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279329_云雀

小世界
云 雀
文 /李丽娜
1
史小宝走出校门，从书包里掏出一
只脏兮兮的皮球，狠狠摔到地上。

皮球弹
起又落下，一路向前滚动。

白晓沙轻轻拍拍他的后背，史小宝
躲闪着，吼道：“不给你传小条，我能挨
训吗？”白晓沙觉得有点对不住史小宝，
跑过去想用脚背带球踢回来，没想到飞起
一脚，球滚到马路旁边的壕沟里。

“你倒轻点呀，射门呢。

”史小宝
生气地说。

“我也没用多大劲儿。

”白晓沙有
点沮丧。

“要控球，脚尖跷起来，脚内侧对
准球，教你的全忘脑后了。

”史小宝的话
有点恨铁不能钢。

论玩球，他当白晓沙的
教练绰绰有余，平时没少像个小老师一样
指导白晓沙，所以，白晓沙才屁颠屁颠地
跟在他身后。

壕沟的坡面有些陡，他俩把书包抱
在怀里，像坐滑梯一样来到沟底。

找了好
一会儿，史小宝才发现皮球躺在一堆枯草
史小宝小心翼翼握着云雀，他拿捏着手劲，怕用力大它会疼，怕手劲松又掉到地上。

云雀的翅膀在滴血，它的身体像风中的树叶一样抖动，史小宝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

它需要照顾，像大人呵护小婴儿一样的照顾。

快走到白晓沙的家时，史小宝突然说：“先放你那儿。

”接着，便是千叮咛万嘱咐。

白晓沙嫌史小宝婆婆妈妈，立刻打断说：“大哥，你一百个放心，别看我做数学题马马虎虎，这事我一定用心。

”
看着又蹦又跳的白晓沙，史小宝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2
“白晓沙，快点传球。

”史小宝大声喊。

白晓沙把球传给队友，队友看对方防守盯得紧，又把球回传给他。

他用外脚背带球，不一会儿，球被对方抢走，白晓沙拼尽全力追上，飞起一脚，球重重地打在门框上。

史小宝“唉”了一声，心想：再不给你传小条，写的踢球技巧等于嘴抹石灰——白讲。

“臭脚。

”不知谁喊的。

中场休息，史小宝看见白晓沙蔫头耷脑，于是边做动作边说：“别净想直着跑，你能跑过云雀呀？要向对方的身前带球，将他卡
里，捡球时，手碰到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他瞪大了眼睛，对着白晓沙“嘘”，压低声音：“快过来，这儿有一只鸟。

