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方彬:我为什么不愿成为道德模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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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方彬:我为什么不愿成为道德模范
当模范会聚焦社会目光,又因树为标杆而引起一些人效仿。
前者可带来荣誉感,后者会获得人生价值实现,故绝大多数人愿意当典型,做模范。
但我不愿意再当先进典型(曾两度被树为先进典型),尤其不愿做道德模范。
每一个关心社会安宁和生活幸福的人,都会关注中国的道德建设,但要真正回答好这个命题并不容易,因为这虽然属道德的范畴,但牵扯面却十分广泛,因为这原本就是人生和社会的基本构成要素。
又由于我们民族传统文化将其上升为治国方略,所谓“以德治国”,情况更不一样。
比如,“半部《论语》治天下”说明,儒家文化或孔孟思想是将政权建筑于血缘伦理,抑或道德之上。
不仅如此,当下主流社会倡导和推行的道德,更是以政治为基础,或者说是由执政党和政府来主导和推动,且注入了大量的政治元素。
这一点,相对于西方乃至世界大多数国家有所不同。
西方的道德或慈善奠基于宗教,同时借助教会和非政府组织推行。
所以,要真正把道德讲清楚,必定触及我们的精神系统或者意识形态。
道德建设很重要,关系着社会中每个人的生活感受乃至幸福指数,进而关系到社会的和谐与稳定,所以,政府不遗余力推动道德建设。
问题是其间存在着一个悖论,即在大力倡导道德的同时,因为内在逻辑关系,而形成对道德的抑制。
这一点尤其反映在道德模范身上,由于悖论导致其社会角色有点尴尬。
这里可以借个人的道德体验佐证。
我曾拒绝单位连续三届推荐参评全国道德模范,原因主要在两个方面。
一个是自己认定且存在于内心的道德模范的基本标准起抑制作用。
我向来认为道德模范不同于其他领域的先进分子,这个群体品质应当更纯洁高尚,因为其不仅关照人们灵魂深处最敏感的神经,并且一举一动影响甚大,特别是与道德相背离后的行为会产生超大负面影响力,比如,垮掉一个典型会抵消树立几个正面典型作用,并且道德典型的认定层级越高,负面影响越大。
我认为自己达不到这个标准,更无法保证不产生负面影响。
或者
说,我纯正但不纯洁,属于白璧有瑕,既然有瑕,就不应进入道德模范的队伍。
这不是能不能说服别人,而是无法说服自己。
另一个是虽然有比较丰富的道德实践,但与秉持价值观存在冲突。
在此前的一篇文章中,我已经讲到自己的道德实践,比如,在长达37年的时间里,以近250万元的工资稿费讲课费,资助900多名贫困学生读书,且有500多人考上北大、清华等高校,此外至少帮助两名寻短见者回心转意,给予许多有志成才的青年以支持帮助……。
从这些所作所为来看,应当具备一定的参评资格。
既然如此,为什么我和家人都不愿意接受“道德模范”的荣誉呢?因为我从事道德研究,已谙得其间的问题和矛盾。
其一便是,我们国家所有英模典型中,最难当的是道德典型,甚至有些尴尬。
比如,不管进行了多么丰富而又持久的道德实践,只要接受组织给予的荣誉,必被人疑为“沽名钓誉”。
相反,不接受任何荣誉,自己很安宁,久而久之,还会得到别人的真诚认同。
走遍世界便会发现,很少有哪个国家的人们对道德者的置疑有我们这么多,道德者就是道德者,不道德者就是不道德者,没有必要怀疑和置疑,至少没有必要给予这么多的怀疑和置疑。
然而,我们却很难不被怀疑置疑。
究其原因,主要在两个方面。
从先贤们设定的道德体系看,原本就存在难以逾越的障碍和瓶颈。
依照先贤们的思想和设计,社会关系基于血缘,血缘越近,关系越密切,在此基础形成的道德便是“五伦”道德,也就是“熟人道德”。
哪怕超出了血缘关系,也还有乡邻、同门、战友……,一圈圈扩大开去。
这种道德或慈善注定行近拒远。
所以,当你的道德行为诉诸于毫无关系的人,别人便无法不怀疑动因。
从我们现行的道德与功利关系的处理方式看,也存在着置疑缘由和空间。
改革开放后,我们的精神奖励向物质奖励倾斜,久而久之,行道德必得利益,并且越来越趋向于精神物质双丰收。
比如,学雷锋典型一旦成为国家级,甚至可以晋身于党和国家的最高权力机关,其它层级的认定,也会获得与认定等级相一致的荣誉和职位。
如此,人们很难不从结果倒推道德者,是否以道德行为开辟人生新路。
可悲的
是社会上又的确出现了大量“双重人格”或道德“两面人”。
到这时,真诚道德者也会被误解,既然有被误解的可能,品德高尚者也便不会置身其中。
为什么世界多数国家不存在这样的问题?因为其先贤设定了所有人与上帝等距离关系,既然等距离,那么,慈善或道德也就有了超出亲疏,因而没有置疑的空间。
再加上他们严格区分道德与利益的关系,保证了利益无法由“道德”而来。
比如,我到加拿大访问,曾专门问及荣誉奖励背后是否辅之以物质奖励,得到的回答是,“精神奖励和物质奖励是两码事”。
其实,较少有人置疑外国人在中国的道德行为,已经说明其间的差异,及其问题要害。
当然,我们也有道德认同,这就是道德者已绝无政治和利益诉求之时。
比如,由体制内而体制外,或由“组织中的人”成为一介平民或耄耋老人,人们容易打消怀疑,就如同甘祖昌将军与夫人在农村老家生活至迟暮,这时大众都相信他最初选择之真诚。
也是这样的原因,我高度认同“北京榜样”评选以“草根”为重点,因此长期担任评委或颁奖嘉宾。
此外,还有许多模板化认定和标准化宣传,也与我的心理接受不一致。
因为道德治国的历史和文化,或者说我们没有宗教偶像,因此采取了“造神”的方式,于是有了“树典型”、“选拔典型”。
既然是“树”和“拔”,很难不“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很难不“红花扶绿叶”,这也是“墙内开花墙外香”,甚至是脱离群众引起反感的原因。
我与媒体界的朋友交流时说,典型的正面形象是你们宣传的,同时负面情况传播常常与你们的传播有关,因为采访过程中你们了解到更多正面负面情况,有的非你们传播而不会有人知。
所以,有时最不认同典型的是你们。
许多人笑。
有许多人就置疑过我的道德行为,甚至有教授在网上质问我资助学生的钱哪来的。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置疑者才越来越少。
所以,我不愿意当道德典型。
我相信,何时道德不再典型,典型了不再尴尬,中国的道德才进入了良性循环,步入应有境界。
(心路,之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