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墙里的老寿

早迎进门的是老寿那个笑脸和缺口了的嘴。说话冒 星子，也漏气，免不了的。来人是给他送两块钱的， 他不得不笑。 老寿有两间土房。村里给他找的。他 住的土房周围已经有不少平房了，有的还是两层， 把他住的土房夹在其间，显得他是住在坑里一般， 可他住的院子大。院子大有院子大的好处，大院子 他用不了那么大，就在院子四边种菜，又在院子四 边墙根种了月季，这月季把他的院墙就包围了。本 来是土墙，可几乎看不到土墙了，都是月季。
专栏
吕学敏 作家、检察官
花墙里的老寿
老寿年轻时和村里一群人曾在铁路上干过活儿，学会了剃头，在茶余饭后义务 给铁路上的职工剃头，赢得非常好的名声
老寿剃头收 两 块 钱，即 使物价再涨， 他 不 涨。 村 里就他一个 人 会 剃 头， 都 来 找 他， 且他手艺 好。
ቤተ መጻሕፍቲ ባይዱ
我知道这个院子里住着老寿。没有寿 这个姓，他叫老寿是怎么叫的，我不 清楚。 我常从老寿院墙外的路上过， 不大进去和他说话，可我知道他这个人。他七十多了， 会剃头，院子里没清闲过，总有人要他给他们剃头。 听说老寿年轻时有过老婆，后来走了。他一个人过， 村里五保了他。 老寿年轻时和村里一群人曾在铁路上干过活儿， 学会了剃头，在茶余饭后义务给铁路上的职工剃头， 赢得非常好的名声。他在一次剃头比赛时还获得过 奖，年轻时真能干，但那个奖状已经丢了。后来回 到村上，他会这个手艺，不能撂了，他就在他的院 子里为村里人剃头。年轻人自然不会去找他，可年 长的人，爱光头，也不会为了一个头发去掏十几块， 而是找他，剃成光头，俭省又省事。满头毛着进去 他院子，一会儿就嘻嘻光亮着脑袋出来。他收两块钱。 人人都是两块，即使物价再涨，他不涨。合村里就 他一个人会剃头，都来找他，且他手艺好。虽然围 在脖子上再搭下来的披布脏得不像样子了，可他那 个备刀子的牛皮带子，换得勤，常看见是新的。一 个头到他手里，就是几分钟的事，即使锅台上捞了 一碗面，婆娘喊着吃，而老寿又刚好把刀子提在手上， 准备给那个老头剃，不用担心，几分钟的事，待头 剃好了，碗里的面正好，塌不到一块。 如今的老寿毕竟七十多岁的人了，前面牙掉了 两颗。他又是好嘻笑的老头，谁推他院门进去，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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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老寿在院墙外转，看他的土墙。那月季花 一溜儿的脸都朝了外，粉的红的，像趴在墙头的一 溜子童子脸，朝外瞧。这使老寿有点忿不过，在心 里就骂 ：你们这些东西，我种的你们，你们却把笑 脸朝了外，让外人瞧着好，是我得罪了你们吗？没良 心。他骂着，可心里乐滋滋的，还是齐齐绕着转了 一圈，把他墙头的月季花检阅完了。他是背抄着手 转的，转到屋后，还把目光落到屋后涧里去，涧里 有溪。 也因为院子大，他在院子一角栽了几株樱桃 树。我听老寿邻居说，这几棵樱桃树苗还是县上包 他扶贫的小金给他拿来的。小金常来看他。这小伙 不错，戴着眼镜，还能写书。有了这个小伙子，老 寿感觉里似乎有了儿子。老寿心里思谋着，再过半 个月，樱桃熟了，他就和小金一起，摘了樱桃，在院 子里坐下来，把红樱桃放在白瓷盘子里，二人好好 享用一下新樱桃，顺便再聊聊天，再让小金把新樱 桃给他妈捎回去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