个独特性还不够独特,“藏族”这个落脚点站得还不够稳实。
阿来创作的独特性更大一部分在于“另类”或者说难以归类。
细数中国当代文学涌起的一股股浪潮,从中都难觅阿来的身影,他放任自己的游离,与“主流”保持着谨慎的距离,不急不缓地翻滚着浪花,蓄势筑起自己的波涛。
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朦胧诗与80年代中期紧接着的“新生代”诗歌的崛起与论争成为当代诗歌最分明的棱角,而此时的阿来却将最激昂的诗句都寄情于山川河流和广袤的草原,《草原回旋曲》、《牦牛》、《群山或者关于我自己的颂词》、《哦,川藏线》等作品,毫不隐讳地表达着自己炙烈的情感。
同时期的小说创作是探索和实验的阵地,大胆的文体、形式、技术等变革似乎一下子打开了一个不一样的文学世界,很多青年创作者们很快就投身于这场关于叙事的变革中来;不过,轰动一时的“先锋小说”很快就进入了“形式疲惫”的阶段,一部分作家的创作开始褪去了模仿、借鉴西方文学作品时产生的异质性的生硬外壳,纷纷“向内转”,“先锋”内化为新历史小说、新写实小说中的“新”,作家们不同程度地转向了现实、历史题材的写作;那么此时的阿来呢?这边变革、实验如火如荼地进行着,阿来却在“小火慢炖”。
从1984年开始,阿来陆续有小说发表,《尘埃落定》虽然发表于1998年,但是真正创作时间是1993年到1994年,在这近十年的中短篇小说创作中,我们几乎看不到对形式、技巧的刻意追求,或者创作风格上显而易见的转变,他一直稳稳地经营着那片自己精心培植的文学土壤。
他似乎从来不曾急于追求什么,在那些类似于散文的小说中,更是会有一种闲淡散落其中,故事的娓娓道来却不曾模糊掉任何想要表达的意蕴。
阿来在坚持自我的道路上似乎从未改变。
七十年代到九十年代,中国文学发生的种种事件和变化大都离不开“现代”,“现代派”、“现代性”、“现代化”等在中国作家的创作中迅速发酵,从作品表层的语言、结构到深层的精神内涵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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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受影响,作家们一面模仿、学习着西方“现代派”创作的技巧,一面又控诉着“现代性”所引发的精神危机以及现代化过程中人性的异化,都热衷于用自己的作品为“现代”做注脚,但这样的情况只是一个时期所形成的特殊效应,相关的话题也会止于这个时段而后慢慢消散,当新鲜的事物已然变成习惯,质疑之声淹没在理所当然的麻木中,作家们的关注点自然会有所改变。
但是,我们却在阿来的创作中看到了他对现代化、现代性问题关注和探讨的一个持续状态。
如果只是就长篇小说而言,《尘埃落定》必然是起点,而后来延续到《空山》、《格萨尔王》;要是算上中短篇小说,那么起点还要更早些,终点会在哪里现在还是个未知,但至少在他最新的作品中我们依然还能读到那深沉的反思意味。
陈晓明说:“总的来说,放在世界文学史来看,汉语文学的贡献就是不遗余力地书写文明的衰败。
在这个意义上说,伤痕叙事是中国文学的主流。
这么多年来,我们最成功的作品都是书写伤痕的。
”①如果按照这样的说法,我们愿意承认阿来一直都处在主流之中,从未离开。
如果说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那么阿来一头扎进历史之中埋头爬梳的时候,历史的伤疤清晰可见。
对“文明的衰败”不遗余力地书写,在阿来的作品中屡见不鲜,但是这背后隐匿的除了“反思”其实是从未停止的文化“寻根”,而这是一个不断变动的过程。
在纷繁驳杂,飞速变化的时代,远古的人类文明已然不再适合,所谓的“根”不是几千年前截断下来封存土里的那断“朽木”,它应该是人类几千年来文明的积淀,它伴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而不断累积变化,而阿来想要从中寻找的是在发展中能与未来对接的文化传统和精神力量。
贴近现实的作家不会被历史束缚在故纸堆中,被挖掘的历史也因现实而被照亮,在全球化大势中,民族差异性日渐模糊,阿来在保持自我和与时俱进之间维持平衡的方式就是在不变中求变,他的不变源于他对文学对故土那份赤子之心,他的变在于不断地挑战、突破旧有的格局,先锋的文学精神在他的创作中从未缺席,他苛求于能找到想象人类社会最好的方法。
这是阿来创作的独特之处,这份独特也正是阿来作为作家的意义、价值所在。
我们注重阿来创作中独特的民族资源而不过分渲染,在探讨对普遍性意义追问的同时理清阿来不同于其他作家的特质。
总觉得在当下这个变动不羁的时代里,为一个还在持续写作的作家定位,太过于苍白无力,但仍希望可以在有限的范围内尽可能地挖掘、阐释这个作家创作的意义所在。
