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组合家庭》第二部分

短篇小说《组合家庭》第二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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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欧阳菊与刘大河的婚礼简单而隆重。

没有排场，两位新人在媒婆的指引下，拜了天，拜了地，拜了父母，就进了洞房。

在入洞房之前，媒婆扯着嗓门说：“刘大河、欧阳菊你们俩听着，结婚生子天经地义，你们要快生快养，多生多养，不要管什么计划生育。

”
刘大河美滋滋的，脸上鲜花绽放，仿佛他的身体就是肥沃的大地。

欧阳菊却羞得不知所措，她感到自己的血液正在往上涌，从心尖到脖子，从脖子到脸蛋，从脸蛋到耳根，从耳根到额头，从额头到头皮，从头皮到头发，整个头部都红了。

这种红是一种美丽的红、是一种自然界没有的红、是一种只有人类具备而又必须是关键时候才呈现的红，这种红和平时的脸白构成一种对比，使人看到了她的另一种美丽。

一对新人入了洞房，围观的人们仍久久不愿离去，他们仍在议论着。

所有的人都说：欧阳菊是百年不遇的美人。

男人说：欧阳菊真俊，当了新娘就更俊了。

女人说：刘大河真有福气，娶了一个仙女。

一个男人说：我要是娶了欧阳菊，就整夜地不睡觉了。

那个男人的女人就虎了脸说：那你干啥，你想干啥？
男人就嬉皮笑脸地说：整夜地看呗。

男人女人就都哄笑了。

笑声如纷纷扬扬的小鸟，在空中飞翔，在众人的头顶盘旋，引得几个小伙子不断地跳跃，想捉住那些特别的小鸟。

刘大河与欧阳菊的新婚之夜，果然是一个不眠之夜。

欧阳菊幸福的欢
叫和刘大河如牛的喘息声在那个静谧的晚上一直响到了黎明。

刘大河不是一般
地喜欢欧阳菊，而是喜欢得快疯了，不仅喜欢欧阳菊的身子，还喜欢欧阳菊的
身体里散发的气味，这让刘大河想到了家乡稻谷和麦子的味道，成熟的稻田和
卖地气味芬芳，令人陶醉。

刘大河想，好花插在牛屎上，只有努力劳动、发狠挣钱，让欧阳菊过
上美好的日子，才对得起欧阳菊啊。

白天，刘大河耕田种地。

他家的稻谷田是全村产量最高的，他家的庄
稼地也是全村产量最高的。

丰收时节，他望着累累硕果，自豪地说：“我还会
做得更好，明年的产量还会增加，我要欧阳菊吃饱喝足，我要孩子吃饱喝足。

”
晚上，刘大河还抽空捕鱼。

刘大河的家乡有一条大河，叫涟水。

涟水
悠悠，不动声色地奔流，绕过崇山峻岭，流向远方的大海。

两岸的村庄，就像
一根藤上结出的许多瓜果。

每当山洪爆发时，农人池塘里的雨就会被冲走，冲
入涟水河里。

因此，涟水里有丰富的鱼类，村民把捕鱼当做一门副业。

刘大河
更是如此，但他不善捕鱼，收获总是不多。

后来，他就想到了炸鱼。

一个月光皎洁的晚上，刘大河拿着自制的炸弹，来到一个预先选定的
河潭，准备炸鱼。

他早就发现，这个河潭里有很多的鱼，还有一些连渔网也网
不住的大鱼，说不定一个炸弹就能炸到几百斤鱼哩。

望着表面平静里面波涛翻
滚的河水，他心潮起伏，仿佛他的血管就是这条河道。

他想象着，那些炸到的鱼，在市场上变成钞票，钞票再变成欧阳菊和孩子的衣服、再变成一幢钢筋混
泥土的房子。

刘大河左手托着炸弹，右手撕开导火线，拿出打火机，“嘭”的一声
点燃了。

导火线“嘶嘶”燃烧，他紧张地注视着，他知道炸鱼必须掌握火候，
算准炸弹在入水不深时爆炸。

因为太投早了，炸弹沉到水底就不会爆了，太投
迟了，在空中或水面爆炸就炸不到鱼。

“嘶嘶”声快速奔跑，沿着手臂跑到他
的心上了。

他用力向河潭抛去，可就在她用力时，炸弹爆炸了。

轰然一声，他
倒下了，倒在了血泊中。

他的脸上和胸前已都是血了，他的双手不见了。

倾家荡产，住院治疗，只保住了刘大河的生命，那双手是谁也没有办
法帮他接上的了。

欧阳菊耐心地服侍着他，动作轻柔，悄无声息。

他望着欧阳菊，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通常情况下，男人不哭，女人爱哭。

可在这个时候，在他们家里，男人与女人的表现刚好相反。

谁能说清此刻男女主人公的心理呢？
疼痛与愁苦早就笼罩了这一家人。

刘大河焦急，他不是急自己失去了
双手，而是急失去双手后不能劳动，不能创造财富，不能给欧阳菊带来幸福了。

他恨自己，他多次想到了自杀。

欧阳菊面对眼前的亲人，她真想大哭一场，但
是她不能，她现在是他们的支柱，她只能把眼泪流到肚子里去。

孩子刘丽才一岁，睁着如水的眸子，翻过来复过去地打量着爸爸妈妈，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似乎感到有点不同。

