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书论跋

自书论跋
《乐毅论》字齐整，吾早岁常临此贴，至今吾字样多半犹类此也。

吾向不学《黄庭经》，恐流于板滞；不学赵字，恐得其软弱气。

吾常临苏书，而不学米字，以苏书之动宕苍劲，皆有规矩可守，不似米字之率意放荡也。

余向以学米得名，然殊不佳。

余书入赵浅，入董深，然入董而不尽出于董。

予向最不服文衡山字，以其太单也。

近来作草书，颇觉有得，及观衡山草书，其蕴籍体度，殊不可及，夫然后叹古人之诚难得也。

余在山东时，临《不空碑》捲子，字颇大，霹实犹劲，若刻出，差有唐碑风味，已赠杨蕉亭，自信有“奔泉抉石”之意，而蕉亭谬赞为驾唐人而上，过矣。

米海岳行法多出自李括州，余卽以米行法临《云麾碑》。

从流溯源，自是得门而入。

北海云麾碑近欧以其体方也，吾人多临云麾碑亦以其近欧而学之。

吾近来临《云麾》、《麓山》，本头太多，嫌其近熟，欲临欧书，恐一时不能成就。

吾见今欲极力临《化度寺》，向沉劲着实一路去。

吾近欲细腻工夫，将《黄庭》临数十遍，智永《千字文》
中真书清稳者临数十遍，而苦于酬应太繁，竟无暇工。

吾临右军《吴兴贴》，绝似子昂《十札》书。

吾近日喜看《兰亭》。

吾向常临《兰亭》，然终不甚解其所以佳，近日临欧、李既久，方知《兰亭》之紧，非他书所以及。

吾今看《兰亭》、《黄庭》字，欲收紧一步，浑其圭角，因从前书碑版，橕扎处甚不慊意也。

苏灵芝、王知敬字未常不佳，今吾见今学他，尚觉有不足意处。

吾为伍廉使临《半截碑》，参以米法，间有飘处，殆得失参半书耳。

吾为松太盛道寚书《金刚经》一部，笔不称心，未能深入，仅有气韵，非得意书也。

余廿年前学赵松雪书不能似，近学李北海《云麾碑》，笔稍稍立得住，或以为似赵，盖松雪初学二王，晚年碑版，实脱胎于李，而余仅袭其貌，不特不能似李，亦岂真能似赵乎？壬寅秋；与张青万书屏有余幅，并赘数语，以志吾愧。

向有人见余作苍老书，谓余曰：“子书苍老矣，未免太枯干，能加光润，更足适观。

”余应之曰：“子未见颜鲁公《中兴颈》、苏东坡《罗池庙》二碑乎？亦嫌其太枯干乎？”
吾所书碑版，已刻者五十三种矣，在亳州者七种，其余在寿州、泗州、江宁、扬州、宣城、安庆、桐城、苏州、浙江、徐州诸处。

亳州
《汤陵碑》《咸平寺碑》《〈贝叶经〉跋》张煜撰《江公救灾记》《柳湖书院碑》《李都司德政碑》闵士双撰《刘公墓誌铭》
寿州
《循理书院碑》《八蜡庙记》《先农坛碑》
《真武庙碑》《白龙王庙碑》《刘黄二公祠碑》《奎楼椑》《安丰坛碑》《城隍庙碑》《孙氏乐轮记》《报恩寺碑》大殿、捲棚柱对二副《阴隲文》石刻《李总镇德政碑》乾隆五十年奉令毁《赵松雪七字跋》《裕备仓记》《太上感应篇》石刻《阴隲文》石刻以上二刻在北炉桥黄三公翥署内
凤阳村
《城隍庙碑》《鼓楼碑》在鼓楼中署荆公名《宜楼记碑》在凤阳县首署孙公名。

