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和“几乎”的异同

“简直”和“几乎”的异同
“简直”和“几乎”在现代汉语中的使用频率非常高,它们的使用有交叉的地方,给对外汉语教学带来了一定难度。

二者的语义核心不同,语用也不同。

标签：简直几乎对外汉语
“简直”和“几乎”是现代汉语中常用的副词,在很多情况下,它们可以换用。

据调查,80%的中国人认为“简直”和“几乎”是近义词。

如:
(1)我一连两个月没有出去工作,几乎要陷入生活绝境。

(2)我已没有勇气再过那种穷得几乎令人窒息的生活。

二者为什么能够互用呢?从上面的例子来看,“生活绝境”和“窒息的生活”都是一种“程度很深”的状况,这个时候,既可以用“简直”,也可以用“几乎”。

这主要是因为“简直”和“几乎”有一个共同的义项,表示“程度深、情况特殊”。

王凤兰(2006)重新归纳了“几乎”的语义,认为“几乎”表示接近于某种数量大或者程度深的情况,接近于某种非寻常的状况,“简直”表示事物或状态达到的程度非常高,相当于很、十分。

不过在很多情况下,它们是不能换用的。

如:
(3)工作之余,我的休闲时间几乎都用于一件事:读书!
(4)既贪玩又爱和人打架,学习成绩上不去,父母简直觉得我不是个东西。

二者不能互用的原因很多:一是语义上的区别,它们的语义核心不一样;二是语用方面的区别。

下面分别讨论(本文所有语料均来自北大语料库,古代文献注有出处,现代汉语为了方便没有注明出处)。

一、语义差别
语义方面的差别可以从考证“简直”和“几乎”这两个词的源流得到论证。

(一)“简直”的语义特征
在古汉语中,“简直”是一个形容词,意为“简单直捷”。

如:
(5)故其辞语繁重,序事过详,不若《春秋传》之简直精明,浑厚遒峻也。

(宋·司马光《述国语》)
后来,“简直”便演变为语气副词,强调完全如此或差不多如此。

如:
(6)如果再不给你回信,那简直是铁石心肠了。

(闻一多《给臧克家先生》)
到了现当代,“简直”完全演变为一个表示强调夸张的语气副词。

如:
(7)但现实告诉我,这种几率简直比中500万大奖还低。

(二)“几乎”的语义特征
在古汉语中,“几”是一个形容词,意为“接近”。

如:
(8)幾,微也,殆也。

(许慎《说文解字》)
后演变为副词,表示事物、状况、数量接近某种程度,虽没有达到,但相差无几。

如:
(9)一胫之大几如腰,一指之大几如股。

(汉·贾谊《治安策》)
“几”后可带助词“乎”“于”便构成了“几乎”“几于”。

“几乎”在现代汉语中基本沿袭了在古汉语中的用法。

如:
(10)第一个五年计划的编制,中央的同志几乎都参加了。

(三)“简直”和“几乎”的核心语义对比
从以上用例我们可以看出,“几乎”的核心义是“接近”于某事实,而“简直”的核心义是强调某事实。

即使在文章开头提到的“程度深”这种情况下,“几乎”表示接近这个“很深的程度”,“简直”则表示强调这个“很深的程度”。

这一结论,可以通过观察“简直”和“几乎”与周遍性词语连用的情况得出。

见下表:
“简直、几乎”和周遍性词语连用的情况(以语料库查询为主)
几乎简直备注
都2176 53 “简直”后面的“都”表示强调,“几乎”后面的“都”表示周遍意义
全2786 47
完全577 11 “简直”和“完全”连用的时候,句中的“简直”可以用“几乎”代替
人人176 2 “简直”和“人人”连用的时候,只有一个句子符合要求,可以用“几乎”替换
个个67 6 “简直”和“个个”连用,只有一个句子符合要求,可以用“几乎”替换
什么56 4
空白123 2 “简直”和“空白”连用,完全可以用“几乎”替换
以上数据表明,这些表示周遍性的词语,在现实生活中是很难真正达到的,所以多用“几乎”表示接近。

又因为周遍性词语的程度很高,所以“几乎”也具有了表示程度深的意思。

但总的来说,它仍表示接近。

这个时候的“简直”,多可以用“几乎”替代。

以“他简直不是人”和“他几乎不是人”为例,“不是人”是一种很恶毒的骂人方式,既然这么憎恨这个人,恐怕口下就不会那么留情了,所以多用“他简直不是人”来强调“他不是人”,而不会用“他几乎不是人”这种“口下留情”的说法。

再以“我简直没认出她来”“我几乎没认出她来”为例,“我”会谈论“她”,那肯定说明“我”最终还是认出了“她”,所以通常用“我几乎没认出她来”表示差点没认出来,但最终认出了。

