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禹锡哲理诗中的哲学意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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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前言
杨慎在《升庵诗话》中对刘禹锡的评价极高:“元和以后,诗人之全集可观者数家,当以刘禹锡为第一。
其诗入选及所脍炙不下百首矣。
”可见刘禹锡在中唐诗人中成绩斐然。
然而将他与其他诗人区分的一个标记就是他的寓言诗创作。
所谓寓言诗,在《中国诗学大辞典》中这样解释:“以寓言的手法寄托讽喻之思的诗。
”寓言诗和寓言的共同点是假借花鸟虫鱼、飞禽走兽等形象,通过比喻、夸张、拟人、讽刺等手法,将寓意蕴含其中以发表个人观点、辩驳道理,达到针砭时弊、启发读者的目的;不同之处在于寓言诗是以诗歌为形式,而寓言通常以散文为形式。
刘禹锡就是唐代创作寓言诗作品较多的一位,其作品文学价值和思想价值皆高。
关于刘禹锡及其文学成就,近现代研究者己较多,研究范围也自版本整理、生平系年到诗歌艺术的探讨等等,不同的研究者都从不同角度提出了自己的观点,不乏新意。
但对其寓言诗所包含的哲学思想研究得不够,仍有待进一步的深入。
本文的研究方法,主要是采用文献资料法。
刘禹锡的寓言诗哲学,尚未形成相对独立的研究领域,而是包含在作品之中。
所以对于刘禹锡寓言诗中表现得哲学思想的研究,主要是通过大量的文献阅读,从中发掘出蕴涵的哲学思想,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分析。
刘禹锡的寓言诗创作最典型的体现着中唐寓言诗的整体风格特征,其诗风犀利,尖刻,具很强的讽刺特性。
刘禹锡的咏物寓言诗在对某些社会人事现象极尽美刺的同时,也包含着振聋发聩的理趣。
同他一生的坎坷遭遇有密切关系。
当时的唐朝从全盛走向中落,他既想维
护王权的统治,又想革除权贵的腐败,既是个积极的参政者,又是个无奈的失意者,既痛斥达官们腐朽生活,又同情劳动人民的艰辛疾苦。
这些矛盾的心理,所持的唯物思想充沛了他的诗篇,在当时具有一定的进步意义。
人生百态,愤而不哀
(一)美刺传统,以笔为戈
寓言诗在刘诗中数量虽然不多,但特色却十分明显,而且大多都是借自然之物来比照社会人事的典型之作。
如《养鸷词》、《有獭吟》、《白鹭儿》、《聚蚊谣》、《百舌吟》、《飞鸢操》、《秋莹引》、《吐绶鸟词》、《鹤叹二首》、《和乐天鹦鹉》、《白鹰》、《伤我马词》等以昆虫鸟兽为描写对象,《昏镜词》、《磨镜篇》、《调瑟词》、《墙阳歌》等也都是以某物为描写对象,这类咏物诗除托物言志外,实际上更主要是在喻写形色各异的不同人物。
这种言在物而意在人的咏物诗与一般意义上的咏物诗不同,它具有寓言性,也就是寓人、寓意、寓理于其中,实现对社会现象、人事现象进行美刺的目的。
为了说明这类诗的特殊,诗人在这类诗的诗题中加上“词”、“吟”、“篇”、“歌”、“谣”、“操”、“引”之类接近乐府诗题的题符,缘事缘物而发的痕迹十分明显。
这类诗中也有让人如饮良药的理趣。
