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先锋的方式谛视严峻社会现实——曹军庆小说集《向影子射击》读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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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先锋的方式谛视严峻社会现实
———曹军庆小说集《向影子射击》读后
■王春林
从地域的角度来说,曹军庆毫无疑问属于湖北新一代作家中一位引人注目的佼佼者。

近些年来,活跃于文学创作领域的湖北作家,大约由两代人构成。

倘若说方方、刘醒龙、陈应松、熊召政、池莉等作家算是一代,那么,曹军庆与李修文、张执浩、晓苏、普玄、刘诗伟、吕志青、谢络绎等作家,就属于新一代了。

虽然说新一代作家尚未创作出诸如《风景》《水在时间之下》《圣天门口》《天行者》《还魂记》《马嘶岭血案》《张居正》《烦恼人生》这样一类具有全国性影响的代表性作品,但不管怎么说,李修文与张执浩在第七届鲁迅文学奖中的双双折桂,却已经初步显示出了湖北新一代作家的创作实力。

也因此,我们相信,只要天假以年,只要新一代作家都能够坚持不懈地持续发力,那么,由他们独领风骚的那个时刻就必然会到来。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虽然新一代作家的文学创作尚未臻巅峰状态,但却可以说已经差不多形成了各自不同的思想艺术风格。

曹军庆个人的情况,也同样如此。

虽然说如同刘醒龙与陈应松这样的作家,在其写作过程中的某一个时段也曾经一度热衷于所谓现代主义的形式试验与探索,但从整体上看,湖北的这两代作家基本上其实还是以现实主义的创作方式为显著特色的。

大约也正因为如此,如曹军庆这样特别注重于先锋手法运用的作家,在湖北文坛就显得别具个性了。

比如中篇小说《落雁岛》,一开头就被作家渲染出了一种亦真亦幻的玄妙色彩。

一个名叫沈旺秋的人,开着车莫名其妙地闯进了东湖附近的一片墓地之中。

就在他内心颇有些发 的时候,“车上的喇叭突然高声鸣叫起来,双闪灯也自动打开,在刺耳的嘶叫声中忽闪忽闪。

怎么了?开车的人紧了紧裤子,更 得慌。

他赶忙跑过去,想关掉喇叭和双闪灯。

但按钮却失灵了,怎么按都没用。

急得他双手使劲拍打方向盘和车顶,还是不行。

他转头一看,发现已到墓地深处。

”等到车辆
终于恢复正常之后,这位名叫沈旺秋的
开车人,在东湖背面发现了一座落雁岛。

小说所主要讲述的康大中文系1978级同学聚会的故事,就从沈旺秋登岛之后正式拉开了帷幕。

虽然整部小说的核心情节构成,乃是这个早已经毕业了很多年的年级同学持续数年之久的每次共计十五天的聚会,但细细打量沈旺秋他们的这种同学聚会,就不难发现,看似以放松身心为目的的聚会,因为每一次都要通过化妆舞会的形式推选出一个岛主的缘故,围绕着岛主的产生,作家曹军庆实际上是在以一种象征的方式,深刻地隐喻表现着社会现实生活中围绕权力的拥有所发生的那些彼此间总是在暗中拳打脚踢的蝇营狗苟。

虽然这些聚会者曾经明确强调“
到了岛《向影子射击》
上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所有的身份都没了,只剩一个身份:那就是同学”,但在实际上,只要看一看那些人是怎么样争着做岛主,看一看这些人成为岛主之后那样一种简直就是不可一世颐指气使的情形,我们就可以彻底明白过来,却原来,落雁岛这样一个所谓的“世外桃源”,其实并不存在,其实也不过是一个人造的幻影而已。

由此可见,所谓一年一度的同学聚会,说透了,也不过是彼此间的权力争斗与倾轧而已。

到小说的结尾处,等身兼视点性功能的沈旺秋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仅真的在野外,而且还果然躺在一片乱坟地之
中:“他看到了他的那辆车,更确切地说不是看到,而是听到。

