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在提升·辩证综合·自由艺术——对黑格尔“艺术终结”论的再思

自由艺术。
定的。由于浪漫型艺术是三个历史类型演进的最后
先讨论第一点。首先，应当对黑格尔关于三种
一个环节，所有关于艺术“终结”“解体”的言
历史类型辩证演进的内在逻辑规则予以考察，以便
说，都出现在浪漫型艺术的最后阶段，所以我们重
弄清楚，从总体上看浪漫型艺术在三种历史类型的
点应该考察以下四个问题：一是弄清黑格尔如何通
完全符合黑格尔的原意。但是，如果我们看一看黑
说，“与此相反，在第二阶段，即在古典型艺术
格尔在世时出版并修订过的 《哲学全书》 的相关章
里，精神形成了艺术内容的基础和原则，不过精神
节，就可以发现，两者的基本思想和观点是高度一
只有通过否定自然界的意义才能显它自己；而有血
致的。而且，由于它的相关论述是在黑格尔整个哲
2020 年第 2 期
内在提升·辩证综合·自由艺术
——对黑格尔
“艺术终结”
论的再思考之二（下）
◎朱立元
摘要：本文在本人上一篇关于黑格尔“艺术终结”论研究的基础上，进行更深入的思
考: 从黑格尔整个哲学、美学体系出发，理解黑格尔关于绝对精神自我认识的三种基本方式
——艺术、宗教、哲学——的划分及其逻辑关系，并批判 “艺术死亡”说；按在此，精神与外在自然物质达到完
全、完满的统一和平衡，“从而使艺术达到完美的
②
在这种和解里所实现了的古典艺术中美的
顶峰”。 因此，黑格尔明确肯定“古典型艺术是理
圆满完成的那一边，则有崇高的艺术，即象征
想的符合本质的表现”，也就是进入最能体现艺术
的艺术；在象征的艺术里，与理念相称的形象
③
矛盾的” ，这就需要第二个否定，“迫使精神离开
式，还没有被知道和意识到自己是自由的精
它与肉体的和解 （统一），而回到精神与精神本身
神。⑦
的和解” ④ ，浪漫型艺术于是应运而生。黑格尔认
为，在三种艺术类型中，古典型艺术由于精神与它
这里，“那一边”是指逻辑上在古典型艺术之
在外在自然形式中的显现达到水乳交融、美妙统一
里翻来覆去的追求” ⑧ 的失衡状态，深刻地揭示出
从象征型→古典型→浪漫型艺术的演进过程，是从
象征型艺术这种内在矛盾必将导致其自身的解体而
精神寻求外在自然形式而不得的失衡，到精神达到
向古典型艺术转化的趋向。那么，重新打破古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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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年第 2 期
艺术完全“和解”（统一、平衡） 的另一个逻辑进
前一个失衡经中间的平衡再到后一个失衡，乃是精
还没有替艺术找到真正的内容，因此只能用外在的
神性逐步提升和超越外在自然性、物质性的过程，
形式来表现自然界的意义，或是表现具有实体的内
是从古典型艺术精神与肉体 （自然感性存在） 的
在因素 （这才形成艺术的真正中心） 的无主体性的
“和解”上升 （返回） 到浪漫型艺术“精神与精神
的情况”即“内在主体性的原则”，“就形成了浪漫
称 （相对应） 的外在形象。黑格尔具体而细致地描
⑥
型艺术的基本原则”。 可见，这个否定之否定，虽
述了理念 （精神） 寻找外在形象而不得所引发的
然导致古典型艺术解体，却同时促使浪漫型艺术
“挣扎”“否定”“无休止地和不妥协地在一切形象
“提升”到精神回返自身的更高阶段。总体上看，
对艺术的三种历史类型——象征型→古典型→浪漫
漫型艺术的“终结”“解体”不等于整个艺术的终
型三个环节的过渡、转化关系，也应该作“扬
结，这个区分极端重要；四是着重阐述浪漫型艺术
弃”、辩证综合的阐释，这是由黑格尔对绝对精神
之后，出现和开启了另一种新的当代艺术形态——
自运动、自发展、自认识的辩证逻辑的总体架构决
本质、艺术之所以成为艺术的阶段。但是，古典型
还没有找到，相反地，思想被表现为向外走而
艺术还存在不能摆脱用感性形式表现理性精神的缺
又与形象挣扎，即被表现为一种对形象的否定
陷，它“因为要借外界因素来实现，从而使感性现
态度，而它同时又力求使自己想起形象。这
实符合精神存在的这种统一毕竟是和精神的本质相
样，意义即内容就表明它还没有找到无限的形
前的一种艺术类型 （方式），即象征型艺术。他指
而处于中心位置：此前的象征型艺术中，精神只是
出，象征型艺术的最主要特征是“崇高”，所以又
从外在感性事物中寻找表现自己的对象；而此后则
称之为“崇高的艺术”。而造成“崇高”的根本原
⑤
“提升到回返精神本身” ，“这种精神返回到它身
因是理念与 （感性） 形象的不平衡，理念找不到相
艺术的演进 （即象征型→古典型→浪漫型） 过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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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在提升·辩证综合·自由艺术
占有何等地位。黑格尔认为，在这三段式中，象征
与外在感性形式的完满统一，再到精神突破、超越
型艺术是“艺术的开始阶段，想象力倾向于努力从
外在感性形式而返回自身的另一种失衡；但是，从
自然转到精神”，但“还只是对精神的追求，精神
关键词：黑格尔；“艺术终结”论；体系；辩证思维；自由艺术
过否定之否定的三段式运动，描述艺术如何走过象
三
浪漫型艺术之后：自由艺术的开始
征型→古典型→浪漫型的逻辑进程的；二是进而描
述浪漫型艺术如何从古典型艺术解体中走出来，又
与艺术→宗教→哲学三段式的辩证运动一样，
分三个阶段一步步走向衰落、解体的；三是弄清浪
①
抽象概念”。 实际上象征型艺术是精神与外在自然
本身的和解”。
的形式不相符、外在自然物质大于精神的阶段。因
学界已经注意到 《美学讲演录》 由于是黑格尔
而，象征型艺术就要否定自己 （第一个否定），走
的学生荷托 （Gustav Hotho） 整理编撰的，不一定
向反面 （对立面） ——古典型艺术。如黑格尔所
有肉的感性的自然现象则提供适合精神的外在形
学体系辩证思维的大框架下展开的，因此立足点更
式”，这种形式“是由精神完全渗透到它的外在显
高，视野更宏阔，逻辑理路更严密。在 《哲学全
现里，使自然的东西在这美妙的统一里受到理想
书》 中，他从第一个“和解”，即以古典型艺术为
化，成为恰好能表现具有实体性的个性的那种精神
证思维的逻辑，对艺术、宗教、哲学三个环节的过渡关系，作“扬弃”、辩证综合的阐释，
驳斥“艺术被替换”说；对艺术的三种历史类型——象征型、古典型、浪漫型三个环节的转
化关系，也作辩证综合的理解，搞清楚浪漫型艺术的“终结”不等于整个艺术的终结，并指
出浪漫型艺术之后，会出现另一种新的当代艺术形态——自由艺术。