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炮儿》-高涨的激情与失调的故事伦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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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炮儿》:高涨的激情与失调的故事伦理
《老炮儿》这部光听名字就足够让人兴奋的电影,不仅一扫中国电影之前的靡靡之风,让中国电影重获阳刚,有了血性,更重要的是它替第五代与第六代导演们挣回了“尊严”。
冯小刚凭此霸气外露、浑不吝的六爷形象拿到金马影帝,管虎则创造了目前为止第六代导演最好的电影票房。
《老炮儿》的成功让第五代、第六代导演在当前一众青年导演面前刷了一把存在感。
然而,如果我们跳出当下中国电影这个场域,跳出与那些拉低观众趣味的青年作品的比较,将《老炮儿》放在一个更大的场域中,那么《老炮儿》还能算作是一部好电影吗?抛开一切外在的话题,回到电影的艺术处理,《老炮儿》无论是在人物塑造、主题处理、叙事编织还是思想走向上都存在着非常严重的缺陷。
一、断裂、主观的人物处理方式
就影片而言,管虎给老炮儿的解释“就是一个人和一个时代斗争的故事”{1},而冯小刚给出的解释是:“有情有义有血性,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同时又是不合时宜的人。
”{2} 非常明显,主创们想要给中国电影留下一个悲壮的时代英雄形象。
然后,观影过后,笔者却发现影片中存在众多与这一人物形象塑造相龃龉的地方,人物形象前后断裂。
从剧作的
角度来说,“六爷”这一人物形象塑造犯了一个大忌,即人物的行动不符合人物的性格,肆意地进行主观上的拔高,极大地损害了人物的可信度。
首先,老炮儿“六爷”身上的“戾气”破坏了这一人物的“正义性”。
但这个“戾气”绝不仅只是清华大学教授肖鹰所指出的语言的粗鄙化。
《老炮儿》里面的脏话以及俚语某种程度上的确是塑造六爷这样一个混不吝的人物形象的必要包装。
“六爷”身上的“戾气”表现在人物的行为习性上。
影片开头上来用了三场戏来形塑六爷的性格,第一场是六爷收拾小偷,第二场是六爷收拾没有礼貌的路人,第三场是六爷收拾警察。
三场戏下来,一个隐匿于胡同之中守“礼”而富于正义感的江湖大哥形象赫然于银幕之上。
然而,三场戏里不易察觉的行为细节却大大破坏了这一形象。
第一,六爷让小偷把钱包捡起给主人寄回身份证的行为实在难以用一句“讲究”带过,六爷根本就不在乎小偷是否会把身份证寄回去,我们很难相信一个小偷在慑于被抓与暴力袭击的情况下做出的承诺会兑现。
六爷这一行为完全是在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与正义无关。
往深里说,这一行为背后体现的是一种汉娜・阿伦特所说的“平庸的恶”,只管依着“规矩”行事而不管“规矩”的对错与事件的结果。
第二,路人问路一场戏,六爷在年轻人退步,称其为“大爷”之后,依然不满并带有侮辱性地让鹦鹉喊自己“六哥”的行为使人物身上的戾气暴露无遗。
进而也就破坏了这个人
物的正面性,而“礼”则恰恰是支撑这部影片人物形象的根基。
尽管他还是向年轻人指了路,但其之前的行为已让这一举动打了折扣,而之后那句“不认路,还在胡同里瞎转悠”更直接拉低了人物的人品。
第三,替灯罩儿摆平警察的一场戏,六爷在此被呈现的俨然一副古代社会调停纠纷的“乡绅”姿态,就连警察也得让他三分,他以“礼”僭“法”地将灯罩儿和警察各打五十大板,不仅让自己在周围人中的威信又长了一寸,也暗合了观众对现实不满的抒发。
然而,现实怎样,每个人心里自有答案。
回到故事里,警察打人必须受到惩戒,否则不足以平民愤。
但是以暴制暴,以警察慑于六爷的暴戾之气而了结事件,除了助长六爷的暴戾之外,别无他益。
就叙事而言,这场戏的作用在于凸显六爷好打抱不平以及在他周围人的心目中的正义形象,大可不必搬出警察形象,以一黑帮头目代替,有些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现在这样处理,或许是影射社会里警察、城管与商贩之间的冲突,会与观众产生共鸣,结果却弄巧成拙,破坏了六爷的美好形象。
其次,“六爷”最后给中纪委的信,将影片之前牢固地树立起来的懂“礼”、守“规矩”的人物形象一下击垮,这比人物身上暴露出的戾气要严重得多。
它直接破坏掉了六爷这一人物的立场。
这场戏一出来,六爷直接就从英雄跌落到一个不讲信义、不守规矩的地痞。
前一刻还在愤愤不平于世道的衰落,以及年轻人的不守规矩,下一刻自己也就坡下驴,这与
影片要塑造的“坚守原则、不合时宜”的六爷形象太不相符。
之前小飞刚刚因为六爷的仗义与守规矩、不报警而与之许下有可能功亏一篑、失去父亲、失去家庭的承诺,六爷也信誓旦旦地答应了,两人还握手言和,结果随后就出现了六爷破坏承诺、出卖朋友去报警的情节,并且还玩弄文字游戏,美其名曰“举报”。
导演管虎对举报情节给出的解释是:“北京人本来就生活在天子脚下,布衣也怀家国,出租车司机也说中央政治局组成。
六爷是这样一人,他是把这个事儿分得特别清楚,是在理儿上的。
小飞跟他说的特别清楚,你只要赢了,你随便处理那个东西。
北京的规矩是,人死为大,只要对方人死了,所有人放下刀,放下枪,对方赢了。
”可问题这是生活逻辑,而六爷是一个活在故事逻辑中的人物,故事的逻辑要求六爷要信守承诺、要遵守规矩,这比什么都重要。
导演在此混淆了故事逻辑与生活逻辑之间的差别。
但既然影片涉及了反腐,很显然,举报这一情节就必须要有,但它其实完全可以在不破坏六爷形象的前提下完成。
从剧作的角度来说,方案有二种,一是让六爷在最后冰湖一站获胜,举报顺理成章;二是如若六爷败了,让灯罩儿或其他人完成举报行为。
把地痞流氓当做正面英雄来塑造是商业类型电影要极力避免的,它会破坏掉人物的公信力。
影片最后野湖茬架的高潮戏,是全篇一个非常出彩的段落,从艺术处理以及场面调度的角度来看是非常精彩的,日
本军刀、将校呢、开阔的空间、激烈的鼓点、头顶的光束,将一位久经“战场”江湖大哥寻回尊严的悲壮感与悲凉感成功地烘托了出来,这样一个具有强烈艺术煽动力的段落不仅升华、放大了六爷的正面形象,同时也俘获了观众的共鸣、同情和眼泪。
然而,联系到前面六爷的戾气与背信弃义,这场极具煽情的戏份的危险便显而易见。
好的人物形象塑造建立在三个层面之上,第一,鲜明的个性。
第二,复杂的人性。
第三,客观化的处理。
《老炮儿》做到了有个性、有人性,但却不够客观,人物形象前后的断裂,使人物缺乏生命力,变成了导演的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