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知、为己与成人——先秦儒家心性论体系的三重维度探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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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委托专项(18VXK001)
作者简介:陈吉祥(1995—),男,重庆人,大连理工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部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国哲学史与历史哲学研究;
陈高华(1980—),男,江西永新人,大连理工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部教授,哲学博士,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政治哲学与历史哲学研究。
2022 6
No 6,2022
学 术 探 索
AcademicExploration2022年6月
June,2022
体知、为己与成人
———先秦儒家心性论体系的三重维度探赜
陈吉祥,陈高华
(大连理工大学 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部,辽宁 大连 116024)
摘要:先秦儒家心性论体系旨在塑造理想性人格典范,成就修身为己乃至成人晋圣的践形智慧。
概述而言,先秦儒家心性论体系包括三重维度:首先,体知禀性构建心性论的认知范式,认识人的本始之性意涵,进而设置作礼教人与复礼求仁的实践规范。
其次,仁义思想是心性论的实质内容,立足仁义视阈建立修身以敬养气集义的为己方法,促使心性达到尽心和不动心的要求,构建仁者爱人推己及人的为己之学。
最后,人格理想成为心性论的价值归宿,深究心性深处的道德根源理念,洞见成人之道的三维演绎进路。
先秦儒家心性论体系的要义在于,通过建构主体人格内修与外事并进而行的践履理路,致力于彰显儒家承接斯文默契天道的人道理想。
关键词:先秦儒家;心性论;仁义;体知;成人之道
中图分类号:B2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723X(2022)6-0001-07
中国古典思想中关于心性论的思想范畴,学界就此论域历来是集思广益且颇有建树。
心性作为中国文化中重要哲学概念之一,强调以“身心不二”“性命合一”的认知形式,旨在从个人切身体验与心性感悟出发,刻画身处现实的主客体合一知识来源特征。
通过修身为己成人进圣的践行历程,昭示蕴藏在人道其间的哲思智慧,展现出中华文明“身而体道”“思在合一”式精神特质。
因此,追溯心性内在体知秉性的生发机制,明晰心性论内在成人之道的本质,必须深究传统经典学说的核心领域,探寻心性思想体系研究的精髓所在,推展先秦儒家心性论思想论证分析的新框架,增添理解中国先哲文化思维的新思路,以期就此论域将相关学术问题呈于吾侪诸君共斟酌之。
一、礼乐教化与复礼求仁的体知禀性
《后汉书·律历志上》云:“音声精微,综之者解。
……音不可书以晓人,知之者欲教而无从,心达者体知而无师,故史官能辨清浊者遂
绝。
”
[1](P3015)
在中国哲学史上,体知概念并不为常用且出现时间较晚,此处明确论述了体知的内涵。
所谓音声精微而不可书,唯以感同身受形式方可领略,故体知可释意为心达体知。
体知通过把外在体验与心性思索紧密结合,强调思维与经验的密切融合,倡导以亲在亲历心悟独见的知识来源。
(一)心之内在体知禀性的生发机制在中国哲学话语里,通常提及到关于人的概念,一般都是指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所以,实体性在儒家思想里占据重要地位。
以身心体验为主的身体感知活动,呈现身心不二的认知特性。
其一,体知以人的身体去接触观察世间万物。
