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消失了,母亲永远存在

电影《阿拉姜色》是一次“自说自话”。

但这“自说自话”反而获得了最多的理解、最多的尊重，使得电影处处让人意外，却也处处让人11、领神会。

电影里有藏区的风景，但因为导演把目光引向人的生活，所以风景消失了，人成为比风景更大的存在；电影里有藏族的风俗，有朝圣和磕长头，但因为导演讲述的是朝圣者的过去、现在和未来，所以磕长头也不存在了，我们可以毫无障碍地把它用生活中所有那些艰苦的工作、漫长的修行进行替换。

没有了风景和风俗的障碍，没有了奇观和景观的磕绊，我们反而更顺畅地看到了人的心相。

在这多种意外之中，最意外之处，是女主人公俄玛在故事进行到二分之一的时候，就已经死去了。

修行没能帮到她，甚至主角光环也没能帮到她，剩下的漫漫故事该如何打发？一个在故事中间就死去的主角，还能算作主角吗？
然而，这才是故事的开始。

俄玛虽然死了，却变成了整个故事的结构。

作为结构，她结构起了三个人：前夫、现在的丈夫罗尔基，以及她和前夫生下的儿子诺尔吾。

他
们因她而汇聚在一起，前夫未完成的
心愿得到了讲述，得到了延续，现任
丈夫和儿子的感情得到了弥合。

俄玛虽然死了，却变成了整个
故事的情感，以另外的方式汇入了三
个人的血液，在他们的记忆和为人处
世的方式里活着，他们无时无刻不在
顾忌她、参照她、延续她，接过她递
出的“线头”。

诺尔吾给罗尔基冷眼，像是抱
怨，却也像是撒娇。

诺尔吾已经知
道，罗尔基无论如何都会承受他的抱
怨，因为他的母亲已经在他们两个人
之间架设了桥梁，正在鼓励他们从两
头走向中间。

他要显示他小小的不
满，但这不满正是迈向桥梁中间的第
一步。

罗尔基也最终接过了俄玛递出
的“线头”，迈向了桥梁中间。

当他
说出“作为男人，不能总跟在别人后
面”的时候，当他给诺尔吾剪头发的
时候，他已经接过了教育孩子的任
务，也接过了传递俄玛精神的任务。

俄玛始终笼罩着他们，她甚至
让罗尔基、诺尔吾和那头小驴子之间
建立起了某种联系。

她刚刚死去，那
头死去了母亲的驴子出现了。

她死去
的时候，诺尔吾似乎是麻木的、无动
于衷的，但当他遇到那头驴子的时
候，感情却决堤了。

这是我们在日常
生活里相当常见的一种情形：当事情
发生的时候，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应
对，但当另外一件类似的事情发生的
时候，我们的感情却被触发了。

那头不知道自己担当起了如此
重任的驴子，也就顺理成章地“加
入”了他们。

俄玛死了，她也成了这三个人
和这个故事的精气神。

她死在朝圣的
路上，她的心愿未竟，是否接过她的
心愿就成了一个重大的悬疑、重大的
选择一过她的心愿，就等于接过
了一次重大的理解、重大的弥合，甚
至重大的洗礼。

最终，罗尔基和诺尔吾面无表
情地接过了这个其实无比重大的任
务。

风中的绿树、日光下的荒草、静
默的黄土墙……因此都有了意义，这
是只有在那个地方、那个时刻的人才
能做出的选择。

“西藏”消失了，却
因此变成了更加强大的存在。

有没有抵达拉萨，是不是朝拜
了圣山，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这
个故事，在主角死在中途之后，连故
事的动机、人物的目的都消失在了接
近尾声的地方，但所有的事情都已经
悄悄地、不动声色地完成了。

母亲死了，母亲活着。

母亲死
了，母亲不死。

母亲消失了，母亲永
远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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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和人的关系也许就像報子和被抽起来的陀螺.它令它动了，它却也令它疼了。

别去看它庄那里疼，你们要和我一样，都闭上眼睛.只静■静去听那建虺的风声，那是鞭子和陀螺在一起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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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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