车上的喇叭鸣叫着,闪着双闪。

沈旺秋明白,一定是车上的按钮又失灵了。

”就这样,由喇叭、双闪与墓地开始,到结尾处出现的,又同样是喇叭、双闪与墓地。

在构成一种叙事的圆环的同时,借助于如此一种叙事手段,曹军庆所成功营造出的,其实更是如同蒲松龄《聊斋志异》的那样一种艺术情境。

从这样一种艺术情境出发,我们情不自禁生出的强烈感觉就是前面已经提及过的亦真亦幻。

究其根本,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恐怕就是,落雁岛到底是不是一种真实的存在?如果是真的,那沈旺秋为什么会突遇汽车按钮失灵?如果是假的,那作品所聚焦的岛主事件却又如此真切?说实在话,能够利用先锋手段把一部具有强烈批判意味的中篇小说营造到如此一种亦真亦幻虚实兼备的地步,其实是非常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同样具有突出先锋叙事意味的,是另外一部中篇小说《云端之上》。

如果说《落雁岛》所使用的是一种类似于蒲松龄《聊斋志异》的那种艺术手法,那么,到了这部《云端之上》中,曹军庆所采用的,就是一种将事物推向极端的叙事手段。

具体来说,作家所聚焦表现的,是网络时代一位名叫焦之叶的宅男的故事。

我们之所以特别强调作家对极端叙事手段的使用,主要缘于其中的两点,第一,宅男焦之叶竟然宅到了每天吃饭都不出门,要自己的母亲定时讲食物摆放在门口,他与母亲的交流竟然只能够通过纸条的地步。

第二,父亲去世后,焦之叶曾经被迫无奈地走出自囚之屋长达三十三分钟,等到母亲去世的时候,因为母亲死在遥远云南的缘故,焦之叶竟然连门都没有向外走出一步:“焦之叶没能参加母亲的葬礼,如此也正合了他的心愿。

父亲去世的时候,他就在心里想过,等到潘桂花死了,他可以不必出面。

现在她死在云南,焦之叶鞭长莫及,这是不是母子间仅有的默契呢?”这里,请一定不能忽略焦之叶的社


会身份,因为他已经是先后两次进入大学,并且取得了大学文凭的大学毕业生了。

作为一位大学毕业生,不通情理到如此一种地步,很自然是作家曹军庆极端叙事的结果。

问题显然在于,曹军庆何以要如此这般极端叙事?以我之见,曹军庆之所以要采用这种极端叙事手段,正是要不无夸张地凸显在一个网络时代,所谓的“网瘾”到底会对一个年轻人的精神世界造成什么样的深度戕害。

正如《云端之上》中所细致描述的,焦之叶之所以长期自囚,根本原因在于他一直沉溺于网络这样一个虚拟世界中乐不知返。

“焦之叶在武汉前后读过两所大学,他在这里生活了五年多,一直读到二十六岁。

那一年回到幸福县,他才决定宅起来。

他熟悉武汉,从前没事的时候他独自在武汉的大街小巷穿行。

但是他从来都是一个外地人,武汉从没有接纳他。

武汉有武汉的语言,他能听懂却从未曾习惯这种语言,他也不会讲这种语言。

在武汉他没有爱情,武汉的女人不会爱上他,这绝不是抱怨。

对武汉来说,他永远是异乡人,对他来说即使他身在武汉———武汉仍然是某一处异地。

焦之叶对这世界的恐惧恰恰源于对武汉的恐惧,他所有的恐惧殊途同归。

于是他生活在云端之上,一定会有云中之城,焦之叶必然会生活在那里。

云中之城用数字来编码,来命名,但是它们并不虚幻。

每一座云中之城都和现实中的某一个城市相对应,它们和相对应的城市互为倒影。

”在这里,曹军庆有意无意间所揭示出的,其实是当下时代一种普遍的阶层分化与对立状况。

由于阶层固化的缘故,如同涂自强(方方中篇小说《涂自强的个人悲伤》的主人公)与焦之叶这样来自于基层的大学生要想在武汉这样的大城市立足生根,简直比登天还要难。

然而,如果说方方更多地是在一种社会学的层面上关注思考阶层固化问题的话,那么,曹军庆就很显然有所超越。

当他强调焦之叶大约永远都会是武汉的异乡人,相对于武汉而言是一种异质存在的时候,他的如此一种表达就具有了某种形而上的思索意味。

当然,饶有趣味的一点,恐怕是焦之叶虚拟世界中对武汉的命名。

我们注意到,在焦之叶假想而出的那个云端之上的虚拟世界中,与武汉相对应的那座城市,竟然被命名为第027城市:“第027城市漂浮在武汉上空,它漂浮在上面成为武
汉的倒影。

