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首回忆诗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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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首回忆诗词
在诗词里,拥有诗意的四季,
春天有“千里莺啼绿映红”的美景,
夏天是“听取蛙声一片”的畅快,
在诗词中,四季皆美,
那些诗词中的字字句句,感动你我。
日月既往,不可复追,过去的时光再不可能拥有,只有回忆能印证生命的痕迹,是这些美好的记忆丰满了每个人的梦,每个人的人生。
《生查子·元夕》
【宋代】欧阳修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我记得去年我们相约时的种种,旧时欢愉仍驻留心中,山盟虽在,佳人无音,这是怎样的痛彻心扉!世间总有太多的伤感和遗憾。
世事在变,沧海桑田。
回眸寻望,昔人都已不见,此地空余断肠人,便纵有柔情万种,更与何人说?
《浣溪沙·谁念西风独自凉》
【清代】纳兰性德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
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
当时只道是寻常。
⑴浣溪沙:唐教坊曲名,因春秋时期人西施浣纱于若耶溪而得名,后用作词牌名,又名“浣溪纱”“小庭花”等。
此调有平仄两体。
全词分上下两片,上片三句全用韵,下片末二句用韵,过片二句用对偶句的居多。
音节明快,句式整齐,易于上口,为婉约派与豪放派多数
词人所常用。
该词书法作品
⑵谁:此处指亡妻。
⑶萧萧:风吹叶落发出的声音。
⑷疏窗:刻有花纹的窗户。
⑸被酒:中酒、酒醉。
⑹春睡:醉困沉睡,脸上如春色。
⑺赌书:此处为李清照和赵明诚的典故。
李清照《金石录后序》云:“余性偶强记,每饭罢,坐归来堂,烹茶,指堆积书史,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页第几行,以中否角胜负,为饮茶先后。
中即举杯大笑,至茶倾覆怀中,反不得饮而起,甘心老是乡矣!故虽处忧患困穷而志不屈。
”此句以此典为喻说明往日与亡妻有着像李清照一样的美满的夫妻生活。
⑻消得:消受,享受。
白话译文
秋风吹冷,孤独的情怀有谁惦念?看片片黄叶飞舞遮掩了疏窗,伫立夕阳下,往事追忆茫茫。
酒后小睡,春日好景正长,闺中赌赛,衣襟满带茶香,昔日平常往事,已不能如愿以偿。
折叠
创作背景
纳兰性德的妻子卢氏亡于康熙年间。
卢氏的早亡使纳兰精神上受到极大的打击,词人为了寄托对亡妻深深的哀思,故作下此词。
作品鉴赏
这是一首悼亡词。
上阕写丧妻后的孤单凄凉。
首句从季节变换的感受发端。
西风渐紧,寒意侵人。
值此秋深之际,若在往日,卢氏便会催促词人添加衣裳,以免着凉生病。
但今年此时,卢氏已长眠黄土,阴阳阻隔,天壤之别,她再也不能来为词人铺床叠被,嘘寒问暖地关心他了。
“谁念西风独自凉?”这句反问的答案尽在不言之中,混合了期待与失望的
矛盾情绪。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说:“一切景语,皆情语也。
”开篇“西风”便已奠定了整首词哀伤的基调。
在西风吹冷、黄叶萧萧的冬天日子里,词人紧闭着窗子,独自觉得特别寒冷,但有谁关心呢?词人明知已是“独自凉”,无人念及,却偏要生出“谁念”的诘问。
