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技术观“二律背反”实质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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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对技术观的论述,是对其哲学范畴“道”的一种阐释和维护。
不能因为庄子赞扬或批判技术就认为他是一个技术倡导者或反技术主义者。
庄子论技术的核心是道,焦点在人,人顺应自然,遵循规律,就能达到对技术的审美改造,“无家可归”的现代人才能“诗意的栖居”。
关键词:庄子;技术观;道;审美改造;现代启示
基金项目:贵州省教育厅高等学校人文社会科学项目(08FDY021)研究成果之一。
自古以来,技术就是一把双刃剑,既满足人的需要,为人来带来巨大社会财富的正面价值,又存在一定的危机、隐患,甚至灾难性的负面影响,带给人类种种困扰和不安。
庄子技术观研究的难点就在于,学术界观点不一;有的主张庄子是赞扬、倡导技术的,有的则认为庄子鄙薄技术,是反技术主义者。
譬如李约瑟一方面说“事实上,在中国,确实一切科学技术的成长都和道家是分不开的”[1],另一方面又指出“他们的典籍却显示出一种反对技术与发明的明显偏见”[2];又如郭沫若、冯友兰等学者认为庄子“蔑视文化的价值、强调生活的质朴,反对民智的开发,采取复古的步骤”[3],也有取调和的立场者,“道家科学作用的二重性:操作层面的实际贡献与思想层面的消极影响”[4]。
那么,庄子的技术观是否真的表现出两重性?这种“二律背反”态度的实质是什么?庄子的技术观在当今这个技术盛行时代,对我们如何看待技术,如何引领技术的发展,又有什么启示意义?基于以上问题,我们有必要再来探索和研究庄子技术观。
一
《庄子》内外诸篇,确实刻画了许多栩栩如生的能工巧匠形象,其中最脍炙人口的有庖丁解牛、轮扁斫轮、樟庆削鐻、津人操舟、痀偻承蜩、东野御车等,涉及了屠夫、木工、船工、漆工、车夫等诸多行业,这些能工巧匠的技艺都极为高超,或“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屠夫),或“不徐不疾,得之于手而应于心”(木匠),或“进退中绳,左右旋中规”(车夫),或“视渊若陵,视舟之覆犹其车却也”(船工),可谓是身怀绝技,鬼斧神工,为常人所无法企及。
庄子在高度赞扬了技术的持有者,描绘了一幅幅巧夺天工技术画面的基础上,又进一步肯定了技术在人类日常生活中的作用,如《人间世》的社树虽大,“观者如市”,而“匠伯不顾”,为技术的运用提高判断力的表现,又如《逍遥游》的买卖不龟手药方的故事,是技术交易获得更多利益的体现,再如《天运》中的“水行莫若用舟,路行莫若用车”,表明了技术的物化能提高效率,以及《养生主》的庖丁解牛寓言,说明了只要拥有技术,就能更好的处理事物,获得精神的愉悦。
不仅如此,庄子对这些能工巧匠的非凡技术进行渲染溢美之辞的同时,还肯定了这些技术的美学价值;如庖丁的“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跠,砉然响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之所好者道也,进乎技矣”;痀偻的“犹掇之也”,“用志不分,乃凝于神”等。
同时,从诸多《庄子》论述能工巧匠技术出神入化的描述中,又存在着庄子鄙薄、否定技术的一面。
首先,庄子明确的表示技术是社会混乱的根源,技术会给人类带来种种负面影响。
在《缮性》篇中,他说“文灭质,博溺心,然后民始惑乱,无以反其性情而复其初”,认为人类使用各种技术和工具,不仅会使物性摧残、生态失衡、自然界一片混乱,还会导致种种人为物役、人被异化的现象;“夫弓弩,毕弋机变之知多。
则鸟乱于上矣;钩铒、罔、罟、罾、苟之知多,则鱼乱于水矣;削格、罗落、罝罘之知多,则兽乱于泽矣”(《胠箧》),其次,《天地》篇庄子又说了一个“丈人圃畦”的故事。
子贡看见一位老者提水浇花,逐问他为何不
使用既省时又省力的桔槔,老者忿然作色而笑答:“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机心存于胸中,则纯白不备;纯白不备,则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载也”;再次,《庄子》还对技术的实际操作加以批判。
