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惘然篇)爱到荼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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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惘然篇)爱到荼靡
听说有一种唤做荼靡的小灌木,总是春菲凋零后固执地抽出花朵,开得旁若无人。
这世上,真有一些人,孤独地坚持着美丽的错误。
1
秦朗把苏玛送到楼下的时候,咬了下嘴唇,终于说:“苏玛,嫁给我吧!”苏玛愣了愣,然后笑了,她伸出手在秦朗脸上轻轻地划:“丢丢,不害羞。
”秦朗的心被她纤长柔软的手指划得软软的甜甜的,然后他知道,那句话又白说了。
换了及膝的大红绣花睡衣,苏玛突然有些不知所措,那睡衣的红,金丝织绣的牡丹,原不是用来衬托自己的寂寞的,可是现在苏玛知道,自己的寂寞仍是无法逃遁,像这夜色,总是铺天盖地,严严实实。
苏玛记得,这是秦朗第四次向她求婚了,那个孩子,偏是有几分执拗呢。
苏玛就笑,心头温暖的甜。
然后她看到镜中的自己,眼角又有了一条细细的纹络。
三十岁,不再年轻了。
那么不如就这样吧,终是要嫁的,女人,横竖得有个归宿。
晚上,苏玛又梦到乔安,满脸的泪水,一字一句地说:“原来,我也是想要的,只是,时间不多了。
”
苏玛心头那么酸,醒来的时候,枕边湿了大片。
原本以为忘记的,却发现仍然在原地徘徊,不肯走。
2
那一年,苏玛十六岁。
像是豆蔻枝头的第一抹新绿,清新的清雅的,慢慢地舒缓开,绽出花蕾。
而那年,乔安也不过二十二岁,说话的时候脸会红,但语气仍是桀骜而风趣的:“我叫乔安,你们的新任美术老师,我在大学里可是有名的‘白马王子’、‘少女杀手’!所以,班上的女同学要小心喽!”
哄堂大笑里,苏玛侧着头对同桌不屑地说了声:“我还没有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呢!”
乔安的眼睛望过来,像是那泊幽静的湖,蕴满了笑意。
苏玛的心“扑通扑通”直跳,脸也红起来。
那番话,他听到没有?
苏玛是很喜欢画画的,只是喜欢。
她喜欢无意识的在本子上画,直到慢慢勾勒出美女的脸。
只是她总也画不好眼睛,索性,就让美女垂下眼睑,然后画上长长的睫毛。
那天上课,乔安在台上兴致勃勃地讲,而苏玛在台下漫不经心地画。
直到那张纸被乔安拿起来,饶有兴味地看。
“很美,只是眼睛这里有些美中不足。
你有兴趣参加美术培训班吗?”苏玛很忐忑地站起来,原本以为会被要求写检查或罚站,却不料乔安说了这样的话,她一时愣在那里,缓不过神儿来。
第二天,苏玛就参加了乔安的培训班。
而那之前,她甚至分不清油画和水彩画的区别。
苏玛已经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乔安的,只是仍清晰的记得,那一次,乔安第一次握她的手,她的心跳得带着身体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指甲剪得很妥帖,苏玛甚至看到他的中指上还沾了小小的一块红色的油彩。
而乔安,只是专心地握着她的手,要她把握好画面的比例。
末了,他笑着看着苏玛说:“咦,你的手心怎么全是汗呀?”
