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诗意的美好展现——解读汪曾祺小说《受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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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诗意的美好展现——解读汪曾祺小说《受戒》
人性美好的诗意彰显
——解读汪曾祺小说《受戒》
【摘要】汪曾祺作为衔接现当代的作家,他的几个阶段的创作、他的“大器晚成”及其作品中独特的生命体验,使其成为现当代作家中独特的“这一个”。
本文以《受戒》为对象对汪曾祺小说创作进行了较深入的探讨,分析这篇小说中所体现出的作家独特的创作风格,并分别从小说的文化意蕴、结构特点、抒情叙事以及语言特色四个方面对《受戒》进行了具体的解读。
从而得出汪曾祺的小说创作在现代文坛独树一帜的原因。
【关键字】文化意蕴散文化诗化语言独树一帜
20世纪40年代汪曾祺在文坛崭露头角,80年代初期重返文坛,他是新时期以来被公认为大器晚成的作家,是最后一位士大夫。
1980年至1981年,汪曾祺《受戒》和《大淖记事》的发表与获奖①,引起了文坛和读者的关注。
其实这两篇描述旧人旧事的诗意小说,并非空穴来风,而是作者小说创作的厚积薄发。
从作家主体讲,汪曾祺是沈从文的嫡传弟子,对现代文学史上的几位抒情小说作家情有独钟、十分谙熟。
从40年代到60年代,他的小说创作虽然“断断续续”,但始终坚守的是这一创作路子,且已是一个有独特风格的成熟作家。
与前辈抒情小说作家不同的是,他有更丰厚的传统文化素养,并自觉不自觉地把文化融入他的小说创作,使他的作品富有一种浓郁的文化韵味。
因此他的小说是抒情的,又是文化的。
从文学环境看,“新时期文学”虽然冠以“新”的名号,但强烈的政治色彩和僵硬的表现方式犹在,人们并不满足于这样的文学。
社会和读者都在期待着一种纯粹的、真正的艺术出现。
于是年已花甲的汪曾祺“应运而生”了。
有评论家甚至认为:“真正使新时期小说步入新的历史门槛的,应该是手里擎着《受戒》的汪曾祺。
”②《受戒》是汪曾祺小说的代表作,这部作品是作者充满性情的叙写,是一部饱含诗情画意的小说。
小说描述的是庵赵庄的和尚们的宗
教生活以及他们的世俗生活,以及小说主人公小和尚明子和小姑娘小英子之间清清爽爽、朦朦胧胧是爱情。
在小说中,和尚不受清规戒律是平常的事情,在外人眼里也是见惯不怪的事情。
反
而,汪曾祺对明子和小英子之间的爱情却描绘得如诗如画。
从这篇小说中我们可以对汪曾祺小说创作特色能有一定的了解。
一、丰富的文化意蕴
汪曾祺的小说故事老旧,写法平淡,却为什么给人一种深切有力的审美感染力?汪曾祺的小说古朴淡雅、“书卷气”浓郁,却为什么不仅为文人读者所激赏,也让普通读者所喜欢?其中的“奥秘”,就是他的小说有一种文化意蕴、文化品格。
这是一种源远流长的传统文化,它是作家个人的,也是民族群体的。
文化沟通了作家和读者的心灵,文化使每个人的心灵发生了共鸣。
新时期文学中期的一些“寻根小说”,对民族文化、民间文化的发掘和审视,也许是一种远见和创举。
但作品的思想是作家强加进去的,理性“强暴”了形象,因此给人一种主题先行、文化说教的感受。
而汪曾祺小说中的文化,却像春风化雨一样融入了整个作品。
它变成了社会生活、民间生活的脉动与气韵,成为了一个个人物的精神和性格,渗透在作家复杂的情感态度中。
是一种无迹可寻而又无处不在的东西。
小说《受戒》中,汪曾祺对“荸荠庵”的外观描绘是很细致的,这不仅仅是为了营造小说的背景,而更是含有作者的创作深意。