身体感官乃是人伊始向外求知的主要形式,通过耳鼻眼目舌等身体感官对外界事物产生感触知觉,构成个人对外界体验的初步印象。
《孟子·告子上》记载:“公都子问曰:‘钧是人也,或为大人,或为小人,何也?’孟子曰:‘从其大体为大人,从其小体为小人。
’曰:‘钧是人也,或从其
大体,或从其小体,何也?’曰:‘耳目之官不思,而蔽于物,物交物,则引之而已矣。
’”[2](P169)孟子将耳目称作“小体”,明确耳目作为人的感官,虽不具备思考明辨能力,却能让人以身而体之,拥有最基本的感觉识别外物的职能。
当人利用耳目的功能自发向外探索万物时,便同世间事物产生关联,为人的触觉感觉提供了经验之源。
其二,体知利用人的心性去思考世间诸事。
孟子将“心”定义为“大体”,提出“心之官则思”这一著名观点。
《孟子·告子上》言:“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
此天之所与我者,先立乎其大者,则其小者弗能夺也。
此为大人而已矣。
”[2](P170)此处“心”不单指器官层面的心,还包含有作为思维主体的心的意涵。
在日常生活中,人不仅利用耳目眼鼻来感觉事物,而且还发挥心的思考能力去思量事物间的关系。
当人对外在事物进行思考时,就会在心中产生切身的认知经验,进而演化成具有思索意味的知识性质。
其三,体知以身心不二认知范式造就人的感觉意识。
中国哲学的思想特色,就是以多向度具体事物为思维逻辑起点。
在思维过程中,事物多样性与复杂性,没有被抽象为单一外在共相,而是以一种主体内在的辩证关系形态呈现出来。
《列子·汤问》曾记载:“高山流水遇知音,彩云追月得知己。
”[3](P160)故音律不可书,只能以身心意会之,听者或沉醉其中不能自拔,或赞叹欣赏意犹未尽,或不忍其扰而厌之。
此间行为都是心达体知的具体表现。
而在音律演奏过程中,一方面,演奏者将演奏技巧精微处彻底内化于身,借以音声阐发自己心灵深处的感觉;另一方面,听者则以音律之声体知演奏者的心志,直至体知到演奏者心灵深处的脉动。
这也就是所谓以音会友,是故知音难遇,“士为知己者死”,一个真能体知感受精微意处的灵魂,方为名副其实的知音。
于是,体知以身心不二的认知形式,便搭建起身体心性沟通动态事物的桥梁。
(二)作礼教人与复礼求仁的实践规范
理解体知禀性的生发机制以后,紧接着就需要发挥体知的认知功能,帮助心性认识发掘出人的本性内涵。
此过程可分以下两个步骤进行。
一方面,明确礼乐教化对于塑造人的本性的重要性。
《荀子·礼论篇》记载:“性者,本始材朴也;伪者,文理隆盛也。
无性则伪之无所加,无伪则性不能自美。
”[4](P432)荀子认为,每个人生来皆为“本始朴材”的状态,同样人的本性也体现为统一质朴之性。
但因为每个人后天习性方式却是各不相同的,所以才会出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的情况。
故为保持人的本性,须以圣人化性起伪作礼以教人,使人明晰质朴本性,凸显礼乐教化对人性塑造作用。
《周礼·地官司徒·保氏》曰:“养国子以道。
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御,五曰六书,六曰九数。
”[5](P79)孔子重六艺尊周礼,强调礼乐作用在人身上言传身教的受用功效,使得礼乐并重遂衍生出制礼作乐的文化倾向。
关于礼乐具体形成源委,一方面,许慎《说文解字》认为“礼,履也,所以事神致福也。
从示从襎。
”[6](P23)正如人行走世间不可舍弃鞋履,同样人处于世也不能离开礼义而独自存在。
礼的兴隆则源自人们的尊礼事神,奉神人之事也就是行礼。
另一方面,《礼记·乐记》曰:“故乐者,天地之命,中和之纪,人情所不能免也。
”[7](P153)乐者,尊天地之命,中和万物纲纪,表现出文明和谐秩序的特征。
故孔子时常要求人们“听雅乐而远淫音”,认为乐教方能陶冶人的心性,指引人之本性遵从礼乐文明的规范。
此外,孔子还提出启蒙质朴本性的具体方法,即以礼乐教化人的心性情感。
常言发乎情而止于礼,情性乃为心性体验外物的重要方式。
然人立足于世不能仅依靠情性来维系,还需要学习礼乐知识以合礼正乐。
于是,礼乐制度规范着人的各种行为。
《论语·季氏》曰:“鲤趋而过庭。
曰:‘学礼乎?’对曰:‘未也。
