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世纪江南才女文学交游网络及其意义

十七世纪江南才女文学交游网络及其意义2011年第1期
浙江社会科学
ZHEJIANGSOCIALSCIENCES
2011年1月
Jan..2011
十七世纪江南才女文学
交游网络及其意义
口宋清秀
内容提要十七世纪江南已经形成了一个跨血缘,家族,地域的女性文学网络.在频繁的
交往中,才女们从纵向的时空和横向的理论两个维度建构了自己的文学场域.在这个场域里
建立诗社,雅集唱和,闺塾师日渐增多,加强了女性文学传播和接受的力度,使女性文学在这个
时期得到长足的进步,最终使清代文学展现出不同于前代的风气和特色.
关键词江南才女文学网络文学场域
作者宋清秀,浙江师范大学江南文化中心研究人员,人文学院副教
授.(金华321004)
清代才女的文学交游活动,学者已有一定的
关注.魏爱莲说:”传统中国女性是在家庭背景
内进行诗歌写作,自十七世纪以降,特别是明代覆亡后,在没有家庭纽带关系的诗人群体中出现了重要的文学联系.这些诗人可在家庭背景外进行写作并希冀获得声名.这一关系结构为’文学网络’.”本文希望通过勾勒十七世纪江南地区女
性文学网络的基本状况,重现才女的文学活动场景,分析文学网络对女性及女性文学的影响,进而阐释女性文学在整个清代文学史上的意义.
一
,十七世纪才女的交游网络
十七世纪的才女人数众多,着名的亦不在少
数.这些才女主要隶属于两大群体:名妓集团及沈宛君家族,王凤娴家族,吴眦家族,商景兰家族, 黄媛介,黄德贞姊妹,沈纫兰家族,王端淑姊妹,方氏家族,吴山母女等闺秀群体.她们不仅拥有自己的文学交际网络,且这些网络间都存在着直接或间接的往来,在当时已经形成了一个遍及江南的女性文学交游网络.
1.王凤娴母女与吴黜家族的交往
明末,江苏有影响的女性群体除了吴江沈宛
君家族,当属王凤娴母女与吴眦家族才女群.
《众香词》载:”(吴且出)与王瑞卿,薄西真,莫慧如
香闺唱和,启祯间称一时之盛”,”(吴且}B)与进士
张讷庵夫人文如子唱和,一时几社前辈,皆极叹赏.”②王瑞卿就是进士张讷庵夫人文如子王凤
娴.王凤娴,字瑞卿,号文如子,云间人,宜春令张
本嘉妻.着有《焚余草》,《东归记事》等.
王凤娴的女儿张引元,张引庆亦以能诗闻名.
《众香词》载:”张引元字文姝,华亭人,宜春令张
孟端长女,容止婉娈,天资颖拔,六岁能诵唐诗三
体,皆得母王文如之训,《左》,《国》,《骚》,《选》诸书闻之憬然有觉.后适杨子安世,甚贫.姝力
苦茹荼,日夕吟咏,与妹引庆唱和,皆尔雅俊拔,大
类刘长卿风骨.”@
在王凤娴母女的交际网络中,吴眦最有名.
吴Jj出字凝真,号冰蟾子,嘉善曹元明室.《撷芳
集》载其”尤善绘事,烟云花鸟,笔墨生趣,人争宝之.福清魏清度,新城王西樵皆不远千里,邮乞其
诗词,有桓少君之风.嗣子十经文学,妇李玉燕俱
能诗,一门相继,可称盛事”.
l01
宋清秀:十七世纪江南才女文学交游网络及其意义
薄西真即薄少君,字西真,通诗书,能琴,又好
梵笑,不食鱼腥.着有《嫠泣集》一卷.苕溪生说
她的《哭夫诗》”缠绵悱侧,凄人心脾;悲歌慷慨,
尤惊鬼神.是悟道语,是无可奈何语,是悲壮语,
是伤心沉痛语.一片哭声,千古血泪,真令千古伤
心人读此一齐断肠矣.”钱仲联《梦苕盒诗话》第216条说薄少君”能诗工楷,有《嫠泣集》一卷,皆
七绝悼亡之作.奇语大句,石破天惊,亦巾帼之雄矣.”莫慧如不知其具体情况.
