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史上的八个“孙子”

中国历史上的八个“孙子”
苏成爱
【摘要】历史上可称为“孙子”者至少有8人,并非都指军事家孙武.作为军事家和《孙子兵法》作者的孙武只是其中之一.区分之,对于孙子研究及其他方面的研究具
有重要的意义.
【期刊名称】《滨州学院学报》
【年(卷),期】2013(029)004
【总页数】4页(P9-12)
【关键词】孙子;相同称谓;辨析
【作者】苏成爱
【作者单位】安徽财经大学历史文化研究所,安徽蚌埠233030
【正文语种】中文
【中图分类】E892
《孙子兵法》是我国现存最早的兵书，也是世界上最早的军事专著，被译为30多种文字① 30多种文字含部分少数民族语言文字，所据资料截止日期为2011年12月31日。

［1］，对当代世界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它自问世以来就产生了巨大的
影响，早在战国时代就已经成为家家户户都有收藏的经典。

如今它已跨出国门，成为全人类共同的精神财富。

《孙子兵法》是百代谈兵之祖，但其影响绝不仅限于军事领域，“自古知兵非好战”，孙子学著作的作者和读者绝大多数都是非军事人员，
它已经成为各行各业竞相研习的经典。

［2］
当前，我国正在为构建和谐社会和促进世界持久和平与共同繁荣而不懈努力。

作为人类共有的思想文化遗产，《孙子兵法》蕴含着重视和平、崇尚和谐的思想光辉，对于实现这一目标无疑具有积极而重要的现实意义。

有关《孙子兵法》的研究，已经形成了一门专门的学问——“孙子学”② 这一概念最早是1915年蒋方震、刘邦骥在《孙子浅说》一书中提出来的，但是这里的“孙子”容易和日常语言中的“孙子”相混，有关老子的学问简称作“老学”，我们不妨称之为“孙学”；研究这门学问的专家也不妨称之为“孙学家”。

孙武，后人又称作“孙子”。

古代，在人的姓氏后冠一“子”字是对人的尊称，如儒家创始人孔丘被称作“孔子”。

然而历史上被尊称作“孙子”的人不止一位，不仅普通的读者经常错把其他几位“孙子”当作兵家“孙武”，即使是以毕生精力研究《孙子兵法》的学者有时也难免张冠李戴。

一
明人胡应麟（1551—1602）就曾指出我国历史上的5位“孙子”，其中前4位见于《汉书·艺文志》（简称《汉志》），都曾有著作传世。

（一）道家孙子——孙休
孙休，有书曰《孙子》，凡15篇。

其名仅见于道家经典《庄子》一书，该书《达生篇》一称其为“孙休”，又称其为“孙子”，可见孙休其人确可称作“孙子”。

孙休之书仅见于《汉志·诸子略》“道家”类所载，属于名副其实的道家著作。

是书自《汉志》以后即不见著录，早佚。

（二）兵家孙子（Ⅰ）——孙武
孙武，又称“孙武子”，有书曰《吴孙子兵法》，凡82篇。

据《史记》所载，孙武见吴王时其书仅为13篇，《汉志·兵书略》“兵权谋”类载
其书有82篇，今传本13篇，所载篇数悬殊，一直是难解的谜题。

1972年山东临沂银雀山出土的汉墓竹简终于给出了答案：13篇是孙武为见吴王而作，82篇包含13篇，余下的69篇皆出其后学之手，有孙武的传记，也有其后学解释、发展孙武学说的内容。

（三）兵家孙子（Ⅱ）——孙膑
孙膑，有书曰《齐孙子》，凡89篇。

《齐孙子》亦见于《汉志·兵书略》“兵权谋”类。

据《史记》记载，孙膑是孙武的后裔，二人所处的时代相距100多年，都是齐国人。

孙武仕于吴，故称其书为《吴孙子兵法》；孙膑仕于齐，故其书称《齐孙子》① 《汉志》当称之为《齐孙子兵法》，但由于《汉志》中此条紧接“《吴孙子兵法》”，“兵法”二字承前省。

