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而优雅的山西方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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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而优雅的山西方言
在山西的晋中、晋西北一代有很多土语是很古老而优雅的:
1.“居舍”--就是屋子、“家里”;
2.“箸秸”--一种灌木,秸杆很直,质地坚硬,过去老乡很少用竹筷,就是用“箸秸”杆来作筷子的。
箸是筷子,秸是秸杆,箸秸是作筷子的秸杆。
现在山西人没
有“箸”的说法了,但是“箸秸”的名称一直没有变;
3“.参差不齐”--不识字的农民都有这样的口头语,而且读音绝对正确:“enibuqi”。
只有上过学的人才可能读成“anhabuqi”
4.“兀”--一种方形的凳子;
5.“兀的”--语气助词,意思比较宽泛,类似“那么”、“当然”、“可不是嘛”等意思。
例:“你会唱京剧?”“兀的哩1(意思是“哪当然啦1)这个词在元
曲里常常看到,现在仍然是当地人的口头语。
6.“舁”(读yú,阳平)--抬的意思。
这个字好像很古老了。
《说文解字》解
释是:“舁,共举也”。
7.“荷”(读hě上声)--承担、搬动的意思,也引申为一般的“拿”、“携带”。
这是非常普遍的口头语。
“荷不动”,就是拿不动的意思。
这个用法也很古老,汉朝张衡《东京赋》有“荷天下之重任”句。
8.“恶色”--就是垃圾。
这也是很古老的用语。
色,是种类的意思(如:各色
人等)。
恶,是“醜恶”,“卑劣”的意思,和“美”、“好”反意。
现在台湾人讲
的“国语”中把“垃圾”读作“lèsè”和山西方言接近。
9.“恶水”――是指脏水、污水,不是我们一般说的“穷山恶水”的“恶水”。
说“恶”而不说“脏”,是不是也很文雅?
10.“巡田”――就是秋天看护庄稼。
别的地方叫“看秋”,“护秋”,远不如“巡田”富有韵味。
每到秋天,村里会指定专人担负巡田的职责,担负这种责任的人
被称为“巡田的”。
“巡田的”很厉害,一般都会几下拳脚。
基本的装饰是,腰里缠
一条长长的蓝布作的腰带,腰间别一个小小的“马床”。
所谓马床,是一种三条腿的
袖珍小凳子。
马床有两个用途,一是巡田的累了可以随地坐下休息,更重要的用途是
用来打人――打那些偷庄稼、蔬果的大人小孩。
一般是打屁股。
据说打上很疼,但是
又不至于打坏筋骨。
11.“胡阑”――圆圈、环的意思。
引申为“那一片地方”。
元曲《高祖还乡》(作者睢景臣)有云:“一面旗白胡阑套住个迎霜兔,一面旗红曲连打着个毕月乌”,这里“胡阑”是环的意思,曲连是圈的意思。
现在的山西中部和北部也还是这样的说法。
这是一种单字复音的语言现象。
胡阑,劝胡”字的声母,和“阑”字的韵母,连
在一起快读,就近似于是“环”;曲莲,劝曲”字的声母,和“连”字的韵母,连在
一起快读,也就近似于“圈”。
在山西中部、西北,以及内蒙古西部的方言里,这样
的现象还可以举出许多。
比如,“圪劳”是“角”的意思(角,在古音里读如“高”,现在江浙一带还是这样的读音),山西民谚:“得过且过,阳圪劳劳暖和”,“阳圪
劳劳暖和”就是靠着墙角晒太阳;不阑,是“拌”的意思。
山西有一种面食,是用莜
麦面(就是燕麦粉)拌成小块状然后蒸熟,称为“不阑子”;再比如,木板受潮变形,普通话谓之“翘”,山西方言说“圪料”等等。