”只要是稍具常识的朋友,
就都知道,武汉这座城市的长途电话编
码恰好就是“027”。

一种看似天马行
空的文学想象,竟然以这样一种方式与
社会现实发生了微妙的关联,细细想
来,的确令人忍俊不禁或者干脆不禁莞
尔。

只要我们把网络这个虚拟世界中
焦之叶那样一种如鱼得水、游刃有余的
生存状况,与现实世界中他那样一种总
是捉襟见肘的不通世务生存状况略加
比较,就可以看出宅男焦之叶的现实生
存能力,其实相当地弱。

唯其因为如
此,所以,一旦失去了作为依赖对象的
父母双亲,焦之叶的现实生存马上就出
现了问题。

事实上,早在那一场意外的
车祸发生之前,如同奥勃洛莫夫一般丧
失了生存能力的焦之叶早已离开了人
世。

由这一悲剧性的结局,我们便进一
步联想到,曹军庆小说创作一贯的关注
焦点之一,那就是事关国家民族未来的
青少年教育成长的问题。

中篇小说
《云端之上》书写的意义和价值,就突
出不过地体现在这一方面。

面对着焦
之叶这样一个其实精神世界已经完全
被所谓网络上的虚拟世界彻底扭曲异
化了的青年形象,我们禁不住要问,究
竟是什么样的一种原因导致了这一场
悲剧的彻底酿成。

除了具有双刃剑功
能的科学技术的负面效应之外,我们的
社会、学校与家庭,是否也应该承担相
应的责任呢?
与《云端之上》相类似,在小说集
《向影子射击》中,中篇小说《滴血一剑》
与短篇小说《一桩时过境迁的强奸案》,
也都把聚焦的目光对准了事关青少年
成长的教育问题。

先让我们来看这部
曾经获得过湖北文学奖的中篇小说《滴
血一剑》。

虽然在一般意义上大家都会
把单立人理解为这部小说的主人公,但
在我看来,与其如此,反倒不如干脆把
单立人,连同他的另外两个好朋友欧阳
城达和白令涛一起,都看作是小说的主
人公。

之所以如此,根本原因在于,只
有这样才能够更加充分地凸显出这部
中篇小说聚焦教育问题的重要意义和
价值。

依照小说中的描写,单立人是典
型不过的一个好学生。

身为一位性格
孤僻的好学生,他生活中能够真正称得
上挚友的,其实只有两位:“他成绩好倒
是没话说,可是孤僻,不跟人往来。


说死党,倒是有两个,和他幼儿园一起
长大的伙伴。

他那种性格,重新结交朋
友很困难,一同长大的伙伴到底不同,
都知根知底。

一个叫白令涛,另一个叫
欧阳城达。

”能够有至交好友,当然是好
事,多少有点出人意料之外的是,好学
生单立人的这两位好朋友,不仅学习成
绩糟糕,而且也还都可以被看作是“学
渣”。

虽然都是不为老师所喜欢的“学
渣”,但欧阳城达与白令涛的情况却又
有所不同。

欧阳城达出身于家庭条件
特别优裕的权贵人家,父亲是局长,母
亲是主任医师。

他学业上的自暴自弃
与不够上进,或许与少年时便惨遭母亲
的好朋友邱姨的诱奸有关。

关键的问
题是,尽管欧阳城达的学习成绩不怎么
样,但由于家境的不同,他在某种意义
上却属于那种民主与自由意识较早觉
醒的一类学生。

正因为如此,所以,他
才会一手策划那一场学生的撕书抗议
事件:“就像是接到了某个暗号,所有的
人突然间一起撕着手上的书,撕试卷,
撕学习资料。

碎纸片从不同高度纷纷
扬扬往下飘落。

无边落‘纸’萧萧下,像
一场冬天里的大雪。

”虽然说撕书事件
的成功策划,充分说明着学生厌学情绪
的普遍存在,但欧阳城达的如此一种叛
逆行为,无论如何都是校方所无法接受
的。

就此而言,他最后的被迫转学,就
是合乎逻辑的一种结果。

与欧阳城达
相比较,另一位“学渣”白令涛的家境之
糟糕,真正几有天壤之别:“白令涛的父
母在外地打工,他是爷爷带大的,一直
跟着爷爷。

白令涛的爷爷像肖老师的
父亲,两个家庭也一样贫穷。

”究其根
本,白令涛到最后之所以堕落成为竟然
残忍地杀死老师的杀人犯,与他长时间
如同孤儿一般的生存处境,不管怎么说
都难脱干系:“父母在白令涛两三岁时
即离开了他。