’‘不学礼,无以立。
’”[2](P101)不知礼则无以立身,唯有习得圣人礼义的精髓,无论是任何细小微末行为,始终遵循礼制的规范,坚决制止违礼逾矩行为。
故作礼教人致使人的本性能自始而终崇礼重教,以防止离经叛道,并表现出人性深处尊礼重教化的自觉规范性。
另一方面,推动人的本性树立复礼求仁的价值诉求。
《中庸》道:“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发而中节谓之和。
”[2](P51)喜怒哀乐未发谓之持中,此句勾勒出人喜怒哀乐未发时,那种“持中”空白精神状态。
“中”并非代表主观性情绪,而是强调心性心境的表现,即“不偏谓之中”。
所谓“天命之谓性”,当天命赋予人的质朴之性,此时人性便处于“中”的态势,保持着“未发”的毫无成见的特征。
当人以体知的认知模式,切身意会世事之时。
心性便得以感知体验万事万物之性,在事物经验中激发人的主观情绪,产生切身体验到的实际感受。
然后促使心性能够对自然万物有所感
悟,摒除自我的成见意识,把握“持中”精神的尺度,在克己过程中复归万物各正性命的礼制规范,实现完全意义上“仁者浑然与物同体”的境界。
即在克己以摒除私欲后,人的行为就会完全符合礼的规范,达到天下归仁的理想目的。
唯有克己从礼才能求仁得仁,直接表明求仁的具体方式方法。
《论语·颜渊》曰:“颜渊问仁。
子曰:克己复礼为仁。
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2](P87)克者,胜也。
克乃是克去为己私性,须做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因而,克己工夫须落实在一个“勿”字上,始终将复礼作为追求目标。
复礼较之习礼更进一步,主要侧重心性主观自觉性认同层面。
孔子曾称叹“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的精神境界,将复礼之任贯穿生命始终,以浓笔重墨描绘出礼义的分量。
《论语·子罕》曰:“夫子循循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
”[2](P91)以礼为教便可识仁,夫子循循善诱人以博文有礼,为己有礼是谓有仁。
孔子常言“求仁而得仁,又何怨”,求仁而得仁也就能人生无怨无憾,体现儒家对人的本性的价值诉求的终极设定。
二、仁义实质与修身养气的为己之学
(一)仁义:心性论体系的实质内容
采选体知的认知范式,能够帮助人从本始质朴之性迈向复礼求仁的路径,进而识得仁义的实质内容。
在中国哲学史上,仁义乃是先秦儒家心性论体系的核心范畴。
但仁义绝非简单将仁与义相加,孔子独立论仁而推行仁道也,孟子则把仁、义二者联结一体。
故朱子有言:“孟子有功于圣门,不可胜言。
仲尼只说一个仁字,孟子开口便说仁义。
”[2](P199)可见,孟子为“仁”注入更深层次义理之性,仁义随之转化成内在的义理结构。
《孟子·告子上》曰:“恻隐之心,仁也;羞恶之心,义也。
”[2](P178)所谓“仁者人也”,人具备着感情之性,体己识仁而产生同情共感;义则表现为一种心性的自知明理,让人反思着自身是非善恶行为。
《孟子·尽心上》曰:“口之于味也,有同耆焉;耳之于声也,有同听焉;目之于色也,有同美焉。
至于心,独无所同然乎?心之所同然者何也?谓理也,义也。
”[2](P181)孟子认为,耳目眼鼻之小体皆有同感,心之同然感受者谓之理。
此理则与“义”相通,明义也就成为明理。
在此过程,发挥心官切身的反思作用,于内修身以敬尽心诚明,采以格物致思的门径,促使心性寓理于事体会义理精要。
同时,对自身与外在的关系展开思考,铺设塞于天地之间浩然正气之场域。
以“万物皆备于我”的立场,求得“放心”合义之大正,以正义凛然“不动心”之势体得万物一体的意境。
因此,仁义造就心性内外交养自知自澄明理的特性,道出内修与外事并经而行“上下与天地同流”的境界。
(二)仁义视阈下的为己方法
首先,修身以敬格物致思达到“尽心”的形态。
《论语·宪问》曰:“子路问君子。
子曰:‘修己以敬。
’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人。
