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自然·知识——论艾伦·卡尔松环境模式的超越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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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北文理学院学报Journal of Hubei University of Arts and Science 2024年3月
第45卷第3期Mar. ,2024V ol. 45 No. 3
收稿日期:2023-06-26;修订日期:
2023-09-07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项目(20BZW025)
作者简介:林 敏(1998— ),女,山东德州人,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西方美学。

如何对自然进行严肃的、深刻的审美欣赏是当代自然美学的核心问题,当代自然美学的九种立场或模式①是对这一问题的理论回应。

这九大立场或九种模式或是否定自然审美体验,或是将自然概念化为本质上的艺术,或是按照自然科学的特征来欣赏自然,或是强调对自然的多感官的、感性的欣赏,又或是介于中间地带模棱两可。

九大立场或模式的划分表明自然审美欣赏存在多种可能,但无法形成对自然环境的完整的、全面的、深刻的审美欣赏,也无法将自然美学推进到环境美学的发展阶段。

因此,当代西方环境美学家艾伦·卡尔松(Allen Carlson ,以下简称卡尔松)在深刻反思这些立场或模式的基础上,提出自然审美欣赏的“环境模式”(environmental model )。

作为当代西方环境美学的先驱者和建立者之一,卡尔松的环境模式不但丰富了自然美学理论,而且“对于促进当代西方自然美学理论摆脱对艺术哲学之依附状态,对于自然美研究之复兴,以及环境美学之建立与发展,都起了奠基性的示范作用,具有普遍
性的启示意义”[1]。

我们可以从卡尔松的环境美学中管窥当代西方环境美学的发展路径。

卡尔松的环境模式以科学方法为基础,以“自然是自然的”和“自然是环境的”为基本原则,重视自然科学和环境科学等知识在自然欣赏中的指导作用,是一种以“what ”和“how ”为核心的二元审美欣赏模式。

对象模式和风景模式是环境模式的主要批驳对象,科学认知主义构成环境模式的基本立场和理论根基,对科学知识的强调是环境模式的核心要义。

环境模式“不仅使对自然的欣赏在审美上是恰当的,而且也使
对自然的客观审美判断成为可能。

此外,这种自然美学立场与对环境的生态和伦理关注是一致的”[2]101。

因此,通过强调“环境”“自然”和“知识”这三个维度,卡尔松的环境模式超越了对象模式、风景模式和人类中心主义模式,体现出深切的环境关怀、生态关怀和伦理关怀,展现出卡尔松的环境模式的超越性。

一、超越对象模式:自然是环境的
卡尔松的环境美学的基本论证思路是,在区分艺术与自然的前提下,比较艺术欣赏与自然欣赏在欣赏方式等方面的差别。

卡尔松将比较自然欣赏与艺术欣赏的特性,作为环境美学的中心哲学话题。

在《自然环境的审美欣赏》(Aesthetic Appreciation of the Natural Environment )一文的开始,卡尔松引用乔治·桑
环境·自然·知识
林 敏
(山东大学 文艺美学研究中心,山东 济南 250100)
摘要:艾伦·卡尔松提出的环境模式作为一种自然审美欣赏模式,在“环境”“自然”和“知识”
三个维度上超越了对象模式、风景模式和人类中心主义模式。

环境模式以“自然是自然的”和“自
然是环境的”为基本原则,以对象模式和风景模式为主要批判对象,以自然科学知识为核心要
义,以科学认知主义为基本立场和理论根基。

但是,环境模式的建构路径囿于自然与艺术二分
的分析美学思路,是一种更为隐蔽的艺术模式;环境模式在反对人类中心主义的同时,将自然
与人类相对立,矫枉过正以致陷入生态中心主义。

“生态审美模式”综合了多种自然欣赏模式,
可以成为环境模式和环境美学未来的发展方向。

关键词:艾伦·卡尔松;自然审美欣赏;环境模式;科学认知主义
中图分类号:B83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
2095-4476(2024)03-0040-06——论艾伦·卡尔松环境模式的超越性
① 当代自然美学的模式或立场分为五大类,共九种,分别为:非审美立场;艺术立场,包括对象模式(object model )和风景模式(landscape model );认知模式(cognitive models );非认知模式(noncognitive models ),包括交融模式(engagement model )、激发模式(arousal model )、神秘模式(mystery model )和想象模式(imagination model );居间模式(halfway model )或自由模式(freedom model )。

