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形象中求解救”——论70后小说的救赎母题

府，窦天章替女儿窦娥昭雪冤情、报得大仇，又何
是知识为之执行其救赎的东西……真正的历史时间
尝不是“王 （皇） 权君恩”的变体？一度被视为
⑧
概念是完全建立在救赎意象上的” 。
“正义化身”的包、窦二氏，其“龙图阁大学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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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文坛
2019.1
Southern Cultural Forum
“从形象中求解救”
——论 70 后小说的救赎母题
邓芳宁
“当人们发现自己的生活不是成全自己而是背离
自己时，就升起了救赎的欲求。” ⑨ 无怪乎 《周易·
一
系辞》 曰：“作易者，其有忧患乎！”正是因为古之
“救赎”源于基督教文化 （《罗马书》 6：15—
基础，“人的文学”“平民文学”和“为人生”的
诗者‘英雄梦’的投射”。章太炎谓侠者“当乱世
文学由此应运而生。德国汉学家顾彬撰写的 《二十
则辅民，当平世则辅法” 。在这个意义上，“行
世纪中国文学史》 第二章称鲁迅的 《呐喊》 为“救
侠”是“救国”的热身运动，“救国”是“行侠”的
辔，有澄清天下之志”的陈仲举 ，当深感吾道不
笋”“卧冰求鲤”等幼儿启蒙故事 ，分别透露出古
孤，引为同调。俄罗斯圣徒托尔斯泰和陀思妥耶夫
人遭遇自然灾害、期盼美好爱情和侍亲尽孝过程
斯基“表现出狂热、自豪的谦卑，觉得自己不是小
中，对人力“不可抗拒”因素加以征服和超越的渴
说的创作者，而是先知，是预言家，是夜里的守望
作用，能使他和艰辛冷落的生涯妥协发人们对救
说，一个人潦倒愁闷，全靠‘诗可以怨’，获得了排
赎的渴望。一如雅斯贝尔斯所言：“被抛掷到这个世
遣、慰藉和补偿”⑩。而无论是作为“死人的防腐溶
界及其一切不幸之中，对灾难的威胁无法逃避，人
液”，还是充当“活人的止痛药和安神剂”，著书为
圣贤以著述而得救赎的垂范在先，司马迁才更加坚
18；《哥多林前书》 1：30），兼有“拯救”和“赎
定更加自信地去完成乃父的未竟之志。钱锺书发
罪”的涵义 ① 。许慎 《说文解字》 训曰：“救，止
现，“同一件东西，司马迁当作死人的防腐溶液，钟
也”，“赎，贸也”②。可见，作为现代汉语中“舶来
嵘却认为是活人的止痛药和安神剂。司马迁……说
望，最终使他们获得救赎的是“神 （奇） 迹仙踪”。
者。‘他们两位寻求救赎’，别尔嘉耶夫写道，‘这一
如果说牛郎织女和梁祝的终成眷属是拜“神 （奇）
点正是俄罗斯文学家的典型特征，他们寻求救
迹仙踪”所赐，那么成就 《平山冷燕》 和 《风月好
⑤
⑥
赎……他们替世人受难。’” 哈贝马斯及其高足理
逑传》 等明末小说里美满姻缘的则是“王 （皇） 权
查德·沃林将本雅明的理论创获和批评实践定位为
君恩”——“才子及第，奉旨成婚。‘父母之命媒妁
⑦
“救赎美学”和“救赎批评” ：“对他来说，救赎问
之言’经这大帽子来一压，便成了半个铅钱也不
题是他对过去的理解中最为重要的问题”，“过去带
值，问题一点也没有了”。此外，包龙图坐镇开封
着时间的索引，把过去指向救赎”，“历史的目标就
灵母题。如上所述，救赎母题在中国文学传统中有
而无论是“启蒙—救赎民众”，还是“抒情—救赎自
“著书立言”“神 （奇） 迹仙踪”“王 （皇） 权君恩”
理论新见
“两淮提刑肃政廉访使”的权力源自皇权，他们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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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 。它的“价值源泉和道德基础” ，是胡适所
谓的“评判的态度”，是陈独秀所谓的“伦理的觉
过是百姓理想中的皇权代理人而已。
曹植 《白马篇》 里那些“少小去乡邑”的“幽
悟”，是鲁迅所谓的“一面清结旧账，一面开辟新
并游侠儿”，在外敌入侵、“边城多警急”的时刻，
意在“揭出病苦，引起疗救的注意”，以期唤醒/救
“人类无法为所欲为，时时受到命运的钳制，意识到
赎沉睡在“铁屋子”里的民众。郭沫若、郁达夫等
自己的脆弱和渺小，才会产生一种被拯救的欲
向以“主情主义” 著称，他们均以“自叙传”小
望。” 救赎因此成为长盛不衰的文学/艺术母题和心
说 的“抒情”实现“自我救赎”或“个人救赎”。
品”的“救赎”一词精巧地融合了“救”与“赎”
‘舒愤’而著书作诗，……着眼于作品在作者身后起
的本义和引申义。人生逆境、“恐惧、绝望、孤独以
的作用，能使他死而不朽。钟嵘说‘使穷贱易安，
及超越极限界线的饱经风霜的生活感受”③与天灾人
幽居靡闷，莫尚于诗’，强调了作品在作者生时起的
祸 （如地震、海啸、战争、疾病、事故、杀戮等）、
赎的文学”，郭沫若的 《女神》 系“自我救赎的文



逻辑延伸——“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仗义行
学 ”， 郁 达 夫 的 创 作 是 充 满 “ 自 怜 的 激 情 ” 的 文
侠”，救国救民。歌德把那些“人类过去不断重复，
学 。 鲁迅小说素来秉持“启蒙主义”的创作理念，
今后还会继续重复的精神现象”称为“母题” 。
代”的荣光。哈姆雷特一度生出重整河山、扭转乾
和侠客，也“都是人类被拯救愿望的客体化”具象
呈现。
“女娲补天”“大禹治水”“羿射九日”等神话，
坤的救赎抱负，与西班牙骑士堂·吉诃德堪称伯
“田螺姑娘”“牛郎织女”“梁祝化蝶”等传说，以及
仲。他们如能穿越时空，邂逅东汉末年“登车揽
《二十四孝图》 刻意炮制的“郭巨埋儿”“哭竹生
于是伸出双臂呼求解脱，呼求今生的援助或来世的
文、言志抒情都实现了对生命的有限性和“此身”
救赎，呼求摆脱眼前的痛楚或从一切忧伤苦楚中获
“此时”“此地”拘囿的超越与“救赎”。著书立言，
得解脱。”
④
是为古人自我救赎的方式之一。此外，神迹、皇权
堂·吉诃德目睹“道德沦丧，世风日下”的境
况，天启般要救赎“铁的时代”，以恢复“黄金时
路”，是“用一种新的价值、公理重构天理世界观
毅然别父离母、抛妻弃子，奔赴沙场，血染征袍，
覆盖下的知识和生活领域” 。“公理世界观”把
长 驱 匈 奴 ， 左 顾 鲜 卑 ，“ 捐 躯 赴 国 难 ， 视 死 忽 如
“立人”和“改造国民性”作为“启蒙”/救赎民众的
归”。这些英姿飒爽的“侠客形象”往往是“作家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