让一个一岁的孩子感到生活有点不同，真是上帝的过错。

也许上帝此刻闭上了眼睛。

从此，欧阳菊里里外外，怎一个“忙”字了得。

她简直是忙得呆了，
有时她望着独坐茅檐下的丈夫出神，有时她望着在地上爬滚的孩子出神，有时
她望着栏里的猪出神，有时她望着田里金黄的稻谷出神，有时她望着土里红红
的辣椒出神。

总之，她真的呆了，总是出神地望着一切，眼睛不再转动。

一年一度，风刮着，雨下着，雪飘着，树呜着，河咽着……
欧阳菊爱这块土地，又恨这块土地，是这块土地养育着她的亲人，又
是这块土地吞噬着她的亲人。

她真想一死了之，可她又舍不得舍弃丈夫与孩子。

思前想后，舍弃了，她就不再为他们痛苦了，可是他们的路又将怎么走呢？
天无绝人之路。

欧阳菊家的田有人悄悄地耕了，欧阳菊家的地有人悄
悄地种了，秋收季节有人悄悄地帮她收回来了。

这一切，都是在夜间完成的，
在无人知道的情况下完成的，这到底是谁干的？那人有何目的？欧阳菊感到奇怪，不相信有这样的好人。

事实是，好人坚持把好事做到底。

欧阳菊心里涌满了感动和感恩，那
人真是我们的恩人啊，如果我能报答，就一定要报答，如果我报答不了，就要
孩子将来报答。

当务之急是搞清那人是谁，必须把那人记住。

又是一个收麦子的季节了，她故意不去收割，故意拖到最后，而于一个月光皎洁的夜晚悄悄地出去，去到自家那片成熟的麦地，她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一夜之间，她家的麦地被割倒了好大一片，割倒的麦子又整齐地堆放在一起。

其间有一个人影在晃动，忙碌而不混乱。

她走过去，看见那人正艰难地堆放麦子。

仔细再看，那人竟是本村的侏儒李小石。

李小石三十多岁了，勤劳本分，与人为善，因身高只一米三，娶不到老婆而打单身。

父母早亡，一人独居。

是李小石在夜里帮她割她的地，她心里一热，长时间地望着李小石，没说一句话，不知说什么话为好。

这时，李小石也看见了她，却扭过头，跑开了，跑到自家的地里去了。

欧阳菊追过去，蹦出一句话：“谢谢你！”
李小石羞涩地说：“不不，我搞错了，我错把你家的地当做自家的地了。

”
欧阳菊知道，虽然两家的地挨着，但绝不会搞错，更不会一错再错，错到把粮食和庄稼送到自己家里来了。

她就饱含感激地说：“谢谢你，小石，真的，太谢谢了，你也不容易啊！”
李小石听到欧阳菊叫自己的名字，一股暖流传遍了全身，他觉得这不是一般的暖流，这是一股甜蜜的暖流，他感到全身甜透了，连每一个细胞都甜了。

他说：“阳菊，你的声音真动听。

”
欧阳菊说：“你回去吧，我自己来割。

”
李小石说：“你回去吧，我帮你割就是了。

”
欧阳菊不再说话，挨着李小石向前割着。

沙沙的割麦声犹如皎洁的月光，照亮了麦地的每一个角落。

堆放的麦子则如遍地的银子，散发着银色的光芒。

今夜，欧阳菊和李小石成了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了。

很久以后，李小石抬头擦了把汗，这功夫，欧阳菊也抬头喘了口气。

月光下，四目相对，火花击溅。

李小石说：“阳菊，你真美。

”
欧阳菊说：“小石，你真傻。

”
两人的心都剧烈地跳了一下，以致两人的身子都颤了一下。

李小石硬
硬的咽了口唾沫，弯下腰，继续割麦。

欧阳菊却在那一瞬闭上了眼睛。

她想，
这时无论李小石想要干什么，她都会答应。

李小石在帮她，而她作为一个女人，除此之外，她没有别的办法报答李小石了。

当欧阳菊睁开眼睛，李小石已经割去好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