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诠释日本文化中等级制和忠顺观的经典作品

日本的唯美主义 (耽美主义) 文学 ,是在天皇制 取得绝对胜利 、自由民权运动奄奄一息 、左翼作家频 遭屠戮 、军国主义走向法西斯主义将全民族纳入疯 狂扩张的轨道 、近代启蒙运动中刚刚觉悟的个人主 体性亦丧失殆尽这一背景下出现的 。
谷崎润一郎因“恐怖的绞索”而“不再敢抨击社 会”“, 舍弃主张的艺术而走向趣味的艺术”时 ,便产 生了从唯美主义到“恶魔主义”的种种极端化的主张 和实践 。《春琴抄》就是创作于这样一个转变时期 , 集中体现了谷崎美学中“以丑为美 ,以恶为美”“, 美 就是女体 ,美的东西是强有力的 ,被美的东西征服是 愉悦的”等中心内容 ;同时 ,也刻意“强调了日本民族 审美的独特性”“, 礼赞崇高肉体和礼赞日本风情”, 是谷崎回归传统途中“寻找心中的故乡的文学”。这 样《, 春琴抄》便具有了文化阐释乃至文化批判的功 能。
参考文献 : [ 1 ] 张进译. 春琴传[ M ] . 长沙 :湖南人民出版社 ,1984. [ 2 ] 舞女 (日本唯美主义文学作品选) [ M ]1 春风文艺出版社 ,1986. [ 3 ] 叶渭渠. 日本文学思潮史[ M ] . 北京 :经济日报出版社 ,1997. [ 4 ] 吕元明 ,王若茜. 日本文学史[ M ] . 长春 :吉林人民出版社 ,2001. [ 5 ] 张福贵. 意识的强化与中日比较文学研究的再发展[J ] . 吉林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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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 年 8 月 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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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亚论坛 Nort heast Asia Forum
Aug1 ,2002 No13
沟通吗 ? 甚至连相爱的基础都没有 。春琴终其一生 都没能将佐助平等相待 ,在春琴人老色衰以后 ,在佐 助刺瞎眼睛后 ,她仍待他如奴才 。即使在肉体关系 中 (他们生了 4 个孩子) ,佐助也被春琴当作了满足 被压抑的欲望的工具 。春琴第 1 次怀孕时 ,无论家 人如何逼问 ,甚至答应可以同对方结婚 ,她都不肯说 出 ———耻于说出仆人佐助的名字 。春琴不可能同他 结婚 ,因为日本传统社会是以男权和夫权为主导的 , 一旦结婚 ,哪怕女子贵为公主 ,也要服从服侍于丈 夫 , 精明的春琴也决不会做那种颠倒主仆关系的蠢 事 。春琴高超的琴艺只有一个作用 :强化她高人一 等的优越感 ,强化她的主人地位 ,将主人与奴仆永远 划分开 。佐助“死守主仆之理 ,竭尽奴仆之忠诚 ,”甘 心服侍春琴一生 ,得到的最大报偿就是可以一窥春 琴“手足之纤柔 ,肌肤之圆润 ,声音之优美 ,”这也不 过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 。他只在自己的想象中描绘 了一幅春琴的美好形象 ,至于春琴的内心 、本质和春 琴那高超的琴艺 ,他是不得其解的 。春琴也决不屈 尊降贵来迁就佐助 ,在她的心目中 ,仆人佐助及其他 学生还不如她饲养的鸟雀 ,不配欣赏也没有能力欣 赏她的艺术 。春琴向鸟雀倾诉衷肠 ,将鸟雀引为知 音 ,以鸟雀羽毛之美 、歌喉之美来衬托自身的“美”和 琴艺 ,所做的乐曲名为《春莺啭》《、六枝花》,表现的 是大自然中百花争艳 、百鸟争鸣的境界 ,显然“曲高 和寡”,但也缺少了真正的人性和人情味 ,佐助们是 理解不了的 ,因为他们“生而为人 ,却不如鸟类 !”至 于佐助刺瞎双眼 ,则纯粹是一种为奴者的殉葬行为 , 而非殉情行为 。
都是主仆关系的延伸和不同表现 。至于佐助体味到 的“受虐之愉悦”“, 盲目的美女鞭挞下的神秘快感”, 只是做奴才的变态心理和自我安慰而已 。
谷崎润一郎的“美在女体”、“美是强有力的”等 美学思想 ,可以认为是传统等级观念和权力意志的 变相表达 。春琴作为主人和老师 ,不仅傲慢 、残忍 , 而且极自私 、贪婪 ,即使那些穷苦不堪的学生也要为 她送厚礼 , 不然就辞退 。春琴施虐成性 “, 不能自 制”,她的行为方式和琴艺中都表现出“男性气慨”, 她身上具有十足的男性支配者的特点 。可以认为 , 春琴实际上是整个“主人”阶层 、上层社会的代表 。 春琴与佐助之间的奇异关系 ,是对日本社会等级制 度和民族精神中忠顺服从特性的寓言化表达 。在 此 ,作家已无意中点明了文化阐释这一主题 ,点破了 这部小说最大的“禅机”:上者 、尊者 、强者是支配者 、 主导者 、施虐者 ,并以此为乐 ,为美 ,为存在的价值与 意义 ;下者 、卑者 、弱者是服从者 ,服侍者 ,是“受气 包”,安于被支配 、被役使和受虐状态 ,并以此为“愉 悦”,为美 ,维持自身的存在 。