吴且出儿媳李玉燕,浙江嘉善人,瑞金知县吴灏
女,曹重妻,着有《双鱼谱》.吴月出孙女曹鉴冰,字
苇坚,号月娥,江苏金山人,娄县张殷六妻.着有
《清闺吟》二卷及《绣余试砚稿》,《瑶台宴传奇》. 这个群体因曹鉴冰与蕉园诗社顾姒,林以宁往来
而具有了广泛性.
《青浦闺秀诗存》载,曹鉴冰”与顾启姬等结
淀滨诗会,工画,着《清闺小草》,王西亭先生为之序,称其有朱淑真,管道升之风”.顾启姬名姒,
字启姬,浙江钱塘人,顾篱云次女,鄂幼舆妻.着
作有《当翠园集》,《静御堂集》,《由拳草》,《未穷集》.《青浦闺秀诗存》在”曹鉴冰”条下,还附有
“林以宁”条,说林氏”以闺友顾姒在青,来与唱和,数月即去.以其留青甚短,未敢援为一家,姑
附于此.”所以淀滨诗会至少有曹鉴冰,顾姒,林
以宁(字亚清,着有《墨庄诗钞》二卷,《词馀》一卷,《文钞》一卷,《凤箫楼集》)等人参加.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青浦闺秀诗话》”顾姒”
条下,还载”启姬在武林与林亚清,徐淑则,王凤
娴等为蕉园十子”,”既迁青邑,复与钱塘林以宁, 华亭曹鉴冰结淀滨诗会”.
2.商景兰家族的交往
清初闺秀中,商景兰为首的四女二媳唱和群
体非常引人注目.朱彝尊《静志居诗话》载:”祁商作配,乡里有金童玉女之目.伉俪相重,未尝有妾媵也.公怀沙日,夫人仅四十有二.教其二子
理孙,班孙,女德渊,祁德茁,祁德琼及子妇张德蕙,朱德蓉.葡萄之树,芍药之花,题咏几遍.过
梅市者,望之若十二琼台焉.”
商景兰母女交际网络的覆盖面极广.首先与
蕉园诗社有联系,其次与当时着名的才女黄媛介姊妹,王端淑姊妹关系都极为密切.商景兰曾为
蕉园诗社成员张昊诗作序,她的《琴楼遗稿序》102
说:”若槎云,固自有其不朽者”,认为”其诗忠厚
和平,出自性情,有三百篇之遗意.反覆把玩,不
忍释手.”商景兰母女与黄媛介往来最为密切,有很多往来唱和的诗篇,后来辑为《梅市唱和诗》. 祁德琼还参与王端淑的集会.
商景兰之妹商景徽亦是着名才女,特别是商
景徽之女徐昭华,更是越郡闺秀的领军人物,负有盛名.恽珠《正始集》卷三云:”伊璧为女史商景徽女,幼承母教,诗名噪一时.工楷隶,善丹青,毛
西河太史题其画幛,有’书传王逸少,画类管夫
人’句.西河尝曰:’吾门虽多才,以诗无如徐都
讲者.…⑨
3.黄媛介姊妹的交往
黄媛介除了与商景兰母女往来频繁外,与吴
山母女,王炜,赵昭,沈宛君家族都有联系.
吴山,字岩子,号青山.其长女名卞梦珏,字
玄文,号篆生,工诗文,着有《卞玄文诗》一卷.次女德基,善画,并贤能,与其姊先后事江都举人刘
峻度.施闺章《黄皆令小传》载:”卞处士之妻吴岩子以诗名,假馆留(黄媛介)数月,为文字交.”《梅村诗话》日:”吴岩子偕其女卞元皆有诗名,媛介相得甚.”
黄媛介与王炜(字功史,着《燕誉楼集》,《翠
微楼集》,《续列女传》),赵昭(字子惠,陆卿子孙女)有交往:王炜有《与黄月辉书》,赵昭有《与黄皆令》,黄媛介亦有《立春前一El赴子惠招,入寒山拈山中近况》诗.