一般而言,庙宇建于深山之中,与俗世隔离,而“荸荠庵”却建于水边,建于世俗之地,这也为“荸荠庵”和尚们奇特的生活习俗作了注脚。
而两副对联的内容也与小说要表现的内容相一致,衬托了此地的人重义轻利的人性和崇尚自由平淡的观念。
“荸荠庵”虽然是佛门圣地,却没有一点清规戒律。
小说把和尚庙叫“荸荠庵”也很有深意。
“荸荠”在现实世界中是充满泥土气息的,也就是很世俗的,这与佛教圣地的神圣和庄严形成强烈的反差,暗示小说对佛教生活的解构。
而且,小说把“庙”说成“庵”,庙里僧众也承认这种称谓,这也是对佛教圣地的嘲讽。
在当地,一个人出家当和尚,并不是出于宗教信仰,而是将它当作谋生的职业。
不仅出家目的是世俗的,而且寺庙的生活方
式也是世俗的。
寺庙住持不叫方丈而叫“当家的”,和尚可以唱情歌,可以找情人,可以不受清规的约束。
和尚的各种“禁忌”被淡化。
和尚可以娶妻生子?杀猪喝酒赌钱,无异于凡夫俗子。
和尚们不受世俗的繁文缛节的束缚,也不必清心寡欲逃避社会,而是向生活敞开生命的怀抱,过得十分率性任情?自由放达。
这种对佛教“泯灭人性”的否定和
放弃,消解了佛教的神圣和庄严,合乎人的自然本性,表现出一种生命的自然状态。
二、散文化的结构样式
汪曾祺的《受戒》一发表,引起了当时很大的争议,有人惊讶到:“小说原来可以这样写!”。
一种截然不同的小说文体,一种与当代文坛格格不入的写作方式,向人们传达了一个重要的信息:这是一部与当时审美情趣和文学潮流迥然不同的“另类”小说。
而且,小说的插入成分里还滚雪球似地向外滚动着其他插入细节,比如讲荸荠庵生活一段,顺带叙述了几个和尚的情态:大师父仁山,是明子的舅舅,不叫“方丈”,也不叫“住持”,却叫“当家的”,是很有道理的,因为他确确实实干的是当家的职务……二师父仁海,他是有老婆的。
他老婆每年夏秋之间来往住几个月,因为庵里凉快。
……三师父仁渡是个很聪明精干的人,有时一笔账大师兄扒了半天算盘也算不清,他眼珠子转两转,早算得一清二楚。
他打牌赢的时候多,二三十张牌落地,上下家手里有些什么牌,他就差不多都知道了。
而且他还身怀绝技,会“飞铙”。
以上这些插入可谓枝节纵横、旁逸横生,但却显得那么自然,娶妻、杀猪、打牌、唱小曲,如俗人一样。
明海和小英子之间健康明朗的初恋诗意般呈现出来,这是作者着力写的,写得含蓄节制,富有诗意,让人向往。
如文中写明海和小英子到田里挖荸荠时,柔软的田埂上留下小英子的脚印,脚掌平平的,脚跟细细的,脚弓部分缺了一块。
明海看着她的脚印,身上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他觉得心里痒痒的。
汪曾祺非常善于描写这些富有诗意情趣的细节,而且叙述的那么美,那么自然,仿佛水的流动,不拘一格,浑然天成。
小英子和小和尚都是些平平常常的小人物,风俗习惯、掌故人物、花草虫
鱼也融入了小说中,给人们带来一种轻松愉悦的感觉,让人沉浸在其中。
这些都源于汪曾祺本人的生活观,他把自己退到生活本身来观察和叙述生活,就使得他的作品平淡恬静,与众不同。
《受戒》里一开头写荸荠庵,然后引出当地和尚的风俗,明海出家的过程,荸荠庵的生活方式,小英子一家的生活状态,最后才出现明海受戒的场面,而且场面则是通过小英子的眼睛来写的。
又如《大淖记事》中先写大淖的得名和那里的地理环境;再写了人们的生活习性,男的打锡,女的挑货;顺带插叙了妇女们捉弄当地有名的色狼老光棍黄海龙的一些情景,那里没出门的姑娘还文雅一点,一做了媳妇简直是要多野有多野;接着写了黄海龙的堂弟黄海蛟和莲子的生活,最后才写到他们的女儿巧云的一些令人同情的遭遇。
汪曾祺的作品给大家的感觉好像是想到哪儿写到哪儿,主次不太分明。