林敏:环境·自然·知识
塔亚那(George Santayana)的《美感》(The Sense of Beauty)中对自然景观的描述,来说明自然对象不同于艺术对象的特点,并藉此说明欣赏自然的方式不能等同于欣赏艺术的方式。

作为自然对象的自然景观是不确定的、多样的、杂乱无章的,具有“丰富的暗示和模糊的情感刺激”[3]119;而在艺术欣赏中,欣赏对象“已经由我们和像我们这样的生物构成”[2]100。

当我们在欣赏艺术时,我们知道欣赏什么(what)和如何(how)欣赏它。

这种针对艺术作品的审美欣赏产生于“艺术作品是我们的创造物”[3]120的事实。

但是,仅仅知晓欣赏什么和如何欣赏并不能解决自然审美欣赏的核心问题,因为自然既不是艺术,也不是我们的创造物,而是“我们的整个自然环境,我们的自然世界”[3]120。

基于此,卡尔松拒绝将艺术审美欣赏方式照搬到自然中。

卡尔松认为,将自然欣赏同化为艺术欣赏,既会造成理论上的误区,也会产生欣赏上的遗憾:“在理论层面,这种同化典型地涉及对欣赏以及自然欣赏和艺术欣赏的双重误解。

在欣赏层面,它可能导致根本无法欣赏自然,或者以不恰当的方式欣赏自然——依赖错误的信息,从事错误的行为,并做出错误的反应。

”[4]因此,自然欣赏在本质上不同于艺术欣赏。

以欣赏艺术的方式来欣赏自然,无法获得对自然环境的恰当的、正确的审美欣赏。

当然,卡尔松并非全然否定艺术与自然之间的相似性。

艺术能够为自然欣赏提供有益借鉴,二者在特性和功能方面有类似之处。

而其不同在于,“在艺术欣赏中,艺术范畴与由艺术批评和艺术史提供的知识是相关的,而在自然欣赏中,范畴是自然范畴,知识则由自然史和自然科学提供”[5]。

事实上,卡尔松的环境模式正是建基于自然欣赏与艺术欣赏的对比中。

卡尔松将罗纳德·赫伯恩(Ronald Hepburn)在1966年发表的《当代美学与自然美的忽视》(Contemporary Aesthetics and the Neglect of Natural Beauty)一文,视为环境美学在20世纪后期诞生的标志以及对分析美学的深刻反思。

他认为,在“意识到目前的美学在本质上是将整个美学简化为艺术哲学,意识到分析美学实际上忽略了自然界之后,赫伯恩提出,艺术审美欣赏经常对自然欣赏提供错误的模式”[6]。

因此,分析哲学和分析美学是卡尔松环境美学思想产生和发展的学术背景。

环境模式既是对分析美学的应用和拓展,也是对分析美学的反思和超越。

前者表现为环境模式在方法论上使用分析哲学的分析法,通过对比艺术欣赏与自然欣赏来建构自然欣赏理论;后者如科学认知主义立场强调科学知识的作用,批判对象模式和风景模式从而超越艺术立场。

对象模式和风景模式属于艺术立场。

所谓的艺术立场是以艺术为中心的立场,它以艺术的眼光看待自然,把自然当作画一样来欣赏。

这一立场将自然世界概念化为本质上的艺术,把自然作为艺术来欣赏。

但是,以艺术为中心的立场没有提供一种严肃的、恰当的自然欣赏,也扭曲了自然的真正特性。

因此,卡尔松的环境模式通过对对象模式和风景模式的批判,来倡导自然欣赏的环境模式,强调“自然事物不是单独的个体,也不是二维的风景画,而是彼此关联着的环境整体”[7]。