黄媛介与海虞叶文,郑庄范有交往.王端淑
评价叶文时说:”皆令许其能诗,定非谬焉.”又云:”(叶文)知音舍皆令而谁”,《名媛诗纬》卷十五”郑庄范条”日:”后从黄皆令得其(郑克庄)所
赠《西归诗》,读之为避三舍.”此外,胡应佳有《赠别黄皆令》诗.黄媛介姊妹还与沈宛君家族有往来.沈宛君家族是当时最着名的家族,殷增《国
朝松陵诗征前编》说,沈宛君母女”相与题花赋草,镂月裁云,中庭之咏不逊谢家,娇女之篇有逾
左氏.于是诸姑伯姊,靡不屏刀尺而事篇章,弃组
红而工笔墨.”黄媛介姊妹有悼念沈宛君女儿叶
小鸾,叶小纨的诗文.黄媛介有《伤心赋哀昭
齐》,《挽诗》十绝,《读叶琼章遗集》,《挽诗》十绝;黄媛贞有《挽昭齐》二首,《绝句》十首,《挽琼章》二首,《绝句》十首;黄德贞有《挽叶昭齐》五浙江社会科学2011年第1期
首,《挽叶琼章》五首.叶绍袁《天寥年谱别记》
云:”象三(黄媛介弟)感于知己,以其姊黄媛贞,
黄媛介(字皆令)挽昭齐,琼章诗文来.”固
黄媛介交往的闺秀群体包括商景兰家族,沈
宛君家族,吴山姊妹及吴门二大家的后人等,涵盖
了整个江南(浙江,江苏,安徽).
此外,黄媛介与柳如是为密友.邓汉仪《天
下名家诗观》”黄媛介”下云:”(黄媛介)时时往来
虞山,与柳夫人为文字交.”陈寅恪说:”皆令与河
东君虽皆着籍嘉兴,然其相识始于何年,今不易
考.崇祯十二年前未有诗词往来,崇祯十六年冬
或稍后,皆令之游虞山,居绛云楼.”
4.黄德贞的交往
黄嫒介从姊黄德贞,字月辉,浙江嘉兴人,文
学孙曾楠妻.着有《冰玉稿》,《雪椒集》,《避叶集》,《蕉梦稿》,《劈莲词》等.黄德贞的女儿孙兰媛(字介畹,着《砚香阁词》);孙蕙媛(字静畹,着
《愁余草》),儿媳屠苣佩(字瑶芳,着有《咽露吟》, 《钿奁遗咏》),及妯娌周兰秀(字淑英,着《粲花遗稿》)俱能文.
黄德贞的交游似较黄媛介更广泛,现存《寄
吴文如》,《寄赵子惠》,《寄周淑英》《答王辰若》, 王炜有《与黄月辉》等书信@,可知黄德贞与赵昭
(赵子惠),王炜,吴山等闺秀有往来.赵昭的祖
母陆卿子与徐媛在明末号称吴I’-J-大家.徐媛为
徐灿祖姑,徐灿《拙政园诗集》存有《寄子惠马夫人》,《题子惠马夫人几上画石》,可见吴门二大家的友情在后代才女中一直延续.黄德贞与徐灿有
唱和的词作,如《五彩结同心?送湘蒴徐夫人归里,时陈素庵相国没塞外》,徐灿还与朱中楣,杜
漪兰等人关系密切.朱中楣有《如梦令?闰春月
和湘蔟陈夫人并咏垂丝海棠》,《满江红?丁酉夏读陈素庵夫人词感和》.朱中楣子李振裕《陈母
徐太夫人八十二寿序》称:”先君子与海宁陈公契分尤密,所居衡宇相望,过从无间晨夕.而先母朱
太夫人与徐太夫人亦密迩亲就,相与扬挖古今,讨论书史,间为有韵之言,遂盈签轴.两家子弟视同
怀不含,而余与掇谦五兄年俱童稚,尤厚善.人则
起居两太夫人,出与摄谦兄弟学弄纸笔,连骑角射以为嬉游,两太夫人顾而乐之,不复辨为谁子也.”
