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戴尾戒是什么心理【尾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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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戴尾戒是什么心理【尾戒】
锦绣喜欢文学,偶尔还在《青州晚报》的副刊�表些散文、随笔之类的豆腐块。
对锦绣不太熟悉的人,都以为“锦绣”是她的笔名。
其实不然,锦绣就是她的真实姓名。
她姓锦,单名一个绣。
青州自古有“文献之邦”的美誉,喜好舞文弄墨者甚多。
锦绣凭借“豆腐块”积攒起来的名气,加入了好几个组织。
作家协会、散文协会、诗词协会。
有的协会还给她挂着头衔,名日“理事”。
不过,她始终也没弄明白“理事”究竟理什么事。
偶尔协会组织活动,邀她参加,她就去了。
运气好的时候,还能领份纪念品。
即使没有纪念品,也能混顿饭。
倒不是稀罕那顿饭,推杯换盏间,见识一下各色人等,算是庸常生活中的点缀。
锦绣就是在类似的活动中,认识了肖羽。
肖羽听上去不像笔名,恰恰是笔名。
肖羽本名张小玉,她认为自己的姓和名太常见了,�表作品时,特地起了个与“小玉”二字同音不同字的。
有那么一阵子,文学爱好者流行用这种方式起笔名。
锦绣倒觉得,肖羽的本名比笔名好听。
锦绣说,小玉,小家碧玉,小巧雅致,比莫名其妙的肖羽强多了。
肖羽说,我讨厌小家碧玉,没见过世面才叫小家碧玉。
况且,
我以后要当大作家,那个名字一看就成不了大作家。
锦绣说,作家是用作品说话的,又不是用名字。
张爱玲的名字多俗,人家不照样是大作家。
肖羽撒娇似的,人家是人家,我是我嘛。
肖羽的才华远在锦绣之上,她不仅写散文,也写小说。
初涉文坛,就锋芒毕露,作品频频�表,屡获好评。
锦绣尤其喜欢肖羽的小说,语言别致,故事新颖,几乎每篇作品都能博得她的激赏,令她心潮起伏,欲罢不能。
俗话说,文人相轻。
可那也得看什么样的文人,锦绣对于有真才实学的写作者,内心均抱着惺惺相惜的赏识与喜爱。
而且,这种喜爱是由衷的,�自肺腑的,从内向外延伸出来,半点水分都不掺。
她无比喜欢肖羽的作品,顺带着,也就无比喜欢肖羽这个人。
认识肖羽那年,锦绣三十岁,肖羽比她小三岁。
得知肖羽待字闺中,身边连个男朋友也没有,她便自作主张做起了媒。
女人嘛,骨子里都埋着月下老人牵红线的隐癖。
遇到欣赏的人,表现得更为上心。
锦绣接连给肖羽介绍了几个对象,遗憾的是,都没成。
肖羽当时在报社当记者,不是正式编制,只是临时工。
而且,她家在农村,家境贫寒。
姿色也不出众,远远称不上漂亮。
条件优越的男人眼光挑剔。
看不上肖羽。
条件差的呢,被文学浸淫久了的肖羽,心气甚高。
庸常男子还入不了她的眼。
锦绣的媒没做成,但在几次三番做媒的过程中,却与肖羽
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肖羽把自己的秘密情史讲诉给锦绣,她说,她曾和一个年龄大她十几岁的已婚男人好过,一度以为那是刻骨铭心的爱情,事后回头想想,其实是一段见不得光的“奸”情。
肖羽还说:“衡量一段感情是否值得纪念,不在于相爱的时候多么甜蜜,而是分手之后如何看待它。
”锦绣觉得肖羽的话很有味道,每次和肖羽交谈,她都恨不得拿个小本子,把她说的话记录在本子上。
张爱玲有炎婴语录,锦绣东施效颦,整理出一个五六百字的肖羽语录,还�表在报纸上。
一时间,青州文学圈的人都知道锦绣与肖羽情同姐妹,关系亲密。
肖羽与人合租一间旧公寓,锦绣去看她。
厨房里冰锅冷灶,不见半点人间烟火。
锦绣问,你每天吃什么?肖羽从角落踢出一只大纸箱,里面满满一箱白象方便面。
她说,就吃这个。
锦锈心疼地说,方便面没营养,吃这个东西不健康。
肖羽说,有时也去外面吃。
锦绣问,去外面吃什么?肖羽自嘲,我这么穷,当然吃不了大餐,只能在小摊上吃面皮了,担担面了,小笼包了,馄饨了。
锦绣叹口气,吃那些东西不卫生。
肖羽“哈哈”一笑,我要挑剔那么多,就不要活了。
锦绣姐,你可怜我的话,我去你家开伙吧,我交伙食费。
本是随口一句玩笑话,锦绣却当了真。
锦绣连说,好,好,好,反正我们离得不远,也就隔着一条街。
以后,每天晚
上,你去我家吃饭。
我的厨艺虽然不怎么样,总好过你吃的这些垃圾食品。
真的?肖羽瞪大眼,她没想到锦绣会当真。
锦绣不容置疑,什么真的假的,不过是多双筷子的事。
就这么定了!