作为艺术立场之一的对象模式将自然推向雕塑的方向,将审美欣赏主要集中在特定的自然对象上,要求我们像欣赏抽象雕塑一样欣赏它们,专注于它们在形式上的审美特性。

对象模式运用的范围有限,它“适用于创作或展示环境与审美无关的独立的艺术对象”[3]121。

卡尔松将对象模式存在的问题概括为一个两难境地:“要么将对象从其环境中移除,要么将其保留在原来的位置。

”而无论是在哪种情况下,对象模式都是“一个拙劣的自然欣赏范例”[3]122,它无法回答自然审美中欣赏什么和如何欣赏的问题。

由于对象模式把对象从环境中剥离,无视自然与其周围环境间的密切联系,卡尔松提出“自然是环境的”这一环境模式的原则,把对象放到环境中来考察。

在他看来,“自然对象是其创造环境的一部分,并在其内部自然力的作用下形成。

因此,自然对象的创造环境是与审美相关的,它们的展示环境也同样相关,因为它们与创造环境相同或不同”[3]121-122。

卡尔松认为对象模式不适合用于自然审美欣赏,因为按照对象模式来欣赏自然,自然对象就成为“现成品”(ready mades)或“发现艺术”(found art)[8]。

卡尔松区分“欣赏自然”与“欣赏自然对象”[3]121。

当我们把一个对象当作自然中的对象来欣赏时,这个对象就成为一个既定的现成品,显然并没有将自然看作一个过程。

但是,“自然”(nature)指的是自然这个整体,既包括一个个具体的对象,也涉及这些具体对象所处的空间。

总而言之,自然不是现成品,而是一个动态的过程。

我们在欣赏艺术时欣赏的是现成品,在欣赏自然时欣赏的则是自然的动态变化和发展过程。

艺术对象不会有太大变化,而自然对象时刻处于变动中。

概括来看,卡尔松的环境模式超越对象模式之处表现在共时和历时两个方面。

首先,从共时态来看,与对象模式孤立地欣赏自然对象不同,环境模式充分考虑到自然对象与其创造环境间的密切联系。

其次,
第45卷第3期湖北文理学院学报2024年第3期
从历时态来看,环境模式除了考虑到所有自然对象产生于特定环境、被其自然环境所创造之外,还充分意识到这些自然对象形成背后有特定的自然力量(natural forces),并将整个自然环境视为一个生态系统。

