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 懂 父 亲 - 盐城数字报

60 年 代 初 国 家 处 于 困难 时期 ， 他一人 工 作 ， 养活 全家 八 口人 ， 生 活艰难 ， 自 己 得了 浮肿 病 ， 不要 单 位 救济 ， 却替国 家 分忧 ， 带头 报名 支 农 ，到 更艰苦 的地方去 ，举 家 回 苏北 乡镇 。 随 后 又 写信 给 高中毕业 的大女 儿 “ 到农 村 去 ”， 云台 农 场当 了农 民 ，一去 就 是一 辈 子 。 几 年后 ，他又 支 持 三个子女 “上 山下乡 ”，还开导 家人 ：下乡 是 好事 ，劳 动 锻炼 人 。 而在后来的 招 工 、推荐 上大 学 时 ， 有人 劝 他可 以通 过 熟 人安排 下乡插队 的 子女 ，他说 ，那 叫 “走 后 门 ”，不行 。 父 亲 担 任 县 民 政 局 长 时 ，坚 持 优 抚 、救 济 款用 到最 需 要 、 最 困难 的人身上 。 曾 经有人在 他 出 差 期 间 动 用 了 落 实 政 策 专 款 ，尽 管 是 “有 来头 ”， 但 违 背 政 策 ， 他 发 现 后 毫 不 含 糊 ， 追 回 了动 用 的 款项 。 当 时 ， 每 年 民 政经 费 有上 百万 在他 手里 经过 ， 从未 违反规 定 滥 支一 分 。 孩 子 成 家 ， 找他 批点木材计划 打家 具 都 被拒绝 。 他 对 家 人 要 求 近 于 苛 刻 ，一 次 ，我 请 人 搬 东 西 ， 他 说 尽 量 自 己 动 手 ，请 人 就 要 给 报 酬 ，否 则 ， 就 是 剥削 别人 劳 动 。 年 轻 的 时 候 ，我 敬 佩 父 亲 的 革 命 精 神 ，敬 畏中 也 夹 着 一 丝 埋 怨 ， 觉 得 他 过 于 正 统 ， 不 合 时 宜 ，有 那 么 多 的 人 脉 资 源 不 用 ，不 为 自 己 考 虑 也应为子女 着想 。 他离休 以 后 ， 随着 我 阅 历 的 增加 和 成 长 ， 对 老 父 亲 愈 来 愈 能 理 解 、 也 愈 加敬 重 。 1983 年 春 ， 父亲 办 完离休 手续 后 ， 离而不 休 ，投 身 于 收 集 、整 理 和 撰 写 文 史 资 料 之 中 。
他不 辞劳 苦 ， 自 费 调 查 、 收 集 整 理 了 家 乡 投 身 革 命 被 敌 人 杀 害 的 吴 宗 鲁 、朱 念 群 、李 文 学 、 吴德 钧 等 烈 士 事 略 ， 使 几 位 鲜 为 人 知 的 英 烈 事迹 得到 传扬 。 以 后 ， 他 以 此为 业 ， 写史育 人 ， 步 行 走 访 行 程 几 万 里 ， 书 信 联 系 20 多 个 省 市 ， 收 到 信 件 3000 余 封 ， 制 成 卷 宗 120 件 ， 给 后人 留 下 了 珍 贵 的 史 料 。 被 授 予 江 苏 省 离 休 干部 发挥 作 用先进 个人 。 一 位 耄 耋 老 人 ，和 时 间 赛 跑 ，以 生 命 的 黄 昏时光为抢救史料献出微薄之力。 父亲的善 举 让我 受 到深深地 震撼 。 他一生 图 什么 呢 ？ 我在 沉 思 ： 当 初他 参 加 革 命 ，环 境 极 端 困 苦 ，饭 吃 不 上 ，生 命 受 到 威 胁 ，毫 无 怨 言 ，因 为 他 一 心 只 想 到 消 灭 压 迫 ， 消灭 剥 削 ； 如 今 有 安 定 的 生 活 环 境 ， 能 吃 上 饭 ，他 感 到 很 满 足 ，别 无 所 求 ，只 想 为 人 民 多 做点事 。 