如果用“我简直没认出她来”则表示我最终没认出她来,强调“没认出来”这个事实。

如果你没认出她,那怎么会有关于“她”的讨论呢?所以“我简直没认出她来”这个句子是不成立的。

由此可以看出二者的语义核心是不同的。

二、语用差别
除了语义上的差别,二者在语用方面也存在差别,一是有程度深浅差别,二是有主观和客观差别。

(一)程度的差别
总的来说,“简直”的程度比“几乎”强。

如:
(11)咱们的人简直没有一个靠的住,不然我也不到两广去调人了。

此例中“简直”可以用“几乎”来代替,但代替之后,语气就没有那么强烈了。

“简直没有一个靠得住”说明真的没有靠得住的,所以他不得不到两广调人。

如果换成“几乎没有一个靠得住”,则可能还是有“个别人”靠得住。

所以,我们经常会看到“除了……几乎……”这样的句子,用“除了”来表示例外,既然有例外,那当然就只能是“接近”了。

如:
(12)除了香港、澳门、台湾,他几乎把中国转了个遍。

“他”并没有转个“遍”,只是接近,因为“香港、澳门、台湾”是例外。

这样的句子一般不会用“简直”,在语料库中搜寻“除了……几乎……”和“除了……简直……”,得出的数目分别是188条和37条记录。

这充分说明了“简直”的程度比“几
乎”高,“简直”表达的是没有例外的情况。

《现代汉语八百词》中认为,“简直”是“接近完全,近于等于”,“几乎”只表示“接近,程度上比简直差些”。

例如:
(13)嗓子简直不行了,没法唱下去了。

(14)嗓子几乎不行了,可总算是勉强唱完了。

(二)主观与客观的差别
总的来说,“简直”表示主观,“几乎”表示客观。

这一点可以用“简直”和“几乎”出现的语境加以说明。

1.简直的基本用法
1)用在表比喻意义的成分前
(15)我眼前到处是飞溅的鲜血和残骸,简直就像地狱。

“像”这个比喻词,带有主观的用法,通过语料库查询,“简直”和“几乎”后面跟“像”的记录分别为426条、105条,“几乎”和“像”一起使用的时候,只有个别不能用“简直”替代。

2)用在“太”“有点儿”“有些”等少数程度副词前
(16)我知道这希望简直太渺茫,可我还得打起精神来找。

程度副词也带有主观的成分,语料库显示的“简直、几乎”和“太”连用的记录分别为250条、57条。

但是“简直、几乎”和“有些”连用的记录分别为52条、48条。

“太”的程度很深,相应地,主观性也很强,“简直”和“太”的结合率大大高于“几乎”。

“有些”的程度低,主观性相应也弱,“简直、几乎”和它的结合率相当。

3)用在“比”字句中
(17)那发自内心的高兴劲儿,简直比娶媳妇的新郎都激动。

“比较”也是一种主观的表达方式,语料库显示“简直”和“比”的连用概率大于“几乎”和“比”的连用概率。

2.“几乎”的基本用法
1)用在表示数量、周遍义的词语或表特定范围的词或词组前,表示在数量上接近于“几乎”后词语表示的情况
(18)这些微生物的组织结构中,几乎80%是含油物质。

2)与动作性事件连用,表示事件、情况将要发生而结果没有发生
(19)想到此,他激动得几乎跳了起来,他终于找到了一条阳光大道!
“几乎”指接近于事实,但最终却没有实现。

这里的“事实”应做广义的理解,比如说数量、动作事实、一般性事实都可以看作一种事实。

因此我们可以说,“几乎”是一个客观性副词,当“几乎”和这些客观性事实连用时,尤其是和数词连用时,不能用“简直”替换。

通过上述论述,“简直”的主观性、“几乎”的客观性显而易见。

这是这两个副词在语用上的重要差异。

我们可以说“简直”作用于句子的主观情感,“几乎”作用于句子的语义真值。

当“简直”和表示极端情绪的词语“疯、见鬼”等连用时,表示极端愤怒和不满,这时不能用“几乎”换用,因为这种强烈的感情色彩与“几乎”的客观性不相符。

此外,“简直”多用于评述性句子,带有强烈的主观色彩。

参考文献:
[1]张明莹.说“简直”[J].汉语学习,2001,(1).
[2]冯传强,方颐.现代汉语副词“几乎”和“简直”的语义、语用
差异[J].胜利油田师范专科学校学报,2006,(3).
[3]王凤兰.谈副词“几乎”[J].佛山科学技术学院学报,2006,(6).
(曾检红南昌大学人文学院中文系3300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