这样一来,我们在欣赏自然时,任何自然对象都是不可见的自然力量的外在表现。

共时的联系与历时的发展这两种欣赏自然的眼光,以及由此产生的“自然是环境的”这一原则,就成为卡尔松的环境模式超越对象模式之处。

二、超越风景模式:自然是自然的
风景模式是卡尔松批判艺术立场的另一着力点。

风景模式“将对自然环境的欣赏视为一系列山水画。

它需要将自然划分为多个场景,每一个场景都由一个观众从特定的位置观看,观众之间有适当的空间和情感距离。

它将自然环境中的散步简化为画廊中的漫步”[3]123。

在风景模式中,自然与景观画类似。

风景模式让我们审美地体验自然,就像我们欣赏一幅风景画一样。

但是,风景模式将自然对象框架化并使其成为风景。

因此,风景模式把自然当作艺术而不是自然来欣赏。

卡尔松认为,我们“在欣赏山水画时,重点通常不是实际的对象、绘画或被描绘的对象——景色——而是对象及其特征的表现。

因此,我们的欣赏重点是展现景色所必需的特性:与线条、颜色和整体设计相关的视觉特性。

这些特征是山水画的核心,也是风景模式的重点”[3]122。

从一个特定的视点或视角来欣赏自然对象,是风景模式的第一个特点。

此外,“通过引导我们对线条、颜色和设计的艺术和风景特性的欣赏,风景模式鼓励我们将自然视为一幅山水画来感知和欣赏,从特定的位置和距离观看壮丽的景色”[3]122。

与欣赏对象拉开距离、固定在一个特定的位置,是风景模式的第二个特点。

从历史渊源来看,风景模式是18世纪“如画”(picturesque)概念的直接衍生物。

字面意义上,所谓的“如画”就是“像画一样”,它暗示了“一种将自然世界划分为场景的欣赏模式,每个场景都以艺术,特别是山水画所规定的理想为目标”[3]122。

在审美基础方面,风景模式也有问题,因为风景模式“将环境视为一种静态的、本质上是‘二维’的表象;它将其简化为场景或视野”[3]123。

风景画是二维的、平面的,缺乏空间上的想象。

相应地,风景模式也是二维的。

这是风景模式的第三个特点。

总之,特定的视角、保持一定的距离与二维的平面观看构成风景模式的三个特点。

风景模式视自然环境为一个“场景”和一种“表象”,将其看成是“静态的”和“二维的”。

当我们以风景模式来欣赏自然时,“不是因为它是什么,它有什么特性,而是因为它不是什么,它没有什么特性”。

显而易见,这并不是从欣赏对象的实际性质出发的。

正因如此,对象模式“不仅不适当地将欣赏限制——在某些艺术和风景特性上——而且还误导了欣赏”[3]123。

所以,对象模式会产生“限制”欣赏和“误导”欣赏的双重不良后果。

从伦理学方面,风景模式将作为欣赏对象的自然分割为一个个风景单元,不同的欣赏者使用特定的视角来欣赏它。

这样一来,风景模式拉大了自然与欣赏者之间的距离,使自然沦为被动的接受对象,无视自然本身的美和特性的存在。

因此,风景模式在伦理学上强化了人类中心主义思想,将自然视为静态的、被动的、等待人类发现的欣赏对象。

此外,风景模式使伦理学落后于美学,它“要求我们对环境的欣赏,不是根据环境是什么以及它有什么特性,而是它不是什么以及它没有什么特性”[8],所以风景模式也不适用于自然审美欣赏。

总而言之,在伦理上,风景模式背后隐藏着人类中心主义思想;在审美上,风景模式则拉开我们与自然对象的距离,把自然看成二维的、静态的、外在的对象。

本质上,风景模式还是将欣赏艺术的方式挪用到自然欣赏中。

针对对象模式在伦理上和审美上的问题,卡尔松提出其环境模式的另一原则——“自然是自然的”。

将自然强调为“自然的”,是要避免将自然看成艺术品与人造物,提醒我们不能用既定的审美价值的边界和焦距等来限制自然。

在这一原则的指导下,审美地欣赏环境就要求我们“必须以日常经验的所有方式,通过视觉、味觉、触觉等,来体验我们的背景环境。

然而,我们必须体验它,不是作为不起眼的背景,而是作为醒目的前景”[8]。

将自然环境从“背景”推至“前景”也即突出其本体价值。

这一思想体现在卡尔松的环境模式中,强调“自然是一种环境,即一种我们生存于其中,通常用我们全部的感官作为我们不起眼的背景来体验它的环境(setting)”[8],并充分考虑到自然环境的特性。

卡尔松的环境模式将真实的自然界看成由实实在在的物理事物构成的三维世界,避免了风景模式将真实的自然风景简化为二维的形式特性所带来的扭曲自然的弊端,同时也将三维的自然物与二维的艺术品区分开来。

此外,针对风景模式从特定的视角并保持一定的距离来欣赏自然,卡尔松强调要如其本然
林敏:环境·自然·知识
地欣赏自然,通过将自我置身于自然环境,来与欣赏对象建立起密切联系,并充分调动各种感官,从各个角度、以任何距离来欣赏自然对象。

因此,通过“自然是自然的”这一重要原则,卡尔松的环境模式超越了风景模式。

三、超越人类中心主义模式:科学认知主义立场
卡尔松以环境模式的两大原则“自然是环境的”和“自然是自然的”超越了对象模式和风景模式,对自然审美欣赏中欣赏什么和如何欣赏的问题做出了初步回答。

但卡尔松仍然囿于艺术与自然二分的理论框架,无法客观地评价人类的活动、感知和知识等在自然审美欣赏中的地位和作用。

因此,卡尔松提出“科学认知主义”(scientific cognitivism)立场,认为“科学知识在恰当的自然审美欣赏中,应当处于核心地位”[9]485。

这强调了自然科学知识在自然审美欣赏中的重要性,有力地冲击了人类中心主义观念,将环境美学推进至环境伦理学的发展阶段,具有生态美学和生态伦理学意蕴。

“科学认知主义”是卡尔松环境模式的基本立场,卡尔松将其核心要点概括如下:“对于恰当的审美欣赏而言,不同类型的知识是必要的。

对于自然环境审美欣赏,我提出:相关的知识为自然科学,特别是地质学、生物学和生态学所提供,这一思想已被称之为科学认知主义。

”[10]环境模式通过批判对象模式和风景模式所要回答的问题是:对自然环境的恰当的、正确的审美欣赏是什么样的。

卡尔松通过强调“自然的”和“环境的”两个维度,回答了这一自然审美欣赏的内容问题。

而科学认知主义则是针对如何对自然进行恰当的、正确的审美欣赏这一自然审美欣赏的方式问题,卡尔松将这一问题的解决方案概括为借助自然科学知识。

具体来看,卡尔松认为对象模式和风景模式在自然欣赏方面存在缺陷:“正如对象模式所指出的那样,当我们将自然实体作为离散的、孤立的对象来欣赏时,自然欣赏在审美上是不恰当的。

