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已成为我们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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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已成为我们的儿子”
作者:景凯旋
来源:《视野》2007年第23期
“我不是命令你们去进攻,我命令你们去死”
1915年3月,为了夺取达达尼尔海峡,打开通往伊斯坦布尔的水上通道,英法联军向海峡发起进攻。

在李曼将军的指挥下,土耳其军队抵抗着近50万联军的进袭。

联军舰队的奋战持续了5个月,可仍不能取得胜利,联军遂决定由英军第九军团迂回到阿纳法尔塔海湾,从后面向土军进攻。

土耳其军人凯末尔准确判断出英军的进攻方向,而李曼否定了他的判断。

英军在8月6日晚登陆,并在9日发动攻击,土军节节败退。

固执、傲慢的李曼终于折服,把阿纳法尔塔战线的指挥权交给了凯末尔。

由于天气酷热,英军士兵们精疲力竭,其主力没有立即向目标山头进攻,而是在海滩上停留了一天。

凯末尔趁机率领两个师赶到前线,一个师把英军逐回海里,另一个师阻止澳新军团前来增援。

战斗中,凯末尔身先士卒,负病指挥,命令士兵用刺刀展开肉搏战。

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他对士兵发出的命令是:“我不是命令你们去进攻,我命令你们去死。

”双方的士兵紧紧缠在一起,滚倒,厮打,直到死去。

夜幕降临,联军丢下躺满山冈与海滩的尸体,悄悄地撤出战场。

几天后,土耳其军队才得知这一消息。

“为了生存下去,土耳其必须成为现代世界的一部分”
然而,战争的胜利最终没能挽救奥斯曼帝国。

1918年11月,英法舰艇驶入海峡,进驻伊斯坦布尔。

1919年5月,希腊占领士麦拉(伊兹米尔)。

1920年8月,土耳其苏丹政府接受《色佛尔条约》,根据这个条约,除了原来的欧亚非属地,土耳其本土安纳托利亚也遭到瓜分。

这一次,土耳其人不再是为了去征服异国他乡,而是为了自己的家园投入到新的战斗中。

凯末尔再一次站了出来,在安卡拉建立起大国民议会政府,带领民众与入侵之敌殊死决战。

他采取诱敌深入的战略,在安卡拉附近的萨卡里亚河畔击败希腊军队,逼迫协约国退出半岛,重新缔结了平等条约,最终取得民族独立。

紧接着,凯末尔又开始了更为艰苦的奋斗,带领土耳其走向现代化。

苏丹哈里发制度被废除了,繁难的旧历和阿拉伯文字被废除了,被视为旧文明象征的费兹帽也被废除了。

这位被历史学家汤因比称为“土耳其的克伦威尔”的人,靠着他的勇敢和才干,取得战争胜利,并坚定不移地进行社会、政治改革,与各国建立友好外交关系,开创了土耳其共和国的新历史。

1938年11月10日,凯末尔因病去世。

沿途的农民高举火炬照亮道路,送他的灵车前往安卡拉。

他英勇献身的精神甚至赢得了昔日敌人的钦佩。

丘吉尔在伦敦发展演讲,称他的去世是欧洲的损失。

加里波利树木葱茏的山冈上,竖起了他的塑像。

这位土耳其国父目光如炬,注视着爱琴海,似乎仍在向土耳其人民发表演讲:“为了生存下去,土耳其必须成为现代世界的一部分。


“他们已经成为我们的儿子”
土耳其人的突厥祖先,曾在中国的历史舞台上活跃了近两百年。

在中国史书里,这个以狼为图腾的草原部族,崛起于北方阿尔泰山,经过连年征战,建立起一个庞大的突厥帝国。

他们的侍卫兵称为狼军,旗上装饰着金色的狼头,驰骋在大漠和草原上。

但最终,这个视杀伐劫掠为远足郊游的民族,还是被大唐帝国击溃,从中国的北方消失,其主体遂向西进入中亚两河平原。

今天伊斯坦布尔街头卖的一些工艺品,还常常能见到狼的图案。

对于现代土耳其人,那也就是个装饰品而已。

是的,土耳其军人仍然勇敢坚韧,纪律严明。

托普卡帕宫门口站立的士兵,就像是一尊雕像,能几个小时一动不动。

但自从1922年起,土耳其共和国就没有过大的对外战争。

这在奥斯曼帝国的历史上,是难以想像的。

是凯末尔把这个民族的尚武精神变成了和平渴望。

但是,如果战争仍然只是战争,敌人只是敌人,没有更深的意义,人类依旧跳不出互相残杀的循环。

这答案在哪儿?
那个黄昏,我站在加里波利的山冈上。

脚下是当年土耳其军队修建的堑壕,纵横交错,青草丛生,依稀能看见堑壕横木上残留的弹孔。

身边经过一群学生,由他们的老师领着,前去参观战争纪念馆。

旁边的公墓里,埋葬着为国捐躯的土耳其士兵,也埋葬着阵亡的英法联军士兵。

一块纪念碑上,镌刻着凯末尔1934年撰写的铭文:
这些献出鲜血和生命的英雄们,
在一个友好国家的土地上,和平地长眠。

与梅赫默特切克们躺在一起。

从遥远国度将自己儿子送到战场的母亲们,擦干你们的眼泪吧。

你们的儿子如今躺在我们怀里,他们在安息,他们将和平地长眠。

在这块土地上献出生命之后,他们已经成为我们的儿子。

对于一个中国人而言,这些诗句或许太过仁慈。

我在心里问凯末尔:难道不是这些外国人入侵了您的国土?杀害了您的士兵?他们“死有余辜”,随便一埋不就行了,何必要这样纪念?可我也知道他一定会这样回答:我是一个战士,我懂得每一个生命的价值。

我沉默良久。

这一刻,我想到中国的现代史,想到对这个历史一轮又一轮的叙述。

在这些叙述里,与中国交过战的外国人几乎都是十恶不赦。

在我读过的国人写的战争回忆里,极少有人对敌人的勇气产生钦佩,都是描写敌人对自己的英勇肃然起敬。

可死者已矣,真正的勇士,懂得宽恕;只有懦弱的人,才将敌人锉骨扬灰。

远处的爱琴海水天相接,闪烁着幽暗的波光。

从古希腊到奥斯曼帝国,这片海域曾上演过无数宏伟的战争场面。

我忽然明白,心里只有恨的民族,是不自由的民族。

只有当这个民族懂得了宽恕,他们才真正称得上自由和尊严。

(冯国伟摘自《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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