可是,他妙就妙在艺术化地处理各种插入成分,这种顺其自然的散文随笔文体表面上看起来不像小说,但这些插入成分却很好地完成了叙
事功能,从而赋予作品一种自然恬淡的境界,营造了一种洋溢着浓郁地域风情的艺术世界,疏朗质朴、清雅温馨。
但这种写法不是什么人都学得来的,这需要深厚的文化素养和对语言独到的感觉和把握。
情节结构模式是短篇小说中最常见的样式,小说与散文、诗歌的区别在哪里?就在小说有较完整的故事情节。
汪曾祺不喜欢故事性太强的小说,但他并非不要情节,而是把情节淡化了。
或是选择那种情节简单的题材,或是把情节的发展轨迹隐在幕后,从而腾出时间和空间,融入碎片似的生活内容,并用散文化的写法呈现出来。
三、温暖的抒情叙事
在阅读《受戒》中,总给人一种温暖美好的感觉。
人性的真、善、美从作品的字里行间鲜活地跳了出来。
明海是一个年轻本分的和尚,但他暗恋着小英子,还想将来当方丈。
而小英子也全然不顾佛界与俗界的界限,关爱、帮助明海,大胆地宣称:“我给你当老婆!”因为当地风俗是,当和尚只是一份职业,寺院与和尚的生活,跟世俗社会并没有什么不同。
两个年轻人在民间社会和风俗中,人性之花自由开放。
全篇流溢着一种“欢乐”之情。
汪曾祺在谈到自己作品的感情时,这样说:“作家是感情的生产者。
那么,检查一下,我的作品所包涵的是什么样的感情?我自己觉得:我的一部分作品的感情是忧伤,比如《职业》、《幽冥钟》;一部分作品则有一种内在的欢乐,比如《受戒》、《大淖记事》;一部分作品则由于对命运的无可奈何转化出一种带有苦味的嘲谑,比如《云致秋行状》、《异秉》。
在有些作品里这三者是混和在一起的,比较复杂。
但是总起来说,我是一个乐观主义者。
对于生活,我的朴素的信念是:人类是有希望的,中国是会好起来的。
我自觉地想要对读者产生一点影响的,也正是这点朴素的信念。
我的作品不是悲剧。
我的作品缺乏崇高的、悲壮的美。
我所求的不是深刻,而是和谐。
”③
一个作家选择什么样的题材,安排什么样的情节,足可看出他的思想感情。
汪曾祺热衷写高邮的民情风俗,就是因为他看到了民间生活的创造和生机,感受到了群体生命的“欢乐”。
《受戒》里的汪曾祺的笔下,经常出现一组一组的普通百姓形象,用速写画的方式,刻画出他们在特定环境和场景中的形象和性格。
如写高邮城镇的《故里三陈》中的产科医生陈小手、业余演员陈四、救生船水手陈泥鳅;如写张家口农村的《七里茶坊》,临时驻扎在车马大店的农民工老刘、老工人乔师傅、青年农民小王等等,不管他们出身如何,干什么行当,他们总是那样纯朴善良、吃苦耐劳、乐天知命,作家用“欢乐”的感情给予了诗意的描写。
对他们的缺点,譬如自私、懦弱等,也给予批评、讽刺,但基本感情是肯定和歌颂的。
汪曾祺一生都在追求小说内在的“和谐”,“和谐”里蓄满了温暖和人性的美好。
四、平淡富有诗意的语言
《受戒》的叙事与抒情的节奏舒适悠闲、不紧不慢,从整体上给人以和谐的诗意之美,在大俗中弥散出一种萧散自然的神韵。
这种特有的气氛与韵味,在很大程度上得力于作品的语言。
《受戒》的语言是洗练的,其行文如行云流水,潇洒自然中自有法度,正如作者所言:“作品的语言映照出作者的全部文化修养。
语言的美不在一个一个的句子,而在句子与句子之间的关系。
包世臣论王羲之字,看来参差不
齐,但如老翁携带幼孙,顾盼有情,痛痒相关。
好的语言正当如此。
”我们不难从《受戒》中体会得到,如男女主人公的初遇这一段,作者采用对话的形式来记述明海与小英子的第一次见面,语言充满童心、天真无邪,甚至可以用幼稚来概括。
但此段文字所表现的儿童的视角、小孩子的天真无邪、机灵可爱,在乡俗中弥散出一种萧散自然的神韵都已呼之欲出、跃然纸上。
再看小说的结尾:
小英子忽然把桨放下,走到船尾,趴在明子的耳朵旁边,小声地说:
“我给你当老婆,你要不要?”