吴、齐二字只是用来区分先祖与后裔所撰的两种不同兵书。

但《齐孙子》自《汉志》后就不见于任何古书载录，曾有不少人怀疑孙膑是《孙子兵法》十三篇即《吴孙子兵法》的作者。

直到1972年山东临沂银雀山汉墓同时出土吴齐两种《孙子兵法》，失传了1700余年的《齐孙子》得以重见天日，这一历史疑案才得以解决。

孙武、孙膑都是兵家人物，二人又有血缘关系，最易相混，后人为了加以区分，称前者为“孙武子”，后者为“孙膑”，这不失为一种好的区分方法。

（四）兵家孙子（Ⅲ）——孙轸
孙轸，有书曰《孙轸》，凡9篇。

《孙轸》一书见于《汉志·兵书略》“兵形势”类，但自《汉志》以后就不见有任何史志目录及其他公私书目的记载。

“孙轸”为谁？这是长期困扰人们的问题。

以前有学者猜测此人可能是战国的陈轸（姚振宗《汉书艺文志条理》）。

直到临沂银雀山汉墓竹简出土后，这一谜题才有了正确答案。

银雀山竹书《孙膑兵法·陈忌问垒》篇残简中有“晋邦之将荀息、孙轸为晋要秦于殽，溃秦军，獲（获）三率
（帅）”，据《左传》《晋语》《史记》等书的记载，殽之战袭击秦军而俘获其三帅乃用晋将先轸之谋，孙轸显然就是春秋时期的晋人先轸。

先轸以军事谋略著称，城濮大战晋文公用其谋而大胜楚国。

［3］上古“孙”、“先”皆属心纽母文部字，音近可通。

（五）文学家孙子——孙绰
孙绰，有书曰《孙子》，凡10卷。

孙绰（314—371），晋代文学家，字兴公。

其文名甚盛，被誉为“一时文宗”，居当时文士之冠② 《世说新语·文学》注引《续晋阳秋》称之为“一时文宗”，《晋书》本传称“于时文士，绰为其冠”。

，其文长于写景，有佳句“赤城霞起而建标，瀑布飞流以界道”。

孙绰少时尝居于会稽，筑室东山，游放山水十余年，常以“席芳草，镜清流”为志，作《遂初赋》以寄其志，然其一生不甚得志。

孙氏自幼丧父，寄人篱下，虽出身仕宦之家，但并非势族高门，在门阀制度处于鼎盛时期的东晋，他苦苦挣扎，攀附枝叶，但仍改变不了自己的出身，最终也只能是具有文名的“寒门”名士而已。

胡应麟言孙绰《孙子》10卷，盖据《宋志》，两《唐志》皆著录为12卷，卷数
的减少，或因该书流传过程中有所散佚所致。

自《宋志》以后是书即不见著录，仅有零章断句散见于群书。

除了胡应麟所说的这5位“孙子”之外，还有一些历史人物具有这一称呼。

（六）儒家孙子——荀况
荀况，有书曰《孙子》，今传本凡32篇。

儒家孙子“荀况”，又被尊称为“荀子”或“荀卿”（约前313—前238），况
乃其名，战国晚期著名思想家。

其书名称作《荀子》，但古代亦称作《孙卿子》《孙子》。

荀子其书其人皆称“孙子”，有多种说法，重要的有两种。

一是避讳说。

唐司马贞《史记索隐》认为以“孙”代“荀”为了避汉宣帝刘询的讳。

二是通假说。

清顾炎武《日知录》对避讳说提出质疑，他指出，汉人避讳不及姓名，“荀”或作“孙”乃由于二字古代读音相近之故。

二说孰是孰非，难以断定。

［4］但是，古人称“荀子”为“孙子”确是不容否定的事实。

（七）理学家孙子——孙奇逢
孙奇逢，有书曰《孙子遗书》《孙子晚年批定四书近指》。

理学家孙子即孙奇逢（1585—1675），字启泰，生于明万历十二年十二月十四日（1585年1月14日），与黄宗羲（1610－1695）、李颙（1627－1705）并称为清初“三大儒”。