”
鸟好像听到脚步声，勉强睁开眼睛，不一会儿又闭上了。

它原地蜷缩着，像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是喜鹊吗？”他问白晓沙。

“不是，云雀。

你知道它为啥蹲下？感到危险了。

”白晓沙胸有成竹。

史小宝装作很在行：“它是不是饿了？”饿的滋味不好受，今天上完第三节课时，他的肚子咕咕乱叫。

他俩四处望望，想给云雀找点吃的。

已是深秋时节，粮食早被农民收走，偶尔落下的稻谷也被鸟儿吃得差不多了。

“走，拿回家。

”白晓沙说。

史小宝也这么想，如果把云雀丢在这儿，或许会出“鸟命”的。

究竟放在谁家呢？
“我那儿有鸟笼。

”白晓沙说。

史小宝知道白晓沙的舅舅以前养过鸟。

鸟笼可以编呀。

史小宝不服气地说：“是我第一个看见的。

”
“你知道它爱吃啥？你知道怎么给它洗澡？你知道它受到惊吓会怎样？你知道怎么给它补钙……”白晓沙的话语像爆豆一样。

白晓沙比自己有经验，史小宝清楚，但不会可以慢慢学啊。

他俩谁都不说话了，蠢蠢欲动的小
心思像一道又一道涟漪。

在你的身后，你看球还能不能被抢走？”
“下半场我可不上了，丢不起这张脸。

”白晓沙噘着嘴，恨不得踢自己一脚。

他知道班里的女生也在围观。

“想当逃兵啊，没门！”史小宝拍了一下白晓沙的肩，“我就是拖也要把你拖上场。

”
下半场，白晓沙没敢贸然射门，把球传给史小宝，史小宝一脚抽射，对方的守门员扑空，进球成功，球队1∶0取胜。

白晓沙真想扛起史小宝，在操场上走两圈。

史小宝说：“用脚背抽球，力量大，速度快，很难扑救。

”接着，他把皮球扔给白晓沙，“练颠球，每天五十个，我检查。

”
白晓沙愣愣地站在那儿，唉，还要练颠球。

3
一群男生围着白晓沙，听他绘声绘色地讲云雀，讲怎么给它疗伤，怎么给它喂食，怎么给鸟笼消毒，还夸张地学云雀鸣叫、扇动翅膀，引得女生抿嘴笑。

瞧着白晓沙在同学面前的神气劲儿，史小宝感觉好像喝了山西陈醋。

听白晓沙的口气，那是他的云雀，一个人的云雀呀。

“白晓沙，你等着，你不是说我不
懂鸟吗，这回我要把学校关于鸟的书都借来，你就自己踢球吧。

呵呵。

”
史小宝去过白晓沙家看云雀。

白晓沙把消炎药碾碎敷在云雀的伤口上，还特意在鸟笼外面罩上一块黑布，这样既防风、防寒，还能遮住光线。

在照顾云雀上，白晓沙真的比做数学题用心多了。

放学后，史小宝想快点走，不和白晓沙一起回家，可眼前晃动的都是云雀的身影。

不知不觉走到白晓沙家，他听到云雀在鸣叫，声音像山泉水一样婉转悦耳。

史小宝急切地说：“放我家几天，好吗？”
“它不是实验的小白鼠。

”白晓沙果断拒绝。

天黑了，史小宝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黑暗中，借着月光，史小宝蹑手蹑脚来到白晓沙家，来到挂鸟笼的仓房前。

刚要伸手，一条黑狗蹿出来，露出尖锐锋利的牙齿。

他飞奔起来，跳过墙，爬上树，越过南山坡……跑到哪儿，黑狗都在身后拼命地追。

他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到一朵白云上，等他回过头时，黑狗站在另一朵白云上……
史小宝摸着额头沁出的汗珠，心还在怦怦乱跳。

原来这是一个梦。

4
星期天，史小宝去南山坡放羊。

放
羊啊，那是他虚晃的一枪。

他把抹了蜂蜜的小米撒在地上，用筷子将放在上面的簸箕支起来，簸箕上的绳子被他紧紧攥在手里。

这是白晓沙的舅舅常用的捕鸟绝技，当时，他还曾嘲笑这种方法太笨拙呢。

躺在山坡上，看见白云悠闲地飘来飘去，以前，他会猜云朵像什么，像鹅卵石，像柳树叶，像兔耳朵……可现在，他一点心情都没有。

眼睛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那几只鸟，它们自由地飞着，却偏偏不到他这儿，好像知道有个陷阱似的。