明子眼睛鼓得大大的。
“你说话呀!”
明子说:“嗯。
”
“什么叫’嗯’呀!要不要,要不要?”
明子大声地说:“要!”
“你喊什么!”
明子小小声说:“要--!”
“快点划!”
英子跳到中舱,两只桨飞快地划起来,划进了芦花荡。
芦花才吐新穗。
紫灰色的芦穗,发着银光,软软的,滑溜溜的,像一串丝线。
有的地方结了蒲棒,通红的,像一枝一枝小蜡烛。
青浮萍,紫浮萍。
长脚蚊子,水蜘蛛。
野菱角开着四瓣的小白
花。
惊起一只青桩(一种水鸟),擦着芦穗,扑鲁鲁鲁飞远了。
…………
汪曾祺用朴素纯净的语言描绘了一幅自然而纯净的画面,与童心、爱情无关的一切都被淡化。
与明海和小英子的初遇一样,此处也是选用对话的形式,一样的简单幼稚的话语,一样的天真无邪的感觉,但此时给人的感觉更加鲜明而强烈,更加纯净无暇。
作者将生活的美、爱情的美、自然的美全盘洒向我们的心灵,让心灵跟它一起净化,真是无言可述。
这种纯净的感觉,如水晶一般无暇,无可挑剔。
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显完美。
汪曾祺小说语言的特有的气氛与韵味也得益于他将古代文言的节奏韵律之美
融化进他的现代汉语之中。
那些平凡、普通的日常口语一溶入汪曾祺笔下,就有了一种特别的韵味。
以《受戒》开篇为例:“这个地方的老名有点怪,叫庵赵庄。
赵,是因为庄上大都姓赵。
叫做庄,可是人家住得很分散,这里两三家,那里两三家。
一出门,远远就可以看到,走起来得走一会,因为没有大路,都是弯弯曲曲的田埂。
庵,是因为有一个庵。
庵叫菩提庵,可是大家叫讹了,叫成荸荠庵。
连庵里的和尚也这样叫。
宝剎何处?──荸荠庵”。
这是一段大白话,白得几乎连形容词都没有,但读起来如长短句,自有一种风情。
通过对《受戒》的品读,我已被汪曾祺的小说的独特魅力所征服。
他的小说给人们打开了一个焕然一新的艺术天地。
作品中作者“梦”中的那些乡村的风土人情,那些从历史深处飘来的往日的歌,总是会撩起人们对故乡的深深恋情,勾起各自依稀的童年往事。
我想,作品中所体现的这些艺术魅力,也正是汪曾祺在当今中国文坛能够独树一帜的根本原因。
当然,这也和作者的生命历程和创作经历是分不开的。
注释:
①汪曾祺的《受戒》发表于《北京文学》1980年第10期,获同年度的“《北京文学》奖”;
《大淖记事》发表于《北京文学》1981年第4期,获“1981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
②马风《汪曾祺与新时期小说》,《文艺评论》1995年第4期。
③《汪曾祺全集》(四)第95页。
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8年8月版。
参考书目:
[1] 朱栋霖丁帆朱晓进. 中国现代文学史[M](下册)2006.12
[2]《中国当代作家选集从书汪曾祺》[Z]人民大学出版社,1992.
[3]洪子诚. 中国当代文学史[M]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
[4] 李生滨沈从文与京派文人的魅力[M] .宁夏人民出版社,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