肖羽被感动了,孩子似的拉着锦绣的手,锦绣姐,我从来没遇到过像你这么好的人,我怎么报答你呀。
锦绣心头一热,语重心长,你好好写作,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我写文章是写着玩的,你不一样,你这么有才华,千万不要辜负了自己的才华。
肖羽使劲点点头,你放心,锦绣姐,我会努力的。
从那以后,每天晚上,锦绣做饭都会多做一份给肖羽。
锦绣那时已经结了婚,有个两岁的川子。
锦绣的婆家经济条件好,买房子时,买了楼上楼下相邻的两套。
婚后,锦绣和丈夫住四层,公婆住三层。
有了孩子,楼下的婆婆帮忙照管,锦绣只在晚上临睡前,才把儿子捌回家睡一夜。
锦绣丈夫的姐姐做服装生意,经常送锦绣新款时装。
锦绣身上穿的,都是青州最时髦的衣服。
锦绣丈夫名叫马苏,年纪轻轻已是电力公司一个部门的负责人,显见得前途无量。
青州方言夸某人命好,就会说,这个人掉进福洞里了。
锦绣周围的亲戚朋友,不止一次夸她命好,锦绣呀,你掉进福洞里了。
她的命运就像应了她的名字,“锦上添花的锦绣人生”。
锦绣把肖羽叫到家里吃晚饭,马苏很不高兴,严重抗议,
不是一家人,天天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别扭不别扭啊。
锦绣说,有什么别扭的,你就当她是我妹妹。
再说了,她总要嫁人的,赶明人家有了男朋友,你想叫她来吃饭,她也不来了。
马苏喜欢标榜“好男不与女斗”,反抗未见成效,也就接纳了锦绣的意见。
肖羽不是个讨人嫌的,每日晚餐后,必定系着围裙抢着洗碗。
隔三岔五给锦绣儿子买零食,或者送些小礼物表示关心。
时间长了,马苏就更没意见了。
锦绣在文化馆阅览室上班,工作比较清闲,儿子又有婆婆悉心照料,她有足够的时间与肖羽厮混在一起。
两人一起逛街、一起看电影、一起购物、一起参加笔会、外出采风。
她们俩身材相仿,锦绣常把自己的衣服送予肖羽。
碰到马苏出差不在家,肖羽干脆就住在锦绣家里。
这样的日子差不多过了一年多,肖羽辞去了报社的工作,她凭借日渐崭露的文学才华应聘到省城一家文化公司。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锦绣心里纵然舍不得肖羽,也只能伤感地送她离开。
就在那一年,马苏通过省里的公开招考,争取到一个升职的机会,新的职位在省城。
马防与肖羽几乎是前后脚离开青州,去了省城。
很久以后,锦绣询问已成为前夫的马苏。
她说,我们夫妻一场,你给我句实话,你们究竟是在我的眼皮底下好上的,还是去了省城以后好上的?马苏说,去了省城才好上的。
真的?锦
绣盯紧他的眼睛。
真的。
马苏目光闪烁。
锦绣挑衅地问他,你敢拿儿子的生命起曾吗?她咄咄逼人的态度惹恼了马苏。
马苏恼羞成怒,恶人先告状般地丢下一句话,锦绣,你记住,无论�生什么事,都不要往孩子身上扯,这不是一个母亲的做法。
锦绣很有风度地点点头,是的,我错了,我确实不应该把大人的龌龊牵扯到孩子身上。
但是――她因此获知了真相,虽然这真相早就在她的判断之中。
马苏与肖羽果真是在每天晚上的餐桌上,眉来眼去,暗生情愫的。
当她这个兴致勃勃的厨娘,在厨房挥汗如雨,蒸、煮、煎、炒时,他们二人在餐厅,四目相对,含情脉脉。
这个场面,无论入文、人戏、还是人画,都是一幅绝妙的、意味深长的图景。
马苏喜欢你什么?锦绣给肖羽打过一次电话。
肖羽在电话里向她道歉,对不起,锦绣姐。