史小宝不耐烦地摇着枯萎的狗尾巴草，自言自语地说：“有点耐心好不好，心急吃不到热豆腐的。

”攥着绳子的右手有些发麻，他不敢大意，用力地甩了甩胳膊。

阳光温柔地照着他，晒得身上暖洋洋的，他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在打架。

在梦里，他像明星一样被同学围着；他吹口哨，云雀开始唱歌；他轻轻拍手，云雀扇动翅膀。

大家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他骄傲地说：“等着，一会儿它就背古诗了。

”就在这时，一只只云雀像雨点一样从天而降，它们用爪子抓他的衣服，用嘴巴啄他的耳朵……
史小宝猛地坐起来，揉了揉眼睛。

他跑过去，看见一群又一群蚂蚁正在欢天喜地地搬运小米呢。

史小宝捡起簸箕，把它抛得远远的。

5
操场上，比赛正在激烈进行。

史小宝看见白晓沙用脚尖带球，这样失去了对球的控制，又容易被对方抢断。

他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最近，史小宝的心里疙疙瘩瘩的。

昨天白晓沙把双手搭在他的肩上，让他有点不习惯。

原来他俩像紧挨在一起的蒜瓣，可现在像两个硬邦邦的杏核，碰到一起会有点不舒服。

比赛结束，白晓沙擦着额头的汗，故作轻松地说：“放学去我家，云雀送给你了。

”
“你养吧，我可养不好。

”史小宝回敬道。

“真的，不骗你。

”白晓沙认真地说。

白晓沙告诉史小宝，数学考试不及格让他妈很生气，怪他整天把心思用在鸟身上，警告他别学他舅舅，一心养鸟，连高中都没考上。

妈妈边说“玩物丧志”，边要把鸟笼的门打开。

白晓沙抱住鸟笼，再三表决心，妈妈才手下留情的。

“我……能养好吗？”史小宝有点怀疑自己了。

白晓沙拍拍自己的胸脯：“我是养鸟专家，你怕啥。

”
“那你去我家看鸟，我不告诉你妈。

”史小宝搂着白晓沙，笑嘻嘻地说。

白晓沙向他传授养鸟的技巧，比如
要喂葵花子，要在小米里放点熟鸡蛋黄，还要在笼子里放一些细细的沙子。

史小宝拎着鸟笼、哼着小曲走出白晓沙家时，发现笼中的云雀歪着头，好像在说：“你能照顾好我吗？”“放心吧，你是我和白晓沙的云雀。

”史小宝郑重地说。

他把鸟笼放在阳光充足的地方，让云雀接受日光浴，还用软布罩住鸟笼，防止它受到惊吓，往上飞时弄伤头部。

6
放学了，史小宝教白晓沙带球绕桩练习。

“怎么还练呀？”白晓沙噘起嘴。

“打好基础才能踢好球。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不知道吗？”史小宝说。

他又告诉白晓沙踢球不能只想着自己表现，球要及时传给队友，也不能踢不好就乱了手脚……
“踢个球，咋这么多说道？”白晓沙说。

“你好好练，咱俩要成为黄金搭档。

”史小宝和白晓沙击掌。

“一说起球，你就两眼放光。

”白晓沙笑呵呵地说。

回到家，史小宝从图书馆借的书中看到，画眉、绣眼、云雀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禁止饲养。

他愣住了，平时在路上碰到有人遛鸟，没觉得这种行为有什么不妥，更没想到云雀是国家保护动物，还不允许养它。

听着云雀婉转动听的鸣叫，史小宝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和白晓沙说了自己的想法。

白晓沙想了想，用力点了点头。

7
史小宝和白晓沙拎着鸟笼来到南山坡，他俩把水罐和食罐放在地上，相信云雀说不准哪天“就会回来”吧。

白晓沙看了看云雀的翅膀，原来扇动还很吃力，现在灵活自如了。

史小宝抚摸着云雀光滑的羽毛，很想再听一听它甜美的鸣叫……
史小宝把手臂展开，想象着云雀像直升机一样飞入云霄。

云雀慢慢扇动翅膀，轻轻落到白晓沙的肩上，又落到史小宝的肩上。

他俩紧张得一动都不敢动，像雕塑一样站着。

一会儿，云雀划着优美的弧线向上飞去。

突然，他俩发现云雀悬停在半空中。

“它在看我们。

”史小宝大声喊。

“它会想我们吗？”白晓沙问。

“它会的。

”
史小宝拍拍白晓沙的肩：“走，练球去。

”他俩手拉手，昂首挺胸地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