在黄德贞的交往中,最值得注意的是申蕙,归
淑芬.现存申蕙有《与黄月辉孙老夫人书》一文, 还有《长相思?赠孙月辉夫人》词.申蕙,字兰
芳,别号诗农.诗作苍老,不作闺阁中语,着有
《缝云阁集》,《花下吟》,《绣余吟》,《涤砚亭帖》等.申蕙在当时交游极广,徐士俊《名嫒尺牍广
编》载:”(申蕙)与泾湄龚13辉,花村归素英,吴门
许瑶清,王凤娴诸夫人为诗文友,嘉兴陆介畹,寒
山赵子蕙,海宁李是蘑为丹青友,虞山吴氏,华山
槁李徐仪静,江南顾格霞为书法友,梅翠女禅师一
揆为谈禅友.”因申蕙多才多艺,在她周围形成
了不同的交游群体.王凤娴前面已有论述.归淑
芬,字素英,浙江嘉兴人,高葵巷妻,偕隐花村.着
有《云和阁静斋诗余》,还与黄德贞,申蕙共辑《名
闺诗选》.徐仪静就是徐范,沈纫兰曾为之刊刻
诗文.虞山吴氏可能就是吴Il}b,由申蕙与王凤娴,
王凤娴与吴胜之间的密切关系可以推知.值得注
意的是海宁李是蘑,即名妓李因,后归葛征奇,与
王微,柳如是等人为好友.
归淑芬在当时与黄德贞号称词坛盟主,除了
编辑《名闺诗选》,还与黄德贞之女孙蕙媛,武水
沈栗恂仲,长溪沈贞永琼山选辑《古今名媛百花
诗余》四卷.淑芬撰自序说:”庚申秋杪,予纂《百
花诗史》,乃托兴寄以消岁月,何当郡志邑乘,俱
采入书目.辛酉夏末,就正海昌徐湘蔟夫人,幸蒙
鉴赏,慨为玄晏,且期待以诗余,可歌可咏,庶几珠
联璧合.”
另外,归淑芬,孙蕙媛还为张鸿逑《清音集》
做校注.张鸿逑,字琴友,浙江慈溪人,着有《清
音集》.从中国社科院文学所藏的《清音集》抄本可知,除了归淑芬,孙蕙媛外,袁半禅,段紫萧,陈
凤音,陈德音,李是庵等才女也曾参与点评,足见
在张鸿逑周围聚集了一个才女群体.其中以陈凤音,陈德音姊妹最有名,她们是徐灿丈夫陈之遴弟
弟的女儿.陈德音即陈皖永,字伦光,着有《素赏
楼稿》八卷,《破涕吟》一卷;陈凤音即其姊,归佟世南.拜经楼所藏《海昌闺秀诗》有《佟陈氏稿》, 前有题云:”佟陈氏为海昌次升封翁女,大司空学
山先生嫡妹.未出阁时所作,秀慧之致,已见一斑.”
5.沈纫兰家族的交往
明末清初嘉兴黄氏家族才女分为两个群体:
一
是黄媛介姊妹,从姊黄德贞家族,还有一个群体
103
宋清秀:十七世纪江南才女文学交游网络及其意义是以黄承昊妻子沈纫兰为首的黄氏女性家族群体.沈纫兰,字闲静,幼攻书史,以孝行闻,着《效
颦集》.纫兰小姑黄淑德(字柔卿,着《遗芳草》),
女黄双蕙(字柔嘉,着《闺禅剩咏》),媳周慧贞(字
挹芬,着《剩玉篇》)侄妇项兰贞(字孟畹,着《裁云草》一卷,《月露吟》一卷,《咏雪斋遗稿》)都是当时着名才女.
在沈纫兰家族群体活动中,沈纫兰除了与黄
媛介等人交往,为徐范刊刻诗集外,最值得注意的
是周慧贞与沈宛君,项兰贞与王微的交往.