同样,正如风景模式所建议的那样,当我们把自然当作一幅山水画来看待时,这种欣赏既不合乎审美,也不合乎伦理。

”[2]100 作为传统的以艺术为基础的自然审美欣赏立场,对象模式和风景模式都“没有充分承认欣赏对象的实质”。

“自然环境”(natural environment)作为我们的欣赏对象,包括“自然的”(natural)和“环境”(environment)这两个维度。

但是,“在关注特定的自然对象时,对象模式忽略环境维度,而在关注艺术和风景特征时,风景模式淡化自然维度”[3]124。

对象模式和风景模式都过于强调自然维度或环境维度中的某一个维度,以至于忽略了另一维度。

在分析了传统的以艺术为基础的自然审美欣赏立场的缺陷之后,卡尔松比较了其他自然欣赏立场,如“人类沙文主义美学”(human chauvinistic aesthetic)立场和“交融美学”(aesthetics of engagement)立场。

“人类沙文主义美学”拒绝把自然当作艺术来欣赏,认为自然欣赏不是审美欣赏。

“交融美学”主张“以参与取代抽象,以沉浸取代距离,以主观性取代客观性,呼吁一种参与式的自然美学”[3]124。

卡尔松认为,与对象模式和风景模式相比,“人类沙文主义美学”和“交融美学”虽然将自然环境的自然维度和环境维度都考虑在内,但也存在理论上的缺陷。

“人类沙文主义美学”背离了“一切事物对审美欣赏开放”这一正统观点,以及“某些自然事物的欣赏实例是审美欣赏的典范”这一常识观点;“交融美学”存在“拒绝审美本身”的危险,包含着“不可接受的主观性”。

“人类沙文主义美学”和“交融美学”对于审美地欣赏自然的什么,以及如何审美地欣赏自然的问题的回答,无论是前者的“什么都没有”(nothing),还是后者的“一切事物”(everything),都不具有充分切实可行的指导性。

[3]125因为在卡尔松看来,自然欣赏有重点和限度,并非漫无目的、没有边界。

凭借与自然环境有关的常识和科学知识,我们既能知道欣赏什么,也能知晓如何欣赏。

所以,“自然科学和环境科学是一个恰当的自然审美欣赏的核心”[3]127。

环境模式将掌握自然科学知识和环境科学知识,作为自然审美欣赏的关键。

环境模式强调自然环境既是“自然的”(natural),也是一种“环境”(environment)。

在对自然的欣赏中,环境模式关注的核心问题是自然是什么,以及自然有什么特性。

“应用美学”(applied aesthetics)和“肯定美学”(positive aesthetics)作为环境模式的延伸,体现出环境模式既是环境的也是伦理的。

卡尔松认为,环境模式“赋予自然审美欣赏一定程度的客观性,有助于驳斥像人类中心主义这样的环境批评和伦理批评”。

在这个广泛参与环境评估的世界中,“自然审美欣赏具有科学基础”。

[3]128-129而相较于想象性虚构,科学知识以其真实性对自然产生环境关切,从而为伦理判断提供坚实基础。

所以,科学认知主义具有浓厚的伦理学意味,能够将自然科学、伦理学和美学
第45卷第3期湖北文理学院学报2024年第3期
融为一体,形成一个新的、更加全面和包容的自然审美欣赏视域。

因此,通过对自然科学知识的强调,科学认知主义立场超越了将人类的活动、感受等置于中心地位的人类中心主义模式,也展现出对环境的深切的伦理关怀。

四、结语:环境模式与对于环境的伦理关怀的一致性
卡尔松的环境模式通过强调“环境”“自然”和“知识”三个维度超越了对象模式、风景模式和人类中心主义模式,以“任何事物”来回答“欣赏什么”的问题,以“借助自然科学知识”来回答“如何欣赏”的问题,形成了一个比较完备的自然审美欣赏范例。