伯乐治马,匠人治木,陶者治埴,“此亦治天下者之过也”,“残朴以为器,工匠之罪也”(《马蹄》);他甚至愤然诅咒:“擢乱六律,铄绝竽瑟,塞瞽旷之耳,而天下始人含其聪矣;灭文章,散五采,胶离朱之目,而天下始人含其明矣。
毁绝钩绳而弃规矩,工倕之指,而天下始人有其巧矣”(《胠箧》);最后,庄子的社会历史观也表现了他反技术的一面。
庄子心中的理想社会,是无知无欲的“至德之世”,在那样的社会,人们“民结绳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乐其俗,安其居,邻国相望,鸡狗之音相闻,民至老死而不相往来”(《道德经·八十章》),过着的是合乎天性、顺乎自然的生活。
庄子有着这样的社会历史观,从另一方面来说亦必然会排斥技术的进步。
可见,庄子在技术观的态度上,的确出现了“二律背反”。
一方面,他以其生动的文字和其天才的艺术手法,描绘记述了众多技术画面,高度赞扬和肯定了技术在人类实际生活中所起到的巨大作用;另一方面,庄子又猛烈抨击了技术对现实社会所产生的负面影响,并以回归到无知无欲的技术原始的“至德之世”为归旨。
二
英国科学史家W.C.丹皮尔说,“在希腊人看来,哲学和科学是一个东西。
”[5]如果单从《庄子》有关技术的论述上着眼,庄子技术观确实表现为“二律背反”,但是从庄子的哲学基础上去整体把握,就会发现他肯定和否定技术,实质是对其哲学范畴“道”的一种阐释和维护。
庄子的哲学是其技术观的内在基础,其哲学核心概念是“道”。
在庄子看来,道是世界万物的本体,它亘古不变又不证自明,是天地万物的大本大宗,其特质是不可言说、不可索求、自然无为、“无为而无不为”。
因此,庄子一方面认为道生万物,大千世界、宇宙万物都是“道”运作而形成的一种现象,人作为万物之一的现实存在,一切也在道的支配下,由道决定;另一方面,人作为“道”的一部分,当人的存在异于道时,便是有限的,不自由的,只有人的存在合符于道时,才会获得道的品性和精髓,成为永恒的、无限的存在,而这时的人才是自由的。
正是根据这一点,庄子笔下的能工巧匠都是得“道”有“道”之人,如承蜩之痀偻、解牛之庖丁、操舟之津人、捶钩之大马等,皆将其精湛的技术归功于“道”的作用,就连善游之丈夫,虽自言“吾无道”,其实都是得“道”后的真言,因为“道”是不可言说。
庄子正是通过类似庖丁解牛、津人操舟等故事的神技,突出了“道”的作用,即掌握了“道”,就能游刃有余的做各种事情,包括技术活动。
庄子借庖丁之口解释:“臣之所好者道也,进乎技矣”。
这里,能工巧匠掌握熟练的技术,只是表面,而更为关键的是高于技术又驾奴技术的“道”,道是内在规律,有“道”之人拥有高超技术的原因在于,“道”虚静恬淡、自然无为的本性已化作人心的本性,人有了这样的心性,在技术实践中通过对与自然的感悟,才能做到不被外物外欲牵扯、缠绕,抵达意志专一、精湛技能的境界。
换言之,能工巧匠的技术之所以能出神入化、鬼斧神工,恰恰在于其所为合乎“道”的要求,合乎“道”的要求,即便“不思虑、不豫谋”(《刻意》),亦可如“道”化育万物而不为一样,自然得到鬼斧神工又不着痕迹的技术操作效果。
可见,庄子极力赞扬技术,通过对技术的描述,实质是为了表达人只有体悟了“道”的精神,达到“道”的境界,才能“通于一方而万事毕,无心得而鬼神服”。
另一方面,庄子猛烈抨击技术,也是因为技术带有人为性质,导致了人的“道之不载”;也就是说,庄子对技术的贬斥和鄙薄,是基于力图避免因为人对技术的过分依赖而违背自然
之道,避免因技术而丧失、毁灭人的自然本性出发的,他批判和否定技术,其实是对“道”的另一种阐释和维护。
如前所述,庄子对技术的赞扬旨在阐释得“道”者的内心体性,技术在庄子看来只是操作者的主体技能,一旦技术作为一种外在力量对自然,以及对人的自然本性发生干扰时,庄子就会竭力抨击,对技术持否定批判态度。
由此我们看到,技术因素并不是庄子关注的重点,人的因素才是其焦点所在。
可以设想,《天地》篇的“丈人圃畦”,倘若那位老者用桔槔汲水,能够熟练自如、“操之若神”,庄子也会对其进行高度的赞赏。
结合这一基本底蕴,老者对于机械的拒绝,庄子对于技术的批判,我们就不难理解了,那实质是以另一种相反的方式深刻彰显了庄子对自然自由人心的固持和追求,是对“道”的一种维护。