周慧贞与沈宛君有亲戚关系,沈宛君四子叶
世侗娶周慧贞兄之女,且天启三年(1623)到四
年,沈宛君之夫叶绍袁还曾馆于周家.沈宛君为
周慧贞《周挹芬诗》作序,说:”绍方以季长绛帐,
余因无缘窥道蕴絮庭耳.”由于这层关系,纫兰曾
为沈宛君之女作悼诗,有《悼琼章》十首,《再和叶夫人芳雪轩韵》二首.
项兰贞在当时有才名,寒山陆卿子为其作序
日:”每一搞藻,落笔成风,雅逸鲜妍,备尊众妙,
观者目眩心惊.即子墨客卿所不能,而君得之,若
探囊取珠,非宿世才情,何以有此.”在家庭内与
黄淑德往来密切,《众香词》载项兰贞”尝与姑母
黄柔卿倡和,黄有警句’鸣桡依落照,拂席近蘼芜’;’径草乱垂犹带露,庭花渐老不禁风’,皆为
世之所珍.填词杂人周美成集,亦不能辨”.项
兰贞与名妓王微相识于天启三年.王微《湖上曲序》(《续玉台文苑》卷三)记其相识始末:”癸亥秋杪,病归湖上,b筑葛洪岭下,门掩飞泉,径埋落
叶,意迪然也.适黄茂仲偕细君孟畹礼佛灵鹫,寓
与予近,以轻舟就谈.”项兰贞有《鹊桥仙?七夕
和女冠王修微》,王微以《湖上次韵答黄孟畹夫人》相酬.后兰贞去世,王微作《哭黄夫人孟畹》诗.此外,王微也许与陆卿子有交往.王微有
《挽赵凡夫二首》诗,因赵凡夫是陆卿子的丈夫. 6.王端淑姊妹的的交往
王端淑,号映然子,博学工诗文,善书画,长于
花草,疏落苍秀.卒年八十余.着《吟红集》,《留箧》,《恒心》诸集.还辑有《名媛诗纬》,《历代帝王后妃古今年号名》,《史愚》行世.其长姊王静淑,字玉隐,号隐禅子,陈树勒妻.着有《清凉
集》,《青藤书屋集》.
王端淑与王静淑姊妹家庭内唱和频繁.《名
104
媛诗纬》载王静淑有《初夏同玉映,玉旷两妹,徐
子贞,祁悟因,姜遂箴三弟妇游山,分韵得心字》,
姜廷梅有《同玉隐,玉映,祖藩,子贞,悟音诸姐看
玉兰花》,陈德卿有《同玉隐,玉映,悟音,遂箴诸
姐看玉兰花》等诗.陈德卿是端淑长兄之妻,字
祖藩,山阴人,州守至宣公女,早寡,抚诸孤,以节称.姜廷梅,号遂箴子,余姚人,端淑弟妇.
王端淑等众才女还结女子诗社,雅集唱和.
黄媛介有《丙申予客山阴,雨中承丁夫人王玉映过访,居停祁夫人许弱云即演鲜云童剧偶赋志感》,《乙未上元,吴夫人紫霞招同玉隐,王玉映, 赵东玮,陶固生诸社姊集浮翠轩,迟祁修嫣,张婉
仙不至,拈得元字》等诗,王端淑有《上元夕浮翠吴夫人招黄皆令,陶固生,赵东玮,家玉隐社集,拈
得元字》诗.尽管不能考证诗社的具体活动,但是”社集”足以说明王端淑等人雅集的性质.将
这些才女系连在一起的,主要是才学.王端淑编
辑的《名媛诗纬》收录了800多名女作家作品,可以想见她交游之广.所以在十七世纪的江南,已
经形成了以才学为纽带的女性文学网络.