卡尔松将自然审美欣赏特性应当涵盖的内容概括为:“(1)非中心的(acentric)而不只是人类中心主义的(anthropocentric);(2)环境聚焦的(environmental-focused)而非景致迷恋的(scenery-obsessed);(3)严肃的(serious)而非肤浅的(superficial)和琐细的(trivial);(4)客观的(objective)而非主观的(subjective);(5)伦理参与的(morally engaged)而非伦理真空的(morally vacuous)。

”[9]509这五方面的内容作为当代环保主义的要求,体现了环境模式与对于环境的伦理关怀的一致性,展现了卡尔松的环境模式的对象导向和伦理取向,同时呈现出西方环境美学向环境伦理学和生态伦理学发展的态势。

然而,类似于任何一种自然审美欣赏模式,卡尔松的环境模式也有其理论缺陷。

例如,将自然作为“自然的”当然符合自然欣赏的实际,因为对自然的审美欣赏首先要把自然看作是自然而不是其他东西。

但是,自然并非一片真空地带,“在某种过于消极的意义上,人类已将整个地球环境据为己有”[11]。

人类的活动和足迹遍布世界,人类的参与已经改变了自然环境的形态,真正的野生自然或许只是一种想象。

此外,对于美学学科本身的发展而言,环境模式在自然科学知识和环境科学知识的指导下,以欣赏对象本身为中心并受其驱动,有力冲击了将美学等同于艺术哲学的传统观念,并发展出环境美学这一美学分支,有利于“将美学与其他哲学领域如伦理学、认识论和心灵哲学联系起来”[3]129。

但是,卡尔松的环境模式由艺术而至自然,对比自然欣赏与艺术欣赏来建构自然欣赏理论,仍未能突破自然与艺术二元对立的思维方式。

并且,“由于卡尔松受艺术哲学的影响实在太深,对于艺术过度执著,他所提出的自然环境模式最终还是一种‘艺术模式’,只不过它比卡尔松本人所批评的两种艺术模式更加隐蔽”[12]。

卡尔松的环境美学有一种挥之不去的艺术意味,既没有摆脱艺术哲学的分析模式,也未能冲破分析美学的理论藩篱。

此外,卡尔松旗帜鲜明地反对人类中心主义,但他将自然与人类相对立,存在矫枉过正以致陷入生态中心主义的危险,并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环境模式的发展和完善。

总而言之,卡尔松的环境模式对对象模式、风景模式和人类中心主义模式的超越是毋庸置疑的。

与此同时,我们也不能忽视卡尔松的环境模式存在的问题及其弊端。

因此,在卡尔松的环境模式的基础上,我们可以综合环境模式、对象模式、风景模式以及交融模式等自然欣赏模式,倡导一种以生态伦理学为思想基础,以生物多样性和生态平衡为价值准则,借助自然科学知识、特别是生态学知识引起好奇心和联想的“生态审美模式”[13]。

这是当下环境美学和生态美学应有的发展方向。

参考文献:
[1]薛富兴.艾伦·卡尔松环境美学研究[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18:62.
[2]ALLEN CARLSON,SHEILA LINTOTT. Part 2:Nature and Aesthetic Value[M]//ALLEN CARLSON, SHEILA LINTOTT. Nature,Aesthetics,and Environmentalism:from Beauty to Duty . 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2008.
[3]ALLEN CARLSON. Aesthetic Appreciation of the Natural Environment[M]//ALLEN CARLSON,SHEILA LINTOTT. Nature,Aesthetics,and Environmentalism:from Beauty to Duty . 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2008.
[4]ALLEN CARLSON. Appreciating Art and Appreciating Nature[M]//ALLEN CARLSON. Aesthetics and the Environment:The Appreciation of Nature,Art and Architecture. London and New York:Routledge,2000:115.
[5]ALLEN CARLSON. Nature and Positive Aesthetics[M]//ALLEN CARLSON. Aesthetics and the Environment:The Appreciation of Nature,Art and Architecture. London and New York:Routledge,2000:90.
[6]艾伦·卡尔松.环境美学[M]//艾伦·卡尔松.从自然到人文——艾伦·卡尔松环境美学文选.薛富兴,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309.
[7]程相占.西方生态美学史[M].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2021:88.
[8]ALLEN CARLSON. Appreciation and the Natural Environment[J]. The Journal of Aesthetics and Art Criticism,1979,37(3):267-275.
(下转第5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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