锦绣推心置腹地说,肖羽,我们可是好姐妹。
按说,马苏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男人,所以,我特别奇怪,他究竟喜欢你什么?肖羽翻来覆去还是六个字,对不起,锦绣姐。
锦绣在电话里笑了,她的笑声传递给肖羽一种错觉,她以为锦绣原谅他们了。
锦绣再问,我们是不是好朋友?肖羽说,当然,是。
那你告诉我,马苏喜欢你什么?绕来绕去,锦绣还是绕到这句话上。
肖羽终于告诉她,马苏说他欣赏我的才华。
哦。
锦绣挂断了电话,这是锦绣意料中的答案。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问个清楚。
她想证实什么?事实上,她什么也证实不了。
无论马苏喜欢肖羽什么,才华也好,身体也罢,抑或相貌、青春、性格等等,结果都一样。
他们结婚了,而她和马苏离婚了。
离婚时,儿子年幼,判给了锦绣,房子和存款也都给了锦绣。
马苏在这方面,表现得像个男子汉。
马家二老继续任劳任怨,照管孙子的一日三餐。
他们明白,不管儿子媳妇怎么样,孩子还是马家的孙子。
现在,锦绣的儿子已经读六年级了,还和小时候一样,只在晚上回家睡一夜。
早晨,睁开眼,穿好衣服,他就下楼去奶奶家吃早餐了。
锦绣这个单身母亲做得很轻松,当然,也很寂寞。
肖羽与马苏的事,并没有影响锦绣对肖羽作品的喜爱。
每次肖羽有新的小说出版,锦绣都会第一时间在网上订购一本。
肖羽的名气越来越大,媒体报道她时,都会冠以当红女作家的称谓。
电视上演过专访肖羽的节目,她比原来漂亮多了,长�微卷,妆容精致。
面对镜头,优雅从容,妙语联珠。
当红女作家肖羽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每天啃方便面的穷姑娘了,她走在了文学的康庄大道上,春风得意,事业有成,家庭美满。
锦绣一边看着电视上的肖羽,一边喝咖啡。
咖啡有点苦,她起身加了一块方糖。
她早就不写东西了,也退出了各种文学
协会。
她爱上文学,爱上写作,似乎就为结识肖羽而去。
待肖羽从她的身边夺走马苏,文学也随之弃她而去。
这一切,从头到尾,就像一个叵测的寓言,而她,是这则寓言的主角。
她是东郭先生里的东郭,螳螂捕蝉里的螳螂。
不过。
锦绣知道自己的名字还留在青州的文学圈,但凡有人提到肖羽,紧接着,就会有人提到锦绣。
她和肖羽当年的亲密友谊,以及后来的是非纠葛被众人的口舌捆绑在一起。
如今,肖羽的风光,越�映衬出她的惨淡。
她这个掉进福洞里的、被人夸作“锦上添花锦绣人生”的人,从“福洞”中钻了出来。
还不是自己钻出来的,而是被驱赶出来的。
“锦绣”这个貌似流光溢彩的名字没有给她带来理想中的锦绣人生,相反,三十岁以后,她的人生仿佛处处和这四个字背道而驰。
柢牾,相悖,格格不入。
锦绣无数次劝慰自己:马苏和肖羽是命中注定的有缘人,是传说中的前世姻缘。
他们的相遇是电闪雷鸣,是干柴烈火,是谁也无法阻挡的真情实爱。
她宁愿把他们的背叛和欺骗想象得美好一些,传奇一些,委婉一些。
可是,她又无数次推翻这种假想。
一切都是她亲手促成的,她给他们创造了机会。
他们践踏她,欺侮她,对不起她。
可是,最对不起她的,其实是她自己。
是她为他们的结合推波助澜,添砖加瓦,火上浇油,他们才得以顺利地燃烧。
他们燃烧的是爱情,烧毁的却是锦绣的
婚姻。
一想起这些,锦绣就抓狂,愤怒,满腔怨恨。
她不能原谅自己,同样也不能原谅他们。
