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铸错——论麦克尤恩小说《赎罪》中的家庭伦理缺失

何以铸错——论麦克尤恩小说《赎罪》中的家庭伦理缺失
高飞
【摘要】本文在细读文本的基础上,采用文学伦理学方法,分别从夫妻伦理、代际伦理、子女伦理三个方面,仔细考察了麦克尤恩小说《赎罪》中布列奥尼一家的家庭
伦理关系,并得出结论:只有家庭成员间的有效交流,才是家庭伦理和谐根本之道.
【期刊名称】《长春工程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年(卷),期】2013(014)004
【总页数】3页(P97-99)
【关键词】麦克尤恩;《赎罪》;家庭伦理
【作者】高飞
【作者单位】安徽农业大学外语学院,合肥230036
【正文语种】中文
【中图分类】I106.4
一、引言
伊恩·麦克尤恩(1948—)如今已是当代英国文坛一位令人瞩目的作家，其作品不但
艺术性强，还很好地兼顾了可读性，因此深受文艺评论界和普通读者的喜爱。

麦克尤恩的小说具有独特的风格，他善于运用手术刀般精确而优美的文字，一一展现可怕、阴森的意象，此外，他亦善于运用轻松平常的语气，缓缓讲述一个个令人震惊的事件，令人过目难忘，并进而启发人们的思考，探讨当今社会下的人类生存困境。

在20世纪70年代，麦克尤恩初涉文坛，由于其作品大多涉及到一些诸如谋杀、
乱伦、娈童等令人困扰的题材，从而为他在英国文坛赢得了“恐怖伊恩”(Ian MacAbre)的绰号，自80年代中后期开始，他的作品开始逐渐走出这些病态主题
和意象的局限，转向更多关注一些诸如冷战、二战、反恐、气候、科技等历史或社会问题，凸显出作品更为广阔的视野，表现出愈发巨大的艺术潜力。

但无论是早期耸人听闻、夺人眼球的内容，还是后期写作题材的持续拓展，都始终如一地体现着他作为一名严肃作家肩负的深刻的道德关怀和诉求。

而这其中对于家庭问题的关注，也是他作品中不可或缺的一个重要方面。

从他的长篇小说处子作《水泥花园》起，麦克尤恩就一直关注家庭在个人成长中发挥的作用，透过小说令人侧目的乱伦表象，体现出他对家庭问题和青少年成长的深切关注。

而在进入新世纪后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赎罪》中，也依然贯穿了作者对于家庭问题的理解。

在这部小说中女主人公布里奥妮13岁时铸成大错，终其一生，她都在忏悔和赎罪中度过。

对于她的犯错之因，学界一直众说纷纭，但是作为一部反映年轻女主人公成长和探索的“成长”小说，她所处的家庭环境可以说起到了难以忽视的作用。

本文采用文学伦理学批评方法，考察《赎罪》中的伦理现象，着重从家庭伦理这个角度来探讨布里奥妮犯错之因，并试图提出解决问题的对策。

二、家庭伦理之失
“家庭作为人们在社会中赖以生存的最基本的群体和单位，构成了社会的细胞，是社会生活的基础，是人类道德生活的一个重要领域。

”［1］因此，家庭伦理道德也是社会伦理道德的一个重要方面。

西方文学对家庭问题的关注，最早以《荷马史诗》和古希腊悲剧为滥觞，而在悠久的英国文学历史长河中，诸如撒缪尔·理查生、简·奥斯丁等都是英国家庭小说的杰出代表，进入新的世纪，麦克尤恩的《赎罪》
很好地继承了英国文学由来已久的关注家庭问题这一“伟大的传统”。

而所谓家庭伦理，主要可以从家庭成员间的关系加以考察，即夫妻伦理、代际伦理和子女伦理
三个方面。

下面本文将从这几个方面结合小说《赎罪》来分析年轻的布里奥妮犯错之因，并进而提出解决之道。

首先，在家庭伦理中，最基本的伦理关系就是夫妻伦理。

作为家庭的核心，夫妻关系的稳定对于家庭的稳定乃至子女的教育可谓至关重要。

夫妻之间如果坚守夫妻伦理，相亲相爱，则家庭幸福和睦，反之，如夫妻伦理迷失，家庭就会蒙上阴影，分崩离析。

中国传统的伦理道德读本《三字经》是这样指出夫妻关系重要性的，“三纲者，君臣义，父子亲，夫妇顺”［2］，这其中“夫妇顺”就是说夫妻关系和顺、和睦，要符合夫妻伦理规范。