仅此起首一句,便已伤人心髓,后人读来不禁与之同悲。
而“凉”字描写的绝不只是天气,更是词人的心境。
次句“萧萧黄叶”是秋天的典型景象。
在秋风劲吹之下,枯黄的树叶纷纷扬扬地通过窗户飘进屋内,给词人心头更添一层秋意。
于是,他便关上窗户,把那触绪神伤的黄叶挡在窗外。
窗户关上了,黄叶自然不会再来叨扰,但词人因此也同外界完全隔绝,因而处境更加孤独。
孤寂的感受使词人触景生情。
他独立在空荡荡的屋中,任夕阳斜照在身上,把身影拖得很长很长。
这时,他的整个身心全部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
次句平接,面对萧萧黄叶,又生无限感伤,“伤心人”哪堪重负?纳兰性德或许只有一闭“疏窗”,设法逃避痛苦以求得内心短时的平静。
“西风”、“黄”、“疏窗”、“残阳”、“沉思往事”的词人,到这里,词所列出的意向仿佛推向了一个定格镜头,凄凉的景物衬托着词人凄凉的回忆,长久地锲入读者的脑海,并为之深深感动。
下阕很自然地写出了词人对往事的追忆。
前两句回忆妻子在时的生活的两个片断:前一句写妻子对自己无微不至的体贴和关心,自己在春天里酒喝得多了,睡梦沉沉,妻子怕扰了他的好梦,动作说话都轻轻的,不敢惊动;后一句写夫妻风雅生活的乐趣,夫妻以茶赌书,互相指出某事出在某书某页某行,谁说得准就举杯饮茶为乐,以至乐得茶泼了地,满室洋溢着茶香。
这生活片断极似当年著名女词人李清照和她的丈夫赵明诚赌书的情景,说明他们的生活充满着诗情和雅趣,十分美满和幸福。
纳兰性德以赵明诚、李清照夫妇比自己与卢氏,意在表明白己对卢氏的深深爱恋以及丧失这么一位才情并茂的妻子的无限哀伤。
纳兰性德是个痴情的人,已是“生死两茫茫”,阴阳相隔,而他仍割舍不下这份情感,性情中人读来不禁潸然。
伤心的纳兰性德明知无法挽回一切,只有把所有的哀思与无奈化为最后一句“当时只
道是寻常”。
这七个字更是字字皆血泪。
卢氏生前,词人沉浸在人生最大的幸福之中,但他却毫不觉察,只道理应如此,平平常常。
言外之意,蕴含了词人追悔之情。
全词情景相生;由西风、黄叶,生出自己孤单寂寞和思念亡妻之情;继而由思念亡妻之情,生出对亡妻在时的生活片断情景的回忆;最后则由两个生活片断,产生出无穷的遗憾。
景情互相生发,互相映衬,一层紧接一层,虽是平常之景之事,却极其典型,生动地表达了词人沉重的哀伤,故能动人。
秋风萧瑟,黄叶萧萧,诗人伫立夕阳下回首往事,那时春日好景正长,酒后小睡,以茶赌书,满室茶香,这些当时以为寻常的事如今却
再不能实现了。
名家点评
晚清词人况周颐《蕙风词话》:“黄东甫……《眼儿媚》
(眼儿媚
宋代:黄笋
画楼濒水翠梧阴。
清夜理瑶琴。
打窗风雨,逼帘烟月,种种关心。
当时不道春无价,幽梦费重寻。
难忘最是,鲛绡晕满,蟫锦香沉。
)云:'当时不道春无价,幽梦费重寻。
’此等语非深於词不能道,所谓词心也。
……纳兰容若浣溪沙云:'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
当时只道是寻常。
’即东甫眼儿媚句意。
酒中茶半,前事伶俜、皆梦痕耳。
”
附:
《蕙风词话》清•况周颐
卷一
○词非诗馀
沈约《宋书》曰:「吴歌杂曲,始皆徒歌。
既而被之弦管。
又有因弦管金石作歌以被之。
」按前一法即虞廷依永之遗,后一法当起于
周末宋玉《对楚王问》。
首言客有歌于郢中者,下云其为《阳阿》、《薤露》,其为《阳春》、《白雪》,皆曲名。
是先有曲而后有歌也。
填词家自度曲,率意为长短句,而后协之以律,此前一法也。
前人本有此调,后人按腔填词,此后一法也。
沿流溯源,与休文之说相应。
歌曲之作,若枝叶始敷。
乃至于词,则芳华益茂。