难 怪 每当 提到一同 参 加 革命的同志 ， 有的为地 厅 级 干 部 、 有 的 在 中 央 工 作 时 ， 他 很 淡 定 ，心 如 止 水 ，因 为 他 记 住 的 是 那 些 牺 牲 了 的 战友 ， 想 到 的 是 “ 文 革 ” 中 屈 死 的 同 志 ， 作 为 残酷战争 中 的 幸 存 者 ， 早 已 把 生 死 置 之 度 外 。 “ 人到无 求 品 自 高 ”。 在父亲 眼 里 ， 职位 、 待遇 、 荣誉 都是身 外 之 物 ， 超 然 物外 。 在 物欲横流 的 当下 ， 有多 少 人能这样 ？ 我 联 想 起 了 父 亲 50 年 代 在 公 安 部 门 从 事 刑侦 、 政 保 工 作 ， 出 于 刚 解 放 时 复 杂 斗 争 的 需 要 ，对 外 隐 名 埋 姓 ，为 保 障 共 和 国 的 安 全 ，默 默 无 闻 ，甘 于 奉 献 ，多 次 破 获 大 案 要 案 ，抓 捕
刊头摄影 ： 杨国美 题字 ： 赵守阳
乡 土 家园
○ 孙凤山
பைடு நூலகம்
芒种的种
芒种，总是带着“三夏”的霸气，从
24 个 节 气 中 脱 颖 而 出 ， 把 忙 碌 种 在 六
月。 六月的农人秧苗一样接近阳光，六 月的乡村真的风光起来：蓝的天，白的 云 ，绿 的 树 ，红 的 花 ，黑 的 猪 ，灰 的 狗 ，黄 的 麦 ，青 的 苗 ，忙 的 人 。 六 月 ，这 不 一 样 的 六 月 ，遍 地 都 是 麦 芒 般 的 思 想 ：夏 收 、 夏 管 、夏 种 。 “东 风 染 尽 三 千 顷 ，折 鹭 飞 来 无 处 停 ”。 播 种 ， 更 是 一 个 季 节 的 演 义。 六月向我走来， 我 准 备 了 镰 刀 、锄 头 、秧 苗 和 农 谚 。 风 车 、水 泵 、自 行 车 、收 割机还有老黄牛都在我的旁边。 侄子抱 着参加高考的书包， 向我们投来一瞥。 我一回头， 发现他的目光里荡漾着自 信 ，也 夹 着 一 丝 不 屑 ，更 多 的 是 无 助 。 我 们商议着收获和收获的方式。 粮仓则在 农谚后面等待着我们的劳动和大地的 回报。 母亲凭借传统的勤俭和特有的细 腻 ，在 坚 守 着 最 初 的 繁 忙 。 我 和 侄 子 都 在 芒 种 这 一 天 出 发 了 ，朝 着 两 个 相 似 的 方向。 麦地举着一片金黄 在 等 我 ，一 支 支 饱 满 的 麦 穗 低 着 头 ，为 一 切 耕 耘 和 收 获 的 人 沉 思 。 顺 着 这 个 思 路 ，我 不 由 得 想 起 《 月 令 . 七 十 二 候 集 解 》：“ 六 月 节 ， 谓 有芒之种谷可稼种矣。 ”是的，芒种一 到，夏熟作物要收获，夏播秋收作物要 下 地 ，春 种 的 庄 稼 要 管 理 ，收 、种 、管 交 叉 ，是 一 年 中 最 忙 的 季 节 。 “栽 秧 割 麦 两 头 忙 ”， “ 收 麦 种 豆 不 让 晌 ”， 真 是 “ 芒 种 芒 种 ， 样 样 都 忙 ”。 夏 收 到 了 ， 春 种 的 意 义麦浪一样涌来。 收割机不疾不缓，在 我 眼 前 山 一 样 驱 赶 麦 浪 。 车 轮 ，旋 转 着 收割的真正含义；齿轮，啮合着庄稼的 生长过程；刀刃，锋利着作物的温饱思 想。 