爷爷很少说话,他住在城
里水土不服,像个守门人,却又无门可
守。

白令涛一定认为自己是个孤儿。


孤儿般的生存处境之外,网络中那个被
命名为“滴血一剑”的杀人游戏所发生
的影响,也无法被忽略。

关于“滴血一
剑”这一网络游戏,小说中曾经做出过
这样的介绍性描写:“白令涛点到为止,
这话题也不深说。

他津津乐道,说得眉
飞色舞的还是滴血一剑。

单立人没去
网吧,不玩游戏,不知道滴血一剑怎么
个玩法。

白令涛便讲给他听。

滴血一
剑玩杀人,是目前最后的一款游戏,一
共一百零八关,几乎没人能玩穿。

第一


《长江丛刊》2019.01
关练胆,交投名状。

随便找个人杀了,赤手空拳杀,从他身上滴下的第一滴血幻化成菜刀,那便是你的武器。

菜刀吃血,由血喂养,杀人越多,吃血也越多,你的武器就跟着升级,通关多了,就会升级为砍刀———剑———激光剑。

”不管怎么说,如此一种特别嗜血的游戏,对白令涛后来的杀人行为所产生的影响,都是无法被否认的。

就这样,从两三岁即被迫开始无奈承受的孤儿处境,网络杀人游戏“滴血一剑”长期的熏染,再加上身兼班主任职位的肖老师对“学渣”白令涛简直就是不管不顾的肆意羞辱,三者叠加的最后结果,自然也就只能是杀人悲剧的无法避免。

毫无疑问,老师与家长心目中的好学生单立人的悄然失踪,与他的两位挚友欧阳城达和白令涛的人生遭遇真正可谓紧密相关。

事实上,单立人的悄然离家出走,并非蓄谋已久,只是他上学路上一时冲动的结果。

但正如同曹军庆已经明确揭示的,单立人这一看似一时冲动的离家出走行为,细细想来,却与白令涛和欧阳城达他们两位有着不容剥离的内在关联。

首先是白令涛:“可是单立人老觉得,肖老师之死他脱不开罪责。

王所长查案,找这个找那个调查,从来也没找过单立人。

案子破了,单立人找到方老师,跟方老师说白令涛在杀人之前,老在他和欧阳城达面前念叨,说他早晚要杀了肖老师。

他没有告发白令涛的原因,是因为他以为是气话,说说就过了。

肖老师真死了,他觉得自己有罪。

”其次是欧阳城达:“这件事背后的总策划便是欧阳城达。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作为死党,单立人居然没有听到一点风声。

谁会对他保密?我就那么不可信赖,一定会当叛徒吗?难道我会告密?”针对单立人的强烈不满,欧阳城达给出的解释竟然是:“单立人你不要不爽。

你和我们不一样,我们是坏孩子,是垃圾。

你不一样,你要走另外的路,上好大学。

不能影响你,不能拖你下水。

”没想到,死党的如此一种解释,激发的仍然是单立人的不满情绪:“操!真他妈的,为什么这些垃圾全说着跟老师和我父母一样的话呢?”事实上,也正是这两件事情的相继发生,从根本上改变了好学生单立人的精神状态:“但是单立人不行了。

他在新学期上了一星期课,就感觉到自己生病了,或者快要生病了,或者想要生
病……从前单立人很少生病。

他心里转不过弯,别着了。

两件大事像大石头压着他。

他想好好读书,上好大学。


在却发现,他不是为自己读书。

他在为父母读,为老师读,也为学校读。

上课,去学校,变得好生无趣,毫无意义。

”就这样,由于内心里早已生成了日益严重的厌学情绪,所以好学生单立人的看似偶然的离家出走行为,实际上也就拥有了其内在的必然性。

正如同曹军庆所描写的,离家出走后的单立人,其实在一个网吧里以上网玩“滴血一剑”游戏的方式,度过了整整的九十七天。

单立人之所以要玩“滴血一剑”的游戏,毫无疑问是受到白令涛影响的缘故。

但智商超群的单立人却无论如何都想像不到,自己费尽心机好不容易玩穿了这一网络游戏所设定的一百零八关之后,方才发现,却原来竟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单立人哈哈大笑,他从没这样笑过。

