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别康桥》跨文化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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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别康桥》跨文化解读
作者:杨继武
来源:《中学语文·大语文论坛》2012年第09期
【摘要】本文分析了《再别康桥》中的典型意象,从文化对比角度对这首诗歌进行了解读。
【关键词】《再别康桥》西方文学意象文化解读
曾经在英国留学的徐志摩深受西方文学影响,他在散文《吸烟与文化》中说:“我在康桥的日子可真是幸福,深怕这辈子再也得不到那样甜蜜的机会了。
我不敢说康桥给了我多少学问,或是教会了我什么。
我不敢说受了康桥的洗礼,一个人就会变气息,脱凡胎。
我敢说的只是——就我个人说,我的眼,是康桥教我睁的,我的求知欲,是康桥给我拨动的,我的自我意识,是康桥给我胚胎的。
”他在传世名篇《再别康桥》中运用了西方文学的经典意象,教师在教学中如果不能引导学生从世界文学的宽广视域进行跨文化的比较研读,学生是很难有理解诗中真味的。
一、榆树、潭水、彩虹的西学渊源
很多学生对诗歌第四小节中的意象不理解,“那榆荫下的一潭,/不是清泉,是天上虹,/揉碎在浮藻间,/沉淀着彩虹似的梦。
”榆树、潭水、彩虹,究竟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那榆荫下的一潭”是指拜伦潭,此潭原是筑坝堤将河水拦起来而形成的水塘,后因著名浪漫派诗人拜伦在剑桥学习时经常在此游泳而得名。
诗中讲这拜伦潭,它“不是清泉”,而是“天上虹”。
那彩虹象征什么呢?既已揉碎,却又要在梦里回味。
在圣经旧约“创世纪”一章里记载有上帝的誓言,“我把虹放在云彩中,这就是我与地立约的记号了。
我使云彩盖地的时候,必有虹现在云彩中,我便纪念我与你们和各样有血肉的活物所立的约,水就再不泛滥,毁坏一切有血肉的物了。
”在此处圣经的文字中,徐志摩诗中极为重要的三个意象——水、虹、云彩,同时出现了。
在圣经中,水、虹、云彩意象的组合指向的是约定与誓言。
除此以外,彩虹意象还有一个一般性的意义指向,就像人们常常在歌中唱的,“风雨之后见彩虹”,是生命成长必须历经的风雨,是人生旅途追求亦或收获的美丽,彩虹是人生理想的代名词。
徐志摩极为推崇并努力向其学习的著名诗人华兹华斯在《我的心蹦蹦直跳》一诗中,曾就彩虹这一特殊意象直抒胸臆,“每当我看见天穹中一条彩虹在闪耀,/我的心儿就蹦蹦直跳。
/初生时是这样,/长成人也这样,/老了也该这样,/否则,我不如死掉。
/孩子是成人的父亲,/我祝愿我生命的旅程/都贯穿了自然的虔诚。
”
通过对水、虹、云彩文学象征与文化意义的探究,学生基本理解了此处意象组合的逻辑起点。
紧接着新的问题又产生了:就徐志摩而言,他在拜伦潭边曾与谁击水相约、盟誓立言?在
那个特殊的地方,在那个特殊的时间窗口,他的人生理想是什么?这个问题理解了,诗歌第五小节种种令人困惑之处也就会迎刃而解。
作为学子,回到母校,寻梦。
为何选在夜里,“在星辉斑斓里”,“向青草更青处漫溯”?这不符合一般的常理。
这不是寻常学子的诗书之梦,而是诗人在独特的人生路途中邂逅的美丽又哀伤的情爱之梦。
1920年深秋,正在剑桥学习的徐志摩结识了当时只有十六岁的才女林徽因,对诗歌的热爱使他们在异国他乡相恋了。
剑桥的一草一木,康河的点点涟漪,都曾见证他们美丽的爱情。
这里有诗人彩虹般的梦想,关于诗歌,更关于爱情。
1922年年底徐志摩离开剑桥回国,写有《再会吧康桥》一诗,“设如我星明有福,素愿竟酬,/则来春花香时节,当复西航/重来此地,再捡起诗针诗线,/绣我理想生命的鲜花,实现/年来梦境缠绵的销魂踪迹,/散香柔韵节,增媚河上风流;”“我今去了,记好明春新杨梅/上市时节,盼望我含笑归来”然而转年即1923年春天,徐志摩并没有回康桥。
因为回国之后的林徽因,在古老东方的传统文化氛围里,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去拆散他人的家庭,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嫁给一个有妇之夫,于是她斩断了情感之乱麻,与梁思成远赴美国求学,并于1928年3月在加拿大温哥华与梁思成结婚。
1928年的初秋时分,徐志摩重访剑桥,在回国的归途中,于11月6日写下了《再别康桥》。