据有的语言学者说,这种单字复音,
是更加古老的一种语言现象。
据说,有很多单音的词汇,本来就是复音,比如上面说
的“环”、“圈”等,但是在文字产生以后,古人为了减少刻、写文字的工作量,就
尽可能地用单音的字来表达,这就是“胡阑”变成“环”、“曲莲”变成“圈”、不
阑变成“拌”的原因。
12.网友心行先生问:“这个‘兀’。
真的不是那个‘杌’吗?你描述的就是我印
象中的‘杌子’”。
兀子,就是“杌子”,兀是本字,木字边是后来加的。
汉字的发展,是由简到繁
的历程。
现在有的人以为汉字越是繁体越古典优雅,其实不是。
山西方言说“兀”,不会这样“突兀”,口语里是说“兀兀”或“杌子”。
如果
再进一步地分析,“兀兀”和“杌子”也是有区别的。
兀兀是指小的那种,可以随意
搬动;兀子,是指大的一种,不可以随意搬动的。
顺便说一下,山西方言里的字词的组合结构是很有意味的,不但有感情色彩,也
有概念的区别。
比如说“牛”,一般不会说这一个字,而是说“牛儿”,这是指大的牛。
说小牛,不说小牛,说“牛牛”,就有了可爱的情感色彩。
但是“牛牛”还有另
外的意思,是指那些可爱的小虫子。
再比如“狗”,也是这样,称大狗为“狗儿”,
称小狗为“狗狗”。
狗狗也有另外的意思,是父母对年幼的孩子的最亲切的称呼。
再
比如,吃饭用的勺,山西人说“勺子”,是指用来从锅里往碗里舀饭(山西人不说盛饭,说舀饭,这也是古老风韵的又一例证)的大勺,至于放在碗里碟里的小勺,山西
人称之为“勺勺”。
山西有很多人的小名叫“狗狗”,如果是排行老二,往往叫“二狗”,老三就叫“三狗”。
都是昵称,爱称。
我们老家村里叫二狗三狗的很多,为了区别,就在前面
冠以姓氏曰“张三狗”“李二狗”。
当然,他们都有正式的官名(就是现在说的学名),但是除了村上开会,一般不用。
如果这“二狗”“三狗”的有什么特点,就在
前面加以标记,比如叫“疤三狗”--是说脸上有麻子的。
说到名字,也透露着山西地方的文化底蕴。
前面说的“二狗”“三狗”之类,仅仅是一种类型。
还有不少是以出生年的天干
地支来称呼。
比如,有叫“甲午儿”的,是在甲午年出生,加“儿”字尾音,也是表
示亲切。
类似的有:“甲戌”、“辛未”等。
13.“恓惶”――山西人不说“可怜”,说“恓惶”。
查《辞源》,读音相同或相近的词语有三个――“恓惶”、“棲(音xi)遑”和“悽惶”。
据辞源的解释,“恓惶”为烦恼不安貌,例如:唐人韦应物诗句:“恓惶戎旅下,蹉跎淮海滨”;“棲遑”是奔忙不定的意思,如,晋人陆机:“德表生民,不能救棲
遑之辱”;“悽惶”为悲伤恐惧,举例:金董解元《西厢》(不是《西厢记》,《西
厢记》作者元代王实甫):“两口儿合是成间别,天教受此悽惶苦”。
结合例句理解,这三个词语的不同的解释,只是角度不同而已――奔忙不定是指行为,烦恼不安和悲
伤恐惧是由这种行为导致的心理状态,而这三种含义如果用一个意思来概括,那就是
值得同情,可怜。
所以我猜测也许这三个词其实是一个的词语的不同写法,或者是由
一个词语演变而来。
而山西口语中的“恓惶”所表达的含义和情感,就包含了上述三个词语的意思。
比如:
“看那孩子哭得真恓惶哩”――意思就是说那个孩子哭得很“悲伤”;
“那年月,日子过的真恓惶”――是说为生活奔波不定,受苦受难的意思。
不过,山西话里的“恓惶”可能比字典上的解释有了更加丰富的感情色彩。
比如,母亲说儿子“俺孩恓惶的可是个好孩1――是说自己的孩子孝顺、听话、
辛苦,言语中饱含了母亲的对儿子的疼爱之情。
对别人谈论自己的朋友或相识“某某