庄子的理想是“顺之以天理,应之以自然”(《天运》),他对技术的肯定与赞扬,实质表达的是体悟“道”的过程,获得“道”的精髓,当“天道”同技术结合起来,道性不泯,万物就能和谐发展;同时,庄子也并不是一个反技术主义者,他鄙薄技术,是因为技术带给人对“天道”的一种迷失,是对技术的一种去蔽,是对其本质的一种彰显,亦是对“道”的一种阐释和维护。
三
在当代,这个以操作和控制为本质的技术成为“我们固有的基本存在方式”[6]的今天,技术已经深入到人类生活的各个领域,悄然改变着人们的生存状态和思维方式。
与此同时,技术所带来的负面效应亦日益突出。
当下社会如何看待技术问题?如何让其发展?庄子对技术的态度,幸许能给我们一些启示。
首先,庄子的技术观深刻揭示了人与自然之间可以达到的一种默契,这种默契就是“道”的境界。
庄子说,道“无所不在”,在蝼蚁,在稊稗,在瓦甓,在屎溺。
由此,“道”由形而上的终极概念落实到形而下的生活层面上来;无论是在自然界还是人类社会,许多具体的世俗活动,诸如技术等都要遵循“道”来衍生、改变和发展。
“技术不是手段,技术是天道的一种展现方式”[7],在这样的理解下,人与自然、人与世界的关系就发生了彻底的改变,不再是彼此分裂,强求与被强求、征服与被征服、占有与被占有的关系,而是相互联系、彼此协调、和谐共融的状态。
海德格尔说:“在技术的本性中根植着和成长着拯救”[8],庄子把技术与天道作为一个有机整体来看待,注重在技术生产中顺应自然、遵循天理,使人为技术与自然天理的关系协调起来,这对今天我们提倡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构建和谐社会有积极作用。
其次,庄子赞扬技术,在一定程度上表现为他对遵循客观规律、合乎自然之理的注意;同时,庄子又从反面看问题,技术受到诘难和批判,其结果正使技术获得更多、更好发展的途径。
在庄子眼里,人的技术活动不应无视自然之理,化自在之物为为我之物的过程也不能偏离自然本身的法则。
庄子强调“法自然”,主张用“道”来认识、规范、评价技术,乃至因为技术破坏了自然本性、人的心性而反对和抨击它,正是强调人在运用技术的时候要适可而止,不能盲目滥用、亦不能过分依赖,不然会面临能源枯竭、环境污染、生态破坏等一系列问题。
当下,人处于现代技术的框架中,通过技术,人与自然形成了主、客体的分化,这就造成了人与自然的剥离,破坏了人与自然的原始统一,人一味图谋向大自然索取,征服世界的空间越来越大,人的心灵空间越来越小,而不顾及这种过度索取对自然、对世界产生的严重后果,其最终后果就是人类陷入“无家可归”的悲惨境地。
因此,面对人类因技术所导致的种种危机,庄子的技术观为我们如何正确对待技术,如何让其发展指明了方向。
最后,庄子对技术的批判,“绝不意味着那个本质在于框架的技术将被废除。
技术不会被摒弃,也确实不会被摧毁”[9],庄子通过技术来论“道”,并不是要求人们彻底放弃技术,回到原始初民那种毫无技术、一任天然的自然状态,而是要求对技术的本质进行非工具化的思考,把技术同天道的展现结合起来;在庄子看来,人极易被外在的事物所侵扰,技术对人心性的干扰性又极大,所有一定要对技术扭曲人性的负面影响有所警觉,一定要“慎无撄人心”(《在宥》),人只有顺应道,遵循道,把自己归属于“道”的领域,成为有“道”得“道”之人,人才是真正自由的。
马克思认为,在劳动过程中,人的本质力量充分对象化,按照“美的规律”来创造和生产,在所创造的世界中直观自身、肯定自身的本质力量,就能感受到自己是自由的人,带来极端的快感和美感。
[10]庄子因“技”论“道”,希望人类摆脱工具性的技术观念,在适当运用技术的过程中体悟“道”的精髓,在劳动实践中获得美的享受,这正是庄子的良苦用心。
综上所述,庄子对技术观的论述,是对“道”的一种阐释和维护,我们不能因为他赞扬或批判技术,而片面的认为庄子是技术倡导者或反技术主义者。
庄子论技术的核心是“道”,焦点在“人”,人只有顺应“道”的发展,遵循“道”的规律,掌握“道”的精髓,才能达到对技术的审美改造,“无家可归”的现代人才能“诗意的栖居”,达到“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齐物论》)的至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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