孙、黄、李，一居于北方，一居于南方，一居于西方，孙氏被北方学者尊奉为“泰山北斗”。

孙奇逢有名言曰：“饥饿穷愁困不倒，声色货利浸不倒，死生患难考不倒，人之事毕矣。

”［5］其为学“以慎独为宗，以体认天理为要，以日用伦常为实际”；初宗陆（九渊）王（守仁），晚倾慕朱熹理学，最终成为两派的调和论者；提倡不拘门户，重深造自得。

孙奇逢作为明末清初理学的集大成者，其经历也颇具传奇色彩，“始以豪杰，终以圣贤”是其一生行事的概括。

明末，孙氏致力于同阉党作斗争，是赫赫有名的“范阳三烈士”之一。

（八）名家孙子——公孙龙
公孙龙，有书曰《公孙龙子》，有书凡14篇。

战国名家的代表人物公孙龙（约前330—前242），赵国人，又被尊称为“公孙
龙子”、“公孙子”，偶见有称之为“孙子”者。

《汉志》载其书14篇，《宋志》载其书仅存6篇，流传至今。

二
由于我国历史上其人其书可称为“孙子”较多，人们常常张冠李戴，将非孙武之文归在“孙武子”的名下。

（一）误文学家“孙绰子”为“孙武子”
例1.孙子曰：“秋霜被，不凋其秀。

”［6］
见《文选·谢玄晖〈和王著作八公山诗〉》“春秀良已凋”李善注。

（六臣注本卷30。

李善单注本卷30，二“凋”字作“雕”，“其”作“甚”。

）
当代研究《孙子兵法》的学者多以为此条是《孙子兵法》的佚文，然“秋霜被，不凋其秀”纯属写景文字，不类兵家语。

孙绰，字兴公，其著作中不乏这类文句。

《文选·孙兴公〈游天台山赋〉》“八桂森挺以凌霜，五芝含秀而晨敷”，李善注曰：
《山海经》曰：“桂林八树在贲隅东。

”郭璞曰：“八树成林，言其大也。

贲隅音番隅。

”《神农本草经》曰：“桂叶冬夏常青不枯。

”又曰：“赤芝一名丹芝，黄芝一名金芝，白芝一名玉芝，黑芝一名玄芝，紫芝一名水芝。

”冯衍《显志赋》曰：“食五芝之茂英。

”
据李善注，“八桂”句正是“霜被不凋秀”之意，则此处“孙子”乃指孙兴公（孙绰）可知。

严可均已将之辑入《全晋文》卷62［7］，谓之孙绰之文。

此条与孙
武无关。

清文廷式（1856—1904）《文廷式集》卷四《史志》“孙绰《孙子》十二卷”条即以此条为孙绰所著《孙子》之文。

［8］其言不误，另有文氏辑得孙绰所著《孙子》佚文可为佐证：
《孙子》曰：“隋珠耀日，罗衣从风。

”（《初学记》卷27）
《孙绰子》曰：“海人与山客辨其方物。

海人曰：‘横海有鱼，额若华山之顶，一吸万顷之波。

’山客曰：‘邓林有木，围三万寻，直上千里，旁荫数国。

’有人曰：‘东极有大人，斩木为策，短不可杖；钓鱼为鲜，不足充铺。

’”（《法苑珠林》卷28）
《孙绰子》曰：“或问人物。

曰：‘察虚实，审真伪，断成败，定终始，斯可谓之人物矣。

’”（《文选》卷38注）
（《孙绰子》）曰：“或问雅俗，曰：‘判风流，正位分，泾渭殊流，雅郑异调，题帖分明，标榜可观，斯可谓雅俗矣。

’”（《文选》卷38注，又卷40注略引）（爱按：又见卷58注）
《孙绰子》曰：“仲尼见沧海横流，故务为舟航。

”（《书钞》卷138）
《孙子》曰：“何世之无才？何才之无施？良匠捉斤斧，造山林，梁栋阿衡之才，栌柱楣椽之朴，森然陈于目前，大厦之器具矣。

”（《御览》卷764）