尽管一个人回到康桥,但他依然“寻梦”,只是“不能放歌”,“悄悄是别离的笙箫”。
尽管盟约已毁,但他依然追忆生命的“彩虹”,即便“揉碎”了,也要“沉淀”在梦里。
二、青荇异域情愫的寄托
不同的文化元素所给予生命的巨大影响。
在西方文化的环境中,“在康河的柔波里”,林徽因就是“软泥上的青荇”,青荇即荷花,是我国古典诗词里的经典意象,荷花是圣洁的代表,更是佛教神圣净洁的象征。
荷花出尘离染,清洁无瑕,故而中国人民和广大佛教信秆都以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高尚品质作为激励自己洁身自好的座右铭。
荷花是友谊的象征和使者。
中国古代民间就有春天折梅赠远,秋天采莲怀人的传统。
徐志摩笔下出荷花淤泥而不染,美丽、高洁又超然。
遵循着自然天性,她的生命是如此的舒展,自由地绽放,甚至可以“油油的在水底招摇”;而“我甘心做一条水草!”“青荇”与“水草”是对应的意象,在康河的柔波里他们是那样的美好,然而离开了这个环境,竟然就劳燕分飞了。
这令人多么伤感!林徽因在1936年2月写下《记忆》,“记忆的梗上,谁不有/两三朵娉婷,披着情绪的花/无名的展开/野荷的香馥”“四面里的辽阔,如同梦/荡漾着中心彷徨的过往/不着痕迹,谁都/认识那图画,/沉在水底记忆的倒影!”
三、此榆柳非彼榆柳
了解了诗人人生梦想的失落,理解了诗里弥散的伤感气息,诗中另外两个意象“金柳”和“榆荫”也就不难把握了。
在中国古典诗词里有“榆荫”这个意象,如陶渊明在《归园田居》中写道“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
”“榆”与“余”谐音,暗示生活的富足,类似的例子还有中国饮食文化中经常说的“连年有鱼(余)”。
《再别康桥》一诗中的“榆荫”意象与此文化意旨不同,它表达的是哀伤。
“榆荫下的一潭”这一诗句包含了两个意象,一是拜伦潭,一是榆树。
剑桥的拜伦潭区域遍植各种植物,诗人为什么单单选取了潭边的榆树?
难道榆树与拜伦之间有某种特殊的关联?是的,拜伦有诗《在哈劳墓园的榆树下》(Lines Written beneath an Elm in the Churchyard of Harrow),拜伦的幼女去世就安葬于此墓园,拜伦早年常来这里,并且常常坐在榆树下。
如果是这样的话,诗中的“榆荫”意象就有了哀伤之意。
与榆荫意象使用相似,诗中“金柳”这一意象也全无中国传统文化色彩。
在中国传统诗词里,凡用柳树意象,都是借“柳”与“留”谐音,表达挽留和依依惜别之情。
《再别康桥》一诗的第二小节:“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波光里的艳影,/在我的心头荡漾。
”在中国的习俗中,迎娶新娘一般都在上午,因为伴随着旭日东升的寓意,是对越来越美好的生活的期盼。
“夕阳中的新娘”,新娘与落日并置,总是不够吉祥。
“波光里的艳影”一句加重了这种印象,夕阳下的光线是昏暗的,水面的波光越发黯淡;倒映水面的影像本来就给人模糊感,波光涟涟又添加了几许晃动、破碎感。
其实,这诗意倒与英国文学对“柳树”意象的运用传统相符。
在英国文化中,河畔的柳树因长长的柳枝垂到水面,摇摆之间会泛起点点涟漪,故而有哭泣的柳树之说。
在英国文学传统中,古老的民歌里就有《柳树歌》(The Willow Song),“She hears me not,she heeds me not/Nor will she listen to me/While here I lie alone/To die beneath the willow tree.” 莎士比亚在《奥赛罗》中描写黛丝泰蒙娜(Desdamona),她在临死时也唱“柳树歌”,表达她的悲哀并暗示死亡。
而在诗人的现实生活中,1928年3月林徽因与梁思成结婚了,从那一刻起洋溢着诗意、挥洒着浪漫的理想化的才女林徽因,就在他的心中死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美丽的象征,被回忆定格在想象中的永远的林徽因。
闻一多、徐志摩主张诗歌的“三美”,徐志摩的诗更倾向于音乐美。
这与欧洲诗歌中强调音乐性不无关系。
同时,中国传统诗词本有入乐之事,诗与音乐固不可分。
诗人对古文颇有根底,同时在欧洲留学期间,接触了许多大家作品,特别对19世纪英国浪漫派诗人推崇备至。
华兹华斯、雪莱、拜伦、济慈等人的影响在他的诗中并不少见。
“云游”的象征性比喻以及由此引出抒情主人公的情感可以明显地看出徐志摩诗歌有雪莱、济慈等诗作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