如《养鸷词》中“饮啄即己盈,安能劳羽翼”,在批评好逸恶劳、饱食终日而无所事事的现象的同时,也让人想起“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忘身”的道理:《聚蚊谣》写“喧腾鼓舞喜昏黑”、“利嘴迎人著不得”的蚊子,得势时,使人感到“我孤尔众能我伤”,但环境气候形势发生变化时,则落得个“清商一来秋日晓,羞尔微形饲丹鸟”的下场,这一现象也就说明了奸佞小人、邪恶势力只能得势于一时,岂可得势于一世的道理;《飞鸢操》中“鹰隼仪形蝼蚁心,虽然戾天何足贵''的飞鸢实则是在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好高骛远、心胸狭窄之辈写照的同时,也说明了做人应该表里一致、名实相副的道理,否则就与“黔之驴"没有两样了。
(二)历尽沧桑,不忘初心
与上面这类批判性质的寓言诗相对应,刘禹锡在另一类寓言诗中表现了自己积极进取、昂扬向上的人生态度和对革新事业的坚贞信念。
自从屈原开始,香草美人之喻便成为贤者寄予自我高洁人格的重要途径。
刘禹锡也不例外继承了这一优良传统,其许多脍炙人口的名言警句如“马思边草拳毛动,雕眄青云睡眼开”(《始闻秋风》)、“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宵”(《秋词》)、“秋隼得时凌汗漫,寒龟饮泣受泥涂”(《乐天重寄和晚答冬青一篇因成再答》)、“朔风悲老骥,秋霜动鸷禽”(《学阮公体三首》)等诗中所出现的骏马、大雕、白鹤、雄鹰等种种良禽美物意象都代表了他虽身处逆境却依然不取悦权贵、随俗俯仰的高洁人格与百折不挠的气质性情。
当然,在寓言诗中他的这种托物言志的传统手法获得了更为广阔的表现空间。
《白鹭儿》是这类寓言诗的好例证:
白鹭儿,最高格,毛衣新成雪不敌。
众禽喧呼独凝寂。
孤眼芊芊草,
久立潺潺石。
前山正无云,飞去入遥碧。
在富有民歌韵律的诗句中刘禹锡表达了革新人士的崇高操守,即便小人得志时“众禽喧呼”般气焰叫嚣,但洁白无暇的白鹭仍是对他们的丑态不屑一顾,并羞与他们同伍。
在条件恶劣的贬所,刘禹锡依旧保持着光明磊落的胸怀,而且还坚信总有一天能够“前山正无云,飞去入遥碧”,这种旺盛的斗争精神和对前途充满必胜信念的生活态度足以感染他的战友们与其他身处逆境的读者。
破天命论,树唯物观
(一)天与人“交相胜”“还相用”
天命论是一种“天人感应”的神学政治思想。
这种思想早在殷周时代就产生了,由于当时
生产力的低下,人们将无法解释的一些自然现象归结为天命。
而历代统治者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通过愚民来达到控制思想的目的,在各时代不断加强了这种思想控制。
在春秋战国时代,诸子百家为了传播自家思想,沿用并发展了天命论。
如:孔子提出“知天命”、“畏天命”的说法;墨子在《墨子·尚贤中》中发表了“尊天事鬼”主张;孟子将不可预测的变化称之为天命,在《孟子·万章上》言到:“莫之为而为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
”先秦天命观对后世的影响颇深,就连与刘禹锡同时代的韩愈对天命论也是笃信不疑,他将人的贫富贵贱都归结为天命,他曾在《与中卫行书》写道:“贤不肖存乎己;贵与贱、祸与福存乎天。
“刘禹锡在《天论》中论述了天的物质性、天与人的关系、产生天命论的根源等重大问题,指出“古所谓无形,盖无常形耳,必因物而后见耳”,破除了“天人感应”、“君权神授”的天命论,旗帜鲜明地在其文学作品中表达了唯物主义的观点。
