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童年之草木篇(2)石榴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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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飘香
文/柯晓军
说起石榴,仿佛启开陈年佳酿,阵阵馥郁芬芳,自记忆深处袅袅飘散,熟悉得一闻便知——这就是石榴香,一种很独特的果子香味。
最初的石榴香,是飘荡在山野绿丛之间。
从上辈人话中得知,雷州半岛过去原生雨林遍布,杂草灌木丛生。
各种风味的野果漫山遍野,四时不断。
孩子们去山坡放牛砍柴,随处能采到鲜美的果子,自己吃够了,还装满衣兜或草帽带回家。
平时采摘最多的是山乳(桃金娘)和石榴。
至上世纪的六十年代,也即我童年的时候,原生雨林经快速开垦耕地后,已所剩无几,但仍有边边角角的荒坡野地残存着,是孩子们学习自然生存游戏的场所。
十岁以前,我生活在徐闻县北边的下桥镇(那时称公社)。
父母亲单位宿舍的后面,出一百米外就是荒野地。
三岁以前是在单位院子内,蹲墙根逗弄蚂蚁和虎蛛;五岁以前在院子的周边走动,玩赏野草野花。
开始到山坡采摘野果,大约就是五六岁的时候。
农历六月的一个晌午,矮仔全说我们去后坡摘石榴吧。
我和两个小伙伴就跟他走。
矮仔全大我们约三岁,可看起来好象还没我们高,不过会玩的事多。
他家就在靠我们很近的村子里。
他边走边给我们讲野外摘石榴的事情。
他说:“有坟墓的地方要留意,小心摘到鬼石榴。
”我们小时候所接受的启蒙里,总是有鬼影出没,既想知又惊怕。
“鬼会变成又大又熟的石榴,藏在枝叶间。
有人用小刀削下一个鬼石榴,切口处血流不止……”仿佛看到一只硕大的石榴,不停地冒出殷红的血,感觉怪异可怖。
原本兴趣勃勃的,这时却隐隐袭上了一丝惊惧和不安。
山坡上荆棘密布,灌木野草乱长,石榴树就杂生其中。
矮仔全一到那里就搁下我们,自己往密密的剌竹丛里钻去(那里的石榴树长得壮,果子多,平时也少人去,熟透的果子被鸟儿啄食,剩下小半截挂吊枝头,露着胭脂色的果肉。
这是后来我才知道的)。
我们不敢去那种阴森地方,只在灌木较疏的开阔处寻找。
开阔地的石榴树较矮小,但是一样结着石榴果。
我一开始只挑一些可吃的摘。
什么叫可吃的?石榴多青都能吃,但要嚼出石榴味,最好是老一点的。
最简单的判别方法,一是看果顶的花萼是否枯干脱落,二是用指甲试,太青的石榴硬如树皮。
几乎天天有孩子过来,稍大一点的果子上,常会见到指甲刻下的痕迹。
雷州俚歌中便有这样的比喻:“也像山里石榴仔,周身捏全指甲痕。
”
往前走着寻着。
山野清新的空气里,忽然闻到了淡淡的石榴香。
慢慢地,香气由淡渐浓,似近又似远。
我循着香气找,绕了约有十来步,香气变得浓郁而清晰。
果然,在一株几乎贴近地面的石榴枝上,茅草和叶子遮蔽处,藏着一只乳黄的大石榴,色泽清淡却是极为醒目。
胸口顿时别别乱跳。
我小心地摘了下来,揣裤兜里放好,站那里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离石榴树不远,有两堆荒凉的土坟,野草蔓覆,不见石碑。
可我并不害怕,鬼石榴的说话早已抛到脑后去了。
摘石榴的时候,最令人开心的是摘到“膨水”石榴。
亦即黄熟的果子经夜间露水滋润(最好是前天下过一场轻雨),因水份饱足而显得膨胀光亮。
“膨水石榴”已是本地常用的俗语,如喻少女胸乳丰盈饱满或某人长得胖嫩的时候。