词之为道,智者之事。
酌剂乎阴阳,陶写乎性情。
自有元音,上通雅乐。
别黑白而定一尊,亘古今而不敝矣。
唐宋以还,大雅鸿达,笃好而专精之,谓之词学。
独造之诣,非有所附丽,若为骈枝也。
曲士以诗馀名词,岂通论哉。
○词非诗之剩义
诗馀之「馀」,作赢馀之「馀」解。
唐人朝成一诗,夕付管弦,往往声希节促,则加入和声。
凡和声皆以实字填之,遂成为词。
词之情文节奏,并皆有馀于诗,故曰「诗馀」。
世俗之说,若以词为诗之剩义,则误解此馀字矣。
○作词有三要
作词有三要,曰重、拙、大。
南渡诸贤不可及处在是。
○词重在气格
重者,沉著之谓。
在气格,不在字句。
○宋清人拙处不可及
半塘云:「宋人拙处不可及,国初诸老拙处亦不可及。
」
○词外求词
词中求词,不如词外求词。
词外求词之道,一曰多读书,二曰谨避俗。
俗者,词之贼也。
○无词境即无词心
填词要天资,要学力。
平日之阅历,目前之境界,亦与有关系。
无词境,即无词心。
矫揉而缰为之,非合作也。
境之穷达,天也,无可如何者也。
雅俗,人也,可择而处者也。
○词忌刻意为曲折
词笔固不宜直率,尤切忌刻意为曲折。
以曲折药直率,即已落下乘。
昔贤朴厚醇至之作,由性情学养中出,何至蹈直率之失。
若错认
真率为直率,则尤大不可耳。
○词忌有字处为曲折
词能直,固大佳。
顾所谓直,诚至不易。
不能直,分也。
当于无字处为曲折,切忌有字处为曲折。
○词中转折宜圆
词中转折宜圆。
笔圆,下乘也。
意圆,中乘也。
神圆,上乘也。
○词不嫌方
词不嫌方。
能圆,见学力。
能方,见天分。
但须一落笔圆,通首皆圆。
一落笔方,通首皆方。
圆中不见方,易。
方中不见圆,难。
○词不宜过经意
词过经意,其蔽也斧琢。
过不经意,其蔽也褦襶。
不经意而经意,易。
经意而不经意,难。
○词宜恰到好处
「恰到好处,恰够消息。
毋不及,毋太过。
」半塘老人论词之言也。
○词不宜琢率
词太做,嫌琢。
太不做,嫌率。
欲求恰如分际,此中消息,正复难言。
但看梦窗何尝琢,稼轩何尝率,可以悟矣。
○真字是词骨
真字是词骨。
情真、景真,所作为佳,且易脱稿。
○词宜不纤
词人愁而愈工。
真正作手,不愁亦工,不俗故也。
不俗之道,第一不纤。
○词忌一矜字
作词最忌一「矜」字。
矜之在迹者,吾庶几免矣。
其在神者,容犹在所难免。
兹事未遽自足也。
○作词浅亦非疵
凡人学词,功候有浅深,即浅亦非疵,功力未到而已。
不安于浅而致饰焉,不恤颦眉、龋齿,楚楚作态,乃是大疵,最宜切忌。
○填词须先求凝重
填词先求凝重。
凝重中有神韵,去成就不远矣。
所谓神韵,即事外远致也。
即神韵未佳而过存之,其足为疵病者亦仅,盖气格较胜矣。
若从轻倩入手,至于有神韵,亦自成就,特降于出自凝重者一格。
若并无神韵而过存之,则不为疵病者亦仅矣。
或中年以后,读书多,学力日进,所作渐近凝重,犹不免时露轻倩本色,则凡轻倩处,即是伤格处,即为疵病矣。
天分聪明人最宜学凝重一路,却最易趋轻倩一路。
苦于不自知,又无师友指导之耳。
○学词须按程式
词学程式,先求妥帖、停匀,再求和雅、深[此深字只是不浅之谓。
]秀,乃至精稳、沈著。
精稳则能品矣。
沈著更进于能品矣。
精稳之稳,与妥帖迥乎不同。
沈著尤难于精稳。
平昔求词词外,于性情得所养,于书卷观其通。
优而游之,餍而饫之,积而流焉。
所谓满心而发,肆口而成,掷地作金石声矣。
情真理足,笔力能包举之。
纯任自然,不假锤炼,则沈著二字之诠释也。
○作词要意不晦语不琢
初学作词,只能道第一义,后渐深入。
意不晦,语不琢,始称合作。
至不求深而自深,信手拈来,令人神味俱厚。
规模两宋,庶乎近焉。
○不可作寒酸语
寒酸语不可作,即愁苦之音,亦以华贵书之。
饮水词人所以为重光后身也。