《孙绰子》曰：“仲尼见沧海横流，故务为舟航。

”（《御览》卷770）
《孙绰子》曰：“海人曰，横海有鱼，一吸万顷之波。

”（《御览》卷72）
《孙绰子》曰：“衔辔衡轭，无心于马，而所以御马。

典籍礼度，无心于治，而所以为治。

”（《御览》卷608）
（《孙绰子》）又曰：“典籍、文章之言也，理出于天，辞先于人。

”（《御览》卷608）（爱按：四库本《御览》作“典籍文章之言也，治出于天，辞宣于人”）《孙绰子》曰：“圣贤极其标牓，有大力矣。

”（《文选》卷47注）
《孙绰子》曰：“高祖御龙，光武御虎；龙，韩、彭之类是也；虎，耿、贾之类是也。

”（陆佃《埤雅》）
由此可见，一，孙绰之书或称《孙子》，或称《孙绰子》；二，孙绰之文风多与“秋霜被，不凋其秀”相类。

故可确定“秋霜”句乃孙绰之言。

例2.孙子曰：“何世之无才？何才之无施？良匠提斤斧，造山林梁栋阿衡之材，
栌柱楣椽之朴，森然陈于目前，大厦之器具矣。

”
清人顾观光（1799—1862）谓此条出自《孙子》［9］。

此条见于《御览》卷746。

《文选·左太冲〈咏史诗〉》：“世无奇才？遗之在草泽。

”李善注：“孙子曰：何世之无才？何才之无施？”无“良匠”句。

今考此非兵家孙武书之文，乃文学家孙子书之文，即孙绰之言。

清严可均已将之辑入《全晋文》卷62，列于孙绰
名下。

孙绰才华冠绝一代，但其出身并非高门势家，不被重用，“不平则鸣”，故
出此言。

（二）误儒家“孙卿子”为“孙武子”
例3.《孙子》曰：“水深则回。

”
见于《文选·左太冲〈魏都赋〉》李善注。

“水深则回”见于《荀子·致士》，非出
自兵书《孙子》，今人李家浩已辨明。

［10］
例4.《孙子兵法》云：“坎井之蛙，不知江海之阔。

”
顾观光谓此条出自《孙子兵法》。

然《荀子·正论篇》云：“坎井之蛙，不可与语
东海之乐”，“东海之乐”即“东海因阔而得之乐”，古人引书常意为增损，小变其文，此条显然出自《荀子》。

“荀子”古或称“孙子”，则此当为荀书之言。

《初学记》卷七“井有天井、坎井”，注曰：“《孙子兵法》云：‘地陷曰天井。

’又云：‘坎井之蛙，不知江海之阔。

’”《孙子兵法·行军篇》有“天井”一词，
盖“荀子”称“孙子”，而注者不察，连类而及，遂误以为“井蛙”句与“天井”句皆出自兵书《孙子兵法》。

（三）误“公孙子”为“孙武子”
例5.掣电无余光，疾雷无余声。

顾观光认为此句是《孙子兵法》佚文，依据是《太平御览》卷13，然宋潘自牧《记纂渊海》卷73、宋祝穆《古今事文类聚》前集卷4① 《古今事文类聚》仅引前半句，“掣”误作“擊”（击）。

、明彭大翼《山堂肆考》卷6、明何良翰《问奇类林》［11］均谓此句出自“《公孙子》”，则此条恐出自公孙龙书，而非孙
武书。

此外，孙武、孙膑之书古来皆可称作《孙子兵法》，今人所辑“《孙子兵法》佚文”究竟有没有孙膑的文字？如果有的话，又有多少？这也是值得研究的问题——虽
然研究起来难度很大。

囿于学殖，笔者只能翘首以待高明。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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