目前学界似乎达成了一个共识:女性文学交
游和文学网络是存在的,但在十七,十八世纪则受限于家族,地域等因素,到了十九世纪,才形成了
跨越家族,地域,具有全国性的网络体系.所以
“以沈善宝及顾太清为首的京师才媛诗群有更为
广泛的代表性及涵盖面,她们的文学交游也更能促进与加强南北才媛文学/文化的交融.”这个
结论具有一定的合理性,因为事物的发展规律即是如此;且又符合我们观念中明清时期女性地位低下的基本认知:即使女性可以走出家庭,但其活动还是受到很大的限制,应该不可能有大规模的跨家族,跨地域的社会活动.但在认可这一结论
的同时,还应该注意到,这个结论主要是通过沈善宝《名媛诗话》等文献资料,且以随园,碧城仙馆女弟子等女性群体为基本考察对象而得出的.如果把王端淑《名媛诗纬》及现存的清初才女的作品集作为基本材料,就会发现十七世纪的女性文学网络实际上具有了跨血缘,家族,地域等特点, 已然形成了一个遍布整个江南的网络体系,并且对以后的女性文学发展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没有十七世纪女性文学网络的发展成熟,就不可能有十八世纪沟通江南和京师南北,横跨安徽,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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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福建,广东等地的全国性的文学网络.十九世纪”跨越代际,地理和家庭界限”的女性文学交游网络,正是前两个世纪文学交游网络的延续和深化.
二,才女交游网络的意义
十七世纪家族女性群体不是孤立的,封闭的.
仔细分析才女的交游网络,就会发现每个群体中
都有一个或几个关键人物,把这些表面分散的女
性群体系联起来,形成了一个覆盖面极广的文学
网络.明清易代的大背景又为女性文学的发展提
供了一个契机,使女性文学发展有了一个质的飞跃.社会动荡,才女得以走出家庭,表现出潜在的
能力,从而在十七世纪江南地区形成一个跨越家族,血缘,地域的文学网络.在频繁的交际中,才
女们出版诗歌总集,评点诗歌,从纵向的时空和横向的理论两个维度建构了自己的文学场域.在这
个场域中,通过建立诗社,雅集唱和等活动来加强女性文学的传播和接受的力度,使女性文学在这
个时期得到才长足的进步,为清代女性文学的发
展奠定了文献和理论基础.
1.纵向的时空建构——女性文学谱系的厘清
王端淑《名媛诗纬》是清初一部重要的女性
诗文选集.《诗纬》共收录847人,作品2091首, 为女性文学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文献学基础.丁
圣肇《名媛诗纬序》说:”《名媛诗纬》何为选也? 余内子玉映,不忍一代之闺秀佳咏湮没烟草,起而
为之霞搜雾辑.其耳目之所及者,藏之不忘;其耳
目之所未及者,更县以有待.益苦心积于字珠
句玉者,已一十又余年于兹矣.怜才之心,过于自怜.”⑩
同时,《诗纬》还为女性文学构建了一个自己
的历史谱系.王端淑自序日:”客问于予日:
‘《诗》三百,经也,子何取于纬也?《易》,《书》, 《礼》,乐》,《春秋》,皆有纬也,子何独取于诗纬也?’则应之日:’日月江河,经天纬地,则天地之
诗也.静者为径,动者为纬;南北为经,东西为纬,
则星野之诗也,不纬则不经.昔人拟经而经亡,宁
退处于纬,之足以存经也.《诗》开源于’窈窕’,
而采风于’游女’,其间贞淫异态,圣善兴思,则诗
媛之关于世教人心如此其重也.”《诗》三百篇大
多出于妇人女子的观念,并非王端淑首发,如王献
吉序王凤娴的《焚余草》即云:”《诗》三百篇,大都出于妇人女子,《关雎》之求,《卷耳》之思,《螽斯》之祥,《柏舟》之变,删诗者探而辑之,列之《国风》,以为化始.”正如孙康宜所说:”明清文人所
用来提高女性文学的方法,就是这种凡事追溯到
《诗经》传统的约定俗成的策略.”但把这种理论
付之于实践,努力在文学场域内为自己划出一个
空问并且卓有成效,则非王端淑莫属.这也是清
代女性文学成熟的一个标志.只有具备了这样的文献基础,这样的宏阔的眼光,才能在此基础上系统提出自己的文学理论,从而使才女们依靠自身的力量成为清代文学场域中不可忽视的存在. 2.横向的空间建构——女性文学理论的提出
因为女性文学一直处于边缘的状态,所以艺
术的标准都是按照男性的标准来衡量的,这是学术界普遍的看法.但其实不然.王端淑《名媛诗纬》卷二说:”昔人谓梁简文无帝王气而有铅粉气.以帝王作铅粉乌乎可,然诗自不可废耳.静
庵以铅粉写铅粉,安得不为之当行本色乎?”所以闺秀诗只要”温婉而静,无伤怨之句,虽不必方之千古,要自称闺阁本色.其落笔幽致,停动寂寥有情,故无浮衬语”,就是好诗.基于这样的观点, “秀”是王端淑使用最多诗学评价话语:如秀气, 疏秀,秀骨,深秀,娟秀(娟秀倩丽,娟秀可餐),秀
丽(秀丽不浮),鬏秀,调爽姿秀,秀洁,秀远明靓,
秀如青黛,秀雅(秀雅浑厚),秀媚,秀餐翠滴,稳
秀妥帖,古秀,秀劲等等.