后来,苏玛会给美女画很美的眼睛,水汪汪的,像湖泊里的水要溢出来。
乔安不知道,那些眼睛,总有几分像他,眼角,一粒浅浅的痣。
3
苏玛知道乔安有女朋友,是另一所学校的音乐老师。
每年她的生日,乔安总会买一大束百合花送去。
她会弹钢琴,每次乔安去,她也总会为他弹一首《少女的祈祷》。
她的名字怪怪的,叫作苗在。
秋天的时候,乔安生了一场病,急性阑尾炎。
苏玛和班上的几位同学凑了钱买了水果和鲜花到医院看望,苗在守在一旁,无微不至。
苏玛的心突然火烧火燎的,灼得难受。
有时,苏玛会央求妈妈炖了鸡汤,然后再给乔安送过去。
九月的天,苏玛总要跑出一身大汗,而那鸡汤,总是热气腾腾地氤氲着香气。
在苏玛的愿望里,是希望那样浓郁的汤水被自己小心翼翼的吹凉,再送到乔安的嘴里,可是每次,都被苗在笑盈盈地接过去,小心地喂进乔安嘴里。
乔安就躺在床上浅浅的笑:“苏玛,看不出来你对老师还挺尊重的。
不过,下不为例。
”
那天,苗在不在,她到水房为苏玛洗苹果。
苏玛坐在乔安床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乔安说话,她说她现在会画一些很简单的水墨山水,也可以很熟练地用工笔勾勒出仕女的线条。
她说老师班上的学生特别想你呢。
然后她说:“老师,我很喜欢你。
”
说着,她俯下身子,在乔安的额头上轻轻的一吻。
印象里,乔安是有挣扎的,但很快就安静了。
苏玛心里有些窃喜,十六岁的少女的初吻,如愿的给了自己喜欢的人。
从门口传来声响,苏玛吓了一跳,扭过头看,苗
在愣在门旁,而那些圆圆的红红的苹果,滴着水珠,落了一地。
出院的第二天,苏玛听说乔安向学校提出了辞职。
正上着课呢,苏玛突然泪流满面。
老师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她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拿了书包便走。
却又不知道去哪儿,只是在乔安的宿舍外徘徊。
乔安出门扔垃圾,看到了她,愣了,却仍是请她进去。
屋里满是狼籍,看得出他去意已决。
苏玛突然就哭了:“是因为我吗?”
“不是,我想继续考研,学校事多,静不下心看书。
”乔安的眼睛望着别处,脸微微的红。
苏玛看到他手里拿了一张纸巾,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送到她手里。
“那我以后跟谁学画画呢?”想了很久,说出一个牵强的理由。
乔安笑了:“你很有天赋,如果想继续学,拜名师吧,我教不了你了。
”
后来,苗在找过苏玛一次,两人在操场上谈了很久,从绘画谈到音乐,唯独不谈乔安。
临走的时候,苗在握着苏玛的手说:“我也要走了,和乔安一起。
还有,你不是很好奇我的名字吗?我小的时候很瘦弱,妈妈说只要小苗还在,用心呵护,总会长成大树的。
爱情也是,只要那根苗还在,总会开出美丽的花
朵的。
”她说着说着笑起来,“我和你们乔老师之间的那棵苗,怕有一米高了呢。
”
而现在,他们的孩子,也有一米高了吧。
4
秦朗有一双修长柔软的手,和乔安的一样,苏玛想也许这就是答应和他走下去的原因,只是,他那么小,比她要小三岁呢。
还是个孩子。
记得秦朗第一次向她求婚,苏玛就是说了这样的话,秦朗突然就沉默了,任凭苏玛怎么哄逗,都板着脸不说话。
只是临走的时候,对苏玛说:“孩子也是有爱情的,比如,十六岁的苏玛的爱情。
你敢说只是情窦初开一时兴起吗?”