且看《有獭吟》:
有獭得嘉鱼,自谓天见怜。
先祭不敢食,捧鳞望青玄。
人立寒沙上,心专眼悁悁。
渔翁以为妖,举块投其咽。
呼儿贯鱼归,与獭同烹煎。
关关黄金鹗,大翅摇江烟。
下见盈寻鱼,投身擘洪连。
攫拏隐鳞去,哺雏林岳巅。
鸱乌欲伺隙,遥噪莫敢前。
长居青云路,弹射无由缘。
何地无江湖,何水无鲔鳣.天意不宰割,菲祭徒虔虔。
空馀知礼重,载在淹中篇。
迂腐的水獭与洒脱的黄金鹗作为对立的两个形象戏剧性地出现在诗中。
水獭得到了“嘉鱼”却认为上天对它眷顾有嘉,迟迟不忍享用,极尽虔诚之能事表达对“上天”的敬意。
结果其“人立”的姿势被渔人发现,认定是不祥之物,落得与“嘉鱼”一同下锅的下场。
而“大翅摇江烟”的黄金鹗却活得自由自在,十足的一个唯物论者,捕到食物或是自己吃掉,或是抚育后代,而且也惟有这样才能“鸱鸟知饲隙,遥噪莫敢前。
长居青云路,弹射无由缘”,其大气潇洒的生活态度与水獭对所谓“上天”的唯唯诺诺形成鲜明的对比。
通过这个生动有趣的故事,刘禹锡在篇末体现出他一以贯之的朴素唯物论思想:“天意不宰割,菲祭徒虔虔,空馀知礼重,载
在淹中篇。
”阐明上天不能主宰人事的观点。
(二)唯物论的多方面体现
他的朴素唯物论不仅是对先秦老子、荀子思想的简单继承,而是在此基础上有所发展。
天与人“交相胜,还相用”、人为“动物之尤”等著名哲学论断一方面来源于他自己的知识体系构建,更重要的一方面是他命途多舛的人生经历使他形成善于从哲学角度入手分析问题的思维模式。
他的哲学著作《天论》三篇,在其战友柳宗元的《天说》的基础上进一步发挥,认为世间万物的本质属性都是物质的,世界上并不存在支配人类意志的神灵和超自然力量。
这种进步的哲学观在我国哲学发展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
其他如《述病》、《鉴药》等文章也体现出浓厚的哲理意味。
在诗歌中,刘禹锡表现哲学思想的名句更是历来广为传诵,如“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芳林新叶摧陈叶,流水前波让后波”(《乐天见寄伤微之、敦诗、晦叔三君子,皆有深分,因成是诗以寄》)、“千淘万漉虽辛苦,吹遍黄沙始到金”(《浪淘沙》)等等,这些诗句既具有很高的审美价值,而且也将哲理寓于鲜活的形象之中,艺术地表现了作者思想的进步性。
刘禹锡的难能可贵之处还在于不仅能用个别诗句表达自己的观点,而且能够在整首诗中对哲学观点进行阐述。
他所面对的困难可想而知,不仅要摆脱诗歌重抒情的本质,还要将抽象、玄奥的哲理寄寓其间。
在《养鸷词》中,借少年养鸷,由于“哺之过笃"而使鸷最终丧失了捕捉禽鸟的本领这一故事,痛斥当时官宦专擅的禁军,平时养尊处优、饱食终日,“饮啄既已盈,安能劳羽翼?"然而一有战乱,却是“翅重飞不得",只好任凭“佼兔自南北。
"辛辣的讽刺中包含了祸福相依的哲理思想。
《调瑟词》中的“朱丝二十五,阙一不成曲"、“上弦虽独响,下应不相属"说明事物间的相互依存关系,含有一定的辩证法因素,可以看出作者对革新失败的原因也进行了冷静分析。
再如《聚蚊谣》中的“清商一来秋日晓,羞尔微形饲丹鸟"和《百舌吟》中的“南方朱鸟一朝见,索漠无言蒿下飞"以蚊虫、百舌的可悲下场,揭示了“天上有时"的自然规律。
另外,刘禹锡还从困难与失败中看到有利的因素,得出积极的结论。