’”[2](P113)孔子所提及修身以敬的概念,包括敬恭待人和敬事处世两个方面。
表明儒家修身的方法要领,即修养身心保持恭敬态度立身处世。
在孟子看来,“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求则得之,舍则失之”,恭敬本就根植于人性中,只是不为人所轻易觉察到而已。
所以需要不断地反求诸己,从本性中寻得恭敬本心。
《孟子·尽心上》曰:“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所识穷乏者得我而为之,是亦不可以已乎!此之谓失其本心。
”[2](P185)表面看,孟子的“本心”是指人的本性,实际上是讨论刻在心性深处的礼义理念。
孟子认为“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把义看作是比生命更珍贵的对象。
倘若人失其本心之义,也会随之丧失固有的本真之性。
所以,孟子花费精力来谈论“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的命题,主要目的就是寻求人的本心本性,推演格物致思的要旨要理。
《大学》有言:“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物格而后知至,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
”[2](P2)修身主要目的是肃正人的本心,正心的关键则在于诚其意,诚意的要点则是采取格物致知的方法。
关于格物致知的内涵意义,哲学史上众说纷纭而莫衷一是。
按照郑玄的注疏,将其理解为“格,来也。
物、犹事也”,认为人可以通过格善恶事物致使自身获取新的知识;而朱熹则释义成“格,至也。
物,犹事也。
穷推至事物之理,欲其极处无不到也”,人为格物致知是为了切磋事物之间的道理,从而致使心性以明晰事物的意义。
在笔者看来,格物的“格”层面专指研究。
任何一件事物都存有其本身的“理”,所以一物一格并不能参透事理的深层结构。
需要发挥心性的思索效用,同时“格”诸多事物与经验,然后才能
实现豁然贯通的状态。
故格物的首要目的便是“致思”,格事物之理就能促成心性致知,进而反思自身与事物间的关系,展现不同事物的共同具备的事理,使心性能够达到尽心诚明的状态。
《孟子·尽心上》记载:“孟子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
知其性,则知天矣。
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
’”[2](P179)此处点出“尽心”形态的精要。
所谓尽其心者,知其性以存心养性,性者乃万物的根本唯一源头,而“大其心则能体天下之物,物有未体,则心为有外”。
[8](P21)于是,“尽心”就是“知性”的前提条件。
唯有将本心向外扩充至极致,对内悟得本真之性,再对外探究蕴藏于事物之中道路,然后以事观理直至尽心明理。
其二,涵养浩然正气求得“不动心”的形态。
在孟子心学体系里,始终强调心身交养的状态,要求做到“知言养气”的工夫。
《孟子·公孙丑上》曰:“(公孙丑问曰):‘敢问夫子恶乎长?’曰:‘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
’‘敢问何谓浩然之气?’曰:‘难言也。
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
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
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
行有不慊于心,则馁矣。
我故曰,告子未尝知义,以其外之也。
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也。
’”[2](P162)在这里,孟子认为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而利用心性的体知禀性可以帮助人得到仁。