秀是诗学中一个常用的概念,如宋代的宋陈
师道《后山诗话》:”风致洒落,才思高秀”;葛立方
《韵语阳秋》日:”造句亦可谓秀整”,”用笔清润秀整”;殷瑶《河岳英灵集》评论王维说:”维诗词秀调雅,意新理惬.在泉为珠,着壁成绘,一字一句,
皆出常境.”明清的诗话中用”秀”来评价的例子
更多,”笔端韶秀”,”神骨高秀”,”风格翘秀”等词
语经常出现.男性评价才女也常用”秀”这个概
念.王蕴章《然脂余韵》中评价俞麟州夫人诗”澹秀清婉”,孟缇”词笔秀逸”,德清朱湘姬诗”芳馨
悱恻,其秀在骨”,《绣余集》”秀逸无比”,于晦若
式枚之母诗”幽秀”,姚栖霞”填词幽秀可诵”,周
饴蘩诗”幽秀可诵”,陆锡贞诗”刻画幽秀”,顾作
昆诗”自有一种清秀之气”.其他的男性诗学着
作中品评闺秀诗也常用秀作为标准.沈涛《匏庐105
宋清秀:十七世纪江南才女文学交游网络及其意义诗话》卷下说陆若筠女史诗”刻画幽秀”,单学傅《海虞诗话》说”苏女士陈洁苍秀,无脂粉气”,林昌彝《射鹰楼诗话》卷三说嘉兴庞纫芳诗”骨秀神清”,卷二十说梁韵书”诗笔秀健”,陶元藻《全浙
诗话》说黄媛介诗”苍然劲秀”,阮元《淮海英灵集》辛集卷二说”无垢诗轻清秀雅,不下柳絮因风之作”,周琼诗”雄宕秀拔”,等等.
正是在这样的语境中,王端淑对闺秀文学理
论进行总结,赋予了秀——这个男女都适用的诗学话语以新的内涵,使之更具有女性特色,成为闺秀诗学的核心审美范畴,提升了女性文学创作的理论自觉.
3.文学场域内活动的规范化——女性诗社的
逐渐成熟
才女结社始于家庭母女间的唱和,如沈宛君
的家庭唱和是女性诗社的早期形态,还具有明显的不成熟性.她们唱和诗的内容较少涉及社会事务,主要是写景状物,怀念家人,抒发个人情感之作.宛君的诗文很多是抒发对丈夫的思念,如
《秋日望仲韶京报不至》云:”西风初冷碧香裾,白首高堂暮倚阊.岂是上林无一雁,故教尺素杳双鱼.此时王粲登楼思,何日秦嘉寄陇书.吹尽白
菽波自绿,松涛桐露暮帘虚.”
但明清易代,社会动荡,才女开始从家庭之内
走向家庭之外.商景兰母女与黄媛介的交往中,
活动空间已经从闺阁之内走向山水之间.从王端淑,胡紫霞等人的社集活动,到林以宁,顾姒等人
组建的蕉园诗社,女性诗社逐渐发展成熟了.蕉
园诗社是第一个有固定成员,固定集会,较为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