按照这样的标准来看，小说《赎罪》中，布里奥妮的父母，塔里斯先生和太太之间的夫妻关系都可以说是不合伦理规范，名存实亡的。

在小说第一部分第六章和十二章，塔里斯太太的内心独白里，她袒露了对她的家庭成员的看法，其中就包括她对自己丈夫的怨言。

她的丈夫经常夜不归宿，滞留在伦敦，而她则满足于丈夫每天例行公事的电话，“如果这种表面上的维持是常用的虚伪之道，那艾米莉不得不承认这还是挺管用的”［3］。

这一表述生动地表明了即使在二战前夕，在英国中上层社会，自维多利亚时代以来虚伪的夫妻之道依然影响很大。

对于这种虚情假意的家庭关系，作者在书中的评论“孩子没有父亲疼，妻子没有丈夫爱”［3］可谓一语中的。

而布列奥尼的表姐罗拉，也正是在其父母离异之际，带着自己的双胞胎弟弟来到布列奥尼家小住，而遭人强暴。

这样的安排，应该说是别有深意的。

因此可见，家庭中夫妻关系如何应对，处置是否得当，对于成长阶段的子女有重要的影响。

其次，代际伦理也是家庭伦理的重要方面，所谓代际伦理，它是指在家庭中，父母和子女的关系，即父母对子女有抚养、教育的义务，而子女也要孝顺、赡养父母。

在《三字经》里，我们同样可以看到父母教育子女这方面的例子:“苟不教，性乃迁”，“养不教，父之过”［2］。

就是说父母如果对子女疏于教育，孩子就会改变秉性。

而在教育子女这一点上，塔里斯夫妇却并不能算是令人满意的家长。

(一)
孩子和父母之间疏于交流。

在小说里，塔里斯先生忙于公务，很少在家，即使在家，也大部分时间呆在藏书室里，因此，父亲这个形象对孩子们而言，只是像一个背影隐约存在于家中。

而塔里斯太太由于偏头痛而经常卧床，导致事实上父母在对孩子的教育上都是很不力的。

而家庭中居主导地位的父母无所作为时，身为大女儿的塞西莉娅承担了家中母亲的角色，从而使得正常的家庭结构既出现了父亲的缺失，又出现了母女关系的倒置。

而两个女儿，小女儿布列奥尼活在自己幻想的文学世界里，大女儿则为自己大学毕业的前程犹豫不决，但她们在人生的关键的节点上，都没有从父母那儿得到有效的帮助。

(二)塔里斯太太对于大女儿塞西莉娅的婚姻问题了解不够。

由于她自身的阶级出身偏见，她对儿子利昂带来的新朋友巧克力大亨马歇尔青眼有加，而对出身卑微的罗比则表现得相当冷淡，因此，当可怕的强奸案发生之后，偏见蒙蔽了她的双眼，当布列奥尼做出错误的指控时，“在如此危急的时候，她竟然能够不发偏头痛，不需要安静地独处，从容应对这一切，这真是非同寻常”［3］。

正是塔里斯太太错误地行使一家之长的职权，支持了女儿的臆想指控，从而亲手毁灭了塞西莉娅的终身幸福。

(三)值得注意的是，在子女教育上，父亲是缺失的，虽然布列奥尼也承认，只要父亲在家，家里就有了秩序。

在面对罗比作出错误指控时，塔里斯先生同样缺席，这是意味深长的。

可以想象，如果他当时在场，13岁布列奥尼毫无根据的指控是完全可能避免的。

但罗比随后含冤入狱，彻底地
改变了这位意气风发的青年的一生。

作为一家之主，同时也是罗比一直以来的教育资助人，面对如此关键的事情，却异乎寻常地隐身了，似乎在告诉我们:不作为也
是一种罪，在子女教育上是这样，在面对罪恶时也是这样。

第三，良好的子女关系也是家庭和睦中不可缺少的一环，《三字经》关于兄弟关系有这样的记载:“兄则友，弟则恭”［2］，意思是兄对弟要关心，弟对兄要谦恭，这才是和睦的兄弟之间的关系。

