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汉：指挥生涯60年

司徒汉：指挥生涯60年
作者：鲍世远
来源：《上海采风月刊》2013年第09期
每当雄伟壮美的《黄河大合唱》歌声响起，我的眼前就出现一个满怀激情、舞动双臂、有着巨大震撼力的身影，这，就是我的老同学、老朋友、老同事——指挥家司徒汉。

1947年，随着政治、经济危机的加深，国民党统治集团和广大人民之间的矛盾日趋尖锐。

当时，就读于复旦大学新闻系的司徒汉与全校进步同学一起，积极开展一系列活动。

新闻系主编的墙报《新闻窗》相当出色，《复旦人》《文澜导报》等油印刊物也受人欢迎，缪斯社举办的歌咏、舞蹈、美术、诗歌，在校园里蓬勃兴起。

一天晚上，在复旦大礼堂，全校师生员工坐得满满当当，由司徒汉指挥、旦声合唱团演出的《黄河大合唱》闪亮登场。

司徒汉精神饱满，气势磅礴，以极大的激情和感染力，使整场演出自始至终高潮迭起、情绪激昂，受到周谷城、周予同、张靳以、蔡尚思、卢于道等教授的赞赏，给同学们留下了难忘的印象。

消息传到校外，交通大学、圣约翰大学等邀请旦声合唱团前去演唱。

司徒汉和合唱团的同学们用化装形式在各大学巡回演出。

国民党反动派纠集一批流氓打手实施捣乱，各校同学们在剧场外筑起“人墙”，高唱革命歌曲阻止特务骚乱，演唱得以顺利进行。

司徒汉，一个年轻的新闻系学生，为什么能对合唱指挥这么投入、这么熟练，能以最大的能量、用动情的歌声去感染观众呢？
早在1938年，15岁的司徒汉是广东青年抗日先锋队的成员。

有一天，在一连五天的急行军中，队员们极度疲劳，纷纷瘫卧在路旁。

有人建议司徒汉带领大家唱唱歌。

唱什么呢？司徒汉经过思考想到唱《义勇军进行曲》是最合适、最鼓劲的了。

他顿时热血涌动，神情激昂，双臂轮换交替着由低处往上舞动，使三个“起来”的旋律越唱越高昂。

队员们在歌声中情绪激越，一个个站起身来，手拉手迈动了前进的脚步。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指挥大家唱歌，也是他长达60年之久的指挥生涯的开始。

1947年5月，国民党统治区广大学生开展了空前规模、震惊中外的“反饥饿、反内战、反迫害”的运动。

5月20日，国民党反动派在南京珠江路，对南京、上海、杭州、苏州16所大专院校学生“反饥饿反内战”、要求增加学生公费和全国教育经费的请愿游行进行镇压，制造了“5·20”惨案。

消息传到复旦大学，广大师生在极度愤慨中，立即组织队伍冲出校门走向闹市区。

司徒汉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手执小红旗，怒目圆睁，满腔愤恨，指挥游行队伍轮番高唱《团结就是力量》《你这个坏东西》《救国军歌》《跌倒算什么》等革命歌曲。

