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项羽本纪》中的人物形象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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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项羽本纪》中的人物形象分析
作者:刘兴林
来源:《语文教学与研究·上旬刊》 2013年第3期
项羽是一位盖世英雄,在秦汉之际的政治舞台上仅仅活动了八个年头,兵败自杀时年仅
三十二岁。
司马迁考察项羽短暂而非凡的人生,深为项羽的英雄色彩和悲剧性格所感动,全神
贯注地刻画了项羽的形象。
《史记·项羽本纪》以“勇”字贯穿始末,“勇”是项羽的基本特点。
以灭秦为界,将
项羽的一生分为前后两个时期来描写。
前期写他以一己之勇带动天下人之勇,推翻暴秦的统治;后期写他以一己之勇征服天下之勇,结束自己的统治。
作品将刻画项羽巨人般的英雄形象和揭
示项羽悲剧性格的教训有机地结合起来,项羽的形象不仅极为鲜明生动,而且还意蕴深厚,令
人仰慕叹惋,发人无穷深思。
清代吴见思《史记论文》说:“八千人渡江而西,忽化而为二万,六七万,数十万,忽
化而为八百余人,百余人,二十八骑,至无一人还。
其兴也,如江涌;其亡也,如雪消。
令人
三叹。
”这些数字的变化,说明项羽的神勇在前后两个时期的价值区别。
前一个“忽化”说明
项羽的神勇不断升值,风云际会,蓬勃兴起;后一个“忽化”说明项羽的神勇不断贬值,众叛
亲离,倏然灭亡。
《鸿门宴》中樊哙指责项羽是“亡秦之续耳”,指出了项羽失败的根本原因。
《史记》
中两次引用贾谊的《过秦论》,其上篇以“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作结,中篇指出“秦
离战国而王天下,其道不易,其政不改,是其所以取之守之者无异也”。
当反秦斗争结束之后,项羽分封诸侯之时,实际上就是“守天下”的开始。
项羽缺乏一统天下的政治眼光,不懂“逆
取而顺守”的道理,一味迷信于自己的神勇善战,满足于做一个西楚霸王,分封未毕,旋即征讨。
文末的论赞明确反对“以力征经营天下”,可见《项羽本纪》的主题与《秦始皇本纪》颇
有相同之处。
所不同的是,项羽形象中表现出了反暴英雄令人崇敬和同情的一面。
《项羽本纪》写作上独具匠心,代表了《史记》传记文学的最高艺术成就。
首先是选材精当,详略分明。
第三节文字最为精彩。
《项羽本纪》基于对历史本身的深
刻认识,选材十分精当,能够真实而生动地反映历史的本来面貌。
项羽的一生虽然短暂,但经
历大事颇多,战阵就有七十多次。
全面铺开,则显得庞杂。
司马迁确认钜鹿之战、鸿门宴、垓
下之围三大事件在项羽一生中极为关键,于是截取这三个重要的横断面,采用多种艺术手法,
再现项羽威猛刚强、激昂慷慨、视死如归的壮烈形象,项羽的品格、气质、才识、胆略、武艺等,在这些事件中表现得最为充分。
其他史实穿插其间,补充前因后果,丰富了项羽的完整形象。
其次是在矛盾冲突中展示项羽的英雄本色。
钜鹿之战是起义军与秦朝主力军之间的战略
大决战,关系到反秦斗争的成败。
义军与秦军之间的殊死斗争是主要矛盾,秦朝君臣之间,率
军将领与用事权臣之间存在尖锐的矛盾;楚军君臣之间,主帅与其他将领之间也存在尖锐的矛盾。
作为反秦的战略家,必须具有目无强秦的伟大气魄和正确无误的战略部署。
项羽诛杀宋义,排除阻碍反秦斗争的羁绊,解决内部矛盾;随而派遣当阳君、蒲将军率军二万渡河救赵,安定
钜鹿城中义军的军心。
然后破釜沉舟,大举进军,采用反包围,消灭钜鹿城下的王离军,解除
钜鹿之围,随后围歼秦军,迫使章邯投降,秦军随之土崩瓦解。
“鸿门宴”是反秦斗争结束而楚汉之争即将开始时项羽、刘邦两大集团之间的一次交锋,楚汉之争上升为主要矛盾。
鸿门宴是楚汉之争的序幕。
曹无伤告密,项伯说和并庇护刘邦,分
别是刘邦、项羽两大集团的内部矛盾,都是次要矛盾。
曹无伤告密激化了主要矛盾,而项伯说
和并庇护刘邦,加之樊哙闯帐,怒责项羽,则缓和了主要矛盾。
鸿门宴上的刀光剑影,意味着