《严公血石碑》在独山脚下署孙公名。

泗州
《移泗州治碑》《玻璃泉碑》《释迦寺碑》《义姑祠碑》
江宁
《表忠祠碑》在朝天宫前《八祠之约碑》在雨花台先贤祠
婺源桐城
《王氏碑》《方捐科举盘费碑》在学署
扬州
《康山碑》《史阁部碑》《张观察唱和诗》石刻淮安
安庆
《巡抚题名碑》《喜雨亭碑》《爽襟楼碑》《大观亭碑》署闵抚台名《关帝庙碑》在山西会馆《五溪诗》刻署闵抚台名《闵抚台祖星海公墓誌》又《父墓誌》又传《石刻》
苏州宁国
《苏州知府题名碑》《重修北楼记》在府署内
徐州
《杨公诰封碑》
歙县
《鲍君家传》石刻范来宗撰
当涂县
《卞孺人墓碑识后》《重修县学记》朱滋年撰
武进
《钱孺人传》石刻
山西大同县
《钦定功臣馆列传》《重庆镇总兵任勇烈公传》夏之蓉撰
山东嶧县
《汉丞相乐安候祠记》知县张玉树撰《十里泉唱和
诗》同上记一日书
阜阳县
《候选丹徒县训导王公墓誌》之宁问体撰
吾所书诸碑，以寿凤《报恩寺》为最，《孙氏乐轮记》次之。

吾所出《孙氏乐轮记》古厚结实，冠诸碑之上。

寿凤《报恩寺碑》劈实健劲，泗州《玻璃泉记》沉着苍健，二碑皆学北海《麓山寺》，故气魄亦与之相近，宣城《北楼记》结实齐整，最为适中，乃高下所共赏者也。

吾所书诸碑，惟《李总镇德政碑》镌刻最好，然其字札实而少犹，盖笔书开拓少仅促故也，仅促则犹矣。

吾所书《江公求灾记》，以新笔为之，未得书势，又兼刻手过嫩，遂嫌少弱，不及《报恩寺》、《移泗州治》诸碑。

此余书《救灾记》第一本也，以石小不能容，遂另书之，然笔弱而新，不能佳。

此虽退笔，而犹劲腴润，颇有虞世南《公主誌》笔意，孙生慎斋装为册，而请余识之，时癸卯六月二日。

吾书《救灾记》凡四易本而皆不得意，今上石者第三本也，笔意颇瘦，较彼三本为差胜。

吾所书泗州《释迦寺》、《义姑祠》二碑，乃张蓀圃走使賫文至吾家中一时书者。

吾所书《任勇烈公传》，苍厚中有动致，较《功臣馆列传》为自然也。

日来某初寄到《宣城北楼记》新刻搨本，细阅刻手过趋
光圆，便嫌肥软，视余所书原本健劲处，所失正多也。

吾所书《汉丞相乐安侯祠记》，笔意类米，间有似《田公德政碑》者，然书时笔不应手，字里行间遂无平生独来本色。

吾重书《赠朝议大夫鲍君家传碑》，间参一二笔柳法，其瘦处却似徐用锡、蒋湘帆，然为纸笔所困，未得应手，非吾应手，非吾得意书也。

前书《汉丞相乐安侯祠》困于笔不佳，今再书之，气脉流实，而笔之不应手如故也。

此本上石。

余所书《奎光楼记》力趋沉着，不肯使之过飘也。

余所书《关帝庙碑》，追摹《大照禅师碑》也。

余所书《大观亭碑》，前数行略拘，入后颇得苏长公笔意。

余所书《李公德政碑》颇似李北海，高出向来所书诸碑之上。

《白龙王庙》较《李公德政碑》更结实。

余向书《先农坛碑》，神气极旺，笔意本《职思堂•苏东坡贴》，然不及《李公德政碑》之健。

余所书《大观亭碑》，自江淮保障以后之字，笔意皆佳。

吾年书《表忠祠碑》，身分酣厚，《八祠之约碑》清瘦。

论镌手，《八祠之约碑》尤胜，而本底不及《表忠祠》。

昨泗州太守张蓀圃作《玻璃泉记》，属余书之，且欲官衔之下署其地名，更谓必古碑有此式乃可。

余细阅唐宋碑如颜鲁公《多宝塔》，欧阳通《道因碑》，苏灵芝《田公德政碑》、
《梦真容》，张从申《延陵季子》，黄山谷《中与颂诗》，荀望《永泰寺》，安宜之《京兆府学新移石经记》皆署有地名，则此式自古有之矣。

向为闵中丞书墓誌铭，余官衔下署亳州某，仿此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