○选句要自然
填词之难,造句要自然,又要未经前人说过。
自唐五代已还,名作如林,那有天然好语,留待我辈驱遣必欲得之,其道有二。
曰性灵流露,曰书卷酝酿。
性灵关天分,书卷关学力。
学力果充,虽天分少逊,必有资深逢源之一日。
书卷不负人也。
中年以后天分便不可恃。
苟无学力,日见其衰退而已。
江淹才尽,岂真梦中人索还囊锦耶。
○词不能谐俗
读前人雅词数百阕,令充积吾胸臆,先入而为主。
吾性情为词所陶冶,与无情世事,日背道而驰。
其蔽也,不能谐俗,与物忤。
自知
受病之源,不能改也。
○读词之法
读词之法,取前人名句意境绝佳者,将此意境缔构于吾想望中。
然后澄思渺虑,以吾身入乎其中而涵泳玩索之。
吾性灵与相浃而俱化,乃真实为吾有而外物不能夺。
三十年前,以此法为日课,养成不入时之性情,不遑恤也。
○述所历词境
人静帘垂。
灯昏香直。
窗外芙蓉残叶飒飒作秋声,与砌虫相和答。
据梧暝坐,湛怀息机。
每一念起,辄设理想排遣之。
乃至万缘俱寂,吾心忽瑩然开朗如满月,肌骨清凉,不知斯世何世也。
斯时若有无端哀怨枨触于万不得已;即而察之,一切境象全失,唯有小窗虚幌、笔床砚匣,一一在吾目前。
此词境也。
三十年前,或月一至焉。
今不可复得矣。
○以吾言写吾心
吾听风雨,吾览江山,常觉风雨江山外有万不得已者在。
此万不得已者,即词心也。
而能以吾言写吾心,即吾词也。
此万不得已者,由吾心酝酿而出,即吾词之真也,非可彊为,亦无庸彊求。
视吾心之酝酿何如耳。
吾心为主。
吾心为主,而书卷其辅也。
书卷多,吾言尤易出耳。
○词有不尽之妙
吾苍茫独立于寂寞无人之区,忽有匪夷所思之一念,自沉冥杳霭中来,吾于是乎有词,洎吾词成,则于顷者之一念若相属若不相属也。
而此一念,方绵邈引演于吾词之外,而吾词不能殚陈,斯为不尽之妙。
非有意为是不尽,如书家所云无垂不缩,无往不复也。
○词之风度
问:填词如何乃有风度。
答:由养出,非由学出。
问:如何乃为有养。
答:自善葆吾本有之清气始。
问:清气如何善葆。
答:花中疏梅、文杏。
亦复托根尘世,甚且断井、颓垣,乃至摧残为红雨,犹香。
○作词成就不易
作词至于成就,良非易言。
即成就之中,亦犹有辨。
其或绝少襟
抱,无当高格,而又自满足,不善变。
不知门径之非,何论堂奥。
然而从事于斯,历年多,功候到,成就其所成就,不得谓非专家。
凡成就者,非必较优于未成就者。
若纳兰容若,未成就者也,年龄限之矣。
若厉太鸿,何止成就而已,且浙派之先河矣。
○词无庸勾勒
吾词中之意,唯恐人不知,于是乎勾勒。
夫其人必待吾勾勒而后能知吾词之意,即亦何妨任其不知矣。
曩余词成,于每句下注所用典。
半塘辄曰:「无庸。
」余曰:「奈人不知何。
」半塘曰:「傥注矣,而人仍不知,又将奈何。
矧填词固以可解不可解,所谓烟水迷离之致,为无上乘耶。
」
○作词须知暗字诀
作词须知「暗」字诀。
凡暗转、暗接、暗提、暗顿,必须有大气真力,斡运其间,非时流小惠之笔能胜任也。
骈体文亦有暗转法,稍可通于词。
○名手作词
名手作词,题中应有之义,不妨三数语说尽。
自馀悉以发抒襟抱,所寄托往往委曲而难明。
长言之不足,至乃零乱拉杂,胡天胡帝。
其言中之意,读者不能知,作者亦不蕲其知。
以谓流于跌宕怪神、怨怼激发,而不可以为训,则亦左徒之「骚」「些」云尔。
夫使其所作,大都众所共知,无甚关系之言,宁非浪费楮墨耶。
○词宜守律
畏守律之难,辄自放于律外,或托前人不专家,未尽善之作以自解,此词家大病也。
守律诚至苦,然亦有至乐之一境。
常有一词作成,自己亦既惬心,似乎不必再改。
唯据律细勘,仅有某某数字,于四声未合,即姑置而过存之,亦孰为责备求全者。
乃精益求精,不肯放松一字,循声以求,忽然得至隽之字。