其次 ,春琴与佐助之间毫无爱情可言 。春琴身 上充满了主人意识 、支配欲和虐待狂倾向 ,她那并不 完美的美丽容貌最后也毁掉了 ,而“毁容”的罪魁恰 恰是她自己远远谈不上美和善的心性 ,这是很有象 征意义的 。丑的生命不可能与美的情感 、美的艺术 融合一起 。佐助出于奴才本性 ,可能对春琴的苛待 充满渴慕 ,并以此为“愉悦”,但这绝不是自觉的爱 情 ,真正的爱情应性情相惜 ,心灵相通 ,是在真善美 的层面上的生命的契合 。春琴与佐助之间有真正的
理解这部作品 ,需要解读 3 个关键之点 :一是春 琴与佐助之间关系的本质 ;二是两人之间有无爱情 ; 三是所谓佐助刺瞎眼睛的“禅机”是什么 。首先《, 春 琴抄》中男女主人公的“关系”一开始就是确定了的 : 春琴是富家之女 ,属于社会的上层 ,春琴家是佐助家 世代“主家”,而佐助一开始就是春琴的童仆 ,佐助家 历代都是“下人”。等级的高下 、地位的尊卑一开始 就是“命定”了的 ,自始至终也没有变化 。在二人关 系中 ,春琴始终是主人 ,处于支配地位 ,不论是在日 常生活中 ,还是在社会生活中 ,不论是在课堂上 、交 际场所 ,还是在春琴的浴室和闺房中 ,不论是在琴艺
列宁在评价托尔斯泰时说过 “, 托尔斯泰是俄国 革命的一面镜子 ,”并非因为托尔斯泰主张暴力革 命 ,而是因为他再现了俄国的真实生活 ,他指出的拯 救之路行不通 ,反衬出革命的必然性 。同样 ,谷崎也 并非日本文化的自觉批判者 ,但作为一位深通民族 心理的作家 ,他无意中为我们树立起了一面映照日 本民族 性 格 和 文 化 特 征 的“镜 子 ”。日 本 同 中 国 一 样 ,深受儒家文化影响 ,在日本文学中 “, 无论是从作 家思想还是从作品世界来看 ,忠君思想与军国主义 、 孝亲思想与家族观念都是一脉相承的 。”在第二次世 界大战以前 ,这种等级制 、忠顺观曾单一化为对天皇 一人的绝对忠诚和服从 。即使在日本实现现代化以 后 ,仍持久地滞留在日本人的精神心理和日常生活 中 。这是耐人寻味的 。
上还是二人的“性爱”关系中 ,始终如此 ,完全如此 。 春琴的刁蛮霸道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佐助仍只有 忍受和服从 ,绝无怨言 ,决不跨越主奴尊卑之大防 。 小说中写到春琴虽“火性颇烈”,却“足冷如冰”,佐助 晚上要经常用自己的胸膛为春琴“暖足”。有一回 , 佐助患了牙痛病 ,右腮肿胀 ,痛苦难忍 ,便用炽热红 肿的脸部为春琴暖足 ,这本是出于无奈 ,是讨好主人 的举动 ,不料春琴却冲着他的腮帮子猛踹一脚 ,疼得 佐助狂呼乱跳 ,春琴仍不依不饶 ,痛骂不止 “: 我并非 不体谅仆人 ,然而你装出这般忠义的模样 ,却以主人 之体冰己体 ,大耍滑头 ,真真恨死我了 !”“春琴对佐 助 ,大致就是如此 。”小说写到这里 ,二人关系的实质 已再明白不过了 。小说还进一步写到 ,春琴对佐助 的驭使 、苛待不仅是性格使然 ,也是在按传统和习惯 行事 。春琴因袭传统 “, 她对师傅平时的作风耳闻目 染 ,幼小的心灵领悟到 ,为人师者那样做 ,乃是理所 当然 。”固有的传统力量在二人的关系中起着决定作 用。
1984.
〔责任编辑 李英武〕
收搞日期 :2000 - 04 - 20 作者简介 :张昀韬 (1978 - ) 女 ,湖南岳阳人 ,吉林大学文学
院世界文学与比较文学专业 2001 级研究生 。
一部诠释日本文化中等级制和忠顺观的经典作品 ———《春琴抄》的另一种读法
王 雨
《( 东亚经贸新闻》编辑部 吉林长春 130000)
再次 ,佐助自毁双目的行为 ,依唯美主义艺术观 看 ,是“达到美的方式”。小说中天龙寺的峨山和尚 自作高妙地赞赏佐助这是“转瞬间断绝内外瓜葛 ,转 丑为美的禅机”,试想一下 :一个没有独立个性 ,缺乏 自觉自由精神的男人 ,如何能达到“转丑为美”的境 界 ? 刺瞎双目只是为继续维持那不平等的陈腐的主 奴关系 ,只表明他对强权力量的完全臣服 ,对自我生 命性的彻底放弃 ,又怎么会成为爱与美的升华呢 ? 春琴的“玉颜”被毁坏后 ,她万分哀怜地对佐助说 (这 是春琴一生中唯一一次以这种低姿态对佐助说话) : “别人姑且不论 ,唯有你 ,却是不可避免要看见我这 张脸的”,深谙为仆之道的佐助即刻心领神会 “: 我一 定设法做到不看您的脸 ,您尽可以放心”。那唯一的 “禅机”就是 :佐助遵从主人的意志刺瞎自己的眼睛 , 目的是为了维护主人的尊严 ,为了使主奴关系不至 于解体 ,而绝非他自作多情地认为永远保有了春琴 美好的形象 。说到底 ,春琴同佐助之间所有的关系 ,
社会科学学报 ,2001 , (1) .
〔责任编辑 李英武〕
收搞日期 : 2002 - 04 - 20 作者简介 : 王 雨 (1967 - ) ,男 ,吉林农安人 《, 东亚经贸新
闻》编辑部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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