马苏到省城后,仕途通达,职位越升越高。
马苏每次回青州探望父母,锦绣都会从儿子嘴里获知马苏的近况。
车开得越来越好,给父母带的礼物越来越贵重。
逢年过节,儿子把父亲带回来的种类繁多的年货,拎一部分到楼上自己家。
锦绣悉数笑纳,从不拒绝。
偶遇马苏,她笑容可掬地同他打招呼。
谈儿子的学习,成长,将来的就业方向。
她不忘问候肖羽,谈起她的近作,以及阅读的感受。
她总是客气地说,肖羽回来让她到家坐坐,别弄得像仇人似的。
马苏一方面诧异她的胸襟,一方面忐忑她的自如。
他讪讪地,像做锚事的孩子。
平日的干练,在前妻面前,反衬得捉襟见肘,语无伦次。
从儿子嘴里,锦绣得知肖羽生了个女儿。
粉嘟嘟,娇滴滴,像个小公主。
她可爱吗"锦绣问。
儿子天真地说,很可爱。
锦绣又问,你喜欢?儿子犹豫了一会儿,她是我妹妹。
锦绣摸了摸儿子的头,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有一年春节,马苏将父母接到省城过节,征求锦绣意见,欲接儿子同去。
锦绣大大方方同意了,没关系,没关系,儿子嘛,跟爷爷奶奶惯熟了,爷爷奶奶到哪儿,他当然也要到哪儿的。
春节后,儿子回来,说起父亲新家,竟是一幢别墅。
房子好大,好大。
儿子张开手臂比划,眼里满是羡慕。
锦绣问,你
喜欢那房子?儿子点点头,嗯。
锦绣说,那你跟他们一起生活吧。
儿子却摇摇头,再好也不是我的家。
锦绣问,为什么?他可是你父亲。
儿子说,张阿姨不是我妈妈,妈妈在哪里,我的家就在哪里。
张阿姨?锦绣愣了一下。
她几乎忘记了肖羽原来是姓张的。
她眼睛一湿,搂紧儿子,泪水扑簌簌掉下来。
初时闹离婚,锦绣并不知马苏的新欢是肖羽。
她还给肖羽打电话哭诉马苏的绝情。
肖羽在电话里静悄悄的,一言不�。
一向好强的锦绣自觉失态,擦干眼泪说,算了,算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
她还蹩脚地幽默了一下,离了他马苏,地球照样转。
肖羽这才缓缓开口,锦绣姐,你能这么想,那是最好了,强扭的瓜不甜。
一直到半年后,锦绣才得知马苏再婚的对象竟然是肖羽,消息是不谙世事的儿子传递给她的。
儿子说,奶奶家有爸爸和阿姨的照片。
哪个阿姨?锦绣很纳闷。
儿子说,就是以前常来咱家的阿姨呀。
锦绣二话不说,抱着儿子下楼去找奶奶。
奶奶见瞒不住了,索性把照片拿出来――几张精美的婚纱照,照片上的马苏西装革履,身披婚纱的肖羽小鸟依人。
锦绣目瞪口呆,太滑稽了,太好笑了。
也,太可怕了。
她就像目睹了世界上最精彩的戏剧,集喜剧、悲剧、悬疑、惊悚、恐怖为一体。
她常听人说,艺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
扯
淡,艺术哪能跟生活比。
生活才是最高明的,最阴险的,最复杂的,再精彩的艺术都比不过生活。
锦绣让儿子留在奶奶家,转身回了自己家。
奶奶怕她想不开,一直送她上楼。
奶奶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唉,当初,你就不该……奶奶叹口气,省略掉后面的话。
锦绣反倒安慰老人,没关系,您别担心,我就是有些意外。
进门后,锦绣紧绷的神经散了架,瞬间塌陷。
她快步走到厨房,操起锋利的菜刀,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她就把自己左手的小指“咔嚓”切掉半根。
