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戏赔本”的时代过去了,郑晓龙很怀念它丨国剧60讲第二季(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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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戏赔本”的时代过去了,郑晓龙很怀念它丨国剧60讲第
二季(9)
大家好,欢迎来到国剧60讲第二季,我是主讲人李星文。
国剧领域有一批艺术常青树,贯穿了改革开放的全程。
像演员中的陈道明和陈宝国,导演中的郑晓龙和赵宝刚,编剧中的高满堂和李晓明,都是在80年初就随着文艺的复苏进入了电视剧行业,在过去40年中屹立不倒,硕果累累。
今天我们要说的是导演郑晓龙。
郑晓龙四获白玉兰奖最佳导演奖,金鹰奖和飞天奖的导演奖各得一次。
郑晓龙是全能型电视工作者,他最初在国有制作单位做管理者和制片人,后来才以编剧和导演的身份参与到一线创作中。
郑晓龙现居住在北京东城区的一处四合院中。
他近10年来的作品,包括《甄嬛传》《红高粱》《芈月传》,以及电影《图兰朵》剧本的策划、创作、修改,几乎都是在这里完成的。
这里还发生过一起著名的行业事件:《甄嬛传》原本定的是四星联播,但制作完成后赶上穿越、宫斗剧的播出受到抑制,不得不改为两星联播。
四家卫视互不相让,谁进谁退成了大难题。
四路诸侯相聚在郑家小院里,争吵了一下午,才把责权利划分清楚。
最终,《甄嬛传》首轮上星选择了东方卫视和安徽卫视,而这两个台也借此大发利市。
郑晓龙(中)在《甄嬛传》片场
为了做《四味毒叔》的节目,我曾在2017年冬天来到小院和郑晓龙导演对谈。
为了做“剧匠访谈录”的报道,我在今年夏天又一次登门拜访。
两次访谈都满载而归,下面就把其中的干货做一分享。
郑晓龙是军人家庭出身,自己也当过兵。
复员后在电台当记者,1978年考上北京大学分校。
大学期间,他发表过小说和电影文学剧本。
1982年大学毕业后,进入北京电视制片厂。
就是后来著名的北京电视艺术中心。
那是百业待兴的时代,也是不拘一格的时代。
郑晓龙到到单位后
先当编辑,一年后当上编辑组主任,两年后当上摄制组主任,三年后就当上中心副主任。
他做的不是行政副主任,而是主管业务,主抓项目。
当时没有民营公司,电视剧都是中央和地方电视台制作。
央视的制作资源最强,但《西游记》和《红楼梦》还没有完工。
地方电视台是山东台实力最强,拍摄的作品连中飞天奖和金鹰奖。
北京电视艺术中心是从北京电视台分立出来的制片机构,当时已经有了《四世同堂》,之后的一系列经典作品还在路上。
郑晓龙看中了《凯旋在子夜》的项目,就去找原作者韩静霆谈。
当时,央视也有改编的意向,但架不住北京方面动作快。
郑晓龙和李晓明登门拜访,不仅带着创作的思路,还带着现金和诚意。
韩静霆一看是俩年轻人,不但想法新鲜,还雷厉风行,就当场和他们把这事定了下来。
就像后来民营公司普遍比国有单位决策快一样,地方制片机构的动作也比央视快,郑晓龙他们就这样把《凯旋在子夜》的项目争取过来。
最终,这部剧由韩静霆编剧,尤小刚导演,朱琳和石兆琪主演,张爱萍将军题写片名,在1987年播出后一炮打响。
之后,王小平推荐了海岩的小说《便衣警察》,由林汝为导演拍成了同名电视剧。
再之后,北京电视艺术中心出品的《渴望》横空出世。
与《渴望》一起成为时代记忆的有三件事:一是“万人空巷”这个成语,成为了形容电视剧热度的标配。
二是虽然当时没有精确统计,但谁都不怀疑《渴望》创下的超过90%的收视率。
三是说《渴望》播出期间,城市里的犯罪率明显下降了。