故孟子才言“恻隐之心,仁之端也”,以心善论来佐证性善的论点。
也就是说,每个人本心皆是向善的,都具备着恻隐本能。
追根溯源,就在于心性能够实现养气集义的境界。
养气即是养浩然之气,进而铺设浩然正气的场域。
所谓浩然之气,是由义在内心的逐步积累所生的,既表现为“体之充”,还体现着验之于身的实在性感受。
浩然之气的本意比较难解释,只知其同时拥有物质和精神两种属性,至大至刚直养无害而与道义相生相伴,乃是充斥于宇宙间的实体之气。
“养气”可以充实人的内心,着重凸显出心性修养的工夫。
随着内心之义的逐渐增多充实,直接影响到文辞言说的修养层次。
因而,借以心性与身体的功用“养气”,就能筑建“万物皆备于我”的立场。
此时,世间万事万物之理都已存于心性之中,只需反身而诚向内探索,就能求得放心合义之大正。
孟子曾言:“‘仁,人心也;义,人路也。
舍其路而弗由,放其心而不知求,哀哉!人有鸡犬放,则知求之;有放心而不知求。
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
’”[2](P174)如果守仁性根存于人的本心之中,那么义便构成人行于世的正路。
假如背弃正道大路,人就会彻底丧失本心,造成“放其心而不知求”的局面。
养浩然之气以存心养性,目的就是帮人重新拾得“放心”。
然后使心性能够合乎于道义,循序渐进直至沛然莫之能御的浩然之势,让浩然正气真正充斥于天地之间。
这样,每个人都能以正义之性,在现实世界中保存着初心志气,不为外界所惑始终做到“不动心”。
孟子对“不动心”做出详细定义,即“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以此营造出一种“先立乎其大者”的大丈夫精神气概,一旦心性具备这种气度,就会超越贫富贵贱名利的狭隘观念,追求大义行于天下的理想世界。
至此,心性超脱本体而复归本然,并与天地万物真正融为一体。
(三)仁者爱人推己及人的为己之学
孔子持有“仁者人也”之观点,孟子则进一步发展成“仁者爱人”,认为“仁”理应包含着爱人之意,覆盖从“亲亲”到“泛爱众,而亲仁”的范围。
从仁者角度看,只存在亲近仁和远离仁两种状态的人。
所以,仁爱之人必定是能够摒除私欲以礼者敬人,始终守护自身羞恶之心做到“不动心”。
当心性处于“不动心”同万物融为一体时,也让由修身向为己视阈过渡成为可能。
即让人御浩然正气而捍卫仁爱本性,严于律己推己及人而宽以待人。
儒家的为己思想,始终是以成仁为目的,进而展开由正己向达人的转变。
儒家意义上的成就自我,从来不是一个人的自许自乐、自求自证,而是将自我带进有他人在场的环境,了解他人情况、站在他人角度,通过反观自身的所作所为,以此判断校验为己的价值。
因而,推己及人就离不开诚心尽善的道义,需以正义执事维持视人如己的初衷。
所谓“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
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
[2](P131)孔子探讨的仁的思想,是将为己实践功夫拓展至外在待人接物的层面。
设置主体尽己之性揣度他人的处事标准,完成以己度人视阈的角度转换,从而达到推己及人式为己之学的要求。
因而,徐复观先生才说“全体表现于个体之中,无另一悬空的全体。
每一个体涵融全体而圆满俱足,无所亏欠”。
[9](P42)在推己及人的过程中,虽外物、他人及事理皆介入,自我和他者也都不能完全拥有裁夺对方行为的标准。
但仍须坚持
为人处事的正义原则,杜绝唯己度人与否定他人的单向思维,满足“己欲立而立人,己于达而达人”的执中要求。
推己及人实则是儒家倡导的将心比心,即以内在仁爱之心明觉无碍以为己。
而将仁爱心性扩充到外在人、事、物的范围,就可以获得从他人角度转化而来的主体思维,由此以正义纲目造就通达事理明义之人。
这样一来,人在待人接物时,能够站在他人的角度验证为己行为而求理心安,真正做到视人如己出般关爱他人的要求,进而以身作则证明居仁由义的旨趣。
将居仁由义内蕴一以贯之,则可各得其平矣。
《孟子·尽心上》曰:“王子垫问曰:‘士何事?’孟子曰:‘尚志。
’曰:‘何谓尚志?’曰:‘仁义而已矣。