剧烈的疼痛使她面目狰狞,泪流满面,几近疯狂。
那一刻,什么叫万箭钻心?什么叫痛不欲生?她全都体会到了。
她不得不这么做,她必须这么做。
不这么做,她担心自己会做出更加可怕的事。
她有一种冲动,想放火烧死楼下的公婆。
她还想抱着儿子从楼顶跳下去,同归于尽。
可是,不,不能,她当然不能那么做,单是这个念头就令她浑身颤抖,惊恐万分。
她这可怜的女人,只有伤害自己了,只有伤害自己才能把脑子里邪恶的念头压下去,压下去。
锦绣一边痛哭,一边用另一只手颤抖着找出白纱布,将切下的半根手指包扎到鲜血淋漓的断口处。
她用毛巾包裹着受伤的左手,忍着巨痛,出了房门。
经过公婆门前时,她几乎逃一般冲下楼。
她害怕被他们�现,害怕被任何人�现。
她的自残
和自虐,在她看来,也是一种耻辱。
这耻辱等同于马苏和肖羽的背叛和欺骗。
后者给她造成的伤害全世界都知道了,她的自残和自虐却只能一个人承担。
不能让别人知道,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
她不能让别人看她的笑话,想想吧,这软弱的,愤怒地切掉自己手指的可悲女人。
不,不能,她不能让别人看扁她。
越是这个时候,她越要颟顸而壮硕地活下去。
切菜太用劲了,不小心把手指切断了。
脸色苍白的锦绣向医生解释。
不知底细的医生听信了她的谎言,埋怨她,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切菜切成这样子。
是啊,怎么会有我这样的人。
她喃喃自语。
怎么会有我这样愚蠢而迟钝的女人。
医生给她进行了缝合手术,幸好抢救及时,切掉的半根手指接上了。
愈合后的小指看上去完整,活动起来,却是僵硬的。
那只小指,永远都在,优雅地,吃力地,旁若无人地,跷着兰花指。
锦绣特意到首饰店定做了一枚尾戒。
色泽暗沉的泰银,椭圆形的图案中间镶着一粒绿豆大小的橘色宝石。
首饰店的员工说,尾戒大多是纤巧的细环,很少有人佩戴款式繁琐的尾戒。
锦绣说,我不要细环,我就要复杂的。
只好定做,因为没有现成的。
定做的尾戒果然合适,刚好卡在曾经的断指处,它成功地遮掩了手指的不自如。
兰花指依旧优雅地跷着,仿佛被细长的
椭圆形戒指撑在了半空。
这枚戒指长年戴在锦绣的小指上,天长日久,几乎长在了她的指头上。
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戒指的下面曾经露出过森森白骨,流出过汹涌殷红的血,儿子也不知道。
有人问锦绣,你是单身?锦绣诧异地说,你怎么知道?对方指指她手上的戒指,戒指戴在小指上,表示独身。
锦绣暗笑,这才是歪打正着了。
据说,尾戒在这个时代被誉为高贵、孤独的象征。
我高贵吗?呸。
锦绣自己先啐了一口。
我孤独吗?她沉默了。
她当然孤独,她的每一粒细胞,每一根纤维,每一个毛孔,每一丝毛�,都是孤独的。
锦绣再婚过一次,亲戚介绍的。
对方利她同龄,未婚,职业是射击教练。
射击教练仪表堂堂,单从外表看,比马苏强。
那年,锦绣三十三岁。
对于女人来说,这个年龄已是青春小鸟一去不回,有点枝干叶枯的危机感了。
可对于男性而言,正是如日中天,蓬勃旺盛的后青春。
英俊的,后青春时代的射击教练之所以年过三十,尚未婚娶,用介绍人的话说,挑花眼了。
挑花眼了的射击教练见到锦绣之后,居然不挑了,点头同意了。
锦绣禁不住飘飘然,难道是前世姻缘?