他妈的太好笑了。

原来历经艰难险阻,奋斗,厮杀,拼搏,挣扎,过了一关又一关,到头来却不过是个鸡巴!白令涛他知道吗?他知道滴血一剑最终会变成什么吗?单立人呆若木鸡,却又猛然间有了顿悟。

难道不是笑话?他妈的笑话啊!”到这个时候,一度堕落厌学的好学生单立人才幡然悔悟,方才意识到人生某种虚幻本质的存在。

他的这种人生顿悟,突出不过地体现在他最后面对母亲说出的那番话中:“我要回学校,明天就回。

管它读得再好也只是个什么,我也要读,偏读到最好。

”千万请注意这段话中的“管它读得再好也只是个什么”。

是个什么呢?联系前文,当然是个鸡巴。

读书读得再好也不过是个鸡巴,当单立人不无天才地把读书学习与打游戏以如此一种方式联系在一起的时候,曹军庆一种揭示人生虚幻本质的写作意图,也就昭然若揭了。

短篇小说《一桩时过境迁的强奸案》,借助于一场突如其来的强奸案,所集中关注思考的,依然是青少年的成长问题。

强奸行为的实施者,本来是那位刚刚参加完高考,正处于百无聊赖精神状态的,年仅十八岁的张亚东,但到了受害者,年龄已是四十三岁的刘晓英那里,却不期然间变成了是她强奸了年轻的学生张亚东。

问题在于,身为被伤害者的刘晓英,到底为什么不惜自我糟践,也要强调是自己实施了强奸行为
呢?却原来,致使刘晓英这么做的根本原因,就是为了保护刚刚年满十八岁的未来大学生张亚东:“她撒谎的目的很明显,那就是她要保护这个刚刚结束高考的学生。

她不想让他进监狱,她想要他上大学。

”更进一步追问,原本只是普普通通的街坊邻居,刘晓英何以会形成如此一种善心呢?这就必须联系刘晓英自己的身世了。

原来,刘晓英与顾
大忠夫妇,因为一直不曾生育,所以就抱养了一个年龄只比张亚东小三岁的顾学农做养子。

没想到,等到顾学农十五岁的时候,他却意外地失踪了。

由于丈夫顾大忠此时已经不在人世,所以,养子顾学农对于刘晓英有着特别重要的意义。

大约也正因为不期然间发生了某种移情作用,把张亚东当作了顾学农替代品的缘故,所以刘晓英方才告诫自己一定要设法保护张亚东。

从这个角度来看,刘晓英无疑是一位具有突出精神分析学深度的人物形象。

与刘晓英相映成趣的另一位人物形象,是当年无意间被刘晓英保护了的张亚东。

张亚东所上的本来是一所航空航天大学,但他到头来却不无刻意地考上了法律专业的研究生,并最终在毕业后成为一名法官。

“为什么要读法律研究生,可能只有张亚东才清楚,因为在那件事情上他确认自己是有罪的。

”很遗憾,对于这一点,当时自以为以无赖的方式保护了儿子的母亲苏有娟至死都没有能够明白。

苏有娟的行为,看似帮助了张亚东,“但是张亚东虽然没有关进监狱,却被囚禁在了另一个地方,他被囚禁在他自己的内心里面,一生都不可能释放。

从这个意义上说他的刑期可能是无期,一直要到他生命终结。

”由此可见,正如同刘晓英一样,张亚东实际上也可以被看作是一位具有精神分析学深度的人物形象。

质言之,在一个篇幅相对有限的短篇小说中,曹军庆既可以敏锐地揭示青少年成长这样的社会问题,同时却也能够挖掘表现男女主人公各自不同的精神分析学深度,其思想艺术表现能力的非同寻常,于此即可见一斑。

以上,我们挂一漏万、拉拉杂杂地对曹军庆小说集《向影子射击》中若干有代表性的作品,进行了相对深入细致的思想艺术分析。

虽然未能穷尽全部篇目,但由已经进行的分析来看,曹军
(下转第18页)


出了雷同或抄袭之事,以致掀起了抄袭风波。

这种写作上的题材撞车、乃至被人误以为是抄袭,其实是因为作家拿同一个新闻题材来构思他的小说叙事,但又因为文学性转换能力的不够,而产生了抄袭的风波与误会……即便是没有发生被怀疑是抄袭的误会,也同样会因为停滞在现实表象层面的简单记录,而让小说叙事在一种辞气浮露当中,难以深入人心。