收割机，用速度在乡村诉说“春争 日 ，夏 争 时 ”的 从 容 ，用 效 率 在 田 野 展 示 美 。 手 执 镰 刀 ，我 在 拐 角 处 拾 遗 补 缺 ，欣 赏 收 获 的 风 景 ，更 享 受 收 获 的 乐 趣 。 “芒 种 打 火 夜 播 秧 ”黯 然 失 色 。 拖 拉 机 开 来 了 ，挂 着 的 三 把 犁 刀 深 浅有度地插进整个六月。 翻开的麦茬似 乎追忆着初夏的收成。 车辙匍匐着，仿 佛 表 明 这 样 一 个 真 理 ：夏 种 作 物 播 种 期 以 麦 收 后 越 早 越 好 ，以 保 证 到 秋 前 有 足 够 的 生 长 期 。 在 一 片 低 洼 的 麦 田 ，我 给 驯服的老黄牛套上牛桊， 挥举着牛鞭， 高 过 六 月 的 肩 头 ，伴 着 一 垄 垄 如 雨 的 蛙 鸣 ，把 收 获 后 的 麦 地 和 苏 醒 的 田 野 犁 得 山 响 …… 插 秧 前 ，从 附 近 池 塘 里 把 水 抽 进 田 里 ，虾 子 鱼 儿 也 被 吸 进 田 里 。 男 孩 子 提 着 鱼 篓 瞅 空 捕 鱼 捞 虾 ，女 孩 子 提 着 裙 子 在水泵附件戏水。 农人们戴着草帽，赤 脚踩在水田里，弯腰插秧，只见水田里 齐刷刷站了一排排绿秧苗。 即使阴雨连 绵 ，也 照 插 不 误 。 正 应 了 宋 人 范 成 大 的 《芒 种 后 积 雨 骤 冷 》 诗 ：“梅 霖 倾 泻 九 河 翻 ，百 渎 交 流 海 面 宽 。 良 苦 吴 农 田 下 湿 ， 年年披絮播秧寒。 ” 站在秧苗挺举的天 空下，一个崇尚自然的人，总能绿意如 潮 、生 活 如 歌 。 侄子朝着一个叫做 考 场 的 方 向 ，追 求他的梦想。 他在一个低洼角落里停下 脚 步 ，回 首 望 着 进 不 去 的 收 割 机 和 拖 拉 机 ，若 有 所 悟 。 我 告 诉 侄 子 这 样 一 句 农 谚 ：“立 夏 还 有 三 场 冻 ， 芒 种 不 可 强 种 ； 好 树 结 好 桃 ，好 种 出 好 苗 。 ”在 六 月 的 忙 碌里， 走向考场接受人生的一次检阅， 是别样的收获。 考上大学不是唯一的播 种 ，但 播 种 和 收 获 是 相 辅 相 成 的 。 只 要 播种过一次，就有期待的收获；只要拼 搏 过 一 次 ，就 是 无 悔 的 人 生 。 播 种 ，更 是 人生追求的起步！
责任编辑 : 夏泓泉 电话 :88307156 传真 :88303711
2013 年 5 月
27
日
星期一
电子信箱 :yfdzfk@126.com
B3
○ 夏世华
心 香 一瓣
读 懂 父 亲
父 亲 节 到 了 ，勾 起 我 对 父 亲 深 深 的 怀 念 。 对 我 来 说 ，父 亲 是 一 部 厚 重 的 书 ，穷 尽 一 生 ， 也未必能完全读懂 。 他是经历抗日烽火考验的老党员， 是建 国初 任 省 公 安 厅 刑 侦 科 长 的 老 公 安 ， 又 是 三 年自然灾害时期省级机关 “63 支农 ” 干部第一 人。 父亲的履历耐人寻味。 从投身革命到离 休 ，40 多年经历了由最基层到省城 、 又由省城 到基 层 环 境 改 变 的 大 起 大 落 ； 从 在 省 级 机 关 任 科 长 到 去 苏 北 直 至 退 位 ，30 年 的 科 级 职 务 未变 ； 从 带 头 支 农 后 上 级 抽 来 调 去 到 正 式 安 排工 作 岗 位 ，“ 打 杂 ” 长 达 15 年 之 久 。 