《渴望》点燃了1990年冬天的中国,大街上到处都飘荡着其中的三首插曲。
然而,《渴望》并没有给北京电视艺术中心带来利润。
那时没有电视剧交易市场,他们的节目被北京电视台拿去播,然后再交换给其他台去播。
《渴望》投资102万元,只通过节目费的形式拿回62万元,等于净赔40万元。
郑晓龙他们一度打过音乐版权销售的主意,问题是音像出版社都不感兴趣,版权就砸手里了。
等电视剧播火之后,盗版音乐磁带遍地
开花,出版社的人后悔不及。
北京电视艺术中心,还是没有一分钱收入。
那时候就是这样,戏再火,也不跟制作单位和主创人员的收入挂钩。
当时全组收入最高的是鲁晓威导演,每集的劳务费是100元,做分镜头剧本的稿费是150元,加起来250元。
人称“二百五”导演。
最让他们不平衡的是,制片机构投入人力物力,完成生产创作,拥有知识产权,却干赔不赚。
而电视台把片子拿走,换来大把广告费,盖大楼,买汽车。
风险都在制片机构这里,电视台却稳赚不赔。
片子拍不好,他们还不要。
这实际上就是旧有的生产关系缚了生产力的发展。
北京电视艺术中心主任李牧有感于这种不公平的现状,写了一篇文章发表在《大众电视》上,呼吁电视节目的商品化和市场化,要求电视台把广告收入的一部分拿出来,补贴给苦哈哈的制片机构。
但那会儿什么都要问个“姓社姓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提出还需要等一段时间。
随后就有批评文章出现了,说这是“去喉舌”的倾向,电视节目是宣传工具,怎么能市场化呢,怎么能直接买卖呢?当然,这种顽固思想在不久后就销声匿迹了。
郑晓龙说,“当时中国电视节目少,人们的生活比较单一,晚上没什么地方可以去,院子里有台电视,大家都跑那看。
原先电视剧主要讲革命英雄的故事,或者是先进人物的故事,《渴望》是讲老百姓的故事,真善美的故事。
刘慧芳、宋大成都是工人阶级,普通市民,看着亲切。
”
刘慧芳
宋大成
《渴望》之后,郑晓龙组织生产了另一个大热剧《编辑部的故事》。
在此之前,王朔已经通过小说和电影火了起来,成为文艺界的新星。
但真正让他走向大众,影响了一代人语言风格的是这部剧。
《编辑部的故事》的剧本一开始是集体创作,但郑晓龙把其他人写的都毙了,只留下王朔的部分。
王朔成为主编剧,再加上冯小刚的帮衬,完成了这部25集神作的剧本。
然而,《编辑部的故事》遇到了过审难的问题。
它毕竟是把原先诸多空洞的政治说教解构了,代之以市井哲学和世俗精神,这让一些保守的管理者感觉吃不准。
这部剧的播出就僵在那儿了。
当时,无论是主管生产的中心副主任郑晓龙,还是中心主任李牧,乃至更高层级的市委宣传部部长,已经准备为此承担责任。
好在当时的中央领导李瑞环,到北京电视艺术中心视察时发声了。
他说,“我没有看这个片子,但是我请中办的年轻人看了。
我跟他们打篮球,休息的时候问过他们,他们说'很好’,我想中办的年轻人是有水平吧,他们认为好,就应该没什么问题。
”
一席话救活一部戏。
《编辑部的故事》就此登上荧屏,一发不可收拾。
但还是那个老问题,这么火的剧依然是赔钱货。
投资100多万,回收90多万。
让他们稍感欣慰的是,赔得已经不多,赚钱的曙光就在眼前。
郑晓龙多年从事项目策划和管理工作,总有一种亲自上手的冲动。
他先是和赵宝刚、冯小刚组成小分队,拍了两个小戏,然后就亲自挂帅上马了《北京人在纽约》。
郑晓龙(右)和王姬(中)、姜文
当时,一批批文化和科技精英走了出去,留在国内的人也心潮澎湃地遥望大洋彼岸。
《北京人在纽约》的播出,相当程度上打破了留学美国的玫瑰色和神秘感。
出去还是不出去,人们逐渐能用冷静和审慎的态度做出选择。
郑晓龙说,“我们拍《北京人在纽约》的时候,对美国还是仰视的心态,现在变成平视的心态。