① 冷朝阳、陈晓明:《伤痕叙事是中国文学的主流》,《长江丛刊》2016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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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研究现状与方法
和八十年代大多数的文学青年一样,阿来的文学创作也是从诗歌开始的。
1982年到1984年阿来的创作主要以诗歌为主,而从1985年以后,阿来的创作重心便开始逐渐像小说方向偏转,近十年的时间他创作的小说都是中短篇,直到1993年才开始长篇小说的创作,也就是1998年由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尘埃落定》。
以目前出版的作品来看,阿来的长篇小说并不多,《尘埃落定》之后,二十多年的时间里也不过《空山》和《格萨尔王》这两部,而2014年出版的非虚构作品《瞻对》,虽然从体裁上没有归入小说却也有长篇的规模,可见,与同时代的作家相比,阿来并不是个多产的作家,但他为数不多的作品却让他在读者群和评论界中广识度极高,究其原因就不得不从《尘埃落定》获第五届茅盾文学奖开始梳理。
“《尘埃落定》1998年出版后,好评如潮。
”①这是《中国当代文学史》中对阿来这位当代作家记录下的第一句。
事实也确实如此。
《尘埃落定》的出版、获奖彻底为阿来这位藏族作家打开了汉语文学“市场”的宽广大门,与其人其作品相关的报道、评论、访谈一批批地应时而生。
如果从时间上梳理,对阿来的研究虽然开始于上个世纪80年代末,但是到90年代末才开始呈现直线上升的趋势,2001年、2007年、2010年和2015年是相关研究论文发表的四个高峰年份,并且一峰比一峰高;从1998年开始,《当代作家评论》、《文艺争鸣》、《小说评论》、《当代文坛》、《文艺评论》等杂志每隔一两年就会相继推出阿来作品的评论小辑或专栏。
从数量方面统计,至2016年3月止,硕士、博士学位论文中以阿来的创作为主要研究对象的有七十多篇,其中博士论文只有四篇。
而在期刊杂志和报纸公开发表的与阿来相关的研究论文有近七百篇,这其中仅以《尘埃落定》为单一研究对象的就有差不多三百篇,占了总数的近一半的比例,余下的大部分也是以阿来的长篇小说创作为主,而对阿来中短篇或其他文体做专项研究的则不足十分之一。
由此比例便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看出目前国内对阿来创作研究在哪些方面比较成熟又在哪些方面比较薄弱。
当然这只是从数据上的直观分析,
① 洪子诚:《中国当代文学史(修订版)》,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6月版,第350页。
它仅是一个量化的代表。
接下来会从这些年对阿来创作研究的几个主要方向进行综合论述。
(一)叙事主题研究
如同一篇论文的题目“多义主题的解读”,阿来的作品在大片的好评中存在着多角度解读的争议,研究者们总是可以从不同的侧面挖掘出不一样的主题,就像这篇“多义主题”解读的作者吴道毅提出了“民族”、“权力”、“生存”三个关键词,它们对应的主题分别是“藏民族部落生活的书写”,权力与历史、知识与欲望的关系,还有人类的生存处境与生存命运的审视和观照①;梁海也用“历史”、“人性”、“命运”这样的宏大主题概括了阿来创作的聚焦点②,把目前研究的状况汇总后大致可以概括出以下几个大方面:
1、历史与文化
在阿来作品的研讨会上,李敬泽提出:与我们对民族历史认识的局限性相比,阿来更能够理解历史本身的具体繁杂和丰富多样,他能在历史的个案中发现历史运行的丰富性,“在非常具体,非常独特的边缘资源上,重新对历史,对我们想象的‘巨大的’东西做出了一个新的阐释,重建我们对历史,对人生,对民族命运的独特思考,独特解释”③。
而有一部分研究者认为阿来的作品是唱给历史的一曲挽歌。
《奥达的马队》就是“唱给历史过客的挽歌”,《最新的和森林有关的复仇故事》是英雄的挽歌;
④《尘埃落定》描绘了嘉绒部族文化生活的变迁,见证了土司制度时期藏民族特定的历史生活,是土司制度终结的深沉挽歌⑤;《空山》讲述的是一个中国当代
①吴道毅:《民族·权力·生存——阿来<尘埃落定>多义主题解读》,《中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6年第9期。
②梁海:《神话重述在历史的终点——论阿来的<格萨尔王>》,《当代文坛》2010年第2期。
③杨霞:《“阿来作品研讨会”综述》,《民族文学研究》2002年第3期。
④徐其超:《英雄的挽歌智者的绝唱:评阿来<奥达的马队>和<最新的和森林有关的复仇故事>》,《西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6年第3期。
⑤吴道毅:《民族·权力·生存——阿来<尘埃落定>多义主题解读》,《中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6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