如《摩镜篇》里:“却思未摩时,瓦砾来唐突",表明了“永贞革新"的失败是暂时的。
“山神妖气沮,野魅真形出"揭示出光明定将取代黑暗,正义终将战胜邪恶。
与此类似的还有《秋萤引》,将萤火虫与群蚊、妖鸟对比,说明萤火虫虽小,其光亮在黑暗中人人可见,群蚊和妖鸟翅大如轮也不被人看见,揭示出新生的力量再弱小,最终会战胜腐朽与黑暗这一事物发展变化的必然规律,也孕含着哲理意蕴。
万物承情,曲笔为民
(一)以镜为喻,劝谏君主
在刘禹锡的寓言诗中,以镜子入题的作品有《昏镜词》并序,《磨镜篇》。
自古以来文人以镜子点明自身缺陷,做反思用;而刘禹锡却赋予镜子题材以新意,镜子的作用不再是审视自身缺陷而是麻痹自身、自欺欺人、自我满足的一种工具,借此来讽刺当时的统治者被蒙蔽而迫害贤良的事实,讽谏统治者要看清现实,重整朝纲。
在《昏镜词》序中通过工匠和顾客的简短对话道出了世人“求与己宜”的心态,暗讽当时的统治者宪宗凭自己的爱憎好恶宠幸宦官佞臣、迫害永贞革新人士的社会现实,将自己的悲惨境遇含而不露地表现了出来。
《昏镜词》共十二句,诗中“陋容多自欺”“妍态随意生”等语句揭示出世人爱昏镜的本质是自欺欺人,“一日四五照,自言美倾城”用白描的手法写出了世人被蒙蔽,却不以为然,自以为是的可笑境况,用语暗含讥讽,苦中作乐。
(二)深谙疾苦,为民代言
和柳宗元的寓言中的“喻、法兼行”不同,刘禹锡的一些寓言诗之前都加了寓言故事作为诗序。
诗序的主要作用是用故事的形式交代讽喻的主题,说明创作的目的和原由。
《养鹜词》(永贞革新前作品)、《昏镜词》、《调瑟词》等作品都是“并序”或加“引”。
《调瑟词》序:“里有富豪翁,厚自奉养而严督臧获。
力屈形削,然犹役之无艺极。
一旦不堪命,亡者过半,追亡者亦不来复。
翁悴沮而追昨非之莫及也。
予感之,作《调瑟词》。
”
序言里描述了一个富豪,尽管自己生活富裕,但为了敛财仍对工人十分严苛。
工人们被严酷地压榨,终于有一天不堪重役,逃亡的人超过一半,最后连追捕的人都不再回来了。
富翁这才对之前的严酷做法追悔莫及。
序中的富翁真是当时统治者的化身,他横征暴敛,导致民不聊生。
有了序文,对于诗中的内容便可理解了。
刘禹锡敏锐地感受到人民心中所压抑的反抗情绪和当时尖锐的阶级矛盾,作者开始便提出“调瑟在张弦,弦平音自足”,告诫统治者只有“弦平”,善待百姓,休养生息,人民才会达到安居乐业。
如果一味采用“高张”的统治制度,只会产生“上弦虽独响,下应不相属”这种上下分离、阶级矛盾突出的不利局面。
百姓如“枯木”般苟延残喘,君王也难将统治维系下去。
突出的阶级矛盾既不利民,也不利国。
结论
他将对社会与人生敏锐的观察和对历史教训的深沉思考,与唯物主义哲学思想巧妙地寄寓在某些物象和一定的故事情节之中,处处闪烁着哲理的火花,发人深省,启人心智。
刘禹锡寓言诗中的哲理,不是抽象的说教,也不是空洞的信条,它总是附丽于诗意化的形象,从具体、生动的景物或事物中自然而然地萌发和跳跃出来,使人感到它是作者所描摹的景物或事物的特有内涵,而不是从外部硬贴上的标签。
作者善于用洞烛幽微
的慧眼来观察生活,从平凡中发现不平凡,从合理中发现不合理,并把这种发现毫无保留地揭示给读者,让他们也跟着一起去观察,去发现。
作者所乐于从事的一道工艺是: 敲碎那些寻常事物的外壳,取出其不寻常的哲理内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