想想吧,离异女人,带着一个拖油瓶,竟然还能再嫁一个英俊的未婚男子。
单是这点诱惑,就让锦绣飞蛾扑火般迎了上去。
她渴望再度掉进“福”洞,这种渴望不是身体上的,甚至
不算是心理上的,而是――尽管她内心不愿承认,她其实最渴望的是把这一切做给别人看。
做给背叛她的马苏和肖羽看,做给嘲笑她愚蠢的人看,也做给同情她遭遇的人看。
她渴望别人说起她的时候,用赞叹和夸羡的口吻――锦绣的命就是好,又掉进“福”洞了。
是的,她要的就是这个。
暂且不管这个“福”洞是真是假,只要外人看上去是个“福”洞。
她就会毫不犹豫跳进去。
当她挽着射击教练的手臂经过前公婆门口的时候,从老两口复杂的目光中,她体验到了虚荣的快感。
再婚后,锦绣试图摘掉尾戒。
可是,当她看着那只断过的小指,不合群地,茕然独跷,连个遮挡、掩饰的道具也没有了。
她蓦地伤心起来,溃烂不堪的往事紧跟着接踵而来。
她只好重新把戒指戴回到小指上,她需要它替她遮蔽一些东西,她需要它的修饰。
射击教练脾气性格好,社交谈吐好,出得厅堂。
入得厨房,哪儿都好。
然而,世上岂有完美之人,若是什么毛病也挑不出来,一定隐藏着大毛病。
结婚半年后,射击教练的毛病才显山露水,现出冰山一角。
他,竟然是同性恋。
锦绣流着眼泪问他,既然你喜欢男人。
为什么要和我结婚?射击教练坦言,我害怕被同事和朋友视作异类,你不知道,我们这种人在人群中是多么孤独。
锦绣说,你也害怕孤独?你害怕孤独的结果就是让我更加孤独。
射击教练说,你可以再找别的
男人,我不在乎,我们只要在外人前扮演一对恩爱夫妻就行了。
锦绣说服自己,就按射击教练说的,在外人面前扮演一对恩爱夫妻。
关起门来,互不干扰。
哪怕背面千疮百孔,表面仍旧光鲜如锦。
她还是能够维持掉进“福”洞的假相,这不正是她想要的结果吗?可惜,演技再好,也有穿帮的时候。
戏演得了一时,演不了一世。
有次和同事吃饭,酒喝多了,她在饭桌上失态,连哭带笑,把婚姻的真相暴露无遗。
酒醒后,锦绣知道,戏演砸了,该收场了。
这场短命的婚姻是一出虎头蛇尾的折子戏,开场时,敲锣打鼓,出尽风头,结果却半途而废,草草落幕。
第二次婚姻失败后,锦绣陆陆续续又结交过几个男人。
有已婚的,也有离异或丧偶的。
已婚的嘛,人家压根没想娶她,就是玩一把婚外恋。
她也乐得配合,算是消解寂寞的方式。
离异的嘛,倒是抱着婚姻的目的相处。
一旦介入生活的细节,对方的缺点总是无限放大。
睡觉打呼噜,吃饭吧叽嘴,说话带脏字,经济不富裕,职业不如意。
不能怨她横挑鼻子竖挑眼吧,离过两次婚的女人,已然是惊弓之鸟,哪有勇气再面对第三次。
一年又一年,转眼,锦绣四十岁了。
她对儿子说,妈妈是个老女人了。
儿子说,妈妈不老,我们同学都说,你妈妈很漂
亮。
锦绣心知儿子是安慰她。
单亲家庭长大的,没爹的孩子,早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
锦绣揽镜自照,常年缺少情感慰藉与安抚的面孔,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衰老。
如果人生用一盆绿萝形容的话――锦绣的案头正好摆放着一盆枝枯叶黄的绿萝。
她的人生多么像案头的这盆绿箩,水分缺失,无精打采。
她陷入了对自己的悲悯中,忽而想到她的名字,“锦上添花的锦绣人生”。
她苦笑一声,真是糟蹋了这个名字,也辜负了这个名字。
儿子从奶奶家带回一个消息。
马苏在省城为父母买了房子,要二老搬过去住。
爷爷奶奶舍不得孙子,奶奶硬着头皮上门找锦绣,想让锦绣同意他们带孙子一道去省城上学。
奶奶说,锦绣呀,孩子总归是你的,走到哪儿也是你的儿子。
省城环境比青州好,学校的教学质量也高。
他将来长大了,出息了,也会孝顺你。
锦绣转身问儿子,你想跟着爷爷奶奶一道去吗?儿子懂事地说,我不能走,我走了,就剩下妈妈一个人了。
锦绣说,你早晚有一天会离开我的。
儿子说,不会,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锦绣说,等你长大了,考上大学,就会离开我。
我留你在身边,也只是多留你几年罢了。
儿子即将升中学,锦绣正为儿子的升学�愁,想在青州市区选择一所口碑好的学校,不费点周折是办不通的。
她孤身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