不 可 思 议地是他毫无 怨 言 ， 从 未 向 组 织 说 个 “ 不 ” 字 。 记得最后 一 次 的 工 作 变 动 ， 职 权 有 较 大 落 差 ， 他毫不介意 ， 同样愉快地服从 。 有同志认为与 他同期的 老 干 部 大 都 官 居 要 职 ， 为 其 鸣 不 平 。 子女也议 论 ， 爸 爸 没 有 犯 过 错 误 ， 各 种 奖 励 又 那么多 ， 应该 找 组 织 谈 谈 ， 他 说 ， 去 谈 什 么 ， 要 官吗 ？ 问得大家哑口无言 。 父 亲 于 1954 年 定 行 政 16 级 ，1956 年 干 部调 级 ， 组 织 内 定 方 案 给 他 提 一 级 ， 他 得 知 后 ， 多次 表 示 让 给 别 的 同 志 ， 说 服 组 织 采 纳 了 他的意见 。 1963 年 、1979 年的两次提级 ， 他都 是如此 。 从 16 级上 15 级是个重要级差 ， 他是 清楚的 ， 而 他 不 为 所 动 。 三 次 谦 让 ， 结 果 级 别 25 年未动 ， 直至离休 。 这样 做 ， 常 人都 难以理 解。
罪 犯 、敌 特 ，经 受 过 出 生 入 死 的 考 验 ，养 成 了 自 律 、自 警 、自 励 的 秉 性 ，心 无 杂 念 ，随 时 准 备 为 事业 献 出 生命 。 我 又 联 想 起 了 “文 革 ”初 期 ，有 人 要 拉 他 一同去省 委造 反 ， 否 定 “63 支农 ” 闹 回 城 ， 被严 词拒绝 后 ， 便 罗 织 罪 名 ， 把 他 列 为 重 点 审 查 对 象 多 次 批 斗 、体 罚 ，他 受 屈 弥 坚 ，挺 身 痛 斥 极 左 行为 ， 表 示 “ 我 没 错 ”， 任 凭 拳 打 脚 踢 决 不 低 头。 往事历历， 从中我读出了父亲那一代人 的信念， 领悟到了共产党员是特殊材料铸成 的 含 义 。 革命 者犹 如 翠竹 ， 植物 中 的 另类 — —— 直 立 、有 节 、淡 泊 ，有 与 生 俱 来 的 一 种 坚 持 、忘 我 、 超脱 。 记 得 父 亲 在 90 岁 生 日 宴 会 上 说 的 一 番 话 ，“ 本 人 是 一 个 穷 工 人 ， 共 产 党 把 我 从 苦 难 中解 救 出 来 ， 引领 我 走 上革命 路 。 我 们今天 的 一 切 都 是 党 给 的 ，永 远 不 能 忘 本 。 ”这 是 发 自 肺腑 对 党 的 感 恩 ， 在 他 的 心 里 ， 党 就 是 再 生 父 母 。 无 论 外 部 的 形 势 、环 境 怎 样 变 化 ，他 对 党 始终 如一 ， 忠贞 不 渝 。 去 年 六 月 ，95 岁 高 龄 的 父 亲 走 完 了 平 凡 而不寻 常 的人生 ， 永远 离 开 了我 们 。 老人 虽 然 渐渐 走 远 了 ， 但 是 他 的 知 足 、 感 恩 、 信 仰 、 无 我 的 境 界 ，他 的 浩 然 正 气 ，坦 荡 人 生 ，在 我 的 心 里竖起一座丰碑。 他让我明白了什么是人生 信 念 ， 什么是 忠贞 不 渝 。 他没有 留下 什么 物质 遗产 ， 却留下 了 丰 厚的 精 神 财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