当我们的队伍
踏上南京路，嘹亮的歌声随着司徒汉的指挥，越唱越有劲，越唱越感人。

南京路两旁的市民情不自禁地欢呼鼓掌，还送茶水和毛巾。

可是国民党政府倒行逆施，肆意迫害人民群众的暴行更加变本加厉。

1948年1月，同济大学为反对无理开除学生，争取组织学生自治会的民主权利，开展斗争，遭到镇压，发生了“1·29”流血惨案。

复旦同学们怒不可遏，组成声援同济同学的队伍，由司徒汉指挥，一路高歌，走到了同济大学前面的其美路上（今四平路）。

这时候，圣约翰大学、交通大学等的队伍也到了其美路。

司徒汉指挥各校同学轮番唱响革命歌曲，一时间，其美路上成了劲歌飞扬的海洋。

国民党反动派用军警、马队、特务层层密布阻止学生前进，相持到傍晚，马队突然冲击学生队伍，有的学生奋不顾身，拽住马缰，以致一路被拖着走而流血受伤。

同学们手牵手，高唱歌曲，冲进同济大学，以“血债要以血来还”为主题，举行抗议晚会，司徒汉指挥集体唱歌，同时演出活报剧。

直到深夜，反动军警冲进会场，强行把学生们拉出会场，复旦同学被关进一间教室。

司徒汉和其他几个同学悄悄地提醒大家：“赶快把随身所带的重要物件销毁！”这时候，突然进来一个蒙面人，注视一番转身出去，军警进来高喊：“司徒汉出来！”我们的好同学、好指挥就在这个晚上和其他几个同学被捕了。

经过复旦、同济等几所大学进步教授的呼吁，上海11位律师的积极营救，司徒汉等被捕同学终于被释放回校。

考虑到形势的紧张和人身安全，司徒汉被送往苏北解放区，他在华中大学学习并担任该校文工团的指挥。

上海解放后，他回到上海，先在上海市军管会文艺处任音乐干事。

1953年，调任上海乐团合唱队队长兼指挥。

三年后，他在中央乐团举办的由苏联指挥家杜马舍夫主持的合唱指挥学习班毕业，回上海后任上海合唱团团长兼指挥。

几十年来，他指挥演出的中外合唱歌曲与群众歌曲一千多首；他经常举办群众歌咏指挥学习班、指挥与歌曲处理讲座；创作了10部近代题材的大合唱、300多首其他形式的声乐作品；他创作的歌曲《当祖国需要的时候》成为流传全国的好歌。

他指挥过的主要曲目：《黄河大合唱》《长征组歌》《幸福大合唱》，交响合唱《中南海的明灯》《新世纪前奏》，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及电影《聂耳》《枯木逢春》中合唱等。

他曾应邀到美国芝加哥指挥华人的《黄河大合唱》，引起美国观众，尤其是经过二战的美国军人的热烈反响。

他在上海南京西路的上海杂技场（现已拆除）指挥几千人的《前进！光荣的上海工人》大合唱、大轮唱，那动人的情景使人难以忘怀。

司徒汉的合唱指挥具有很大的感染力和鼓动性，每次指挥他总是热情奔放，全身心投入而又深刻细致，他有力的双臂，随着音乐节拍挥洒自如。

他总是用激动的眼光扫视全体合唱队员，点燃每个合唱队员的心灵明灯，激发他们的深厚感情。

当他听说上海有些中学生唱不好甚至不会唱《国歌》，他感到焦急不安，骑上他的“老坦克”（上海人对破自行车的戏称），大清早赶到光明中学，在升旗仪式上教唱《国歌》，他要求同学们“唱好《国歌》，做爱国青年。

”接着，他又到别的中学去教唱。

我们在上海工作生活的一些复旦老同学，常有聚会交流的机会。

有一次聚会，听说司徒汉生病了，得的是帕金森症，估计他来不了了。

可是他来了，步履蹒跚地走来。

他告诉我们，准备举办一次指挥生涯60年的音乐会，到时候要请老同学们参加。

2000年12月，在上海大剧院，在上海的合唱团体参与演唱下，78岁的司徒汉，以极大的毅力，克服病痛的困扰，登上舞台，指挥老年合唱团演唱了许多耳熟能详的好听的歌曲。

全场情绪高涨、高潮迭起、掌声雷动，这是对他60年来终身热爱合唱艺术和群众歌咏活动所作出的贡献的尊敬和赞颂。

谁也没想到，这是他最后一次指挥合唱活动。

2004年9月4日清晨，中国合唱事业开拓者和奠基人之一的著名指挥家、作曲家司徒汉因突发心肌梗塞，病逝于华山医院，享年81岁。

我想，应当永远记住司徒汉这意味深长的箴言：“合唱，是通俗艺术与高雅艺术的结合体，是通往高雅艺术殿堂的桥梁。

合唱艺术，首先要自己受感动，才能去感动观众。

合唱艺术是我的终身事业，我要为合唱艺术达到理想的境界，勤奋一辈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