恓惶的可是个好人”――就不仅是同情,更多的是赞赏了。
要饭的如果在山西乞讨,不说“可怜可怜吧”(我说的是过去的年月,现在普通
话大普及,人口大流动,或许也说“可怜”了),说“咳,大爷大娘,恓惶的给上些吧”,这里的恓惶就是“可怜”的意思了,不过语法结构和现代普通话还是不尽相同。
14.“咥”――一个土的不能再土的方言,写下来却是一个古的不能再古的字眼。
猛吃猛喝,在北京的俗语中,大概是“甩开腮帮子狠吃”之类,在山西太原、榆次、祁县、太谷一带,说法就简单多了:“咥吧1“咥”,读“die”,阳平,吃的意思,但是不是一般的吃,是指老虎、狼等猛兽的咬嚼,如《易經˙履卦》:“履虎尾,不咥人,亨。
”又如明朝馬中錫《中山狼傳》:“是狼為虞人所窘,求救于我,我實
生之,今反欲咥我。
”不咥人,就是不吃人,“咥我”就是吃我。
“咥”,就是狼吞
虎咽似地大快朵颐。
说打某人的秋风,吃他一顿,也说:“咥他一顿”。
15.“窈窕”――说来你也许不信,这个几千年前的“艳词”至今仍然活活泼泼地保持着青春的魅力,她不仅存在于那些引经据典的文字里,而且就活在老百姓的口语中。
晋中一带的人评价一个妖艳的年轻女子的时候,会这样说:“那妮子,可‘yādià’哩。
”这“yādià”该怎样写?是“妖调”吗?读音差不多,可是意思好像不是很准,
而且也不是一个规范的词汇埃这需要以晋中方言的发音为依据来分析。
在这一带,许
多声母为“t”的字,读如“d”,比如“柳条”不是“liǔtiá”是“liǔdiá”,说“桃子”不说“tazi”,说“da’er”(桃儿,读如“刀儿”)。
那么,窈窕,用晋中方
言说,就是“妖调”,倒过来,现在人们形容女人说“妖调”,很有可能就是诗经里
的“窈窕”(至于四声,山西方言中的四声和现在的普通话是完全对不上号的)。
当然,我这里有推测的成分,但是又有那种考古能避免推测呢?
16.“倒插插”――这是什么意思?如果我不说,让你猜,不是山西人的恐怕很难猜到:是指衣服上的口袋(不是其他口袋)!
“倒插插”,也简称“倒倒”,这是晋中一带的方言。
为什么把口袋说成倒插插?这也是有些来历的。
大家都看过古装戏。
所谓古装,实际上大体是明朝的服装样式,它有个显著的特点,就是袖子普遍很宽。
到了清朝,推行马蹄袖,袖口变窄了,就没有这么宽了。
明
朝以前的衣袖和现在相比,不仅宽敞,而且多一个功能,就是可以装一些小的物件,
如手帕之类。
戏曲里也会看到这类细节。
袖子里怎么能装住东西呢?原来,袖口里面
缝有口袋。
这口袋的口子和袖口的方向是倒着的,装东西要倒着插进去,所以就叫
“倒插”。
晋中人讲话,凡是指称小一些事物的名词喜欢用叠音来表示,这种缝在袖
口的口袋当然不会有多大,所以就说叫“倒插插”。
到了清朝,改穿满式的马蹄袖,袖口变窄了,不便装东西了,口袋就不再缝在袖口,改在衣襟底下了,方向也不是倒着的,但是“倒插插”这个名字还是保留了下来了。
可是为什么别的地方不这样说呢?这是因为,本来意义上的“倒插插”是明朝以
前的服饰,满清人从关外来,不是这种装扮,人家也没有这种说法。
统治者的语言总
是时代语言的主导,京城地方的说法当然也就随着变了。
京话历来是官话的基础,
“倒插插”被满清人挤出京话,不入流了,渐渐地就边缘化了。
至于山西,不知道是
因为闭塞,还是山西人执拗,不会在“倒插插”问题上与时俱进,抱着这个这个很古
老而悠久的名称不放,但是毕竟时代在变化,语言在变化,于是“倒插插”就退化为
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