项羽集团的内部矛盾冲淡了两大集团之间的矛盾。
鸿门宴的矛盾冲突与转化,展示出项羽重感情、少城府、憨厚宽容的性格,同时暴露出项羽缺乏政治远见和优柔寡断的一面。
项羽斩会稽
守之头,斩上将军宋义之头,破釜沉舟救钜鹿,何等刚决果断!但面对并肩作战的刘邦,他却
当断不断,不忍下手。
宴前当击不击,宴中可杀不杀,宴后宜追不追,而刘邦及其随从刚柔相济,全身而退。
鸿门宴通过双方斗智斗勇,刻画出项羽和刘邦性格的差异、见识的高低,从而
揭示出汉兴楚败的必然趋势。
垓下之围的矛盾冲突表现为项羽陷于“两难”境地之中的生死抉择。
类似的情形刘邦曾
多次遭遇,却都死里逃生,化险为夷。
项羽也有突围逃生、卷土重来的机会,但他突围而不逃生,只是要显示“天之亡我,非战之罪”;突围又复聚,“乃欲东渡乌江”,尚未彻底放弃卷
土重来的希望。
当乌江亭长劝他急渡的时候,他反而决意不渡。
无面目复见江东父老,独愧于心,一个“愧”字使他彻底放弃了逃生的欲念。
生得惭愧,死得痛快,“两难”的抉择在项羽
做来并不困难,即使在最后的时刻,项羽还谈笑风生般地将项上人头赠送故人,显得何等豪迈!如果说钜鹿之战是一曲勇壮的凯歌,那么,垓下之围则是一首壮烈的挽歌。
写奏凯的场面容易
显示力量,而写失败的结局则容易流于衰飒。
垓下之围写得豪气干云,悲壮而不哀戚,殊无衰
飒之感。
再次是虚实相间,烘托对比,具有浓厚的小说因素。
司马迁对钜鹿之战的战略部署和实
施采取正面描写,而对具体的杀敌场面采用侧面描写。
在正面描写中,字里行间洋溢着项羽大
无畏的英雄气概和反秦灭秦的战略决心,完满地表现项羽杰出的指挥才能。
对于项羽战斗的雄
姿和楚军将士奋勇杀敌的情形,则采用侧面烘托。
从诸侯军队在壁垒上观战的角度,描摹其
“无不人人惴恐”的特殊感受,烘托楚军一以当十的勇猛气势;从诸侯将领入辕门见项羽的角度,描摹其“无不膝行而前,莫敢仰视”的特殊行为,烘托项羽所向无敌的勇圣威风。
钜鹿之战的战场描写侧重于“虚”,鸿门宴的宴会描写则侧重于“实”。
诸如宴会坐次
排列,范增举玦示意、授计舞剑、撞破玉斗,樊哙持盾闯帐、啖肉饮酒、义责项羽,项羽默然
不应,项庄、项伯舞剑,刘邦逃席,张良留谢等,描写细腻传神,情景生动逼真,具有引人入
胜的戏剧性。
双方人物中,项羽与刘邦、范增与张良、项庄与樊哙、项伯与曹无伤,两两相对,相映成趣,更增戏剧色彩。
垓下之围的描述更是虚实相间。
悲歌别姬描写具体,却纯属虚构。
以项羽的文化修为
“足以记名姓而已”,如何写得出《垓下歌》?清代周亮工说:“垓下是何等之时?虞姬死而
子弟散,匹马逃亡,身迷大泽,亦何暇更作歌诗?即有作,亦谁闻之?而谁记之欤?吾谓此数
语者,无论事之有无,应是太史公笔补造化,代为传神。
”项羽面临失败并不气馁,陶醉于拔
山盖世的勇力,不承认自己的无能和过失,将失败的原因推向客观时运,歌诗内容完全符合项
羽的心理。
盖世英雄最终竟无能保护爱姬,从而为项羽的英雄形象刻上浓重的悲剧印记,他的
可爱和可悲都在于此。
突围搏战是正面实写,既写出了先声夺人、疾如狂飚的战斗风格,也写
出了分散聚合、莫不如意的指挥艺术。
项羽认为这是一场得意的“快战”,其实是一场最无意
义的恶战,它仅仅证明了“天之亡我,非战之罪”。
这一实写紧密照应《垓下歌》。
项羽缺乏
统一和安定天下的政治远见,却分裂天下,称霸诸侯,违背历史的潮流。
最后以区区二十八骑
为赌注,为自己的失败挽回面子,可谓至死不悟。
阴陵田父绐陷大泽,乌江亭长舣船相待,这
两个细节并非闲笔。
一方面说明项羽有人恨也有人爱,项羽对于人心向背茫然不知;另一方面
项羽由此引发“愧于心”的感慨,愧于心即是“知耻”,而知耻是“勇”的前提。
迷失道路时
寻找逃生之路,而面临逃生之路却决意自杀,晚唐胡曾《咏史诗·乌江》云:“乌江不是无船渡,耻向东吴再起兵。
”正所谓“耻辱者,勇之决也”。
在天下反秦最需要的时候,他义不容
辞地站到历史的前沿,驰骋于铁血纷飞的战场,扫荡暴秦大军;在意识到愧对江东父老的时候,毅然地结束自己短暂的一生。
这是英雄的本色,也是项羽形象的悲剧意蕴之所在。
刘兴林,海口经济学院教授。
责任编校:剑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