与其说这部分作家是“虚构意识不够”“文学才华被过于具体的现实压制了”,不如说是他们文学虚构的意识和能力不够、他们面对的是他们不熟悉的生活或者说他们不了解故事背后所涉及的人与生活———仅凭想象、根据新闻素材来闭门造车式“虚构”故事,当然也可以说这样的“虚构”是一种缺乏生活有效积累的、比较随意地编造故事的“虚”构。

正如我在评论刘诗伟长篇小说《南方的秘密》时所说的:“作家刘诗伟能够出离这些作家改编新闻素材成故事易罹患的写作困境,较好地处理现实感很强、具纪实性的写作素材,让人对小说所讲的故事信以为真、被小说叙事牵动心怀和勾起阅读的欲望,很大的原因是作家背后深厚的生活积累。

”这样的生活积累和化生活的能力,作家曹军庆也具备,而且他还更多地喜欢将先锋手法打散揉碎、无痕迹融入他的小说叙事。

在曹军庆中短篇小说集
《向影子射击》里的4个中篇小说、
8个短篇小说当中,处处可见曹军庆写生活、化生活的能力,和先锋手法与先锋
文体实验被他灵活使用、自如使用却又是有限度地加以使用的情况。

丰赡的
生活方面的细节化叙述,人心幽微的零距离逼视,被他把握得羚羊挂角又“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的境地。

中篇小说《我们曾经山盟海誓》,以一个女性“我”的第一人称叙述,以人物女性“我”的视角来叙述,竟然让人完全体察不出这是一个男性作家的写作。

不禁惊异于作家对城市生活、女性生活的了解,以及对女性心理、处事与言行等方方面面的细致周到的了解和把握。

短篇小说《风水宝地》,是“正在写一篇名叫《声名狼藉的秋天》的小说”的“我”,为了身体上的一些预警症状和创作能够顺利完成,而住到乡下去的一段经历和故事。

故事将我如何与毛支书打交道,已经死去的小果母亲孙素芬如何伫立在小果坟前,她与丈夫苏正新曾经的婚姻和家庭故事……包括以鳝鱼闹洞房闹新娘的婚俗、民俗,等等,悉数展现。

小说结尾,竟然是自然而然揭示出毛支书其实已经死了六七年了,小果的母亲孙素芬也早死了,上吊死的———这一切,让整个小说叙事———小说前半部分非常写实、现实的故事和小说叙事,一下被置入了一个悬疑的、不可思议的境地。

这细思极恐的小说结尾,却又合情合理,小说叙事本身就是一个隐喻:柳林村已经被城市化的进城裹挟,并且消失———柳林村再没有一个人,柳林村也是“中国最后的农村”之其中的一个象征。

曹军庆的中短篇小说集《向影子射
击》,所展现出的,是现代主义的艺术探索和先锋文体实验,在城市文学叙事之
中,仍然得以留存和继续“续航”。

从曹军庆小说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先锋文体探索和先锋精神在乡土叙事之外,仍然保持不灭,而且独具艺术魅力与艺术
的生发能力。

刘艳,文学博士,现供职于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文学评论》编辑部。

主要研究方向:中国当代文学(兼涉现代文学)尤其当代文学理论与批评。

著有《中国现代作家的孤独体验》《严歌苓论》。

在《文学评论》《文艺研究》《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文艺争鸣》《当代作家评论》等刊物发表论文数十篇,其中多篇被《中国社会科学文摘》与人大复印报刊资料全文转载。

荣获第五届唐 青年文学研究奖及其它奖项。

(上接第12页)
庆的确已经是一位形成了自身思想艺术风格的作家。

我们相信,通过作家自己持续不懈的努力,沿着以先锋方式聚焦社会现实问题这一路径,曹军庆肯定还会给文坛奉献出更具思想艺术含金
量的优秀小说作品。

王春林,1966年出生,山西文水人。

山西大学文学院教授。

中国小说学会副会长,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第八、九届茅盾文学奖评委,第五、六届鲁迅文学奖评委,中国小说排行榜评委,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理事,山西省作家协会主席团委员。

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出版有个人批评文集《话语、历史与意识形态》《思想在人生边上》等10多部。

曾先后获得过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优秀成果奖,山西新世纪文学奖,赵树理文学奖,山西省人文社科奖等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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