苏玛无话可说,其实长久以来,秦朗一直都对她的那段情感小心翼翼不敢触碰。
他是聪明的,知道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5
没想到会遇到苗在,这个世界真的很小。
苏玛下意识的向她身边望过去,没有乔安。
苗在唇角微笑:“别看了,只有我自己。
”
“乔……老师呢?”望着一边的秦朗,苏玛小心问
出来。
“不知道,也许在新疆,或者在西藏。
他不是容易静下来的人。
”苗在又笑,“原来不是所有的小苗都能开出花朵,就像不是所有的毛毛虫都能够化蝶,也有的会变成蚊蝇。
”
走的时候,苗在想起什么似的追上来,苏玛急急的迎上去,苗在拉着她的手,看着远远站在一边的秦朗,小声地说:“想了想还是告诉你,乔安,曾经也喜欢你,只是,他没有勇气。
”
她顿了顿,又说:“别错过了,那个男孩子不错,因为,你的幸福全在眼底写着呢。
”
只是,苏玛看不到。
第二天,她订了机票,秦朗送她的时候,信誓旦旦:“不管你这次寻找有没有结果,我总要等你回来。
”
苏玛没有乔安的照片,却有一张她那么认真仔细画过的画,乔安的容貌那么深刻地印在她心里,绝不会有错。
她拿着肖像画四处向人打听:“有见过这样的人吗?”
却不想在小酒馆里邂逅,他沧桑了许多,胡子许久没有打理了,密密麻麻,坐在角落里望着苏玛笑。
“好久不见。
”
“好久。
”
彼此对视一笑的刹那,苏玛突然释然了,原来重逢也不过如此,仿佛轻轻叹过的一口气而已。
她坐下来,要他看那张临摹的画:“乔老师,这都是您教的呢,怎么样?”
不知不觉里,称他为“您”。
乔安看着她笑了:“苏玛丫头,几年不见,很是成熟了呢。
我看看,这画的是我吗?”
“怎么不是?喏,那眼角明明有痣的。
”苏玛拿过画给乔安指点,却愣了。
乔安就笑了:“苏玛,这次是你错了哦。
”
画像上,分明,是秦朗的眼睛,亦喜亦悲的,脉脉含情。
那一晚,乔安说了很多,他说:“苏玛,你见过这么蓝的天吗?这里的天空让我沉静,我想我不是容易被驾驭的。
无论你或者苗在。
二十二岁那一年,我的确曾怦然心动过,因为,那个女孩子的嘴唇那么温润柔软,有着淡淡的茉莉的清香。
但幸好,刹那间的怯懦阻止了我,幸好,我还可以拥有你这样一位――好学生。
”
临走的时候,苏玛和乔安深深地拥抱,有一种什么东西在苏玛心里慢慢的渗开来,再也寻不见。
她望
向乔安的手,仍然修长干净,中指上沾了小小的红色的油彩。
苏玛就笑了:“老师,您的手没洗干净呢。
”
6
苏玛决定,如果秦朗再一次求婚,她便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可是她发现,秦朗失踪了。
从下了飞机打电话就找不到,起初,苏玛以为是他的一时孩子气,只是故意藏起来逗自己玩,可是后来发现原来不是,所有认识的朋友都说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苏玛的心慢慢地沉下去。
苏玛觉得自己失败透了,总是与爱情擦肩而过,失之交臂。
苏玛换上那件大红金丝绣的睡衣,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秦朗已经一个月没有出现了,而之前,他那么坚定地说要等她回来的。
爱情,究竟是不是值得去相信?
电话铃响起来的时候,苏玛吓了一跳,电话那端秦朗的声音沙哑而兴奋:“苏玛,我在楼下。
请下来好吗?”
苏玛穿着睡衣就跑下去了,秦朗就站在那里,手里擎着一纸画:“我去学画画了,现在,我可以画有
着漂亮眼睛的美女图了。
你看,这张画像不像你?”
苏玛一下子就扑到他怀里呜呜地哭。
很久以后,苏玛看到这样一段话:听说有一种唤做荼靡的小灌木,总是春菲凋零后固执地抽出花朵,开得旁若无人。
这世上,真有一些人,孤独地坚持着美丽的错误。
苏玛想:曾经自己也是,像是荼靡的小灌木,明知道是错的,却执着地坚持错误。
但,幸好三十岁的那个春天,在遇到秦朗的那个春天,她还没有错过盛放的花期。
编辑/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