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根(短篇小说)

已经是晚上了， 雨涵躺在床 上，身上搭着素色薄 敲更边拖长了嗓音喊 ： “ 小——心——火——烛 。”
总第８ ８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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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 观 ２ ０ １ ６／ １ ２
中原品质 ｊ
那音调在凉夜里显得凄清而又无奈。 雨涵 的心里也是无奈的。高考 ，这是试金石 ，真
在 ，一分之差 ，她将与大学失之交臂。作文再好 ，又
有何 用 ？
总是睡不着 ，她起 了床 ，趿拉着拖鞋来 到阳台 上 ，手伸到雨里 ，把她的甜瓜籽端进屋来。
穿过校园里的林荫大道 ，雨涵把 自行车停好 ，她 小跑着上楼 ，耷拉着眼皮 ，唯恐楼梯上遇见了熟人。 还好 ，楼梯上静得很 ，她匆匆地上到三楼 ，拐弯时因
雨点不小 ，但不稠密，故意端着似Baidu Nhomakorabea ，冷冷淡淡
低 的致命伤。尽管早有心理准备 ，但她依然感到难 地落下来 ，被风吹得东一头西一头地乱撞。雨滴敲打 过，她会因为这个进不了理想 的学校。今天的晚饭她 着瓷盆 ，起初是慢条斯理地敲 ，耐着性子 ， “ 瞠、
竟也吃不下。要说 ，也应该吃不下。毕竟是个孩子 ， 她哪儿遇到过这样的挫折。 瞠 、瞠” ，有节奏地 慢声响着，这响声让雨涵不禁联 想起 电影里的镜头 ，瘦小的打更人夜半时在深巷里边
然而 ，汪雨涵对外界的反应表现得很是平淡 ，她 是掉头回家。好在门卫并不认识她。记者前脚进门 ， 不喜不怨 ，但她 内心里并不平静 ，她毕竟是个孩子 ， 雨涵磨蹭着 ，随后推着自行车溜进来，她就像只小小
十七 岁的大 孩 子 ，有 着细瓷 娃娃 脸 、大 而黑 的眼睛 的 的无助的羔羊 ，眼神怯生生的 ，低着头 ，默默地 ，小
脚步太急 ，脚尖踢在垃圾筒上 ，疼得她不由得 “ 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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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声 。顾不得许 多 ，依然 匆匆疾走 。很 快到了三 乎想象。我教学这么些年 ，也就碰上了一个这样的学
“ 不过 ，这多亏了她妈妈。她妈妈是咱 年级语文教研室 ，雨涵抬手轻敲 门 ，喊 了一声 “ 报 生。”又说 ，
俊的武生目视前方抖擞精神 ，急步转了几个圈 ，突然 小包 ，扬着手 向门 卫亮 出记者证 ，嘴里说着 ： “ 师
惊鸿一瞥，戛然而止，一个漂亮 的亮相 ，旋即定在那 傅 ，您好 ！我是 《 延东 日报 》的记者 ，我想采访高考
儿 ，时间好像也随之静止了，之后 ，台下响起雷鸣般 最牛作文得主 ，听说是你们学校的学生 ，请问您 ，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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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 根（ 短 篇 小 说 ）
刘 红梅
毛 巾被 ，侧转身 ，胳膊仰起来，细长的手指伸到枕头
下，使劲地揪枕头芯里 的丝绵 ，一丝一丝地扯出来 。
汪雨涵 的高考成绩 已经下来 ，６ １ ］科 目，她的总 她只是下意识 ，并不知道 自己在做什么。 分只比本科录取分数线多了１ 分 。而超过分数线报考
窗外 ，不知何时落起 了雨 ，有一两滴雨被微凉的
延东大学中文系的本市考生有１ ｓ 名 ，学校仅仅录取１ ０ 夜风送进来。阳台外的防盗网架子上 ，是汪雨涵白天
名学生。 点滴之差 ，楚河汉界。
放在 那里的一个搪瓷盆 ，她在盆子里晾晒了一些甜瓜 籽 ，准备来年做种子用，她想在楼顶的花坛里￣－ ｆ ＆ ｔ ／ Ｊ ，
实验，顺便感受一下 “ 采菊东篱下 ，悠然见南山”的 淡然。外公侍弄了一辈子的菊花，她不会养菊 ，但她
分 ，分，真真是学生的命根啊 ！汪雨涵的成绩 ，
实在 是悬 。
这样的成绩 ，雨涵 自己早料到了 ，她的各Ｉ ］功课 也有雅兴。她只是想 ，只要心中有禅意 。 发展不平衡 ，用老师的话说 ，严重偏科。这是她总分
大孩 子 。
步疾走。她的心情是复杂的，满分作文没能带给她荣
这大孩子心里是清楚的，她是语文老师 白梅 的得 耀和光华 ，她 自己感受到的，只是作文的高分和其他
意门生 ，她知道 ，白老师赏识她 。如果来年复读 ，她 功课 的低分 之间强 烈的反差带给 自己的刺痛 。而现
定 然受 欢迎 。 这 多少是 个安 慰 。
正 是 一锤 子买 卖 ，一锤 定 音 。她汪 雨涵 的音这 次是 定
记者总是无孔不入。一个城市里 ，满分的高考作
了 ，而且是铁板钉钉。她睡不着，黑夜里 ，雨涵睁着 文也 属凤毛 麟角 。
一
双大大的眼睛 ，她的眼睛漆黑如夜 ，脑子却是白亮
向来物以稀为贵 。有位年轻男记者干方百计地追
的，她比任何时候都清醒。这个时候 ，雨骤然地大起 到学校来。这记者姓贾 ，人长得清秀，样子文静 ，白 来 ，分外地密急 ，完全放 下架子来 ， “ 瞠 瞠瞠 ”地 净面 皮，眉眼中规中矩 ，但是装扮并不安分 ，衣服上 扑打 着白瓷盆 ，喘不过来气似的，如京戏里武生出场 上下 下层 层叠 叠满 是 口袋 ，刺猬 头 ，头发 丝 一根 一根 时急步在 舞台上走场 ， “ 呛呛呛呛呛呛——呛 ！”英 倒竖着，根根抹得精湿油亮 ，单肩挎一长带咖色牛皮
语文阅卷老师高度评价此文：“ 形式和 内容表现上都 门卫是位近六十岁的男子 ，佝偻着腰站起来 ，他
堪称一流。”媒体称 ：此文一经传出 ，即被誉为 “ 史 接过记 者证 ，戴 上老花镜看 了又看 ，不情愿地放了
上最牛高考满分作文”。
这殊荣，绝非一般。
行。
雨涵在一旁听得真切 ，躲都躲不及 ，犹豫着是不
的掌 声 。
一
么才能找到这女孩？”甭看这记者年纪轻 ，小伙子心
个漂亮的亮相。汪雨涵的亮相也很漂亮 ，她的 里有数着呢 ，见什么人说什么话 ，他拎得清 。这年
题为 《 站在 烈士陵园的门 口》的长诗文颇有 白居易 头 ，门卫 可得 罪 不起 ，要是 被拦 下 来 ，浪费 的可 是你
《 长恨歌 》的遗风 ，洋洋洒洒 ，旁征博 引 ，说 古道 自己的时间。浪费时间等于浪费生命 ，那时间可不等 今。当然 ，这篇作文获得了高考作文里的满分 ，高考 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