杀一无罪非仁也,非其有而取之非义也。
居恶在?仁是也;路恶在?义是也。
居仁由义,大人之事备矣。
’”[2](P177)依孟子之观点,仁义思想刻画出内外表里自知自澄的明理之性。
仁为内在的修养规范,义为外在的处事原则。
由仁义观念阐发修身为己的具体经过,酝酿出人己无间的完满精神形态。
三、道德本原与理想人格的成人之道
既然仁义促使心性演化成为两种具体形态,刻画修身为己的价值关切,那么斟酌为己行为的现实依据,理应追根溯源至道德理念上去。
众所周知,董仲舒承袭孔孟学说,提出“性三品论”统摄修治之道的价值追求,认为“人之形体,化天数而成;人之血气,化天志而仁;人之德行,化天理而义”,[10](P239)试图以仁义观念构建天道圣德的理论体系;北宋张载则进一步指出,“圣人尽性,不以见闻梏其心……见闻之知,乃物交而知,非德性所知;德性所知,不萌于见闻”。
[8](P24)张子在见闻之知和德性之知中做出详尽区分,从仁义视角阐明普通人只能达到见闻之知的程度,唯有圣人才能完全拥有“不萌于见闻”的德性之知;此后,经宋明理学家注疏训诂发扬光大,把仁义学说定义为身心性命的学问。
外设德性的本体之天,内烁明德人伦的规范准则,明晰仁义内在超越的圣贤气象。
笔者以为,忖量儒家道德观念所蕴藏的寓意,可谋得由成人向成君子晋圣贤的理路。
是谓探求修德问学成大人的路径,尽人事知天命且不懈怠人事,制天命而用之明辨天人分数。
同时,开辟中庸治德君子致和的志士精神,寻得见贤思齐厚德载物的立世之道,穷尽士大夫以其道易天下的弘毅情怀。
构筑天地合德睿圣昭彰的意境,根植以天下为己任的弘道使命,传承大学之道明明德光辉,推衍参赞化育创天下大同景象。
首先,修德问学知天以成大人。
《论语·述而》曾记载:“子曰:‘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
’”[2](P105)孔子此言,道明修德对人而言的重要性。
假使世人无法培育自身良好品德,也没有养成学习钻研的治学习性,就会导致人不能分辨是非,更无从谈及改进自身的过失行为。
孔子重申道德修养与求教问学的论题,就是希望在问学中修得良好品德。
在生活中,每个人都会或多或少同他人产生交往事实,理论上不存在完全脱离世事的人,这便为人与人的相互请教探学创造契机。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2](P108)在与人交往过程中,仅凭内省工夫绝非最佳修德途径,需要秉持谦虚好学的心性,做到“择其善者而从之”,对“其不善者”则应自知矫正引以为鉴。
不耻下问则是求学问学的首要态度,也是儒家以人度人的主体思维方式。
唯有放下身段尊重理解他人主体意愿,杜绝自我中心主义式道德傲慢。
在此基础上做到取其所长补己所短,便是儒家所提倡敏而好学以成大人的观念。
按孟子的说法,凡成大人者,皆是不失赤子之心者。
即拥有德才之人,都是如赤子般心地纯良道德的无伪之人。
许多时候,人都是迫于外力去实践道德,坚持用道德名义标榜自身。
但这仅是表面上合乎道德,导致出现大量的伪道德问题,违背了道德的初衷。
所以,孔子讲“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
认为道德修为作为一门学问,根本目的则是克除伪道德而成为真正的人,实现儒家尽人事知天命的夙愿。
孔子曾感慨道:“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2](P122)在孔子看来,学以成人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想要通晓待人接物处事等人事,就需要采用学思结合以致用的方式,通顺他人心境直至耳闻无碍,做到主观意识思维和为人处世规则之融涵同一。
当一个人真正具备道德禀性,其言行必能自觉遵守道德规范,不再拘泥僵硬教条道德意识的束缚,能够随心所欲不逾矩以知天命。
天生命己而不负天,立之于己受制于天,未闻天命却以知天命为己任也。
故成事在人而谋事在天,以力所能及之作为不怠人事,可制天命而用之明于天人之分。
天人明分成自然与人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