或因一字改一句,因此句改彼句,忽然得绝警之句。
此时曼声微吟,拍案而起,其乐何如。
虽剥珉出璞,选薏得珠,不逮也。
彼穷于一字者,皆苟完苟美之一念误之耳。
○上去声不可忽
上去声字,近人往往误读。
如「动静」之「静」,上声,误读去
声。
「暝色」之「暝」,去声,误读上声。
作词既守四声,则于宋人用「静」字者用上声,用「暝」字者用去声,斯为不误矣。
顾审之声调,或反蹈聱牙盭喉之失。
意者宋人亦误读误用耶。
遇此等处,唯有检本人它词及它人词證之,庶几决定所从。
特非精研宫律者之作,不足为据耳。
○上可代入
宋人名作,于字之应用入声者,间用上声,用去声者绝少。
检梦窗词知之。
○入声字适用
入声字于填词最为适用。
付之歌喉,上去不可通作,唯入声可融入上去声。
凡句中去声字能遵用去声固佳,若误用上声,不如用入声之为得也。
上声字亦然。
入声字用得好,尤觉峭劲娟隽。
○初学宜联句和韵
初学作词,最宜联句、和韵。
始作,取办而已,毋存藏拙嗜胜之见。
久之,灵源日浚,机括日熟,名章俊语纷交,衡有进益于不自觉者矣。
手生重理旧弹者亦然。
离群索居,日对古人,研精覃思,宁无心得;未若取径乎此之捷而适也。
○学词须先读词
学填词,先学读词。
抑扬顿挫,心领神会。
日久,胸次郁勃,信手拈来,自然丰神谐鬯矣。
○词意忌复
词贵意多。
一句之中,意亦忌复。
如七字一句,上四是形容月,下三勿再说月。
或另作推宕,或旁面衬托,或转进一层,皆可。
若带写它景,仅免犯复,尤为易易。
○改词之法
佳词作成,便不可改。
但可改便是未佳。
改词之法,如一句之中有两字未协,试改两字,仍不惬意,便须换意,通改全句。
牵连上下,常有改至四五句者。
不可守住元来句意,愈改愈滞也。
○改词须知挪移法
改词须知挪移法。
常有一两句语意未协,或嫌浅率,试将上下互
易,便有韵致。
或两意缩成一意,再添一意,更显厚。
此等倚声浅诀,若名手意笔兼到,愈平易,愈浑成,无庸临时掉弄也。
○词中对偶
词中对偶,实字不求甚工。
草木可对禽蛩也,服用可对饮馔也。
实勿对虚,生勿对熟,平举字勿对侧串字。
深深浅浓淡,大小重轻之间,务要侔色揣称。
昔贤未有不如是精整也。
○起处不宜泛写景
近人作词,起处多用景语虚引,往往第二韵方约略到题,此非法也。
起处不宜泛写景,宜实不宜虚,便当笼罩全阕,它题便挪移不得。
唐李程作《日五色赋》,首云:「德动天鉴,祥开日华。
」虽篇幅较长于词,亦以二句檃括之,尤有弁冕端凝气象。
此旨可通于词矣。
○作词要句中有意
作词不拘说何物事,但能句中有意即佳。
意必己出,出之太易或太难,皆非妙造。
难易之中,消息存焉矣。
唯易之一境,由于情景真,书卷足,所谓满心而发,肆口而成者,不在此例。
○词须选韵
作咏物咏事词,须先选韵。
选韵未审,虽有绝佳之意,恰合之典,欲用而不能。
用其不必用,不甚合者以就韵,乃至涉尖新,近牵彊,损风格,其弊与彊和人韵者同。
○虚字叶韵最难
词用虚字叶韵最难。
稍欠斟酌,非近滑,即近佻。
忆二十岁时作《绮罗香》,过折云:「东风吹尽柳绵矣。
」端木子畴前辈[埰]见之,甚不谓然,申诫至再。
余词至今不复敢叶虚字。
又如「赚」字「偷」字之类,亦宜慎用,并易涉纤。
「儿」字尤难用之至。
(如船儿、叶儿、风儿、月儿云云。
]此字天然近俚,用之得,如闺人口吻,即亦何当风格。
乃至村夫子口吻,不尤不可向迩耶。
若于此等难用之字,笔健能扶之使竖,意精能炼之使稳,庶极专家能事矣。
斯境未易臻,仍以不用为是。
○宋词宜多读多看
两宋人词宜多读、多看,潜心体会。
某家某某等处,或当学,或
不当学,默识吾心目中。
尤必印證于良师友,庶收取精用闳之益。
洎乎功力既深,渐近成就,自视所作于宋词近谁氏,取其全帙研贯而折衷之,如临镜然。