但在塔里斯一家，哥哥利昂，姐姐塞西莉娅，和妹妹布列奥尼之间却相对隔绝。

尤其是小女儿布列奥尼热爱文学，活在自己幻想的世
界里，而来自家人的一味赞扬则进一步加剧了这种倾向。

在她从儿童跨入青春期的成长的关键期里，既没有得到来自父母的指导，也无法得到来自同辈的帮助。

可以说是活在现实世界的与世隔绝的孤岛上。

当她偷看了罗比写给姐姐的信后，面对她无法理解的成人世界，她没有选择与姐姐塞西莉娅交流，寻求帮助，而是发挥自己的想象，添油加醋，对罗比进行简单的定性，从而加深了她的偏见，并导致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

综上可见，布列奥尼犯下的错误，再次重申了一个观点:想象力，尤其是儿童的想
象力，需要父母的引导，也需要同龄人的帮助，才会使其扬长避短，发挥效力。

而在这其中，父母作为孩子人生的第一任也是最重要的老师，在抚养、教育孩子健康成长方面至关重要，责无旁贷。

三、交流——家庭伦理和谐之道
那么，如何避免类似悲剧的发生呢?父母率先作出表率，家庭成员各司其职，成员
之间互相交流，才是理想的家庭伦理规范，这样的家庭才会在子女教育和成长方面发挥积极作用。

首先，作为家庭的核心，夫妻之间的关系，会影响到子女的成长、教育，从而影响家庭的稳定和睦。

因此，作为夫妻双方，要遵守夫妻伦理，要忠实于对方，要多加强交流沟通，为子女作出表率。

而不能像小说里罗拉的父母那样，一旦婚姻触礁，就一拍两散，对子女不闻不问。

其次，一个完整的家庭结构要求其中的每位成员各司其职，应当指出，父母在教育、抚养孩子的问题上，负有主要责任，“养不教，父之过”。

要对子女成长过程中出现的问题主动关心、询问，加以了解;而身为子女，则不可像布列奥尼的哥哥利昂
那样对家庭事务采取“鸵鸟政策”，一概甩手，不理不睬，也不要像布列奥尼那样，一味沉浸在幻想的世界里，而应该要主动与父母加强沟通。

家庭的兴旺需要每位家庭成员的共同经营。

第三，家庭成员之间互相交流，才是消除误解和偏见的最终途径。

如果布里奥妮在见到喷水池一幕后，询问姐姐，可能一开始误解就不会产生。

但她选择凭借自己的臆想和猜测对罗比作出了错误的判断，从而为悲剧埋下了伏笔。

同样，如果罗比被诬陷后，塞西莉娅能与母亲进行沟通，罗比的悲剧也不会那么快就降临。

家庭就是社会的一面镜子，社会的思潮往往都会在家庭中得以反映。

在小说第一部分结尾处，当罗比被警察带走，罗比的母亲对警察大声控诉:“骗子!骗子!”这愤怒的呐喊，既是对当时社会不公和阶级偏见的控诉，也可以看作是对她工作了这么多年的塔里斯一家的声讨。

可以说，一定程度上，塔里斯家庭成员间缺乏交流，既欺骗自己，又互相隐瞒，家庭伦理迷失，才是促使布列奥尼犯下错误的罪魁祸首。

四、结语
作为麦克尤恩踏入新千年的第一部长篇小说，《赎罪》无疑承担了作者深刻的道德关怀和人文情怀，小说主人公布列奥尼一半出于自身天性使然，一半出于家庭成长环境，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并且抱憾终生。

本文正是通过对其中家庭伦理现象的扭曲之处进行考察，试图找出铸成大错的家庭根源，为人子女，为人父母者都可从中受到警醒，它启示我们家庭伦理对一个家庭的完整，孩子的成长多么重要。

而在家庭成员间，唯有交流，才是家庭伦理和谐之道。

参考文献
【相关文献】
［1］易银珍，等.女性伦理与礼仪文化［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207.
［2］李逸安.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弟子规［M］.北京:中华书局，2009:3，5，8，13.
［3］伊恩·麦克尤恩.赎罪［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8:159-160，1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