后来石榴的芬芳是飘荡在庭院里。
农家的院子里多数栽着石榴树。
孩子们喜欢挖野石榴回家栽种,但我后来知道,庭院里栽的石榴树,大都是墟上买的苗。
各种果树苗都有人培育来卖。
家种的石榴树结的果子多,多数要拿来分人。
石榴黄熟时节,满院子香气缭绕,从院墙外经过都能闻见。
除了果子,石榴木也是孩子制造玩具的好材料,石榴树的枝桠较对称,矫型火烤后光滑坚硬,最宜做弹弓把。
树枝直且结实,可做小孩打尺的尺杆尺子。
石榴年年山野飘香,我们也慢慢长大,逐步远离了山野,远离了石榴树。
儿时的石榴树也因我们的离去,已然消失,不复存在。
稍大后读古诗文,其中多有咏及石榴者。
如韩愈《榴花》句:“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间才见子初成。
”魏彦深《咏石榴诗》句:“新枝含浅绿,晓萼散轻红。
”都将石榴花写得很美。
更多的有如“春生翡翠帐,花点石榴裙。
”石榴裙成了高贵美艳妇人的代词。
可我见过的石榴花,冠小而朴素,粉红或月白,并不显眼,倒是花蕊细丝状喷吐而出,着实给环境添了不少春意闹的生动。
后来我终于知道,诗词画页里状写的是另一种石榴,叫安石榴,外省多种植。
相传乃西汉张骞出使西域时,从安石国所引进。
早先只在宫庭里面栽种观赏,后来才落户民间。
难怪即使落寞山野,仍不改其秾艳娇贵之态。
前天我特意买来几个安石榴。
剥开薄皮,里面分五个格,密密实实的,全都挤满玛瑙似的石榴籽。
取数粒含口中,只觉薄薄的脆,浅浅的甜,末了捎带点一闪即逝的酸。
果然是不同凡俗,正适宜做优雅女子的果食。
原先这里称安石榴为番石榴,后来发现外省人也称本地石榴为番石榴,感觉颇可笑。
初疑指本地引种的番石榴,后来看到许多资料提到野生番石榴。
这令我非常困惑。
那些资料多据《台湾府志》所载,言番石榴于十七世纪自国外传入,迄今已有二百多年。
并说有的地方已逸为野生果树。
“自然界常由鸟类传播,种子繁殖。
”似乎是较为合理的解释。
但事实却是,山野摘石榴也是上几辈人孩提时期的乐事。
野石榴的分布范围不止这里,两广、两湖、福建甚至四川的山野都有。
别说当初番石榴仅是极少量地在某些庭院种植,就算一些鸟雀专门只吃番石榴果,然后像播种机一样四处撒放,在一百几十年的时间内,也不可能造成如此大范围繁殖的野生果树。
只能说,番石榴和本地野生石榴,仅仅是同一类种属而已。
现在市面上能见到的只有番石榴,拳头般大,像瓜一样切成小块吃,有一点清甜,完全没有过去的石榴香味。
说到番石榴,倒让我想起当时的一个场景。
那天下着滂沱大雨,我们在食品站的屠宰场躲雨。
一个小伙伴悄悄对我说:“我们去公社石榴园摘石榴吧?”我也知道公社后面种着一园子泰国石榴树,树上长的石榴果有小碗般大。
石榴园围着篱笆,平时没人敢闯进去。
园子后面是陡坡,往下是一片广阔的坑田。
这种时候去偷石榴,应当没事的。
我们冒着雨往坑田里走,瓢泼似的雨水打得眼睛都睁不开。
雨幕很厚重,两米外的物体都无法看清楚。
我们沿着一条条田埂艰难前行,来到坑田中间的小溪边。
小溪约有三四米宽,从坑田中间穿过,平时都要游水才能过去。
此刻溪水涨满,水流湍急。
我们来的这个位置,溪岸两边各有一棵大树,并且各自向对岸斜斜的长着,两棵树在小溪中间相靠,形成斜度很大的树桥。
我们从这边的树爬上然后从另一棵树下到对面。
记忆只到这里了。
至于那个伙伴是矮仔全还是别人,后来摘没摘到泰国石榴,什么味道,最后怎么样——实在是半点印象也没有了。
野生石榴石榴花番石榴安石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