王起明那一代人为了出国是不惜代价的,他们往往会想着,你等我发财了回来,我把这胡同给拆了修成大马路,把这个破房子拆了建大楼。
结果几十年过去了,他回来发现大马路和大楼都有了,他的理想已经实现,但跟他没关系。
”
《北京人在纽约》是从银行贷款拍摄的。
全程境外拍摄,所以贷的是美金,还的也是美金。
由于汇率变化的原因,他们在把人民币换成美金的过程中吃亏不小,最终小有盈利。
《北京人在纽约》工作照
这部剧是怎么创造收益的呢?仍然不是直接的版权收益,而是电视台给了广告时间,变现之后产生收益。
郑晓龙首先接触央视,台长杨伟光同意每集给3分钟的广告时间,换取播映权。
郑晓龙算了算,觉得无法回本。
此时,众多的地方台看好这部剧,提出每家50万元现金联合购买。
郑晓龙就把这一情况反馈给央视,杨伟光同意每集给5分钟广告时间。
郑晓龙以为这就算一切就绪了。
谁知道央视另有伏笔,又给他增添了巨大的工作量。
杨伟光是这么安排的:每集5分钟给片方,是贴片广告。
另外,央视还要在每集前加5分钟广告。
这样一来,每集的正片长度就得减少5分钟,否则时间就溢出了。
杨伟光
在强势的央视和精明的台长面前,郑晓龙只能就范。
这一来,20集的《北京人在纽约》变成了21集。
每集缩短几分钟,最终多出一集来。
观众倒是不在乎每集正片变短,广告时间延长,照样追看。
可是后期剪辑全乱了。
当时电视剧每集收尾的打点很讲究。
重新剪辑就要重新打点,而当时用的还是磁带,每改动一处都要重新连接。
现在电脑上摁几下键的事,那时候都需要繁琐的操作才能实现。
其实就是用母带重新剪了一遍。
但不管怎么说,《北京人在纽约》回本了,还挣了七八十万元。
郑晓龙说,“我喜欢八九十年代,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的事儿,特别单纯,赔钱也快乐。
没钱就去找呗,我们都在想怎么搞出一个好片子来,不像现在经常想这片子市场怎么样,收视怎么样。
”
说起来,在国有电视制作机构主导创作的时代,中国电视剧制作中心和北京电视艺术中心是最有影响力的两家单位。
北视不仅出了很多经典作品,也出了诸多创作人才,最有代表性的当数“三刚五小”:郑晓龙、李晓明、冯小刚、鲁晓威、赵宝刚、尤小刚。
为什么会有这番风云际会,英才辈出的气象?郑晓龙说,“现在很多人搞影视是一个饭碗,那会儿是在干一件充满热情的事业,这是两个概念。
赵宝刚是钢厂工人,冯小刚是美工,画画布景,出出板报。
我们觉得好,就给他调进来,努力就给机会。
这些人很快就能独当一
面。
我们唯才是用,而不是唯学历、唯资历。
”
细看这六位的成长履历,只有郑晓龙和李晓明上过大学。
鲁晓威原来是电台的传音员,从部队复员回来的。
尤小刚是退伍之后,在电影学院进修的。
赵宝刚和冯小刚主要是片场成长起来的。
多年以后,郑晓龙和姜文在《图兰朵》片场重聚
郑晓龙说,“平时大家在一块儿聊创作、聊艺术,有志同道合之感,每一个人起来,都是一帮人在帮他。
”尤小刚执导《凯旋在子夜》,现场拍摄是两位中心主任保驾护航。
赵宝刚和金焱导演《编辑部的故事》,一大帮人出谋划策。
鲁晓威导演《渴望》,也是群策群力。
除此而外,北京电视艺术中心旗下导演,还有执导过《一年又一年》《看车人的七月》的安战军,执导过《人虫儿》《人生几度秋凉》的陈燕民,执导过《一年又一年》《野火春风斗古城》的李小龙等等。
这些导演人才都是在中心的艺术民主氛围中成长起来的。
郑晓龙在上世纪90年代首次出手执导长篇电视剧,就以《北京人在纽约》一炮走红。
在其后的日子里,他还一手打造了《金婚》《甄嬛传》《红高粱》《芈月传》四部国民级作品。
郑晓龙在《红高粱》片场
今天的节目就到这儿,郑晓龙新世纪以来的创作生涯,咱们下期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