一肌一容、宜淡宜浓,一经侔色揣称,灼然于彼之所长、吾之所短安在,因而知变化之所当亟。
善变化者,非必墨守一家之言。
思游乎其中,精骛乎其外,得其助而不为所囿,斯为得之。
当其致力之初,门径诚不可误。
然必择定一家,奉为金科玉律,亦步亦趋,不敢稍有逾越。
填词智者之事,而顾认筌执象若是乎?吾有吾之性情,吾有吾之襟抱,与夫聪明才力。
欲得人之似,先失己之真,得其似矣,即已落斯人后,吾词格不稍降乎。
并世操觚之士,辄询馀以倚声初步何者当学,此馀无词以对者也。
○勿学辛吴
情性少,勿学稼轩。
非绝顶聪明,勿学梦窗。
○不必学唐五代词
唐五代词并不易学,五代词尤不必学,何也。
五代词人丁运会,迁流至极,燕酣成风,藻丽相尚。
其所为词,即能沉至,祇在词中。
艳而有骨,祇是艳骨。
学之能造其域,未为斯道增重。
矧徒得其似乎。
其铮铮佼佼者,如李重光之性灵,韦端己之风度,冯正中之堂庑,岂操觚之士能方其万一?自馀风云月露之作,本自华而不实。
吾复皮相求之,则嬴秦氏所云甚无谓矣。
晚近某词派,其地与时,并距常州派近。
为之倡者,揭橥《花间》,自附高格,涂饰金粉,绝无内心。
与评文家所云「浮烟涨墨」曷以异。
虽无本之文,不足以自行。
历年垂百,衍派未广,一编之传,亦足贻误初学。
尝求其故,盖天事绌、性情少者所为,曷如不为之为愈也。
○北宋人手高眼低
余尝谓北宋人手高眼低。
其自为词诚琼(去玉)乎弗可及。
其于它人词,凡所盛称,率非其至者。
直是口惠,不甚爱惜云尔。
后人习闻其说,奉为金科玉律,绝无独具只眼,得其真正佳胜者。
流弊所极,不特埋没昔贤精谊,抑且贻误后人师法。
北宋词人声华藉甚者,十九钜公大僚。
钜公大僚之所赏识,至不足恃,词其小焉者。
○词用诗句曲用词事
两宋人填词,往往用唐人诗句。
金元人制曲,往往用宋人词句。
尤多排演词事为曲。
关汉卿、王实甫《西厢记》出于赵德麟《商调蝶恋花》,其尤箸者。
检《曲录》杂剧部,有《陶秀实醉写风光好》、《晏叔原风月鹧鸪天》、《张于湖误宿女贞观》、《蔡萧闲醉写石州慢》、《萧淑兰情寄菩萨蛮》,皆词事也。
就一剧一事而审谛之,填词者之用笔用字何若?制曲者又何若?曲由词出,其渊源在是。
曲与词分,其径涂亦在是。
曲与词体格迥殊、而能得其并皆佳妙之故,则于用笔用字之法,思过半矣。
○词与曲作法不同
曲有煞尾,有度尾。
煞尾如战马收缰,度尾如水穷云起。
[见董解元《西厢记》眉评。
]煞尾犹词之歇拍也。
度尾犹词之过折也。
如水穷云起,带起下意也。
填词则不然,过拍祇须结束上段,笔宜沉著。
换头另意另起,笔宜挺劲。
稍涉曲法,即嫌伤格。
此词与曲之不同也。
○明以后词纤庸少骨
明以后词,纤庸少骨。
二三作者,亦间有精到处。
但初学抉择未精,切忌看之。
一中其病,便不可医也。
东坡、稼轩,其秀在骨,其厚在神。
初学看之,但得其粗率而已。
其实二公不经意处,是真率,非粗率也。
余至今未敢学苏、辛也。
○求词词外
《织馀琐述》云:「蕙风尝读梁元帝《荡妇思秋赋》,至『登楼一望,唯见远树含烟。
平原如此,不知道路几千』。
呼娱而诏之曰:『此至佳之词境也。
看似平淡无奇,却情深而意真。
求词词外,当于此等处得之。
』」
○宋人杂用元寒删先四韵
又云:「元白朴《天籁集》满庭芳小序:『屡欲作茶词,未暇也。
近选宋名公乐府,黄、贺、陈三集中,凡载《满庭芳》四首,大概相类,互有得失。
复杂用元、寒、删、先韵,而语意苦不伦』云云。
近人词此四韵多通叶,昔贤不谓然也。
夫词虽慢调,韵不逾十。
即如寒、删两韵,本韵之字即独用不患不敷,矧已通叶,何必再阑入元、先部乎。
其为取便,亦已甚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